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你和采采又究竟有什么牢不可破的關(guān)系呢?
“好熱……”
姜愈白似乎真的醉了, 回到房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后臉色更漲紅了幾分,躺到床上一邊踢被子一邊嚷嚷著太熱了。
“那要不要把空調(diào)再開低一點?”
“嗚……”姜愈白瞇著通紅的雙眼似乎是在思考,“算了, 好像又有點冷……”
她說著卷了卷被子,像只刺猬一樣整個人窩成了一團。
不知道為什么, 莊晏合有種她在借題發(fā)揮,故意折騰自己的感覺。
這場醉酒在她看來是姜愈白給她的一個臺階,一開始她有些慶幸,但在回到房間后又有些忐忑。
她擔(dān)心姜愈白會追根究底,擔(dān)心姜愈白會因自己剛剛的反應(yīng)而動搖愛意, 擔(dān)心姜愈白會心灰意冷。
所以即便只是一點點異常, 在此時的她眼中都能解讀出許多意象。
她甚至有點期待姜愈白追問剛才的問題,因為她已經(jīng)想好了答案。
只要說“喜歡”就可以了。
只要把方才的失態(tài)推脫到含蓄的性格上,推脫到自己不擅長在外* 人面前表達感情上就好了。
她甚至可以借題發(fā)揮倒打一耙, 指責(zé)姜愈白與克里斯蒂娜過分親密, 讓自己醋意橫生。
只要愿意演的話, 她相信自己可以演得很好, 現(xiàn)在是該給顆糖的時候了。
是啊,明明是這樣, 明明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設(shè),為什么剛剛不愿意說出口呢?
她并沒有不愿意秀恩愛的矜持, 更沒有不愿玷污愛情神圣的純情, 明明宣誓主權(quán)才是正確的選擇,為什么不說呢?
啊,難道她有那么討厭姜愈白嗎?
莊晏合看著蜷縮在被窩里, 心口不知道為何有幾分刺痛。
她掀開被角坐到姜愈白身邊,一邊用手背為她滾燙的臉頰降溫, 一邊試探地詢問道:“冷的話,我抱著你好不好?”
姜愈白拱了拱身體,似乎是在糾結(jié)到底該散熱還是該保暖,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嗯”了一聲。
莊晏合心下松了口氣,躺到姜愈白身邊環(huán)抱住她,而后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竟然在微微發(fā)抖。
“愈白——”莊晏合心口一縮,抱緊了她的身體,“你還好嗎?”
“嗚嗚我又冷又熱……”姜愈白接觸到她適宜的皮膚溫度,忍不住蹭了蹭,帶著點撒嬌道,“晏合,你的體溫好舒服。”
莊晏合因她的灼熱的體溫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姜愈白是真的有點喝多了。
為什么剛才她都沒注意到呢?
“你頭疼不疼?”莊晏合輕撫著她的腦袋,擔(dān)憂地問道,“還想吐嗎?”
姜愈白伏在她胸前搖了搖頭,沒有防備的姿態(tài)透出幾分脆弱和可憐:“還好……就是有點暈暈的。”
“誰讓你喝那么多酒?”莊晏合似埋怨似責(zé)備,語氣卻十分溫柔,安撫她的手更是帶著憐愛,“我?guī)湍闳嘁蝗唷!?br />
“嗯嗯,謝謝你晏合,”姜愈白享受地哼哼,瞇著眼窩在她胸前,語氣像是在夢囈,“今天玩得太開心了,還重新遇到了克麗絲,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啊,爸爸媽媽的驚喜里是不是也包含了克麗絲啊?”
莊晏合的動作頓了頓,突然覺得枕在自己身上的那顆腦袋很礙眼。
“怎么不揉了?”姜愈白動了動腦袋,嘟囔地催促道,“再幫我揉揉呀晏合。”
莊晏合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按摩起姜愈白的頭皮,只不過指尖的力道重了幾分。
“……克麗絲就是你以前說過的,那個國外的朋友?”
“嗯嗯,她算是我的babysitter,她的媽媽是我的鋼琴老師,是不是看起來很溫柔?”姜愈白有些暈暈乎乎的,說話也有點顛三倒四,“我覺得凱特老師的氣質(zhì)和你有些像……這么說好像不對,應(yīng)該是你和她有些像。”
莊晏合今天也見了那位凱特老師,看起來美麗成熟又溫柔和藹,還很有藝術(shù)家的氣質(zhì),一定要說的話,她確實是在扮演這種類型。
但是,她們哪里像了?
姜愈白和她在一起明明很久了,她也表現(xiàn)出了很多真實的性格,為什么姜愈白對她還有這么多錯誤的認識呢?
真正應(yīng)該提問的人是她才對吧?
姜愈白真的愛她嗎?
姜愈白愛的真的是她嗎?
姜愈白對她的感情真的是愛嗎?
莊晏合不可遏制地再次思考起了這個問題,先前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不安又開始冒出了頭。
不,不對,她明明已經(jīng)思考過這個問題了——姜愈白必須愛她。
所以即便是錯覺,就算是錯覺,她也會……也會什么呢?
想讓姜愈白的錯覺成為現(xiàn)實的話,她就要永遠去扮演姜愈白喜愛的那個幻象嗎?
姜愈白所愛著的那個幻象,又究竟是誰呢?
“愈白……”莊晏合突然有了一個沖動,“你沒有問題想問我嗎?”
“嗯?”姜愈白微微掀開眼皮,有些疑惑地望著她,“什么問題?”
莊晏合唇瓣輕啟,想說的話語卻都卡在了喉嚨里——不對,她想說什么來著?
莊晏合覺得自己好像也喝多了。
“沒……”
否則腦子怎么會像打了結(jié)一樣呢?
姜愈白眨了眨眼睛,濕潤的灰瞳綻放出如同鉆石般的火彩:“晏合你不用在意,我都明白的。”
就如克里斯蒂娜所說的一樣,這種調(diào)制雞尾酒喝著清甜爽口,好像飲料,但后勁十足。
她幾杯酒下肚又吹了會兒夜風(fēng),現(xiàn)在不止覺得頭暈,身上還一陣冷一陣熱的。
可是,姜愈白又覺得自己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清醒了,因為莊晏合明明什么都沒說,她卻從對方的眼里看懂了所有。
“你都明白?”
莊晏合有一絲驚訝和不安。
“嗯,”姜愈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克麗絲不了解也不理解我們的關(guān)系,你不要把她的問題放在心上。”
也用不著愧疚。
因為喜歡有時候就是一個人的事,她強求過一次,換來的只有凄慘的結(jié)局。
幸虧她喝醉打斷了話題,否則再被追問下去,晏合還不知道有多為難呢。
即便是作為旁觀者,聽晏合絞盡腦汁地找尋找說辭,她也感同身受地汗流浹背了。
老實說,能讓她感覺到尷尬的事還真的不多,沒想到克里斯蒂娜會給她這么大的一個驚嚇,甚至讓她失手打破了酒杯。
晏合和克麗絲大概都以為她是故意的吧,事實是,她當(dāng)時真的沒有拿穩(wěn)。
但姜愈白仍然覺得自己進步了,不止就坡下驢得那么自然,還自動領(lǐng)會了借酒裝瘋的技能。
不,沒準她是真的醉了呢?
就是因為醉了,她才會比平時更清醒,才能瞬間理解克麗絲問出那個問題后的尷尬,才會看出莊晏合的為難和愧疚。
“愈白……”
莊晏合突然察覺到印象中那個過于孩子氣,并且情商不太高的未婚妻好像真的長大了。
其他人一直在夸獎的成長,她在這一瞬間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到了一陣心酸和刺痛。
好孩子和乖孩子肯定要比熊孩子更招人憐愛,可一個任性驕矜的天之嬌女究竟要經(jīng)過怎樣的心路歷程,才能成為一個為他人著想的人呢?
姜愈白明明有資本永遠當(dāng)她高高在上的小公主,為什么要這樣委曲求全?
是因為她只以為的愛嗎?
如果是這樣,那愛還真是一種讓人盲目的可怕事物。
莊晏合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姜愈白的眼瞼,有些恍惚地想,自己果然是對的。
智者不入愛河。
*
“咦,怎么早上只有莊小姐一個人?”克里斯蒂娜笑盈盈地站在餐桌前,語氣疑惑又擔(dān)憂,“采采呢?不會昨晚喝多了,今天宿醉吧?”
姜愈白確實還在睡,莊晏合不確定她什么時候會醒,也不想打擾她,所以選擇了獨自來餐廳用餐。
當(dāng)然,除了以上的原因以外,她也想單獨和克麗絲解決一些問題。
“嗯,她還沒醒,”莊晏合臉上帶著禮貌又不失疏離的微笑,“你今天不是和殿下一起來的嗎?”
克里斯蒂娜挑了挑眉:“莊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和那位王子殿下可不是那種關(guān)系,昨天只是在盡地主之誼罷了。”
莊晏合點了點頭,抬手示意她坐下:“那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個早餐?”
“好啊,我正覺得昨天沒有聊盡興呢。”
克里斯蒂娜大大方方地在莊晏合對面坐下,招來服務(wù)員點了一份早餐。
此時餐廳里人不多,兩人坐的位置又處于角落,旁邊還有綠植遮擋,相當(dāng)于半個私密的聊天場所。
莊晏合已經(jīng)吃完了早餐,此時面前只有一杯咖啡,一副好整以暇的狀態(tài):“你想聊什么?”
“咦,不是莊小姐邀請我共進早餐的嗎?”克里斯蒂娜也是老神在在,“應(yīng)該是你想聊什么吧。”
“但你說昨天沒聊盡興。”
克里斯蒂娜笑了一下:“噢~看來莊小姐是想要接昨天的話題繼續(xù)聊?”
“我并不覺得昨天的話題有什么繼續(xù)聊的價值,很明確的是,愈白喜歡我,我們有婚約關(guān)系,這就足夠了。”
克里斯蒂娜摩挲著雙手,慢條斯理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特別像一個抓小三的原配妻子?你和采采還沒結(jié)婚就過上了這種生活,不覺得可悲嗎?”
莊晏合面色平靜地看著,輕描淡寫地道,“我現(xiàn)在還不是愈白的妻子,你也不是小三,希望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說這些只是想澄清一件事。”
“什么事?”
“生活不是故事,人生不是旅行,不論形式如何,我和愈白都遵循著自己的意志而活。”莊晏合身形微微前傾,看著克里斯蒂娜碧綠的眼眸道,“干涉掌控他人人生的感覺很有意思,也很讓人有成就感吧?但我和愈白不是你的素材。還有……如果你當(dāng)愈白是朋友的話,就少和沈玄星往來。”
克里斯蒂娜微微垂下了眼簾:“這件事確實是你誤會了,我和沈玄星沒什么關(guān)系。”
“但他找你別有目的。”
“……你很敏銳也很聰明,”克里斯蒂娜看著眼前看似溫婉,實則充滿了攻擊性的漂亮女性,忍不住輕笑,“但我的所作所為都出于自己的個人意志,要怪只能怪你們太有趣了。”
“哈,傲慢,”莊晏合忍不住冷笑,“你以為自己是誰?上帝嗎?你只不過是愈白旅途中偶遇的童年玩伴,不會以為只憑自己的幾句話,就可以動搖我和愈白的關(guān)系吧?”
“傲慢的究竟是誰?”克里斯蒂娜一字一句幽幽地道,“你和采采又究竟有什么牢不可破的關(guān)系呢?”
第122章 不好意思,我沒愛過人。
“看得出來, 你很擅長揣測他人,”克里斯蒂娜十指交叉支在身前,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 “雖然我沒特意掩飾,但僅憑一天時間就能揣摩出我的喜好, 確實值得稱贊。”
“但是你至今也沒真正地看懂過采采吧?所以你才會不安,才會把所有靠近她的人當(dāng)作敵人,才會像這樣質(zhì)問和警告我。”
克里斯蒂娜看著臉色蒼白,沉默不語的莊晏合,笑容更加燦爛:“就像你說的一樣, 我只是她久別重逢的一個童年玩伴, 可以說已經(jīng)不在同一個世界了,你卻那么提防我。”
“你究竟是在恐懼我,還是在恐懼你們之間那脆弱的關(guān)系?”
莊晏合知道對面的人在用話術(shù)動搖自己, 像克里斯蒂娜這樣喜歡操縱人心的人, 最擅長這一點。
對方并不比她在商場接觸到的其他人更高明, 不同的是, 對方的目的更曖昧、更混沌也更讓人捉摸不透。
這種以感情和喜好為驅(qū)動的人,對她來說是最危險的。
“相比起你說的恐懼, 我更想把自己的行為定義為排除隱患,正因為你是愈白久別重逢的童年玩伴, 我才會說得那么直白。”
莊晏合對這場旅行是有期待的, 所以不想把精力浪費在其他人身上:“你不用試探或者旁敲側(cè)擊,更不用挑撥離間我和愈白的關(guān)系,那只是在白費力氣。”
“不不不, 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你的用詞,我只是把你們之間的問題擺到了明面上, 那實在稱不上是挑撥離間。”
“我和愈白沒有問題。”
“真的嗎?那就更稱不上挑撥離間了吧?再說了,我昨天做過最出格的事也不過是追問了你們的情感狀況,真的值得你這么警惕和應(yīng)激嗎?”
莊晏合呼吸一窒,與克里斯蒂娜無聲對視著,好一會兒才道:“像愈白那樣的家庭,談感情是很危險的。”
“要不是叔叔和阿姨私奔過,我大概會被你騙到吧。”克里斯蒂娜笑了笑,“莊晏合,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究竟感興趣的是什么嗎?”
她第一次叫了莊晏合的全名,像一只露出了獠牙的美麗金錢豹。
“采采非常好哄也非常天真,像你這樣的人,如果愿意騙騙她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
“為什么呢?”克里斯蒂娜壓低了聲音,“說一句愛哄哄小孩子,對你來說是那么難的一件事嗎?”
