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學的第三個月后,遲年交了第一份論文作業,厚厚一疊紙,上面寫著她的姓名,可里面的內容都不是她打的,連名字都不是。
跟往常一樣,在自習室里,江逾白敲完手上的字符,側頭看了一眼遲年。
她今天的情緒明顯低落,盯著書本的一頁內容盯了半響,翻都不帶一翻。
他將手蓋在她的書本上,她依舊沒反應,眼神直愣愣地看著書本的某個角落。
“遲年。”
他輕輕的叫了她一聲,想提醒她回過神來。
江逾白原本看不慣懶散不愛學習的人,但這底線在遲年面前一再后退,答應幫她寫作業,等他回過神來才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是這么一個容易被蠱惑的人嗎?
但現在再也不會了,兩個人在一起是要一起變好,這才能一起走下去,從小的教育告訴他。
遲年好像不是這么愛學習,連看書都能發呆,而他也隱隱聽過...她以倒數分數進的東大。
所以第一步就是,從學習抓起,想定主意的江逾白,沒發現自己過了十幾分鐘了,才忍得住提醒她。
但遲年的第一反應是:“江逾白,你的家里很有錢嗎?”
江逾白從沒有要求她喚他親昵的稱呼,畢竟,再親切也不用從稱呼中體現。
而遲年,只是因為叫習慣了也沒去想稱呼問題。
還沒等江逾白回答,遲年就回過神來,低下頭去,裝作掩飾:“沒、沒什么。”
“我剛才說錯話了。”
她覷了眼他的神色,如常、照舊,想來是沒聽到,那就好,那就好...
自己為什么要問他這個問題,和自己又沒有什么關系......
而且,遲年瞥了一眼他的手表,她對手表不感興趣,但在網上搜過,價格很貴......
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不能夠支付起的開銷,遲年再省錢,存滿幾個月的積蓄也買不起,兩人出去吃飯也是花的他的錢,一連幾個星期都是,等等等等,都印證了身邊的少年出身不低。
她不想成為老媽口中的人,也害怕成為別人口中的飯后談資,她不是灰姑娘,這也不是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
江逾白看著少女又沉默下去的臉頰,眼神不知道神游飄去哪里。
他沒有再開口,轉身拉開背包,一手將論文作業給她,一手想牽過她,并摟住,可是被她輕輕躲過了。
他沒動,手順勢放在兜里,靜靜地看著她。
他發現一般面無表情地看著遲年,她反而更容易吐露心聲,也更容易,順從他。
他有控制欲,第一次發現是小時候。
與其他同齡人一樣,那時候流行樂高,他通常能搭出完整的樂高并比示意圖上的樂高還漂亮,那時候,他的父母就會將樂高擺在客廳的顯眼處,讓每一個來的客人都看到。
這些新奇的玩意兒吸引了小孩子的喜歡,大人在一旁談話,小孩子就在旁邊玩弄著樂高,又摸又碰,還會拆開來。
從補習班回到家的江逾白一進門就看到自己小心翼翼搭建的樂高被其他人拿在手中玩弄,他一言不發,直接在小孩子們愣愣的時候拿過他手中的樂高,不管身后的哭泣聲,徑直進了房間。
沒有打招呼,是不禮貌的行為。
父母沒有責怪他,只語重心長地和他說:“逾白,你現在還小,有這個任性的資本,對玩具有控制欲很正常,但當你長大后,有一些東西并不適合你現在的做派,要學會包容,知道嗎?”
江逾白不知道,聞言只是點點頭,那時還怪父母沒有保管好他的樂高而生著悶氣。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也漸漸地不再對物品產生控制欲,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了父母口中的包容。
但遇到遲年后,才發現自己的控制欲并沒有如他想象的消失,而是找不到產生控制欲的對象,遲年,就是這個刺激口,他已經忍不住對她產生幾次支配感。
然而,遲年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像樂高一樣可以被他直接奪過,放到自己房間里,不讓其他人窺見......
她有自己的思想,有時候會不按照他的想法來,這時候,他就會靜靜地看著她,通常,遲年會順從他的意愿乖乖巧巧地和他吐露心聲,像情人般訴說。
這一次,同往常一樣,他垂眸看著她,等待她開口,卻落了空。
神游的少女接過想要的作業后,只是低低道了聲謝謝。
沒有擁抱,沒有甜甜的笑容。
很反常,可少女什么都不說。
江逾白回想到剛才少女的問題,家里很有錢嗎?
