舒蔓后知后覺自己確實不該這樣進來，好沒有禮貌。
她不自在地咬了咬唇，難為情地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聽說你傷口很疼，我很擔心你，這才過來看看的。”
傷口很疼。
護士告訴她的？
她這小心翼翼的口氣，怯怯的模樣，好像真的很怕他生氣，和他那做錯事情時的外甥一個樣。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淡淡道：“看完了嗎？”
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看、看完了。”
居然沒罵她？
也沒讓她出去！他還笑了。
她大著膽子上前兩步。
卻見程易白抱著肩，好整以暇地瞧著她，和先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不一樣，她欣喜若狂。
“寶寶……”
“你怎么還不睡？”
“睡不著。”
對上舒蔓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翹了翹唇角：“怎么，你想陪我？”
“可以嗎？”
舒蔓眼睛都亮了。
怎么跟撿了便宜一樣……
程易白被她這反應(yīng)給驚住了。
小姑娘眼眶熬得紅紅的，分明是強撐著，還陪他？搞得他多不做人！何況，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塊讓人說閑話。
他道：“回去睡吧，我要休息了！”
他的語氣好溫柔。
舒蔓徑自看呆了，直到程易白干咳了一聲，她才回過神。
“那好吧，”她訥訥道，“我走了。”
她三步一回頭，不過對方?jīng)]什么表情，更沒挽留。
外面的長廊里沒有旁人。
因為他們關(guān)系的緩和，她開心地原地轉(zhuǎn)了一個圈，不過她很快察覺不對，她忘了一件事情！還沒弄到他的手機號！
當下他心情看起來還不錯，她決定抓住這次的機會，在敲了敲門之后，她又輕手輕腳地進了門，乖巧地立在他面前。
“你怎么又來了……”沒想到她會去而復(fù)返，剛戴上眼鏡準備看筆記本的程易白眼皮一跳。
“寶寶。”
程易白額角的汗差點滴下來。
“怎么了？”生怕她再來一口“寶寶”，他耐著性子問道。
“我找不到姜悅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唔，我肚子疼。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機？我給她打個電話。”
肚子疼不找護士？
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可能是……
遲疑間，她已經(jīng)到了他面前。
女孩本就是巴掌大的小臉，這會兒額頭上被紗布纏了一圈，顯得臉更小了，年紀不大，有點嬰兒肥，長得還蠻可愛的。
她唇瓣沒有多少血色，眼睛眨巴眨巴的樣子，無辜又可憐，很難讓人不生憐憫。
受不了再來聲寶寶。
程易白將手機解鎖遞給她。
“謝謝。”舒蔓歡喜地接過他的手機。
他的手機屏保是干凈的天藍色，各種軟件擺得整整齊齊，讓人很有窺視的欲/望。不過她不敢多看，只當著他的面，往她自己的手機上撥號。
“嗡——”
“嗡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
舒蔓一怔，隨著程易白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口袋，口袋里的手機屏幕已經(jīng)亮了，不難看出是來電顯示……
完了！
她這個腦子！
舒蔓一陣臉紅，立即掐斷電話，口袋里的手機也同時安靜。
抬眸撞上程易白那似笑非笑的眼眸，舒蔓只覺得屋子里尷尬的可怕，后面找補的話，也就這么沒頭腦地冒出來了：“那個，我跟她拿錯手機了……”
漏洞百出的謊言。
“是嗎？”現(xiàn)在的小姑娘，搭訕的方式也不換換。
“那我回去睡覺了。”舒蔓只想快跑。
跑到一半她又折回去，沒讓程易白那句“你怎么又回來”說出口，她伸出一只手，保證：“你放心睡吧，我保證不過來了！”
程易白：“……”
神經(jīng)。
舒蔓關(guān)上門。
按住撲通亂跳的心口，捶胸頓足——
沒干過這種耍心機的事情，第一次就這樣，簡直丟人丟死了！
還有他后來的那個笑……
她捂了捂自己滾燙的臉，小心地挪著步子回了病房。
姜悅倒是沒醒，舒蔓拉起被子蒙在自己臉上，不止臉上熱得厲害，這會兒心口撲通撲通的，也是發(fā)燙得厲害。
好一陣才平復(fù)心緒。
她將腦袋從被子里鉆出來，點開手機上的那個未接來電，這就是他的手機號碼。
她將他存上了最新聯(lián)系人程易白，不過最后，她又改了一下。
寶寶。
***
激動得半夜沒睡著，舒蔓醒來的時候九點多了。
姜悅已經(jīng)回去了，今天一整天都是媽媽陪她，剛好醫(yī)生過來查房，舒蔓配合著檢查了一下。媽媽與醫(yī)生出去交流病情，舒蔓立即掏出手機。