莊晏合沉下了臉,聲音冷冷的:“叔叔和阿姨信任我,我想用更坦誠的態(tài)度對待他們和愈白。”
“那你應(yīng)該知道,他們更期待你和采采能真心相愛。如果我是你的話,就算演也會演給他們看的,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在道德上也沒那么有底線。”
“那只能說明你不夠了解我,這世上也總有能出乎你預(yù)料的事。”
“嗯……很有道理,”克里斯蒂娜微微瞇起雙眼,“所以你明白了嗎?我是對你產(chǎn)生了興趣。”
“……那可真是讓人討厭。”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討厭呢,但這也很有趣。”
莊晏合將咖啡放回到了杯碟上:“看來我們沒什么好談的了。”
對方不是新竹,甚至不和沈玄星一伙,不追求利益和具體目的的人,大多時候無法理性溝通。
她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真是沒有耐心,你肯定沒有朋友吧?我是說真正的那種。”
“你不會以為我聽到這句話會破防吧?交友對我來說并不是必須的事。”
莊晏合確實沒有能交心的朋友,周邊比較親近的人她都做了分類,像周羽希那樣的兄弟姐妹,像薄語那樣的合作伙伴,在她眼里也不會歸類到朋友之中。
“不要告訴我,你想和我成為朋友。”
克里斯蒂娜搖了搖頭:“不是現(xiàn)在的你,好了,我知道你沒有耐心了,可以最后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莊晏合很想說不行,但對方已經(jīng)自顧自地問了下去。
“你知道采采的小名為什么叫采采嗎?”
莊晏合愣住了,因為她完全沒想到克里斯蒂娜會問出這個問題。
這問題有什么意義嗎?
其中有什么陷阱嗎?
克里斯蒂娜是想表示比她更了解愈白嗎?
“你不用想太多,也不用想太深入,我只是純粹好奇而已。”對克里斯蒂娜來說,她這片刻的怔愣相當(dāng)于作出了回答,“莊晏合,你的恐懼是有道理的,我在此為你作下預(yù)言。”
“你和采采絕對無法一帆順風(fēng),變故就在不久的將來。”
莊晏合蹭地站起了身,一雙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異域美人:“很不巧,我一點兒也不信預(yù)言這類神神叨叨的東西,我們拭目以待。”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克里斯蒂娜笑著沖著她的背影揮了揮手:“拜拜~”
莊晏合忽略了這個聲音,憋著一肚子火出了餐廳。
老實說,她有些后悔進行這場談話了。
克里斯蒂娜和她先前遇到過的所有人都不同,無論是利誘還是威逼都不會起效果。
這場談話既沒有解決問題,也沒有進行任何有效溝通。
真是太可笑了。
她和愈白能有什么問題?
姜愈白愛她,甚至不在乎她是否愛自己,以這樣深厚的情感為基礎(chǔ),她們能出什么問題?
她并沒有在恐懼什么,只是希望盡善盡美,排除身邊的一切威脅。
僅此而已。
莊晏合沿著通道腳步匆匆地行進著,然而當(dāng)她走過拐角后,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清晨的海面還有一絲霧氣和寒意,初升的陽光斜擦過艙頂,落在姜愈白和沈玄星的身上。
她看到沈玄星正在哈哈大笑,一邊點頭一邊擦著眼角笑出的淚花道:“你剛剛的話真的太出人意料了,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好,我答應(yīng)你,所以今后你能不能不要再敵視我了?”
背對著莊晏合的姜愈白揚著一只拳頭,作勢像是要揍對方,語氣更是懊惱得像只憤怒的小獸:“你笑個屁笑,我是以很嚴肅的態(tài)度在和你談話,再笑小心我揍你!”
她似乎很生氣,可是配合著沈玄星的笑聲,落在莊晏合眼中全然像是在打情罵俏。
莊晏合腦袋里“嗡”的一聲,身體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幾步上前插入了兩人之間。
“晏、晏合!”姜愈白顯然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地看著她,聲音都在發(fā)顫,“你、你吃完早餐了嗎?”
莊晏合死死攥著拳頭,臉上擠不出一絲的笑容:“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呃……”
姜愈白一時卡殼。
沈玄星眼帶笑意地看向莊晏合,神情十分愉悅:“只是恰好遇上聊了幾句天而已……是吧,姜小姐?”
姜愈白咽了口唾液,有些遲鈍地點了點頭:“是這樣的……”
煩人的“嗡嗡”聲不絕于耳,莊晏合第一次有種無法思考的感覺。
愈白到底是什么時候和沈玄星那么熟悉的?
“那你們現(xiàn)在聊完了嗎?”
她覺得自己不該相信克里斯蒂娜的話,什么和沈玄星不是一邊的,這不就打了一個配合嗎?
是她大意了,沒想到只是離開這么一會兒,就讓沈玄星找到機會接近愈白。
“呃,差不多……”姜愈白回答莊晏合的話軟軟的,看向沈玄星的眼中卻帶著一絲警告,“算聊完了吧,王子殿下?”
沈玄星十分紳士地道:“姜小姐說聊完了,那就是聊完了。”
莊晏合聽得額角突突直跳:“既然聊完你就先去吃早飯吧,我還有些事要和殿下商談。”
姜愈白張了張嘴,似乎有一些怔愣,但很快露出了笑容:“嗯嗯,那我先去吃飯了,你們聊。”
莊晏合察覺出她語氣和神色有些不對,但此時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時來不及深想。
“你吃完要回房間的吧?我在那里等你。”
姜愈白答應(yīng)了一聲,然后一溜煙地消失不見了。
莊晏合跟著她走過拐角,確定她真的離開后才目光陰沉地看向了沈玄星:“你們剛剛在聊什么?”
沈玄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忍俊不禁地道:“比起問我,你問姜小姐不是更好嗎?”
“我會問她的。”
“或許我們不該那么劍拔弩張,要知道……”沈玄星滿臉笑容,甚至連目光都柔和了幾分,壓低聲音擠出點做作的磁性,“我可是很喜歡你的。”
他說著,嘴角的弧度擴大,似乎是被自己說的笑話逗到了。
莊晏合聽得一陣反胃,只以為對方改變了策略,決定來惡心自己。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她嫌惡地皺起眉頭,抬手輕捂唇鼻,“我們之間虛情假意就不必了。”
“第一次看到你如此暴躁,怎么,有人惹你生氣了?”
莊晏合冷笑了一聲:“有只蒼蠅整天在你面前打轉(zhuǎn),你也會暴躁。”
“你說的蒼蠅不會是指我吧?”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沈玄星對她的嘲諷毫不在意,甚至帶著幾分親昵走到了她身邊:“我們就不能和平相處嗎?就當(dāng)是為了……愈白。”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玄星低下頭湊過來,莊晏合下意識想要退開,卻聽對方低聲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們剛才聊了什么嗎?”
莊晏合的動作頓了頓,沈玄星在她耳邊低語:“我們在說如果愛一個人,只有放手才能讓她幸福該怎么辦。”
莊晏合倏然扭頭,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莊晏合,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呢?”
莊晏合毫不退讓地迎視著他,鮮紅的唇瓣勾起弧度,一字一句地道:“不好意思,我沒愛過人。”
第123章 你最好能在提出退婚這件事后與莊小姐分開一段時間。
“采采~”
姜愈白一進餐廳就聽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聲音, 掃視一圈后開心地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跑去。
“克麗絲,早上好啊。”
克里斯蒂娜示意她坐下,若無其事地問道:“莊小姐剛離開不久, 你們路上遇到了嗎?”
“遇到了,”姜愈白一邊回答一邊招服務(wù)員來點餐, “你們一起吃的早餐?”
“是啊……”克里斯蒂娜目送服務(wù)員離開,這才望著姜愈白意味深長地道,“不過我可能說錯話了,她離開時看起來不太開心。”
姜愈白眨了眨眼,疑惑道:“說錯話?你們聊什么了?”
“嗯……因為昨晚的話題結(jié)束得有些突兀, 氛圍也很奇怪, 所以我想為自己的冒犯道歉,沒想到……莊小姐好像很不喜歡那個話題。”
“啊——”姜愈白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問她喜不喜歡我了?”
“對不起, 我是不是不該問這種問題?”
“啊呀, 這件事該怎么說呢?”姜愈白有點唉聲嘆氣, “不是你的錯啦, 不過確實還是別和晏合聊這個話題比較好。她心思重,有時候容易多想。”
克里斯蒂娜挑了挑眉:“她不會因為我的問題, 誤會是你讓我去試探她的吧?”
姜愈白有一瞬間的遲疑:“這……應(yīng)該不至于。”
“采采,”克里斯蒂娜握住姜愈白放在餐桌上的手, 聲音溫柔地道, “你不打算和我聊聊你和莊小姐的關(guān)系嗎?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她,但她……”
“我知道,她對我沒有戀愛意義上的那種感覺, 但她對我很好。”
“僅僅因為她對你很好,你就決定要和她結(jié)婚?”
姜愈白先是點了點頭, 而后又迅速搖了搖頭。
克里斯蒂娜露出了然的神色:“還因為她救過你?”
“不是,不對,是……不、不對,”姜愈白拍了下自己有些混亂的嘴,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晏合對我很好,我之前也確實很想和她結(jié)婚,但現(xiàn)在不想了。”
克里斯蒂娜有些驚訝:“為什么?你不喜歡她了嗎?”
“不是,我還是很喜歡她。”
克里斯蒂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但你累了,對嗎?”
再次相逢,她能感覺到姜愈白身上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她一開始仍然認為,有一些本質(zhì)上的東西沒有改變。
譬如姜愈白喜歡莊晏合,卻不在乎她是否喜歡自己也要和對方結(jié)婚,聽起來似乎是在很可憐的單相思,但換一種角度來想,又何嘗不是姜愈白高高在上的傲慢呢?
能夠追求和得到“喜歡”的人,在這世上本就少之又少。
而像姜愈白這樣,喜歡的人愿意順從、配合以及逢迎她,那么“喜歡”這種感情是否存在也就沒那么重要了。
姜愈白不是在容忍莊晏合不喜歡她,只是不在乎莊晏合喜不喜歡她。
“喜歡”只是一種感情,人真正感受和表達“感情”是通過“行為”來實現(xiàn)的。
那么如果“行為”上已經(jīng)達到了“喜歡”的標準,個人的“不喜歡”唯一會引發(fā)的就只有本人的痛苦。
莊晏合如果不愛姜愈白卻要一輩子扮演愛她的行為,這才是真正的煎熬。
克里斯蒂娜一開始錯誤地認為兩人是這樣的關(guān)系,直到昨晚姜愈白為莊晏合解圍。
她顯然沒有不在乎莊晏合的感受,甚至體貼卑微得有些過了頭。
那么莊晏合理解到了這一點嗎?
那位看起來溫柔端莊實則倔強心狠的九諸美人實現(xiàn)了“行為”上的喜歡,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是不是就像她先前一樣,錯誤地理解了兩人的關(guān)系性呢?
她想要保留本心與底線,所以一次次地錯過了真心。
克里斯蒂娜不是沒有遇到過類似的錯位情感,不如說,很多感情出問題的伴侶之間都存在這種情況。
但姜愈白和莊晏合之間還有更大的壁障,一個大到她也看不清摸不透的障礙。
所以在確認了姜愈白感情的真實性后,她下了斷言,兩人的關(guān)系一定會發(fā)生變故。
她不知道莊晏合到底做過什么,才會讓小公主那么死心蹋地地喜歡她,甚至連心性都發(fā)生了那么巨大的改變。
但凡事皆有代價,得不到回應(yīng)的感情注定無法長久,而一個什么都想要的貪心鬼也一定會失去所有。
就像現(xiàn)在這樣,一味付出的小公主累了。
而作為公主,無論處于何種境地都有選擇的權(quán)力。
“累了?”姜愈白有些怔愣地看著她,嘴里咀嚼著這兩個字,表情逐漸變得奇怪起來,“該說是累了嗎?”
她很喜歡和莊晏合在一起的感覺,就算莊晏合不喜歡她,也不妨礙她享受兩人在一起的時光。
但疲憊感還是有的,主要來源于無盡的猜忌和自我反思,以及擔(dān)心莊晏合會不開心而產(chǎn)生的焦慮和煎熬。
她先前沒考慮過要怎么形容這種感覺,現(xiàn)在有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覺。
“好像確實有點累了。”
克里斯蒂娜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其中隱含著猜中故事走向的得意,以及聯(lián)想到莊晏合反應(yīng)的戲謔。
“沒關(guān)系,這是人之常情,我覺得感情的事還是不要勉強比較好。”
姜愈白連忙點了點頭,聲音又壓低了一些,漂亮的臉蛋上顯出了鬼鬼祟祟的神情:“你說的對,所以我不想勉強晏合和我結(jié)婚了。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解除婚約會對晏合事業(yè)產(chǎn)生很大的影響,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和借口向我爸媽提呢。”
“嗯?”克里斯蒂娜歪了歪頭,像是因為沒聽清她的話而作出側(cè)耳傾聽的動作,“你是說你害怕這件事對莊小姐會有不好的影響?”
“這不是肯定的嘛!”姜愈白滿臉認真嚴肅,給她分析道,“晏合在公司的股份都是以聘禮的形式給她的,我怕貿(mào)然解除婚約,不止是我們家,就是莊家和晏合自己也會想把聘禮退回來。所以我想讓我爸媽收晏合當(dāng)干女兒,你覺得這個主意怎么樣?”
克里斯蒂娜唇瓣微張,好一會兒才不解地問道:“你為什么不想莊小姐退聘禮?”
姜愈白詫異地看著她:“是我要解除婚約,哪兒有讓人退聘禮的道理?”
克里斯蒂娜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先前還是沒有認清姜愈白的改變,對方不是性情大變,而是被車撞壞了腦子!
“可你想退婚,不是因為莊小姐不喜歡你嗎?”
不如說,不心灰意冷狠狠報復(fù),已經(jīng)是姜愈白心胸寬廣了。
愛這種東西,濃烈時自然義無反顧,不計較得失,但被辜負到因愛生恨時,發(fā)展成虐戀情深才更符合常理。
克里斯蒂娜并非是期待這種展開,只是事情真的發(fā)展到那個地步,她也不會奇怪就是了。
“晏合一直都不喜歡我啊,我又不是不知道,”姜愈白因為昨天聽克里斯蒂娜說了不少經(jīng)歷,覺得她是情感方面的大師,這才決定和她商討一下,“我們訂婚的時候晏合還沒有喜歡的人,那也就算了,但現(xiàn)在……”
她說著頓了一頓,神情很有幾分失落。
克里斯蒂娜皺了皺眉:“你覺得莊小姐有喜歡的人,想要成全她?”
“咳咳,就算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可能會有的嘛,”姜愈白可不想莊晏合被誤會為紅杏出墻,“我就是希望晏合可以自主選擇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要被這種草率的婚約束縛。”
克里斯蒂娜看姜愈白的眼神變了。
這是哪里來的情圣和冤大頭?
卑微得有點過了頭吧?
