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和你聯姻的,本該是我……
西金山冬季賽, 每一處彎道都設置了監測點,更別說還有直升機,全程跟蹤俯拍,畫面實時傳送到內場大屏。
幾千雙眼睛, 加上賽事全平臺直播, 數萬數十萬人, 真有問題, 會沒人看出來?
“大哥是真不知道, 還是裝糊涂。”裴厭離望向短短一日間生出白發的男人, 閉眼嘆氣:“賽車和平時開車完全兩碼事,時速平均都要200公里以上甚至到300。大哥……與其在這里疑神疑鬼, 不如去問問主辦方, 有沒有查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他們不是成立了調查組么。”
僅僅因為小洛參賽了,僅僅因為他也去了,就將這件事強行安在他頭上?
“大哥如果執意認為是我, 那就請拿出證據,帶著警察來找我。”裴厭離不再跟他多說, 操控輪椅離開,滑到人身后又緩緩停下, 似自言自語般喃喃:“既然這么怕我報復,當初何必做那些事。”
…………
離開公司,還不到六點半。
天卻早早暗了下去。
街頭初雪尚未融化, 隨處可見環衛工人掃堆到一處,路邊正在營業的商鋪前,時不時能看到一個小雪人,堆得不算高, 鼻子、眼睛歪七扭八,估計是被白天的太陽給曬化了,沒等徹底化開,低氣溫來襲又逐漸凝固。
“老板。”陳昭開著車,問:“咱們現在…直接回家?”
裴厭離收起視線落回手機上,“去京大,接小洛。”
陳昭:“好。”
沒過一會兒,后座再又傳來聲音,裴厭離問:“醫院那邊怎么樣了?”
不巧趕上晚高峰,又遇紅燈,陳昭剎車停下,掃了眼后視鏡,回道:“情況不是很好,沖下山崖的撞擊力度非常大,肋骨斷了三根,右腿粉碎性骨折,好在他們那個賽車服不錯,減輕了點沖擊,否則就不是骨折這么簡單。大爺動用所有關系,緊急找來了心外科最好的專家,暫時……保住了命,在ICU里躺著。”
這之后,就看他自己能不能醒過來了。
“我倒希望,他,還能活著。”
集體換上衣服,進入最后整體排練階段,尤嘉南正給人扣臂環,說著說著又聊到裴珩之,就聽洛云清來這樣一句。
他沒有多想,跟著應:“是啊,要是就這樣沒了……他平時說起來也沒干啥壞事。”
洛云清整理著頭上的白色假發,笑了笑。
沒干壞事?
“該說不說哈。”穿戴好,注意落回他身上,尤嘉南邊搖頭邊嘆:“你還真是穿啥都好看,我要是能減成你這樣……”
“得了吧。”
話沒說完,穿軍裝也藏不住滿身匪氣的程旭,拎著長劍過來,呵一聲打斷:“你以為你減了,就能變成洛云清了?”
人家可不止是身材好。
想成為洛云清,首先得有一張那樣的臉。
尤嘉南摸摸自己的臉,無精打采地垂下頭,耳邊隨后一句磕磕絆絆:“學長現在這樣,也、也很好,健健康康,比什么,都重要。”
低落的心情瞬間飛揚。
尤嘉南本來也就是隨口一說,真叫他減,還不一定有這個毅力。
他高高興興沖程旭抬起下巴:“瞅瞅學弟說的話,再看你。”
程旭:“我怎么了?”
尤嘉南懶得說他,再將洛云清腰間的鈴鐺也扣上,接著又是一嘆:“你說你,長得好,演技也不錯,怎么不當主役啊?”
反而挑了個全劇本里出場最少的,臺詞都沒幾句。
洛云清反手指向自己:“你看、看我說話,哪能當嘛,而且這個角色,挺適合我的。”
“那你也沒必要……”
活動室門推開,燕戲的人過來了。
宋雪塵赫然在列,借隔壁活動室已經換上衣服,本場話劇主役,圣潔良善、拯救人類于水火的普羅米修斯。
反觀洛云清,雖然扮演神明赫爾墨斯,背后卻生出了一對巨大的黑色骨翼。
尤嘉南:“小洛啊,翅膀感覺怎么樣?重不重?”