——
東大的軍訓是在冬天,據說是因為以前夏天軍訓時陽光太烈,造成幾個學生曬昏過去,所以換成了冬天軍訓。
“哎,強度真的好大啊,教官們不能心疼心疼學生放放水嗎。”
休息的時候,一大群人在樹蔭下坐著,林凌跟遲年她們抱怨。
“每天都這么曬,夏天曬的黑,冬天又白不回來了,嗚嗚嗚。”
藍詩涵看著自己的手臂,在防曬衣下很安全,帶著帽子的小臉蛋卻總會曬到陽光。
“嗚嗚嗚,本就不白的臉又要黑一個度了嗎,老天鵝能不能公平點,賜予我和遲年一樣的膚色。”
遲年無辜躺槍,抿下嘴唇沒說話,她一早上起來,摸了幾層的防曬霜。
但在其他人問她有沒有涂防曬的時候,她搖了搖頭。
她并不想讓人知道她很愛美。
學生都珍惜著軍訓難得的休息時間,恨不得將時間拆成兩半花,但還是有的人暗瞅瞅地注視著心儀的對象。
這其中,遲年感受到似有若無投在她身上的視線。
她已經習慣了,只是這次視線更加粘稠,讓她覺得惡心......
“詩涵,你有覺得周圍有什么不對勁嗎?”
“什么?沒有誒,只是覺得教官太變態了。”藍詩涵說完,看了下遲年的臉色,遲疑:“遲年,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去校醫院看看嗎?”
遲年搖搖頭,可能只是她的幻覺,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去校醫室,等下教官又會用果然弱不禁風的表情看她。
口哨聲“嗶”的響了起來,隊伍又到了整齊的模樣,原裝上陣。
汗水一點點流失,遲年盡量地保持站著不動,出色的外貌帶給她的是更多的注意力,她察覺到教官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很久。
她站得更加挺直,同時更累...
暖陽之下,隨著總教官的一句“解放”,幾千個新生開心歡呼起來。
遲年與宿友打了聲招呼,慢慢走向歷程,額頭和鼻尖冒出細汗,遲年已經被疲倦覆蓋,忘記了那種惡心的注視感。
她沒有了其他同學一樣將帽子脫下來,選擇先在草地上休息,等人群散去,才從操場離開。
她不想要去擠人多的道路,也不想要去人多的食堂。
于是,在眾多學生的眼里,是一個美若天仙的人,悠閑悠哉的坐在臺階上,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受到感染,他們的腳步稍稍變慢,沒有了急著回宿舍到食堂的緊迫感。
他們也想像她一樣坐看云卷云舒!
所以,坐在臺階上的遲年側眼看著街上風景,等到好十幾分鐘后,人流量才慢慢淡去,她放下手中的草葉展示。
任憑自己的身體斜側在陰影處放松下來。
她很輕很輕地拍拍自己的褲子才站起來。
東大的操場因為他們這幾天軍訓,學生大都避過這個地方,現在新生也散去,更顯得人荒景涼。
在這寂靜下,遲年才沿著路走。
沒有走到大家都會去的一號食堂,遲年拐了個彎,選擇去到聽風苑,那里聚集了好幾個高檔小館,‘小巴黎’也開在那邊。
錢包鼓起來的她準備好好犒勞自己,她想念奶油融化在自己口腔的軟軟糯糯的觸覺了......
她越走越偏,昏黃的天色悄然暗沉,軍訓服掩蓋不住的姿色引得暗處的人眸光越發火熱,他也想抱抱她,也想讓她甜甜地對著他笑,而不是淪為背景板。
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次一次從自己身邊經過,眼神卻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甘,很不甘心,他要表現出來,讓遲年看到自己的決心......
遲年琢磨著自己的點什么甜點,要桃花味的、桂花味的、還是最近新出的梅釀,她只能克制地點一樣,開始軍訓后,她有了正當的理由拒絕江逾白自習室之約,相應地,她的飲食也要自己花錢了。
才過幾天的遲年,眼瞧著自己好不容易鼓起來的錢包又癟下去,恍惚,原來自己平時的花銷如此大嗎......
她倒有點懷念江逾白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遲年,失去了敏銳度,等到被人突如其來地按到墻上時,才睜起水汪汪的一雙眼。
不懷好意,粘稠稠的惡心目光投落在她身上的感覺又來了。
眼前是張長相平凡的臉,放在平時遲年絕對不會注意到,但現在,她不注意也難。
背部咯到凹凸不平的建筑設計,很不舒服,但遲年只微皺眉頭,聲音很軟:“你好同學,是有什么事情嗎?”
與突如其來的冒犯舉動相比,他有些結結巴巴地開口。
“遲、遲年,你好,我仰慕你很久了,你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遲年還來不及應答說不,他自己單方面說著,眸光越發貪婪,還想傾身過來。
遲年驚恐地看著他附身,可是他的力氣又奇大無比,她掙了掙,還是沒逃離禁錮。
惡心的氣味簡直要附身下來......
從天而降般,一個籃球飛來,砸到男生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