她仔細觀察著姜愈白的表情,卻發(fā)現(xiàn)對方與她想象中自苦的那類人又不太一樣。
有些人非常享受“愛”人和“成全”愛人的體驗,喜歡那份自我犧牲的酸楚,從中汲取名為“自我滿足”的汁液,從另一種意義上享受愛情。
但姜愈白的表現(xiàn)與其說是愛得卑微或者自我滿足,不如說更像一個為復(fù)位魔方煩惱了很久,終于找到了解決辦法的孩子——甚至為自己的機智有點沾沾自喜。
失落應(yīng)該是有的,但她覺得以姜愈白的情商,還不到能品味“自我犧牲”這種美妙情緒的高度。
有趣。
克里斯蒂娜的笑容變得微妙起來。
她喜歡掌控人物和故事發(fā)展的感覺,卻更享受出乎意料的驚喜。
“所以你想在不影響莊小姐利益的情況下解除婚約?”克里斯蒂娜思索著,“這件事你有和誰商量過嗎?為什么要告訴我?”
姜愈白睜大了雙眼:“沒有,我還沒和其他人說過,你是第一個。因為我覺得你好有經(jīng)驗,好厲害,或許能幫我出出主意。”
而且克里斯蒂娜在這件事中屬于局外人,和九諸各方都沒什么牽扯,不會泄露風(fēng)聲。
“原來是這樣,那你真是找對人了。”
克里斯蒂娜雖然經(jīng)常以身入局,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那么主動的當(dāng)事人,差點兒忍不住笑出聲。
她天真可愛的小公主,直至如今也不懂什么叫人心險惡。
作為采采的babysitter,不論是出于教育目的,還是出于保護目的,都有必要幫她免受壞人的傷害呢。
“你愿意幫我嗎?”經(jīng)過昨晚的事,姜愈白覺得這件事不能再拖了,“我打算等晏合畢業(yè)真正進入公司后提這件事……雖然沒想好怎么提,但差不多就是那個時間點。我初步的想法是和爸爸媽媽說,我和晏合是純友誼,當(dāng)不成伴侶。”
“但晏合之前說自己絕對不會退婚,我怕理由不充分,她下不了決心解除婚約。”
“不過我們之前也約定過,如果對方有了喜歡的人可以提出退婚,我就想要不要我先和她商量好,說我有喜歡的人了,希望能解除婚約。然后讓她幫我在爸媽那邊打掩護,用友誼當(dāng)借口。”
姜愈白一股腦地說了自己這段時間想到的方法,然后一臉期待地看著克里斯蒂娜:“你覺得怎么樣?”
克里斯蒂娜看神人一樣看著她,忍俊不禁地道:“你要和莊小姐說你有喜歡的人了?還有,你們當(dāng)初為什么要做那樣的約定?”
“因為我知道晏合不喜歡我,但是她責(zé)任心太重了,我當(dāng)初出車禍差點變植物人,她都沒主動退婚。”
“哦~”克里斯蒂娜一副了然的神色,“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弄得那么曲折呢?直接和你爸媽也說你有喜歡的人不就好了嗎?我想他們是不會勉強你的,還會因為愧疚保住莊小姐的利益。”
姜愈白有點憂愁:“一方面是我不希望破壞兩家的關(guān)系,也想和晏合維持友誼。如果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晏合或許能理解我,但我爸媽和她爸媽就說不好有什么想法了。另一方面是我上哪兒給我爸媽找‘喜歡* 的人’啊,他們肯定會追問我的!牽扯到別人總歸不太好。”
“想得倒很周全,”克里斯蒂娜點了點頭,“那你覺得我怎么樣?”
“咦?”
姜愈白愣住。
“你看,我們是久別重逢的摯友,突然擦出愛的火花很符合常理吧?”
“這……”
“我不是你們九諸人,既不用擔(dān)心輿論風(fēng)評,也不用過分在乎叔叔阿姨的看法,為你當(dāng)一次擋箭牌而已,不會對我產(chǎn)生太大的影響。”
姜愈白有些糾結(jié):“這不太好吧?”
“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你不用有太多的顧慮。”克里斯蒂娜笑瞇瞇地看著姜愈白,“你的計劃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尤其是在具體執(zhí)行階段。不過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你最好能在提出退婚這件事后與莊小姐分開一段時間。”
第124章 這些人難道看不出來姜愈白對她死心塌地嗎?
作為一艘集吃喝玩樂于一體的豪華郵輪, 飛躍海洋號沒有辜負它高昂的船票費,姜愈白和莊晏合在旅途享受到了頂級的招待與服務(wù)。
并且除了一開始的兩天以外,接下來幾天沈玄星和克里斯蒂娜都沒怎么來打兩人。
然而莊晏合依然沒享受到期待中的二人世界, 即使有保鏢跟著,兩人依然收到了許多的邀請和搭訕。
無論是姜愈白還是莊晏合, 在外貌和氣質(zhì)上都很出挑,更別說先前幾天還有船長女兒作陪,可以說自上船后就吸引了非常多的目光。
姜愈白如今稱得上活潑開朗,對于他人的示好雖然稱不上來者不拒,但也交了不少朋友。
尤其是對女性和小孩, 她友善又熱情, 幾乎混成了孩子王。
整場旅行下來,莊晏合從始至終都有一種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如坐針氈的感覺。
碧藍的大海, 溫暖的氣候, 熱烈的陽光, 旅途中的一切都看起來那么美好,她卻無法靜下心來享受。
與克里斯蒂娜以及沈玄星的談話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悠閑的旅行反而讓她有了時間胡思亂想。
她因兩人的態(tài)度和目的而煩躁,甚至覺得姜愈白那副沒心沒肺享受旅行的模樣十分礙眼。
旅行的后半段, 她開始期望能想回到帝都, 回到她熟悉的環(huán)境,回到忙碌的工作,回到日常的生活。
一定是因為無法腳踏實地和暈船, 才會有這種不安感。
而且她最討厭意外,而這場旅行偏偏充滿了意外。
在郵輪上的最后一天, 海上下起了大雨。
為了帶給乘客最好的體驗,飛躍海洋號航行時通常會盡量避開云雨帶。
但海上天氣變幻莫測,有時候雨云會遍布整個航線,所以偶爾也會遇上幾個雨天。
今日露天甲板上一片空曠,室外泳池排干了水,船艙外只有風(fēng)雨和海浪的聲音,平日喧鬧的人聲消失不見了。
姜愈白靠在床頭,透過落地窗看著海上的凄風(fēng)苦雨,臉上十分憂愁。
像飛躍海洋號這樣的巨大郵輪,普通的風(fēng)雨并不會對它造成多大的影響。
就像此刻,雖然郵輪外部正被狂風(fēng)驟雨摧殘,船艙內(nèi)的各個娛樂場所和設(shè)施依然熱鬧非凡。
但或許是因為莊晏合這幾天心情不佳,也或許是因為她本就暈船,自早上醒來后她就因身體不適而臥床不起。
她的情況似乎比第一天的時候更嚴重,一起身就頭暈惡心,連暈船藥都沒什么效果。
姜愈白不知道該怎么幫她排解痛苦,除了端茶送水以外只能全程抱著她,給予一些精神上的安慰。
莊晏合臉色慘白地靠在姜愈白懷中,聽著風(fēng)雨吹打在艙壁上的聲音,突然輕聲道:“愈白,你這樣陪著我會不會無聊?”
姜愈白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對方不是在說夢話,驚訝道:“你醒了嗎?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沒胃口……”
莊晏合其實覺得自己一直都沒睡著,只是在閉目養(yǎng)神。
姜愈白就這樣陪了自己好幾個小時,看著窗外的風(fēng)雨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靜沉穩(wěn)得一點兒也不像平時的樣子。
她看到姜愈白出神的臉,不知道為什么就想拉回她的注意力。
姜愈白果然低下頭,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她:“但你早餐沒吃多少,現(xiàn)在都快中午了。”
“我現(xiàn)在吃了會想吐。”莊晏合掀起眼瞼看向姜愈白,露出了一絲虛弱的笑容,“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去玩……要不你去找克里斯蒂娜吧,陪我躺著多無聊。”
姜愈白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你都這樣了我哪有心情去玩啊?再說我不覺得無聊,在船上玩了這么久,找一天躺著休息挺好的。”
“可你明明還有很多地方?jīng)]有玩。”
“那種東西無所謂啦,真的想玩下次再來……”姜愈白說著一頓,改口道,“算了,還是別來了,你坐船就是受罪,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第一天就回去呢。”
“但那樣的話你不就錯過了和克里斯蒂娜重逢嗎?我雖然受了點罪……”莊晏合的聲音低了一些,“但這場旅行還是有意義的吧?”
姜愈白思考了片刻,鄭重點頭道:“也是,人還是要多出來走走,沒準就能遇到驚喜呢?”
經(jīng)過這趟旅行,她覺得自己又成長了。
不僅見識到了許多人,許多事,還了卻了心頭一件大事。
對于莊晏合不愛自己這件事,她先前都只是自己在那兒瞎想,而這一次經(jīng)過克里斯蒂娜的提醒,她有了更深刻的認知和覺悟。
有些事說出來后反而會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無論是愛而不得還是商量退婚,她現(xiàn)在都能以平常心來看待。
克里斯蒂娜提供的建議簡直讓她茅塞頓開、醍醐灌頂、受益匪淺,她只覺得心中的那個計劃又穩(wěn)了幾分。
莊晏合眉心微蹙,下意識抓緊了姜愈白的衣服:“……就是可惜,克里斯蒂娜一直在海洋號上,今天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
“啊!這個你不用惋惜,我已經(jīng)邀請她來九諸作客了,不久之后我們應(yīng)該就能再見,”姜愈白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神情,興高采烈地道,“我就知道晏合你不會因為克麗絲那幾句失言心懷芥蒂,克麗絲還擔(dān)心她說話冒犯到了你呢。”
莊晏合身體一僵:“你說什么?”
“我說克麗絲要來作客啊,不過不是和我們一起回去,她還要安排一下工作才能啟程。”
姜愈白還沒下定決心讓克里斯蒂娜來扮演自己“喜歡的人”,只是單純地邀請對方來玩,順便繼續(xù)幫自己參謀一下。
“你——”
陽臺上的落地窗因突然猛烈起來的海風(fēng)而傳來一陣響動,伴隨著窗外“嗚嗚”的風(fēng)聲,船體似乎也有了輕微的起伏。
莊晏合只覺得一陣反胃,本能地用手緊緊捂住了口鼻。
姜愈白頓時大驚失色,緊張道:“晏合,你怎么了?”
莊晏合臉色鐵青,喉嚨發(fā)緊,口不能言,只是死死地盯著姜愈白。
姜愈白以為她已經(jīng)難受到說不出話了,連忙去取床頭的座機:“你忍忍,我叫醫(yī)生過來。”
郵輪上自然是有醫(yī)生的,不止乘客,長年生活在海上的工作人員日常也需要醫(yī)療服務(wù)。
“不——”莊晏合摁住她的手,聲音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我沒事……”
“真的嗎?你看起來很難受,”姜愈白手忙腳亂地扶住她,“讓醫(yī)生來幫你看看吧,就算只是掛個吊針也能補充一下能量。”
莊晏合緊緊攥著她的手,額角蒼白的肌膚下隱隱透出青色的血管:“……我真的沒事,就是單純的暈船。剛剛吃的藥應(yīng)該還有效,我想睡一會兒,你……你抱著我,讓我安穩(wěn)點。”
姜愈白見拗不過她,只得將她抱緊了一些:“晏合,你身體抖得好厲害,是不是很冷?”
莊晏合確實覺得手腳冰涼,但比起冷,她更有種自己是在害怕的感覺。
外面的風(fēng)浪似乎越來越大了,滂沱大雨打落在艙頂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巨大聲響。
陰沉的烏云與一望無際的大海在遠處相接,海天連成一片,陰沉得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莊晏合知道海洋號是一艘牢固得可以破開堅冰的巨大郵輪,可不知道為什么,她此時此刻有種自己身處在一葉孤舟上的錯覺。
她只覺得自己身心飄搖,在這廣闊蒼茫的大海上,似乎只有身邊的姜愈白可以依靠。
“愈白……”莊晏合無助地揪著姜愈白的衣襟,試圖讓身體的顫抖停下來,“你……怎么沒和我商量?”
姜愈白只覺得懷里的人身體癱軟,氣若游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你說什么?”
“我說……”顫抖并沒有如愿停下,莊晏合反而有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身體似乎被高高地拋到了空中,“你再抱緊一點,我……我有點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暈船的癥狀加劇了,還是暈船藥開始起效了,莊晏合頭腦昏沉,幾乎無法思考。
近日來煩躁的心情,身體上的不適,壓抑陰沉的天氣以及那沒來由的恐懼和憤怒,讓她思維混亂,語無倫次。
她突然想起了克里斯蒂娜如同神棍般作出的預(yù)言,想起了姜愈白和沈玄星打情罵俏的場面,想起了沈玄星問的那個問題。
真的好可笑。
她是姜愈白的未婚妻,說是勝券在握也不為過,為什么要去在意這些跳梁小丑挑釁的話語?
作為被偏愛的人,她應(yīng)該更有恃無恐才對,根本沒有道理為這些人的話耿耿于懷。
這些人難道看不出來姜愈白對她死心塌地嗎?
“晏合,你怎么了?”
聽到耳邊輕柔的話語,莊晏合忍不住蜷縮起身體,想讓自己完全縮進那個懷抱里。
有主的東西,就算再怎么誘人這些家伙也不該來搶吧?
“晏合?”