黑色骨翼重達20斤,需要三個人托舉著才能穿上,洛云清無視那道緊盯自己的視線,微微皺眉:“有點誒。”
“那要不……”楊瑩抱著劇本過來建議:“還是不穿了吧,反正就走個過場。”
“單穿長袍沒那種感覺。”洛云清還沒說什么,尤嘉南先急了。
這道具可是他花兩個月慢慢磨出來的。
“你也得考慮考慮學弟啊。”楊瑩拿劇本擋臉,小聲提醒:“他腰還疼著呢。”
“哦!”尤嘉南差點把這茬給忘了,“那……算了吧。”
“我只是說,有點。”固定好骨翼,洛云清轉著走兩步,“還能承受,反正我的戲,不多。”
這兩步一轉,就到了宋雪塵跟前,骨翼掃過臉頰,人連退了好幾步。
“啊~抱歉,沒打到你吧。”洛云清揚起一側嘴角沖他笑:“親愛的,普羅米修斯。”
宋雪塵瞬間黑臉。
正打算嗆聲,見四周幾乎都是京大的人,生生壓下那股氣,用僅兩個人聽到的音量:“洛云清,你別得意!等阿珩醒了,就是你的死、期!”
死期啊。
他好怕怕。
真以為醒了,就能證明是他干的?
“比起這個。”洛云清伸出手里的蛇形金杖,抵著對方下巴,迫使他抬起頭:“現在,最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吧。”
好不容易以擔下醉酒這么大的罪名,保住和裴珩之的關系,現在人又不知死活。
這么一折騰,他在宋璟國眼里,還剩多少價值呢。
周圍人眼觀鼻鼻觀心,瞧兩人說著悄悄話,一個始終面帶微笑,另一個卻面色鐵青,誰也不敢上去問一句。
不過——拋開他們之間的那些恩怨不提,洛云清拿金杖勾下巴這一段,還真有點劇本里的意思。
楊瑩和燕戲話劇社的編劇,眼前同時一亮,激動握住彼此的手。
“好了好了。”最終,程旭輕咳一聲打斷:“趕緊排練吧。”
…………
雖然是演反派,角色出場并不多,大部分時間,洛云清都在一旁歇著,偶爾看眼手機。
收到裴厭離要來接他的消息,高興地NG了三次。
“赫爾墨斯,你現在應該露出憐憫的表情,而不是…麻煩收一收嘴角好么。”接戲的程旭忍不住問:“什么事這么開心?”
問出口,他就懂了,“是二爺。”
正要進入角色醞釀情緒的洛云清,再度彎著眼:“你怎么知道,我老公,要來接我?”
程旭:“……”
現在知道了。
他終于能體會夏琳,為什么每次排練都要叉著腰,扯著嗓門吼。
真就不吼不行。
“洛云清,排練!”
“阿卡斯,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
一旦進入狀態,洛云清幾乎每一條都是一遍過,尤其是最后一幕,真面目暴露后,背后長出黑色骨翼,配上始終溫和憐憫又帶著幾分游戲人間的笑,愈發讓人上頭。
縱使不是主役,也能叫人一眼鎖定。
“完了,已經有預感了,這絕對大爆啊。”楊瑩激動抱住雙手,“純種惡人的設定多帶感,死都不洗白。”
“是啊是啊。”另一位編劇連連附和。
眼一撇,見活動室門口進來了一個人,擦擦眼,胳膊蹭楊瑩兩下,“誒!那個是不是裴二爺啊!”