沒有未接電話，也沒有短信。
舒蔓心里一陣失落，不過很快振作起來，在短信框編輯一句：寶寶，你起來了嗎？
他沒回。
吃完早飯的功夫，也沒消息。
才一晚上不見，她又開始想他了，可昨晚發(fā)生這么尷尬的事情，她實在不好意思過去。又生怕他在睡覺，她并不敢打電話給他。
先等等。
說不定他看見就會回復(fù)。
“寶寶，你的腿還疼嗎？”
“寶寶，中午好呀！你吃飯了嗎？”
“寶寶，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程易白看著滿屏的“寶寶”，簡直頭都在疼。
雖然住院了，不過公司里的許多事情依然由他做決策，他很忙，回復(fù)這種消息完全浪費時間，干脆直接無視。
舒蔓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回復(fù)，懷疑地瞧向母親：“媽媽，你會看手機短信嗎？”
自從微信出來之后，手機短信的作用大概就成了接收驗證碼，程易白興許……沒看見？
“現(xiàn)在誰還看手機短信？”
“不都用微信嗎！”
“噢……”也對。
她將微信聯(lián)系人從頭到尾地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程易白這個名字，當然也有很多人她根本不知道是誰。她將程易白的手機號輸入添加好友界面，看到一個站在山頭的背影做成的頭像的用戶，昵稱：云端，并不是她的好友。
——她這么任性？
——把他微信都給刪了？
這一刻，舒蔓好像理解了他們之間的隔閡，以及他不回消息的原因。
猶豫了一會，她重新添加了他的好友，不過，等了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通過。
她又加了兩次，程易白依然不理她。
傍晚她從護士那了解到程易白，這才知道他今天白天沒睡覺，所以他就是故意不回她消息的！
她根本坐不住，拿水果刀雕了一個好看的水果，又精心地擺了個盤。
“篤篤。”她禮貌地敲門。
開門的是程雅云，程雅云注意到她手里的水果：“你這是……”
“你好。”舒蔓對她沒有印象，不過她隱約記得，男朋友有個妹妹。
這個“妹妹”化著淡妝，衣服也穿得比較成熟，頗有種職場女強人的感覺。既然是他的親人，她也不敢大意，禮貌道：“我來看程易白，他現(xiàn)在方便嗎？”
“哦，方便。”
程雅云打開門，朝里面叫了一聲：“易白，舒蔓來看你了。”
見舒蔓走路穩(wěn)穩(wěn)當當，想到昨天她被她弟弟給氣得送了搶救室，她好笑地跟上來，問她道：“你沒事了？”
“啊！”她的語氣過于熟稔，好像她們之前就認識。
舒蔓回想了一會，根本想不起來任何東西，對上程雅云和善的目光，她心里過意不去，老老實實地說道：“對不起，我腦子受傷，很多事情記不清了。”
“沒事沒事。”她看起來好緊張，程雅云笑了笑。
原本她也不認識她的，只是聽她父母說過一些她家的事情，心里本能地對她多了些憐憫。眼瞧面前的女孩因為失憶踟躕不安，她柔聲道：“進去吧！”
舒蔓捧著水果盤走進里間。
程易白剛剛聽到他們的對話聲，她進屋的一刻，他已調(diào)整坐姿，目光淡淡地瞧向她。
“寶寶。”
“……”又來。
現(xiàn)在的小姑娘怎么這么不矜持，隨隨便便就叫人“寶寶”了。
舒蔓將水果放在床頭柜上，彎彎的眼眸落在他身上。
程易白今天換了身白色的斜開領(lǐng)毛衫，領(lǐng)口還綴著一排銀色的珠子，襯得整個人氣質(zhì)卓絕。真好看，她忍不住多看幾眼。
“怎么了？”他耐著性子問。
隨著女孩的接近，她身上的中草藥的味道也逐漸濃烈。
程易白偏開臉，瞧著她端來的果盤，邊上圍著一圈車厘子，里面擺著一顆橙子雕成的小熊，小熊的懷抱里放著切好的果肉。就還挺精致的。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呢？”
舒蔓說話聲輕輕的，程易白怔了怔。
她的眸子瑩潤透亮，水汪汪的，還透著些小哀怨。加了語氣詞后，抱怨成了撒嬌。
“我沒看到。”
“那我加你微信好友，你也不通過嘛！”舒蔓說著坐在他身邊。
程易白沒想到她這樣自來熟，還坐在他身邊跟他撒嬌，他不太適應(yīng)地挪開一些。
“寶寶，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他退開，舒蔓便靠近一步。
眼看對方深褐色的瞳孔微微一顫，貌似被她說中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拉住他的手晃了晃：“你別生氣了嘛！”
程易白低頭。
女孩的手白皙如玉，指節(jié)如蔥段般細長，好看得不像話。
她拉著他的時候，掌心覆在他的手背，柔軟細膩，帶著些曖/昧的溫度從她的手掌心傳來，一點一點故意撓著他的心。
他鎖眉。
這小姑娘……
不止不矜持，現(xiàn)在都開始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