“愈……我好……”
難受。
早知道就不來這場旅行了。
這樣她就不會遇上沈玄星,不會遇上克里斯蒂娜,不會被他們那些無稽之談影響,也不會遭受此刻這些身心的折磨。
老實說,郵輪上玩樂的項目都很無趣,來搭訕的人也很讓人厭煩。
她真的沒有興趣交什么朋友,只根本不希望有人來打攪她們的旅程。
至少這最后一天,她想只和愈白一起度過,不要再有第三人。
明明她們馬上就可以回歸日常生活了……
“晏合?晏合?晏合……”
莊晏合只覺得姜愈白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意識慢慢沉入了黑暗之中。
第125章 那是一則關(guān)于你和沈玄星的桃色八卦。
并非只是暈船, 醫(yī)生來看過后確定莊晏合是得了流感。
低燒加上暈船,她幾乎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tài),直到下船的前一刻, 手上都還打著吊針。
莊晏合從沒想過,這次旅行自己是以如此倒霉和狼狽的姿態(tài)收場。
還好回到帝都后, 那種不安感幾乎消散了。
或許是因為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回到了主場,也或許是暫時遠離了克里斯蒂娜和沈玄星,她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姜愈白還在放寒假,當(dāng)仁不讓地肩負起了照顧她的職責(zé)。
莊晏合過了兩天舒心日子, 在狀態(tài)稍微恢復(fù)后又立即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客觀上來說, 她真的很忙,論文暫且不提,單是工作上需要學(xué)習(xí)和處理的事就已經(jīng)數(shù)不勝數(shù)。
雖然她目前并沒有真正參與到愈合的重大決策中, 公司離開了她也能照常運營, 但她不想辜負姜先濤和游慧敏的栽培。
姜家不僅幫她搭好了公司框架, 還找來了值得信任的老師, 她希望可以早日挑起大梁。
回到工作中后,莊晏合覺得自己清晰的腦子又回來了。
相比起思考和姜愈白之間的關(guān)系, 分析公司盈利增長更為簡單明了。
雖然偶爾會在公司里遇到沈玄星,但只從工作角度上來看, 對方并沒有讓她感到威脅。
愈合的股東構(gòu)成不算復(fù)雜, 姜愈白和莊晏合的股份加起來超過了70%,屬于絕對控股。
所以即使剩下的股東有些別樣的心思,她也不擔(dān)心沈玄星會插手公司的事。
而對于沈玄星來說, 愈合的虛職更像是一個幫他融入九諸資本的名片。
這筆買賣對姜家來說幾乎穩(wěn)賺不虧,作為立場中立的商人, 姜家與各個勢力都有商業(yè)上的往來。
于大公的勢力而言,姜家算是為沈玄星提供了一定程度上的背書,于女王的勢力而言,姜家又充當(dāng)了一個監(jiān)督和警示的角色,不僅依然維持了中立立場,還同時賣了雙方一個人情。
當(dāng)然,鋼絲上跳舞肯定是有風(fēng)險的,若是維持不好其中的平衡,姜家很有可能遭到反噬。
還好,無論是女王方還是大公方都不希望再來一次幾年前的動蕩,所以這次的斗爭應(yīng)該能維持在較低的烈度下。
新成立的愈合就是姜家提供的一個小小斗獸場,這件事也算是對莊晏合最嚴峻的一個考驗。
比較讓莊晏合煩悶的是,她對沈玄星有一種本能上的厭惡。
因為她真的很討厭自己的東西被人覬覦,所以很難做到姜先濤所期望的公事公辦。
相比起觀望中立、騎墻獲利,她更想立即“干死”沈玄星。
她想讓對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滾出九諸,離開自己和姜愈白的視線。
可惜現(xiàn)在的她還沒有這個能力,從這一點上來說,她與姜家的利益并不一致。
而她目前唯一能用的人,只有新竹。
“喂~莊老板這個假期玩得開心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新竹調(diào)侃的聲音,莊晏合戴著眼罩和藍牙耳機靠在座椅上,沙啞的嗓音帶著些微不耐煩。
“有話快說。”
“啊呀,太無情了,看在我放假期間也在兢兢業(yè)業(yè)工作的份上,你這個當(dāng)老板的怎么也得給一些慰問和褒獎吧?”
“比起口頭上的慰問褒獎,你應(yīng)該更喜歡物質(zhì)上的獎勵吧?”莊晏合聲音不變,“你之前想要的門票我會幫你弄到手,所以你最好給我說點有用的。”
新竹哼哼了兩聲,語氣正經(jīng)了一些:“我有個當(dāng)狗仔的朋友給我透了一個勁爆炸裂的八卦,我覺得老板應(yīng)該很感興趣。”
“八卦?”莊晏合微微蹙起了眉頭,“誰的八卦?什么性質(zhì)的八卦?為什么會覺得我感興趣?”
“那當(dāng)然是因為……”新竹賣關(guān)子地拖長了尾音,直到莊晏合有些不耐煩了才哈哈笑道,“老板你就是當(dāng)事人啊,那是一則關(guān)于你和沈玄星的桃色八卦,雖然我沒看到具體照片,但據(jù)我朋友說拍得很讓人想入非非哦~”
莊晏合倏然坐起了身,臉色像是吞了一只蒼蠅般難看:“荒謬,我怎么可能和沈玄星——”
“據(jù)說是你們一起在郵輪上度假的照片,你們的行為舉止很親密,”新竹的聲音有些幸災(zāi)樂禍,“本來我也覺得他在搞笑,但聽他提到郵輪,就覺得不太對……你是不是被人設(shè)計了?”
莊晏合突然想到了沈玄星那天的耳語,臉色變得鐵青:“那個跳梁小丑……他不會認為這種手段會有效果吧?”
她和姜愈白是在姜先濤和游慧敏的安排下去旅行的,郵輪上也有很多目擊者,這件事非常容易澄清。
更重要的是,姜家在輿論場上擁有著巨大的話語權(quán),這種“丑聞”大概率連爆都爆不出來。
“確實沒有效果,我聽他說那些照片和消息已經(jīng)被買斷了,不可能爆料的。”
莊晏合又是一愣,摘下眼罩神情凝重地問道:“你給我具體說一下是什么情況。”
“我這個狗仔朋友是從他同行師兄那里聽說的,照片哪里來的沒說,但肯定不是他師兄自己拍的,因為那個時間他的師兄在帝都。但他師兄通過這些照片賺了一筆,喝高了和他吐槽姜家反應(yīng)快……我猜應(yīng)該是姜家的公關(guān)團隊出手,買斷了照片。”
新竹說著頓了一頓,試探性地問道:“你說這件事會是誰做的?”
“還能是誰?”莊晏合面色陰沉而冷漠,“哈,他不會以為這種下作的手段能挑撥得了我和愈白以及姜家的關(guān)系吧?”
“你是說沈玄星做的?那他目的是什么?就是把這件事捅給你那未來的公公和婆婆,讓他們不再信任你?”
新竹有點不明白:“暫且不說他們會不會信,他這個緋聞對象又能討到什么好處?如果目標是姜家的話,炒作他自己和姜愈白的緋聞不更好嗎?”
不炒作自己和姜愈白,或許是不想徹底惹怒姜家,而炒作和她的緋聞,即便無法挑撥她和姜家的關(guān)系,也可以從某種角度降低她的評價。
單是被拍下照片,就已經(jīng)是她的失誤了,更別說還要姜家的公關(guān)團隊幫忙處理。
萬一被爆料出去,即使后面得到澄清,也會成為一個輿情事件。
“他的目的就是讓叔叔和阿姨幫我收拾‘爛攤子’,”莊晏合咬牙切齒地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沈玄星設(shè)計這種拙劣陷阱的理由。
說到底,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不會對她產(chǎn)生什么實質(zhì)性的影響,叔叔和阿姨也沒單純到會被幾張照片欺騙。
“事情我是剛剛才聽說的,立即就來告訴你了,但聽那位朋友的意思,買斷照片的時候你還在郵輪上呢。”
莊晏合揉了揉額頭:“也就是說,至少是五天之前的事?”
她回來后休息了兩天,今天是第三天上班,這件事很可能發(fā)生超過一周了。
“差不多,對方應(yīng)該是想趁著你不在帝都搞事……”新竹的聲音有些遲疑,“你未來的公公婆婆沒有找你說這件事嗎?”
“……暫時沒有。”
叔叔阿姨肯定知道了這件事,沒有和她提是因為覺得沒必要,還是顧慮到她之前生病了,想找個更合適的時機?
就譬如……明天的聚餐。
“我說莊老板,你不會馬上要倒臺了吧?”
莊晏合第一次那么真切地體會到什么叫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話說完了嗎?”她沒什么耐心再和新竹聊下去,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她必須要做出一些應(yīng)對,“說完我就掛電話了。”
“這件事應(yīng)該挺有用的吧?我有沒有獎勵啊?”
莊晏合壓下心頭的煩躁和怒火,耐著性子道:“你要獎金還是限量包?”
作為能被她用金錢打動,而且確實很有用的唯一一名下屬,莊晏合還是決定懷柔。
“不愧是我親親愛愛,善解人意的好老板,那新款春季包包就拜托你了哦~”
莊晏合敷衍地“嗯”了一聲,而后掛斷了電話。
此時她已經(jīng)睡意全無,從通訊錄里翻出了幾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挨個打完后也到了下午的上班時間。
她思索了一下,最后還是給姜愈白撥去了電話。
“喂,晏合!”電話響過兩聲后就被接起,那頭傳來了姜愈白開朗的聲音,“怎么突然打電話過來啊?你不是在上班嗎?”
“嗯……突然想起一件事,”莊晏合咬了咬唇瓣,“我想明天聚餐的時候送叔叔阿姨一些禮物,你覺得送什么比較好?”
“禮物?”姜愈白有些莫名,“為什么要突然送禮物啊?”
“因為你看,叔叔阿姨給我放了長假,還送了我們一個大驚喜,我作為晚輩回贈一份謝禮也是應(yīng)該的吧?”
“什么大驚喜啊,明明有一半是驚嚇。你都不習(xí)慣坐船,最后生了場大病,現(xiàn)在都還算帶病上班呢。”
姜愈白很為未婚妻忿忿不平。
“那是我身體的問題,”莊晏合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算了,這件事我來辦吧,你不用操心了。”
“好啦,那就拜托你了,其實只要是我們送的,不論是什么爸爸媽媽都會開心的。”
莊晏合“嗯”了一聲,問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睡完午覺剛起床呢,準備醒醒神去鍛煉了,你呢?”
“我也剛午休完,準備工作了。”
“嗯嗯嗯,那你專心工作吧,我不打擾你了。”
“……嗯,拜拜。”
莊晏合掛了電話,心頭微微松了口氣——愈白應(yīng)該不知道這件事。
第126章 是啊,久到我開始想晏合了。
周六是姜家的家庭聚會日, 姜愈白和莊晏合依照慣例回到姜家老宅。
姜先濤說是要商談公務(wù),兩人一到就叫走了莊晏合,游慧敏則將姜愈白拉回了臥房。
姜愈白很了解母親的習(xí)慣, 知道她是有悄悄話想和自己聊,直白道:“媽媽, 你想和我說什么事兒啊?”
游慧敏目光幽幽地望著她:“你還沒和媽媽說這趟旅行的感想呢。”
“旅行的感想?”姜愈白覺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小學(xué)生了,出去玩一趟還得寫感想啊?”
“哎呀,誰讓你寫那個東西!”游慧敏拍了一下姜愈白的手背,“我是問你和晏合怎么樣了?”
“我和晏合?我們挺好的啊, 能怎么樣?”
游慧敏看著女兒懵懂的表情, 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你們是不是遇到沈玄星了?”
想到沈玄星,姜愈白就有點不開心,撇撇嘴道:“是啊, 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倒霉。”
游慧敏挑了挑眉:“怎么, 你不喜歡那位殿下?”
“我沒理由要喜歡他吧?”姜愈白無法述說討厭他的真實理由, 只能胡謅道, “他又浮夸又油膩,還做作, 我討厭他也很正常。”
游慧敏想了想女兒的性格和喜好,被說服了, 嘴上卻道:“這話你和媽媽說說也就算了, 在外面可不能亂說,他好歹是儲君。”
“哎呀,我知道啦, ”姜愈白對這個話題有點不耐煩,“媽媽你不會就想和我聊這個吧?”
游慧敏無奈地看著她:“我是想問你和晏合, 這一趟旅行還開心嗎?”
“我是挺開心的,還遇到了克麗絲,但晏合……她暈船加流感,實在很難說玩得愉快不愉快了。”
回想起莊晏合的煎熬,姜愈白忍不住抱怨了兩句:“媽媽你們也真是的,這種能把人折騰掉半條命的驚喜,以后還是別給了。”
“這是給你的驚喜,晏合一直都知道,她也沒說自己暈船啊,”游慧敏解釋了兩句,還是承認了“錯誤”,“這次是我們考慮不周,倉促行事……沒有安排好行程。”
“也不能怪你和爸爸啦,我知道你們是想讓我開心,就是晏合……”姜愈白表情有些遲疑,“晏合知道你們要給我驚喜,只會想方設(shè)法地配合你們,肯定不會說自己的難處。”
“這孩子,也太見外了。”
姜愈白看著母親感嘆的臉,突然問道:“媽媽,你是怎么看待晏合的?”
“嗯?”
游慧敏面露不解。
“你喜歡晏合嗎?我是說撇開我喜歡晏合這點,也撇開她是我未婚妻這點,你會不會喜歡這個晚輩?”
游慧敏覺得女兒的問題問得很奇怪:“你這話說的,晏合是你莊叔叔和周阿姨的女兒,漂亮大方,聰明能干,我就是很喜歡她才會同意你們訂婚的呀。”
姜愈白放心了一些:“那你們肯定也很希望晏合能開心吧?”
“這不是當(dāng)然的嗎?我們希望你和晏合都能開開心——”
“那你有沒有覺得,”姜愈白打斷了母親的話,一雙灰眸定定地看著她,“晏合當(dāng)姜家的媳婦兒,壓力太大了一點?”
“你說什么?”游慧敏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你知道晏合被人偷拍的事了?”
姜愈白張了張嘴:“什么偷拍?”
“你不知道?”游慧敏又疑惑了,“那你為什么突然說這些?還那么討厭沈玄星……”
姜愈白腦袋里“嗡”的一聲意識到了什么,突的站起了身:“你說有人拍了晏合和沈玄星的照片?”
她在夢里經(jīng)歷過這種事,只不過時間比現(xiàn)在要晚。
因為照片是嚴成派私家偵探偷拍的,所以她以為這件事在現(xiàn)實里不會發(fā)生——是她太大意了!
“是有這回事,不過你不用著急,”游慧敏見女兒臉色難看,連忙安撫道,“你爸爸正在和晏合討論這件事,你放——”
姜愈白根本不等她把話說完,快步朝著門外沖去。
“采采、采采——”
“……事情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你不要有什么負擔(dān),”姜先濤微微蹙著眉,臉色有些凝重,“只不過之后行事要更謹慎一些,對面來者不善,或許什么骯臟手段都用得出來。”
莊晏合面色沉凝:“叔叔,我可以看一下照片嗎?”
姜先濤愣了愣:“……其實并沒有拍到什么東西。”
“您應(yīng)該沒有銷毀所有備份吧?”莊晏合眼簾半垂,堅持道,“我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時候那么不小心,讓人鉆了空子。”
姜先濤遲疑片刻,最后還是取過桌上的一塊平板,操作幾下后遞到了莊晏合面前。
“我正在派人查這件事,照片也是線索。”他一邊解釋自己為什么沒有銷毀所有照片,一邊打量著莊晏合的神情,“你覺得沈玄星做的可能性大嗎?如果是他,又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莊晏合看到了那張充滿平板的照片。
她和沈玄星挨著欄桿站在一起,姿態(tài)看起來十分親密。
清晨海上的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她的發(fā)絲被海風(fēng)吹拂,沈玄星低頭垂眸伏在她耳邊,嘴角帶著笑容,仿佛在說什么甜蜜愛語。
果然是第二天的那個早上,她一時恍神和大意,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拍照的人角度抓得太好了,她的面容若隱若現(xiàn),讓人看不清表情。
而沈玄星的表情和眼神,如同教科書般展現(xiàn)著親昵和深情,讓人浮想聯(lián)翩。
“有很大的可能是他做的,”莊晏合拿著平板的指尖不自覺地用力,“我和愈白旅行的事知道的人應(yīng)該不多,遇到他本就太過巧合,更別說還被拍下這種照片……不提前安排謀劃不可能做到。”
“你們這趟旅行,我們沒有特地保密,他想查倒也容易,”姜先濤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話鋒突然一轉(zhuǎn),“你們在說什么?你好像失神了。”
莊晏合倏地抬起眼簾看向姜先濤,唇瓣不自覺地輕顫了一下:“……他在這里剛和愈白聊完天,我問他和愈白說了什么。”
“哦?”姜先濤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他還和采采聊天了?他們聊了什么?”
莊晏合抿著唇,喉嚨不自覺地做出了吞咽的動作:“他說……”
“砰!”
她說到一半的話被巨大的開門聲打斷,姜愈白仿佛是帶著一陣旋風(fēng),氣勢洶洶地闖進了姜先濤的書房。
“爸爸!”
姜先濤驚訝地看向女兒:“采采?你怎么突然——”
姜愈白幾步?jīng)_到寬大的實木書桌前,眼尖地掃到了那塊平板上的照片。
“你們聊太久了,”她拿過莊晏合手中的平板扔到桌上,臉上露出一絲假笑,“不是你說的嗎?家人聚餐的時候不聊工作。不會是給晏合放了一周假,現(xiàn)在要加倍壓榨回來吧?她身體還沒完全好呢。”
姜先濤有些疑惑和驚愕:“我們……聊很久了嗎?”
姜愈白拉起有些怔愣的莊晏合,狠狠點頭道:“是啊,久到我開始想晏合了。”
游慧敏總算是追進了書房,看著父女倆對峙的姿態(tài),撫著胸口莫名道:“這、這突然是怎么了?哎喲,累死我了。”
姜愈白握著莊晏合的手,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沒什么,我就是想讓爸爸別占用晏合太多的時間。”
游慧敏看了眼莊晏合略有些蒼白的面色,打圓場道:“你這孩子真是的,就這么一時半會兒都離不開晏合啊?行了行了,你們自己去玩吧,搞得爸媽要和你搶媳婦一樣。”
姜愈白昂了昂腦袋,理直氣壯地道:“那我就是離不開嘛,不和你們說了,晏合我們走。”
莊晏合被她拉著走了幾步,仿佛才回過神來,對著姜先濤和游慧敏道:“叔叔阿姨,那我陪一會兒愈白。”
姜先濤揮了揮手:“你們?nèi)グ伞!?br />
姜愈白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帶走了莊晏合,留下父母面面相覷。
游慧敏關(guān)上門走到書桌前坐下,看了眼已經(jīng)熄滅的平板,問道:“你怎么和晏合說的?我看她臉色不太好。”
“我就很正常地問事情經(jīng)過啊,晏合想看照片,我給她看了,”姜先濤想到女兒的敵意,有些不開心地道,“采采也真是的,難道我還能吃了晏合不成?”
“你怎么問的?”
“我問她沈玄星和她說什么,她怎么失神了……這不是很正常的問題嗎?”
“你用什么語氣和表情問的?”
姜先濤指了指自己有些氣惱的臉道:“就用這張老臉問的,怎么,這都不能問了嗎?”
“你問犯人吶?”游慧敏沒好氣道,“晏合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肯定很不安忐忑,你這樣問她,她還以為我們不信任她呢!”
“我們要是不信任她,就不會和她說這種事了。而且這次確實是晏合不夠謹慎,被人趁虛而入,我是希望她能吸取教訓(xùn)——”
“晏合暈船你讓她怎么謹慎?”游慧敏想到剛才和女兒的談話,嘆氣道,“是我們讓她們?nèi)ザ燃俚模俏覀儧]做好安排,晏合被人有心算無心,你讓她怎么防備?”
“我——”姜先濤卡了殼,半天才吐出一句,“晏合暈船也不說一聲,她說出來我們還會安排她去郵輪旅行嗎?”
游慧敏幽幽地看著她:“你知道剛才采采和我說什么了嗎?”
姜先濤想到女兒對自己的態(tài)度,還是有些不開心:“她說什么了?”
他的氣惱多半來自被人算計,還有一小半則是來自姜愈白這有了媳婦忘了爹的態(tài)度。
“她說,晏合當(dāng)我們姜家的媳婦兒,壓力會不會太大了。”
姜先濤微微一愣:“……可晏合是自己想上進的啊。”
“所以她才會強迫自己去承受那么大的壓力啊,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情,你我又不是不明白。晏合是個好強的人,所以想把一切做到最好,甚至不惜委屈和強迫* 自己。”
姜先濤皺眉沉默了一會兒:“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游慧敏的目光落在平板上:“我和采采聊到晏合被偷拍的事,她立即就沖了過來,應(yīng)該是怕你為難晏合,她剛看到照片了嗎?”
“肯定看到了。”姜先濤回想了一下女兒的表情,“不過她沒什么反應(yīng),看來很相信晏合。”
游慧敏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我們一直夸她長大了,但其實心底還是拿她當(dāng)小孩子看待,這是我們的不對。今后她倆的事咱們就別管了,經(jīng)過這次的事,我很確定采采是喜歡晏合的。”
姜先濤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唉,行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她倆能好好的,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根本不上道。”
“那你覺得沈玄星這么做是有什么打算?只是挑撥離間的話,手段也太拙劣了吧?”
“呵,”姜先濤冷笑了一聲,“手段拙劣只是因為我們不吃這一套罷了,或許是他低估了我們,也或許是他覺得試試也沒什么損失,誰知道呢?”
游慧敏有些憂愁:“唉,果然當(dāng)初就不該攪進這趟渾水里。”
“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就算是現(xiàn)在……”姜先濤有些懊惱地揉了揉額頭,“那幾個議員只是暫時壓下了針對飛越的反壟斷提案,我們這邊得加快拆分業(yè)務(wù)的進度了。”
雖說提案大概率不會通過,但隨著飛越科技在互聯(lián)網(wǎng)市場的進一步增長,這個風(fēng)險也變得越來越大。
業(yè)務(wù)拆分本就在飛越的計劃之中,只是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吸引了大量聞風(fēng)而動的獵犬。
為了爭取時間,姜家不得不趟這趟渾水。
第127章 她堅信姜愈白“愛”她,卻一點兒也不相信姜愈白的“愛”。
“愈白——”
莊晏合被匆匆拉著走了好久, 直到回到房間才如夢初醒般叫了姜愈白的名字。
姜愈白鬼鬼祟祟地檢查了一下門外有沒有人,而后關(guān)上房門,緊張道:“我爸爸沒說什么吧?”
莊晏合看著她滿是關(guān)心的臉, 有些遲鈍了點了點頭:“叔叔沒說什么……你怎么會去書房?”
“我聽媽媽說你被偷拍了,問題嚴重嗎?”
莊晏合唇瓣開合了幾下, 最后搖了搖頭:“叔叔他們買斷了消息,應(yīng)該不會造成什么影響。”
姜愈白松了口氣:“那就好,爸媽那邊你不用擔(dān)心,他們要是誤會你,我會去解釋的。”
“叔叔阿姨沒有誤會我……”莊晏合的大腦終于重新轉(zhuǎn)動了起來, 問道, “你對這件事……沒有疑問嗎?”
姜愈白的反應(yīng)不在她的預(yù)料中,別說著急、生氣和質(zhì)問了,就連一點兒疑惑和好奇都沒有。
姜愈白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怕她被父母懷疑, 匆匆趕來“救”她于水火。
“當(dāng)然有疑問啊……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干的?”
姜愈白的第一個懷疑對象是有“前科”的嚴成, 但仔細想想他目前好像沒什么動機, 也沒那個能力在飛躍海洋號的上層安排人偷拍。
至于第二個懷疑對象沈玄星, 不僅有能力而且有動機。
姜愈白不太確定的是,莊晏合知不知道這件事, 對這件事的看法又如何。
莊晏合抿了抿唇瓣,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你覺得誰的嫌疑比較大?”
“呃, ”姜愈白有些遲疑該不該說出來, “我……我不知道。”
懷疑畢竟只是懷疑而已,如果不是沈玄星做的,她貿(mào)然下判斷很有在晏合面前嚼舌根之嫌。
而且以晏合的聰明, 肯定比她更能推理出嫌疑人,晏合不答反問應(yīng)該有自己的考量, 她暫時還是謹言慎行比較好。
莊晏合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最后嘆了口氣:“你看到照片了吧?不好奇我們說了什么嗎?”
“你們……”姜愈白露出笑容,“應(yīng)該是在談公務(wù)吧?這不就是我宿醉那天早上,你說你們要商談公務(wù)時候的事嗎?”
莊晏合直直地看著她:“你就一點兒也不懷疑我?”
姜愈白面露不解:“我為什么要懷疑你?”
“因為……用這種姿態(tài)談公務(wù),怎么都有點不妥吧?”
“不不不,這和姿勢沒關(guān)系,誰都不能預(yù)設(shè)各種情景下人與人的距離。譬如一個人站不穩(wěn),另一個人下意識去扶,也會被抓拍到親密接觸的瞬間,那不能說明什么。”
莊晏合的表情微微有了松動,語氣也不自覺地軟和了下來:“那你這么相信我……和什么有關(guān)?”
她隱約地知道那個答案,卻第一次那么希望姜愈白能親口說出來——比之前每一次誘惑她開口說喜歡的時候更強烈。
姜愈白愛她,所以信任她,所以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不是懷疑她,而是跑去“救”她,以免她被自己的父親責(zé)罵。
她一直都知道這件事,也一直都很篤定,很堅信。
她只是不知道為什么。
姜愈白為什么會愛她?
無緣無故的愛能夠支撐那么堅定不移的信任嗎?
可是好奇怪啊,她還沒有做出任何同等價值的交換,為什么就得到了這種程度的愛意呢?
讓她懷疑、動搖的根源是她對姜愈白的不信任,對感情的不信任。
可是她現(xiàn)在,好像有那么一點點要相信姜愈白了。
她好像開始有點相信,自己并不是她吊橋效應(yīng)下的心動,不是她心血來潮的興趣,不是她會喜新厭舊里的那個舊。
說到底,無論是新竹、沈玄星還是克里斯蒂娜都是她給自己樹立的敵人,與其說她在懷疑姜愈白喜歡這些人,不如說她是在用這些人一遍遍驗證姜愈白對自己的真心。
如果姜愈白喜歡的是她的善解人意,那新竹是不是也可以?
如果姜愈白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覺,那王子的愛會不會更特別?
如果姜愈白是被“英雌救美”的命定感迷惑,那么從天而降的青梅能不能挑起她更多的眷戀?
她在心中給姜愈白設(shè)立了一道又一道的關(guān)卡和考驗,以為自己戰(zhàn)勝了一個又一個敵人,到最后不過是在和空氣斗氣斗勇而已。
她好像被什么看不清摸不著的東西屏蔽了雙眼,用吹毛求疵的目光苛刻地尋找著姜愈白感情中任何一點可能出現(xiàn)的瑕疵。
她堅信姜愈白“愛”她,卻一點兒也不相信姜愈白的“愛”,就像姜愈白一點兒也不懷疑她一樣。
“咦?我相信你需要和什么有關(guān)嗎?”姜愈白撓了撓頭,苦思冥想、絞盡腦汁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相信你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不相信你反而去相信這種偷拍的照片才奇怪啊!”
她已經(jīng)犯過一次錯了,怎么可能會犯第二次呢?
晏合就算喜歡沈玄星,也肯定不會在和她有婚約期間做出越軌的事。
可惡,她現(xiàn)在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是沈玄星做的了。
雖說為了愛情不擇手段是人之常情,但用這種毀壞晏合清譽的方式來影響她們的婚約,也太過分了吧?
這還是她質(zhì)問沈玄星是不是喜歡晏合,以及討論了該不該為愛放手的話題之后發(fā)生的事。
臥槽,沈玄星不會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故意用這種方法逼她盡快做出抉擇?
姜愈白回想起照片中兩人的姿勢,心頭閃過些微的刺痛。
她相信莊晏合不會做出越軌的事,但那張照片里兩人親密的姿態(tài)也是事實。
晏合允許對方入侵到了她私人的領(lǐng)域,至少說明,那一刻她是沒有防備的。
兩人究竟在聊什么話題呢?
她很想知道,又有點不想知道,但這點糾結(jié)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晏合,你什么都不需要擔(dān)心,我相信不止是我,爸爸媽媽也是信任你的。”姜愈白望著莊晏合似有些怔愣和迷茫雙眼,溫和而堅定地道,“我們都會堅定地支持你,這種流言蜚語你不要放在心上。”
莊晏合看著姜愈白熠熠生輝的雙眼,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既然你覺得叔叔阿姨也信任我,為什么還那么火急火燎地跑到書房找我?”
“哎呀,那我不是怕你尷尬嘛!而且我當(dāng)時動作比腦子快,就想著要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
莊晏合琥珀色的雙眸波光瀲滟:“那我現(xiàn)在知道了,謝謝你的支持。”
姜愈白因為她的客氣微微一愣,手足無措地道:“這……不、不客氣。”
“不過待會兒你要和我一起去和叔叔道歉,他沒有質(zhì)問或者訓(xùn)斥我,我們只是在交流。”
姜愈白鼓了鼓臉:“我知道啦,我會和爸爸道歉的,剛才是我太著急了。”
她聲音越說越輕,想到自己剛才的神情語氣,也不禁有些心虛。
莊晏試探地伸出手,輕輕捏住姜愈白的指尖,兩只手似牽未牽。
姜愈白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顫了顫,有些疑惑地看著莊晏合。
莊晏合卻好像并未察覺到她的疑問,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剛剛阿姨和你聊了什么?”
“也、也沒聊什么,”不知為什么,姜愈白覺得有股熱氣蹭蹭往臉上冒,喉嚨也有點干,“媽媽就是問我們玩得開不開心……”
明明兩人做過更親密的事,莊晏合也有過很多更主動的時候,但她此刻就是有種很害羞的感覺。
莊晏合就只是牽著她的手指,神情和語氣都很平淡,沒有絲毫婚約者間的親昵和熱絡(luò)。
不如說,她覺得此刻兩人之間有股微妙的生疏感,就好像莊晏合突然把距離拉遠了,拉到了兩人訂婚不久的那個時候。
不,準確地說,好像要比那個還要跟陌生一些?
更像是莊家答應(yīng)提親后第一次見面的氛圍,或者更像是……相親的氛圍?
姜愈白覺得有點怪怪的,局促得不知道手腳該怎么放,有些緊張地盯著莊晏合的臉。
“嗯……你怎么說?”莊晏合似乎也有些微的不自在,撇開目光拉著她坐到椅子上,像是閑聊般問道,“你應(yīng)該沒有說我暈船,玩得不開心吧?”
“呃……”
姜愈白毫無疑問地說了,面對父母她一項是有話直說的。
莊晏合并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jié),只是突然問道:“愈白,為什么你的小名叫采采?是有什么寓意嗎?”
她從沒在意過姜愈白名字的含義,不論是大名還是小名。
或者更準確來說,對于他人姓名是否有什么深層含義這種事,她壓根就不在意。
名字對人來說就是只是一個稱呼,一個代號,作為姜家女兒的姜愈白,比起她的名字,顯然是那個姓更有分量。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此時此刻突然想起了克里斯蒂娜問過的那個問題。
不止是姜愈白的父母和外婆,就連克里斯蒂娜以及曾經(jīng)的嚴成都稱呼她為采采,似乎這就是與她親密的象征。
“咦?”姜愈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有些懵,眨巴著眼道,“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莊晏合抬眸看著她:“就是想知道……我可以知道嗎?”
“當(dāng)然可以啊,不過也沒什么特別的寓意啦,我的小名出自‘蒹葭采采,白露未已’,采采取蘆葦茂密繁盛之意。爸爸媽媽希望我健健康**命旺盛。”
姜愈白說到自己的名字還挺來勁:“其實我大名的‘白’也可以說是取了白露的白,作清晨和東方既白解。本來我大名可能要叫姜伊人的,但我外婆說伊人太虛幻縹緲了,正好我長得白,就叫愈白好了。”
莊晏合忍不住笑了:“該說是引經(jīng)據(jù)典呢還是隨便呢?”
“但還挺符合我的不是嗎?可能就是因為小名叫采采,所以我出了那樣嚴重的車禍,還是很堅強地活了下來。”
莊晏合似是想起了什么,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一些:“嗯,我覺得愈白也取得很好,初升的朝陽,自然會越來越耀眼。”
姜愈白被夸得有些害羞,心里又忍不住嘀咕:要這么說的話,她的那場夢一定就是最漫長漆黑的夜晚了。
“愈白……”
莊晏合看著她帶著羞澀笑容的臉,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想知道我名字的含義嗎?”
姜愈白雙眼一亮,無比開心地道:“我知道啊!”
莊晏合愣住了:“你知道?”
姜愈白連連點頭:“你的名字取自‘總角之宴,言笑晏晏’,晏是柔和的意思,你小名叫笑笑。”
莊晏合扯了扯嘴角,卻沒有露出一絲笑意。
因為老實說,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爺爺給自己取的名字,更不喜歡那個典故里發(fā)生的事。
她想要逃開那樣的命運,想要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你竟然真的知道?”但現(xiàn)在更讓她驚訝的是姜愈白的回答,“是我爸媽告訴你的嗎?我很早就不用那個小名了。”
“差不多吧,”姜愈白有點得意,“我們的名字出自同一本詩集,這么說來還挺巧合的嘛。”
莊晏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個圈子里的大家,取名不都喜歡從這類古書籍里挑嗎?”
“可我們是同一本誒!”
在名字這件事上,姜愈白可不會讓步,當(dāng)初她知道莊晏合名字的含義后,覺得兩人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嗯……”莊晏合這次沒有再反駁,側(cè)頭靠到了姜愈白的肩膀上,“好奇怪,我們認識那么久,我竟然才開始了解你……名字的含義。”
也才知道,姜愈白似乎比她所以為的要更了解她。
“哎呀,名字就是個稱謂,知不知道含義都不妨礙稱呼,”姜愈白說了會兒話,尷尬的感覺減退,很熟絡(luò)很自然地摟住了莊晏合的肩膀,“晏合,你現(xiàn)在心情好些了嗎?”
莊晏合閉著眼,身心放松地道:“我剛剛有不好嗎?”
“遇到這種事怎么可能會好嘛。”
被造謠詆毀的氣惱就不說了,如果幕后指使的人真的是沈玄星,晏合肯定還會很傷心吧?
可惡,在夢里有她這個又蠢又壞的反派對比,像沈玄星那樣的家伙也顯得眉清目秀了,現(xiàn)在一看,他的人品也不怎么樣嘛!
不過……無論那家伙人品如何,現(xiàn)在限制晏合自由選擇的是她和晏合的婚約。
“說的也是,”莊晏合嘴角含著笑意,“不過有你和叔叔阿姨的支持,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好多了。”
姜愈白看著她恬淡的面容,低聲道:“但這種事本來可以不發(fā)生的。”
如果她早點給晏合自由,早點擺脫夢中的軌跡,就不會讓事情發(fā)展到這種地步了。
第128章 我要和晏合解除婚約。
“王老師, 這是我的申請資料。”姜愈白恭恭敬敬地把文件夾放到王詩旋的辦公桌上,彎著腰一臉期待地看她,“您看看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材料嗎?”
王詩旋打開文件夾, 一邊仔細地檢查表格和資料,一邊問道:“你是真的下定決心申請交換生了?老師覺得這個專業(yè), 國內(nèi)的水平也很好。”
“我想當(dāng)交換生主要是想開闊眼界,擺脫舒適的環(huán)境……王老師,您覺得我能申請到名額嗎?”
“以你的成績肯定是沒問題的,”王詩旋檢查完資料,抬頭看向她, “不過這件事你家里人知道嗎?”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用問, 因為姜愈白之前問她要報名表格的時候就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
如果姜家知道且允許姜愈白當(dāng)交換生,都不需要走申請流程,直接給她加一個名額就好, 手續(xù)和流程都會方便很多。
姜愈白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緊張道:“您不是說好幫我保密的嗎?”
王詩旋面露無奈:“這份申請資料交上去, 就算我想幫你保密也保不了。當(dāng)交換生不是一件小事, 無論是哪個學(xué)生申請,肯定都要和父母商量。”
“那是因為大部分學(xué)生需要家長幫他們交學(xué)費。”
王詩旋看著她一臉欠抽的表情, 忍不住抬起文件夾敲了敲她腦袋:“調(diào)皮,老師和你說正經(jīng)的。”
“哎呀, 王老師, 反正我爸媽到時候肯定會知道,他們不想讓我去,我也去不了啊。”姜愈白連忙露出乖巧的神情, 可憐巴巴地道,“我其實不是誠心想瞞他們, 只是想憑借自己的能力做成一件事。你也看到了,學(xué)校里現(xiàn)在好多人都認識我,這種環(huán)境……我實在有點兒不自在。”
王詩旋心軟了一下。
雖說無法共情富二代的煩惱,但姜愈白平日表現(xiàn)得很平易近人又人畜無害,再加上專業(yè)成績優(yōu)秀,王詩旋是真心喜愛和欣賞這個學(xué)生。
想要擺脫家里人的庇護和影響,或許是許多有錢人家的孩子的共同命題吧,她無法共情卻也愿意嘗試理解。
“我會在報名截止日交上去,只能保證不刻意提起這件事,其他事一概不管。”
“好好好,您愿意幫我交就可以了,如果交到生活指導(dǎo)那邊,我肯定第一時間露餡。”姜愈白一臉討好地道,“王老師您真好~”
“好了,別給我灌迷魂湯了,放學(xué)就早點回家吧。”
“嗯嗯,王老師也要早點下班哦~”
姜愈白意氣風(fēng)發(fā)地告別了王詩旋,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了一輛異常拉風(fēng)又極其眼熟的跑車。
虞秀凝戴著一副墨鏡,大刺刺地坐在駕駛座上,享受著路人投來的驚艷目光。
姜愈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為防止對方高聲和自己打招呼,率先沖上去打開了車門。
“你就不能換一輛低調(diào)點的車來接人嗎?”
虞秀凝抬起鏡腿掃了姜愈白一眼,不滿道:“老娘給你當(dāng)司機,你還嫌?xùn)|嫌西的。”
“我可以自己去莊園啊,是你非要來。”
“不行,你時隔兩年難得主辦一次生日會,我要看看你準備搞什么名堂,”虞秀凝一邊啟動跑車,一邊饒有興趣地問道,“你說的那位飛躍海洋號上的艷麗薔薇,克里斯蒂娜到時候也會來嗎?”
“嗯,她會提早幾天到九諸。”
“嗚哇,那你一定得介紹我們認識一下。我之前在海洋號上聽過她的演奏,沒想到你們竟然是青梅青梅。”
姜愈白頗覺得有面子,得意笑道:“你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呢。”
虞秀凝掃了眼姜愈白輕松的表情,有些疑惑地道:“你看起來還挺開心的嘛,我還以為你最近會受莊晏合的影響,心情不太美妙呢。”
“晏合最近確實煩心事比較多,不過她沒有把負面情緒帶給我。”
虞秀凝笑了一聲:“那可不是煩心事的程度吧?董事會都發(fā)起彈劾了,聽說她主導(dǎo)的第一個項目出現(xiàn)了巨額的虧損,有些財經(jīng)小報都用上夸張標題了。”
“只是有幾個小股東被人攛掇了而已,事態(tài)已經(jīng)平息了,”姜愈白垂著眼語氣淡淡的,“那是個長期投資項目,把前期的投入當(dāng)虧損來算可還行,這幫無良媒體是知道怎么博眼球的。”
“畢竟現(xiàn)在大家更喜歡看短期回報率……”虞秀凝想起最近那些沸沸揚揚的流言,忍不住皺了皺眉,“現(xiàn)在圈子里好多唱衰莊晏合的言論,委婉點的說法是她還太年輕了,姜家有些操之過急。直白些的說法是她繼承了父母的學(xué)院派思維,是個繡花枕頭爛草包。說你爸媽投資錯了人,應(yīng)該及時止損。”
“這些人現(xiàn)在抓著她那第一個項目的‘虧損’拼命做文章,先是質(zhì)疑能力,再是質(zhì)疑感情,最后質(zhì)疑身份,死命地想把她從你未婚妻的位置上拉下去呢。”
姜愈白瞟了眼虞秀凝:“你干嗎和我說這些?”
“哈,我就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這些流言,又是個什么態(tài)度。”
“我當(dāng)然是無條件相信晏合的能力以及我爸媽的判斷,這些無聊透頂?shù)闹{言別人信也就算了,你應(yīng)該不會信吧?”
“我不信,但流言猛于虎啊,連你們姜家都沒能壓下來的輿論,你應(yīng)該明白它的嚴重性和危害性吧?”
“我們家最多也就能管控一下網(wǎng)絡(luò)輿論,哪里管得了那些傳統(tǒng)媒體?”姜愈白的表情有些聊賴,“而且那還壓根算不上是輿論,大眾里誰知道晏合?不過是小圈子里一群人自嗨,準備見風(fēng)使舵罷了。”
“虞秀凝,你不用和我搞這些彎彎繞繞,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不管是我還是我爸爸媽媽都會堅定地支持晏合。”
“噢~所以你這次的生日會,果然是為了公開支持莊晏合開的嗎?”
姜愈白表情一凜:“你怎么知道?”
“這還不好猜嗎?作為姜家繼承人的你長期不在公眾場合出現(xiàn),莊晏合只能獨自出席各類宴會。就因為這件事,很多人都猜測姜家要放棄她了。”
姜愈白面色嚴肅了一些,坐直身體問道:“除此以外還有什么離譜的傳言?”
“那可多了去了,大致可以分三種類型。第一類是說你們感情不和,莊晏合一開始被挑中是因為能力,但現(xiàn)在要被放棄了。”
“第二類是說莊晏合憑借姜家女兒媳婦的身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僅自己在公司里獨斷專行,作威作福,還任由莊家那邊的親戚侵吞姜家的財產(chǎn)。我聽說還真有信這類傳言的股東,給你爸媽施壓呢。”
姜愈白冷笑了一聲:“就愈合那幾個嗎?”
“估計不止,自從飛越傳出要拆分業(yè)務(wù)后,內(nèi)部還是有些動蕩的。心懷鬼胎的人多了,問題也就多了。大部分人只是想借題發(fā)揮,而莊晏合是姜家目前明面上最大的弱點,攻擊她太有性價比了。”
姜愈白吸了口氣:“她是在代我當(dāng)靶子。”
“話不能這么說,就算她只是你父母看好想要扶植的經(jīng)理人,一樣會遭到其他派系的審視和打壓……你自己上也一樣就是了。”
“但如果是我或者是純粹的經(jīng)理人,這些人就只能拿她的能力做文章,而無法進行這樣的人身攻擊。”
“哈哈,有得必有失嘛,莊晏合確實憑借這個身份得到了天大的好處,這是她需要承擔(dān)的壓力。”
姜愈白忍不住瞪了虞秀凝一眼,卻也知道她說的沒錯:“第三類謠言是什么?”
“第三類謠言就比較有意思了,看起來是聲援莊晏合的。說姜家逼迫她聯(lián)姻,不僅要她照顧你這個巨嬰,還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壓榨。”虞秀凝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派的人認為莊晏合應(yīng)該勇敢一些,主動退婚,不要累死累活地給你這個二世祖打工。”
姜愈白聽得想罵人,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從反駁,只能咬牙切齒地道:“你這知道的還挺全面的。”
“圈子就這么點大,想不知道也難。莊晏合作為你的未婚妻,就像是一個萬眾矚目的活靶,身上一丁點兒錯誤都會被人抓著不放。”
虞秀凝說著頓了頓,語氣微妙地道:“要說的話,倒是和那位名不正言不順的儲君差不多的境地,他最近身上好像也挺多輿論風(fēng)波的。”
“沈玄星?”姜愈白皺了皺眉,“他怎么了?”
“往大了說拉幫結(jié)派、收受賄賂,往小了說,生活奢靡、公開場合失言,目前比較嚴重的問題是和幾個公務(wù)人員有金錢往來,但估計不是很嚴重。”
姜愈白撇了撇嘴:“就這啊?我還以為被爆出**呢。”
“噗,你為什么會這么想?”虞秀凝忍不住瞅她,“你別說,那位殿下在這方面好像挺潔身自好的,有人甚至懷疑他是gay。”
姜愈白皺了皺眉:“gay怎么就潔身自好了?”
“總之在男女關(guān)系方面,他目前沒出什么問題,”虞秀凝眼角偷偷瞥向姜愈白,“對了,還有很小范圍內(nèi)磕她和沈玄星CP的,覺得他倆同病相憐。”
“哼,”姜愈白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這也可以被歸到第三類謠言里吧?”
“哈哈哈,真讓人意外,你竟然這么沉得住氣,”虞秀凝的長發(fā)被行進中的風(fēng)吹得張揚飛舞,笑容肆意地道,“我現(xiàn)在我很期待你要在宴會上怎么打這些人的臉。是要展現(xiàn)你們感情深厚嗎?還是要表明姜家會無條件支持莊晏合?怎么也得雙管齊下吧?”
“嗯……”姜愈白定定地看著車輛行進的前方,“我要和莊晏合解除婚約。”
“我就說,不愧是——哈?”
第129章 我,姜愈白要和莊晏合莊小姐解除婚約!
莊晏合這小半年來可以說是忙得團團轉(zhuǎn), 不久前參加完畢業(yè)典禮,她才算稍微松了口氣。
對于外頭那些可笑的流言蜚語,她絲毫不覺得擔(dān)心, 因為但凡有些見識的人都明白,那種言論有多可笑。
不過因為姜家沒有管控言論, 處于觀望和看她笑話的人不在少數(shù),有些人甚至已經(jīng)認定,姜家會拿她當(dāng)棄子。
自從姜愈白不怎么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也幾乎不與她共同出席宴會后,外界就一直在猜測兩人是否出現(xiàn)了感情危機。
自沈玄星歸來之后, 帝都的局勢陡然變得復(fù)雜, 各處暗流涌動,她這個姜家未來女兒媳遭受到了遠超自身分量的攻擊。
反觀姜家?guī)兹耍恢菇讕捉陔[身, 作為當(dāng)家人的姜先濤夫婦也很少曝光。
只有莊晏合, 成了可以被盡情攻擊的活靶。
有人同情她, 但更多的人都在等待事態(tài)的進一步發(fā)展。
姜家當(dāng)初選擇和莊家這樣無權(quán)無勢的家族聯(lián)姻, 本就讓不少人大跌眼鏡,如果說當(dāng)初是因為姜愈白的喜好, 或者是看中了莊晏合的能力,那么在局勢已然變化的如今呢?
因為姜家遲遲不表態(tài), 所以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這段聯(lián)姻可能會有變故。
莊晏合知道這些人是怎么想, 心底只想發(fā)笑。
也就是因為愈白討厭這種場合,所以兩人沒什么機會公開秀恩愛罷了,否則她一點兒也不介意讓那些懷疑兩人感情的人, 見識見識什么叫作“大小姐”的愛。
至于說愈白因為父母著力培養(yǎng)她而不是自己,因而與她產(chǎn)生嫌隙的言論, 她更是嗤之以鼻。
有些人竟然認為,這能挑撥她和姜愈白的關(guān)系。
莊晏合深刻地意識到,人類無法想象自己認知以外的事。
就像之前的她一樣。
有些人認為權(quán)力和金錢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可也有另一些人將愛看得更重要。
姜愈白就是那樣的人,感性大于一切。
莊晏合過去很討厭戀愛腦,可如果是姜愈白對她的戀愛腦,她不僅不討厭,而且非常享受。
在這方面,她覺得雙標一些也沒什么不好。
老實說,她之前覺得這個生日宴完全沒必要辦,因為提出讓她來吸引“火力”的人就是她自己。
姜家內(nèi)部關(guān)系穩(wěn)定,那些輿論上的攻擊根本傷不到她分毫,她不需要澄清,更不需要姜愈白為了支持自己而耗費這些精力。
讓這股觀望的風(fēng)氣再持續(xù)一段時間也很不錯,有助于她更進一步地分清敵我。
反正她也報復(fù)回去了,敵人比他更焦頭爛額,她沒有什么不滿的。
這一次的宴會可以說完全不是比照著普通生日宴會的規(guī)格辦的,姜父姜母全程出席,邀請的賓客也多是當(dāng)家人。
莊晏合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以最好的面貌周旋在賓客之間。
姜愈白依然是一尊美麗的花瓶,不過相較于先前的啞巴美人狀態(tài),這次作為主辦人她還是說了很多話的。
她記性足夠好,也不需要刻意逢迎和討好別人,所以這大半場宴會下來還算輕松,反倒是莊晏合顯出了幾分疲態(tài)。
沒辦法,她這段時間實在是被忙碌的工作和學(xué)業(yè)壓得喘不過氣來,不止瘦了很多,還查出了慢性胃炎,體質(zhì)和精力都比不上每天健身的姜愈白了。
“晏合,你是不是胃疼?”
“我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莊晏合沖擔(dān)憂緊張的姜愈白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我提前墊過肚子,也吃了藥,現(xiàn)在只是有點累而已。”
“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
“不用,李議員還等著呢,我們先去打個招呼吧。”
李云楓這次和父母一起出席宴會,因為和新竹關(guān)系越來越好,所以連帶著和姜愈白等人也很親近。
看著兩位年輕漂亮的主人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她丟下了正與人交談的父母,率先迎了上去。
“愈白,生日快樂,”她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恭賀生快,而后目光落到了兩人挽著的手臂上,一臉笑意地道,“你們真應(yīng)該多一起出來亮個相,那樣就不會有那些離譜的傳言了。”
莊晏合沒料到她如此心直口快,下意識看了眼姜愈白——外界的那些流言,她沒有和姜愈白聊過。
“有些人制造謠言可不是因為不明真相,”姜愈白臉色有些不太好,冷笑道,“就算我們表現(xiàn)得感情深厚,那些人也可以說我們是在演戲,不是嗎?”
不止是莊晏合十分驚訝,就連李云楓也是一臉愕然:“呃……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還直白。”
姜愈白這才露出一個笑容:“啊,大概是因為這兩年我沉寂了太久,所以很多人都忘了我過去是什么作風(fēng)了吧。”
李云楓過去雖然和姜愈白不熟,但也見識過,只要有這位帝都明珠在場,那么她一定會成為全場的焦點,不管是以哪種形勢。
因為她心直口快、肆無忌憚、特立獨行,被她搞得人仰馬翻的宴會可不在少數(shù)。
“哈哈,難道說這場宴會后你要重新出山,讓帝都的與會者們記起被帝都明珠支配的恐懼?”李云楓說著壓低了聲音,有點期待又帶著點勸誡道,“雖然我很想見識一下那種場面,但今天這場宴會的規(guī)格……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姜愈白過去參與過的最高規(guī)格宴會就是王室為冊立儲君舉辦的那場了,其他大部分時候參加的都是一些同齡人間的社交宴會,不像今天這場那么隆重和正式。
這與其說是她的生日宴,不如說是姜父姜母以女兒生日為名舉辦的一場分蛋糕大會。
有些人能不能成為自己人,就看這場宴會中對方是什么表態(tài)了。
姜愈白挑了挑眉:“哪有什么不合適的?今天……我是主角* 。”
李云楓看著面前目光堅定,神采飛揚的少女,不禁微微睜大了雙眼。
沒有絕對堅實的后盾,是無法孕育出這種自信和氣勢的。
李云楓還想說些什么,但她的父母以及其他人在此時也看到了姜愈白兩人,紛紛加入了交談中。
虞秀凝從遠處收回了目光,心緒不寧地喝完了杯中的酒,一轉(zhuǎn)眼撞上了一雙碧綠的眼眸。
“克麗絲?”
兩天前克里斯蒂娜到達帝都,是她和姜愈白一起去接的機,兩人也算認識了。
不過虞秀凝在知道姜愈白的打算后太過震驚,連和克里斯蒂娜交朋友的心思都顧不上了。
“你今晚好像一直在一個人喝酒,”克里斯蒂娜瞟了眼她手中的空酒杯,顯露出知心大姐的表情,關(guān)心道,“是心情不好嗎?發(fā)生了什么事?”
虞秀凝揉了揉額頭:“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她是在為即將可能發(fā)生的事忐忑,可這話不能說。
姜愈白那天吐露出那句話后就再也不肯多說,她甚至以為……哦不,她是希望自己聽錯了。
虞秀凝確實很喜歡看樂子,尤其是看姜愈白的樂子,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她的人生座右銘。
但那僅限于個人層面上來說,如果涉及到家族利益,她其實是個很循規(guī)蹈矩的人。
玩鬧歸玩鬧,別拿大事開玩笑。
她其實很想問清楚姜愈白想做什么,甚至想過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莊晏合,或者姜愈白的父母,又或者找自己的父母商量,但最后她還是什么都沒說。
是那一點兒好奇心在作祟嗎?還是她其實也在期待姜愈白能搞出什么大事來?
虞秀凝有點搞不清自己的心態(tài),明明很緊張不安,卻又隱隱地……隱隱地想看到在場所有人都經(jīng)歷和自己一樣的巨大沖擊。
“真的嗎?可你一直都在關(guān)注采采和莊小姐,為什么不去打個招呼呢?”
虞秀凝放下酒杯,扇了扇臉,吐出一口氣:“因為我在醞釀情緒。”
“情緒?”克里斯蒂娜嘴角含笑,目光幽幽地看著她,“你要醞釀什么樣的情緒?”
虞秀凝又深吸了一口氣:“能經(jīng)受狂風(fēng)暴雨的情緒。”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
“是啊,”克里斯蒂娜突然拉起了她的手,和顏悅色地道,“你現(xiàn)在醞釀好了沒?我們一起去找采采吧。”
“咦。”
虞秀凝剛察覺到手上的柔軟,人就被克里斯蒂娜拉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太多酒,她覺得有些頭暈,直到跟著她走到姜愈白和莊晏合面前,人還沒回過神來。
“采采,生日快樂。”
美麗大方又熱情似火的克里斯蒂娜在九諸的社交場上很受歡迎,海洋號船長女兒,以及鋼琴家、作者的身份更是讓人備受追捧。
她的首部小說《哭海》一經(jīng)出版就成為了風(fēng)靡西方的現(xiàn)象級作品,九諸也快速引進翻譯,她這次來九諸還是為了《哭海》的首場發(fā)布會。
得益于在海洋號上的經(jīng)歷,克里斯蒂娜應(yīng)酬起這樣的場合可謂得心應(yīng)手。
姜愈白看到她的時候臉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掩飾了過去。
“克麗絲,秀凝,你們怎么在一塊兒?”
虞秀凝久違地聽她這么稱呼自己,身體不禁打了個抖。
“恰好遇到的,”克里斯蒂娜目光落在莊晏合臉上,一雙深邃的碧眼因笑容微微瞇起,“你應(yīng)該快要致辭了吧?”
“……對,”姜愈白吸了口氣,露出了一個淺淡卻又篤定的微笑,“時間差不多了。”
虞秀凝心里“咯噔”一聲,預(yù)感到了什么,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克里斯蒂娜。
“姜愈白,我看這事——”
她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么,克里斯蒂娜卻瞟了她一眼:“虞小姐,我們待會兒可要好好給采采鼓掌哦~”
虞秀凝張了張嘴,腦海里閃過萬千頭緒,眼睛越睜越大。
“晏合……”姜愈白看向莊晏合,有一瞬間的欲言又止,卻又很快接口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莊晏合心下有些微的異樣感:“你在說什么呢?那都是我份內(nèi)的事。”
姜愈白抿了抿唇,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麻煩你幫我招待一下克麗絲吧,我先去做個準備。”
“不用我陪你嗎?”
“不用,我就去檢查一下他們準備工作做得怎么樣而已,很快就回來。”
“好吧,有事叫我。”
莊晏合能夠感覺到姜愈白有些微的不自然,只以為她是因為太久沒在公開場合致辭而緊張。
姜愈白又對著克里斯蒂娜點了點頭,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虞秀凝看著她遠去的挺直背影,只覺得眉心突突直跳,耳邊聽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聲音。
“莊小姐,那么久不見你好像憔悴了一些,最近過得很辛苦嗎?”
“事情太多,工作太忙,人確實累了一些,”莊晏合轉(zhuǎn)眼看著克里斯蒂娜,臉上帶著淺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還沒祝賀你呢,第一本著作就取得了那么巨大的成功。”
雖然不覺得克里斯蒂娜對自己有威脅,但她還是不喜歡對方。
那種程度的交鋒過后,兩人之間是完全不可能交心當(dāng)朋友的。
“僥幸而已,”克里斯蒂娜笑得像只狐貍一般,“希望第2部 也能成功吧,我還有更喜歡的故事沒有收錄呢。”
莊晏合語氣平淡而敷衍:“我相信會的。”
“啊對了,過了這小半年,關(guān)于我之前的那個問題,莊小姐的答案有變化嗎?”
莊晏合挑了挑眉:“你想要聽到怎樣的回答?”
“嗯……其實不是我想聽到怎樣的回答,而是聽說你最近遭遇了一些風(fēng)波。”
“噢~你說那些啊?”這一次,莊晏合的臉上沒有迷茫和躊躇,連假笑也真實了幾分,“那并不是什么大問題,我相信經(jīng)過今天這場宴會,那些謠言都會不攻自破的。”
這半年來,她和姜愈白的相處模式發(fā)生了一些變化,由于忙碌和其他一些原因,兩人在肉體上不復(fù)往昔的親密。
但莊晏合并沒有過往的焦慮,不如說還挺享受這個狀態(tài)的。
她有種自己在重新認識姜愈白的感覺,看到了對方身上很多自己曾經(jīng)忽略或者說曲解的感情表達。
姜愈白愛她,毋庸置疑。
她現(xiàn)在可以有十足的底氣這么說,不會再因為他人的言語輕易動搖。
“也就是說莊小姐知道采采有多愛你吧?”
莊晏合勾了勾嘴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臉上自信的笑容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
“對于這樣純粹的愛,你難道就不想回報一些什么嗎?譬如……”克里斯蒂娜的面色變得有些悲憫,“等價的感情。”
莊晏合忍不住笑了:“克麗絲,感情這種東西很難放在天平的兩邊比較,愛從來都是不平等的。”
在相信世界上有純粹的愛的那一刻,莊晏合放心了。
她不再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不再質(zhì)疑動搖、忐忑不安。
雖然她仍然沒有弄清楚姜愈白愛她的理由,但已經(jīng)不再費心去搞清楚這件事。
因為姜愈白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理性的人與感性的人或許永遠無法相互理解,她只需要去感受就可以了。
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妨礙姜愈白愛她了嗎?
她無法成為戀愛腦,所以不明白戀愛腦的想法也很正常吧?
她和姜愈白性格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她注定無法做到像姜愈白愛她一樣愛姜愈白,這也很正常吧?
不如說,只要姜愈白愛她不就夠了嗎?
她相信那份感情承受得了兩人的重量。
“先生們、女士們,感謝在座的每一位嘉賓……”
臺上突然響起了姜愈白的聲音,賓客們紛紛矚目,莊晏合和克里斯蒂娜也看向了臺上。
姜愈白得體大方地感謝著來賓,莊晏合遠遠地感覺到了對方投來的視線。
她掃了眼克里斯蒂娜,而后迎視著姜愈白,做好了上臺的準備。
姜愈白收回目光,掃視了一圈全場,嘴角一咧,慷慨激昂地道:“說完了客套話,那么現(xiàn)在我要宣布一件人生大事!”
“我,姜愈白要和莊晏合莊小姐解除婚約!”
第130章 采采給你的這個驚喜,你還喜歡嗎?
這突如其來宣言過后, 現(xiàn)場是一片死寂。
即使是一群見過大場面的老油條,面對眼下這種情況也不免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怔愣。
姜先濤的笑僵在了臉上,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 并且掌舵飛越將近十年的他,此時此刻竟有種如遭雷劈的感覺。
對于這個唯一的女兒, 他和妻子從來都是寵愛有加,盡量滿足。
因為自己從小經(jīng)受家族和長輩的規(guī)訓(xùn),所以他希望女兒能更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成長。
姜家有這個能力,保證姜愈白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榮華富貴一生。
至于被人非議的任性驕橫,在他看來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被九諸社交場中那些無趣的規(guī)矩束縛, 不需要她戴著假面逢迎討好別人, 也不需要她為家族做出犧牲。
他希望女兒是自由的……可這也太自由了吧!!!
姜先濤猛地回過神來,轉(zhuǎn)身就想讓管家找人趕緊將姜愈白從臺上帶下來,想了想不對, 又抬腳想要親自上去抓人。
這宴會注定要搞砸了, 但現(xiàn)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哈哈,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肯定又要猜來猜去, 想東想西,”姜愈白舉著話筒, 兩束明亮的射燈將她唇紅齒白的臉照耀得光彩奪目,“你們是不是會猜我和晏合感情破裂了, 會猜姜家要放棄晏合, 會猜我的退婚是因為最近的輿論風(fēng)波。”
“但我要告訴大家,我要解除婚約的唯一理由是……”姜愈白邊說邊走上樓梯,射燈追隨著她的身影, 讓她成為這場宴會的絕對主角,“太無聊了。”
“真的太無聊了!!!”她張開手臂, 極具戲劇性地大聲強調(diào),“帝都很無聊,這個圈子里的大家也都很無聊。我不懂政治,不懂經(jīng)濟,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所以我的父母為我找了一位優(yōu)秀又善解人意的伴侶。”
“我們相處得很愉快,她不僅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的朋友和老師,她有著能讓我自慚形穢的優(yōu)秀,而我卻看到了那么多人對她的攻訐與誹謗,甚至不是因為能力,而是因為身份。”
“姜家的女兒媳婦,姜愈白的未婚妻,她曾經(jīng)是帝都最負盛名的才女之一,如今卻幾乎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她叫莊晏合。”
“我因為憧憬而與她訂婚,沒想到竟然會成為她的負擔(dān)和枷鎖,這有違我的初衷,”姜愈白的每句話都說得那么鏗鏘有力,理直氣壯,“所以我要和她解除婚約。”
“但也僅僅是解除婚約而已,晏合與我們姜家的其他關(guān)系全都不會改變,她依然會擁有目前的所有股份和財產(chǎn),依然會擔(dān)任愈合的代表,也依然會獲得姜家的支持,”她一步步走上樓梯,從一位侍從手中接過一張署名的授權(quán)書展開,像是惡作劇得逞般笑道,“經(jīng)過這一次,應(yīng)該誰都看得出來我一點兒也不適合進入商場吧?我今天……哦不,早在之前我就已經(jīng)做了自己人生中僅有一次的投資。”
“我會將自身目前所擁有,以及將來可能擁有的權(quán)利盡歸莊小姐,她會成為我的全權(quán)代表,這和她是不是我的未婚妻無關(guān)。”
“姜家看中的是晏合的能力,而我……”
姜愈白的目光終于落到了人群中依然呆立的莊晏合身上。
她被射燈刺得有些睜不開眼,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未婚妻……哦不,從今往后就不是了。
“未婚妻”這個身份將從二人身上解除,今日之后就只有姜愈白和莊晏合。
“而我十分憧憬和向往晏合,我想可能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晏合曾經(jīng)救過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她也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姜愈白深深地望著她,“一定要說的話,我是她最大的粉絲。幼稚的我本以為和她訂婚可以最大程度上地回報她,但現(xiàn)在我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所以我要解除婚約。我要為自己曾經(jīng)的胡鬧畫下一個句號,我要讓所有事情回歸正軌。”
人群此時終于有了一些騷動,小范圍里不斷傳出嘩然的聲音。
姜先濤只邁出一步的腳在游慧敏的勸阻下收了回來,阻止已經(jīng)沒有絲毫的意義,他們除了陪著姜愈白完成演出外沒有別的選擇。
就仿佛,這個決定是姜家和莊家雙方一同做出的一樣——即使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不是。
雖然很胡鬧,但姜愈白的說辭顯然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運作一番或許還能留有一絲體面。
老實說,無論是姜先濤還是游慧敏都不理解女兒想做什么。
解除婚約這樣的大事不和他們商量,反而要用這樣無可挽回的方式爆出,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
說是說解除婚約外其他都不變,可莊晏合是不是姜家繼承人伴侶這件事,對很多事都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如果莊晏合不是姜愈白未來的妻子,他們憑什么相信她會為了姜愈白或者說為了姜家的利益考慮,又為什么要給莊晏合這樣一個剛剛畢業(yè)的年輕人提供那么大的幫助和扶持?
就算姜莊兩家內(nèi)部能夠達成一致,結(jié)成類似于同盟的關(guān)系,姜家投資莊晏合,讓她將來為女兒保駕護航,外面的那些人又會相信嗎?
假設(shè)姜愈白和莊晏合現(xiàn)在能夠互相信任,那么將來各自組建起家庭以后呢?
雖然婚姻也并不完全保險,但聯(lián)姻這種手段之所以普遍存在,正是因為到目前為止,沒有比這能更好解決上述猜疑鏈的方法了。
姜先濤和游慧敏寵愛女兒,為她挑選伴侶的時候考慮到了她的喜好和對象的品格,但在他們眼中這場婚約也屬于聯(lián)姻性質(zhì)。
正因如此,所以他們都沒有那么在乎莊晏合是否愛姜愈白,她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系。
兩人就算再怎么看重和欣賞莊晏合,也不可能無私地完全支持對方。
可姜愈白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話放出去了,他們做父母和當(dāng)家人的就算有那么一點兒私心,也已經(jīng)是騎虎難下的狀態(tài)。
被說言而無信還是輕的,被認為家庭內(nèi)部不和,關(guān)系分崩離析才更致命。
他們就姜愈白一個女兒,經(jīng)過今日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豪邁壯舉,一定會有更多人認定她不適合當(dāng)一個巨大商業(yè)帝國的繼承人。
如果他們自己還不能同心協(xié)力,屆時恐怕會有更多人蠢蠢欲動——譬如姜先濤的那些堂兄弟們。
要不是此刻被逼到騎虎難下的人是自己,姜先濤或許都要忍不住為女兒這番出人意表又嚴謹縝密的謀劃豎一個大拇指了。
不,他那個單純又意氣用事的女兒或許根本沒想得那么深呢?
否則她為什么要當(dāng)眾解除婚約,來讓姜莊兩家下不來臺,讓帝都所有人看笑話?
姜先濤第一次對姜愈白那么生氣,第一次忍不住反思,自己對她的教育是不是自由過了頭,所以養(yǎng)成了她如此無法無天的性格。
他真的完全想不通女兒鬧這一出是為了什么!
“事情就是這樣,”姜愈白沒有理會現(xiàn)場越來越嘈雜的聲音,優(yōu)雅地鞠躬道,“再次感謝大家前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見證我作為姜愈白這個個體重新出發(fā)的時刻。”
她抬起頭掃視了一圈賓客,笑容燦爛道:“我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去追求自己真正渴望的未來,我要對這個無聊的帝都,無聊的你們說再見。”
這句話聽在眾人耳中,和闖了大禍就跑沒什么區(qū)別。
姜愈白再次在帝都社交場合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投下了核彈級別的重磅炸彈,穩(wěn)住了自己二世祖的人設(shè),嘲諷愚弄了所有人。
不知是誰率先鼓起了掌,等有人察覺時,掌聲已經(jīng)在尹家的當(dāng)家人尹如琢,祝家的繼承人祝惜辭以及那位帝都新晉的明星克里斯蒂娜的帶領(lǐng)下越來越大。
大部分都是年輕人在鼓掌,不論是跟風(fēng)捧場,還是嘲諷嬉笑,面對大部分年長者沉默的窘境,他們心中都有一種隱秘的快感。
大多數(shù)人鼓掌并不是因為欣賞姜愈白的做法,而是因為她做了一件別人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
太意味不明,太魔幻現(xiàn)實,也太荒誕喜劇了。
這場宴會,一定會成為帝都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談資。
至于這個巨大的爛攤子,哦~這顯然不是姜愈白需要操心的事,它最終會落到……
已經(jīng)有人開始用同情的目光看莊晏合了。
無論姜愈白說了多么冠冕堂皇的話,事實是莊晏合被退婚了,并且沒有意外的話,接下來還會繼續(xù)留在姜家工作。
就算是為了面子,姜家也會確保這一點。
是的,姜愈白解除了婚約,但在短時間內(nèi),莊晏合與姜家綁得更緊了。
不是作為未婚妻,而是作為姜愈白的“偶像”……或者更準確來說,是作為姜愈白唯一的投資對象,以及任性胡鬧下的“犧牲品”。
姜家勢必要給莊晏合一個合理的補償,直到風(fēng)聲徹底過去。
很多人也想猜姜愈白的目的,但她的大腦回路向來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用邏輯思維去揣測一個混沌模型,注定得不到正確的答案,一定要去理解的話,或許字面意思就是她真正想要表達的。
但那無法改變姜愈白行事的荒唐和兒戲,也很難令人相信,她會一直如此支持莊晏合。
畢竟,這可是將婚姻大事當(dāng)作兒戲的人啊。
而相較于大部分年輕人看熱鬧的心態(tài),那些真正老辣的當(dāng)家人卻有完全不一樣的想法。
世人都愛渾水摸魚,都覺得局勢越混亂,自己就越能從中撈取好處。
但老練的漁夫都明白一個道理,無法讀取出風(fēng)浪的訊息時,最好不要出航。
萬一……萬一這是姜家一起演的一出戲呢?
還有尹家、祝家率先鼓掌又是什么意思?
說起解除婚約這種戲劇性的事,尹如琢不也做過嗎?
她和妻子離過一次婚,然后又……復(fù)合了,并且之后就是大王子和三王女的倒臺,現(xiàn)任女王上位,尹家從中獲得了更多的資本。
如果結(jié)合目前帝都的狀況,是不是有點歷史重演的味道呢?
在商政界摸爬滾打的老油條們,總覺得自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不禁深入思考了起來。
或許姜家選擇在這個時候讓姜愈白和莊晏合解除婚約,還將姜愈白送走,是因為聽聞了什么內(nèi)部消息。
所以他們依然要全力支持莊晏合,因為莊晏合就是他們目前能選出來的最好的一個代言人。
如果真到了一決雌雄、玉石俱焚的地步,姜家至少還能保下姜愈白。
可是最近帝都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嗎?
年輕人們還在同情莊晏合時,那些自覺嗅覺敏銳的老油條們已經(jīng)如臨大敵,出了一身冷汗。
要說此刻宴會中誰思考得最少,那一定非莊晏合莫屬了。
她的大腦幾乎完全宕機罷工,甚至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身處夢中。
她只能看到姜愈白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臉,只能聽到姜愈白堅定有力的發(fā)言。
她只能看到姜愈白一邊宣告自己的想法與決定,一邊歡欣地沖她擠了下眼。
她甚至一瞬間讀出了這個眼神的含義,其中似乎有一種我來吸引火力的大無畏精神。
或者說,死豬不怕開水燙更準確。
她不知道姜愈白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姜愈白為什么要這么做,不知道姜愈白這么做的目的。
她知道姜愈白這番舉動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波,知道賓客一定會議論紛紛,知道自己即將受到那個漩渦波及。
之后一定會有一個巨大的爛攤子需要收拾吧?
但這一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沒有那么在意這些東西。
她在意的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定要說的話,我是她最大的粉絲”,“幼稚的我本以為和她訂婚可以最大程度上地回報她”是什么意思?
“我會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去追求自己真正渴望的未來”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無聊的大家”難道也包括她嗎?
她竟然不算是姜愈白的未來?
簡直是……開什么玩笑?
就在莊晏合出離了憤怒的這一刻,宴會中的燈光陡然暗了下來。
姜愈白宣布了宴會的結(jié)束,莊晏合的耳邊也傳來了克里斯蒂娜的低語。
“這就叫求仁得仁吧?采采給你的這個驚喜,你還喜歡嗎?”
莊晏合冷冷地瞥向克里斯蒂娜,咬牙切齒道:“驚喜?”
“是啊,不用和不愛的人結(jié)婚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難道算不上驚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