楊瑩順著她的話回眸,驚詫一陣很快又淡定下來,“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肯定是來接小學弟的啊。”
她嘴上這么說,身體早已經離開椅子,背著手幾步過去:“二爺晚上好。”
裴厭離點點頭,目光始終落在排練的人身上。
楊瑩趕緊又道:“排練馬上就要結束了。”
“嗯,好。”隨著陳昭拎幾個紙袋進來,裴厭離才道:“大家晚上都辛苦了,天氣怪冷的,喝點熱飲吧。”
“哇!謝謝二爺。”楊瑩連忙朝手頭上暫時沒事的幾個人招招手。
動靜不大,放在同樣不算大的活動室,足夠惹眼。
很快,程旭就叫排練中的人也都歇下來。
洛云清脫下骨翼,快步到人身邊,“老公你來啦~”
“嗯。”裴厭離撫上他的臉,“穿這么點,冷不冷?”
洛云清搖頭,指向角落里的空調:“開著呢。”
而且,為了掩住肩頭的吻痕,斜肩長袍里邊,他還另外穿了件短袖。
“不冷就好。”裴厭離轉而拿出一杯熱牛奶,“陳昭剛去買的。”
洛云清接過牛奶,抻長脖子望向桌上其他飲品,蜂蜜柚子茶、玉米汁、紅豆薏仁奶……純牛奶貌似就只有他手上這一杯。
“先前不是愛喝牛奶么。”裴厭離托住他的臉,將頭轉回來,“又喜歡上別的了?”
“沒有。”洛云清抱著紙杯連喝兩口,“還是喜歡,這個!”
一杯牛奶幾口喝完,胃里暖暖的,心也滿了。
他再道:“還得排練一次,大概要、要二十分鐘。”
“那我先去車里等你。”
“不在這兒么?”
“怕你分心。”裴厭離轉動輪椅,拉著他走出活動室,背對屋里的人克制地親了一下,“結束了給我發消息。”
“好~”
目送人乘電梯下車庫,洛云清才又回到活動室,轉身就對上眾人揶揄的視線。
“嘶!我選的不是蜂蜜柚子么?怎么這么酸啊。”
“今天的玉米汁,好甜哦。”
“甜的過牛奶么。”
……
洛云清微微一笑:“明天沒有了哦。”
“啊?”
“不是學弟,我們就開個玩笑。”
活動室里,一陣鬧騰。
沒人注意到,一道人影悄無聲息溜了出去。
…………
下到車庫,陳昭推著人停在車門旁,摸了摸口袋,什么也沒摸到,接著又摸向褲兜。
裴厭離:“怎么了?”
“鑰匙不見了,我記得……”陳昭再去翻兜,忽然想起來:“剛才好像和飲料一起放桌上了,我去拿,馬上回來。”
他立刻乘電梯上去,抵達四樓,正碰上來送鑰匙的洛云清。
他晃了晃鑰匙:“小陳啊,這個都能忘?”
“那不是剛才拿的東西太多了么。”陳昭解釋到一半,承認:“是我倏忽大意了,老板娘可別扣我工資啊。”
“一天到晚盯、盯著工資。”洛云清遞過去,“好了,趕緊回去吧,阿離還一個人在車庫呢。”
地下車庫,陰暗漆黑又無光,只能依靠手機屏幕亮度勉強看清四周。
裴厭離低頭滑動著手機里的照片,長出黑色骨翼,卻依舊神圣不可高攀的墮天使。
他兩指一擴,放大。
耳邊漸漸響起腳步聲。
“回來了?”
車庫里回音陣陣無人應答。
裴厭離疑惑轉頭,舉起手機照過去,隨即放下。
“裴二叔。”
宋雪塵再往前走兩步。
“你來做什么。”
“我……送一送二叔。”
“不必。”裴厭離頭也不回,“另外,你和小珩還沒有結婚,現在就叫二叔,太早了吧。”
“……二爺。”
“回去吧。”
裴珩之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萬一,醒不了,洛云清那句話說得對,現在該擔心的是他自己。
父親已經在給他物色其他聯姻人選,那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各家棄子。
他也是。
不行!
他必須在那之前,抓住一個更好的。
否則就只有被拋棄的份兒。
宋雪塵心一橫,再次上前:“二爺,和你聯姻的,本該是我啊。”
如果一開始就同意聯姻,哪有洛云清什么事。
那些偏愛、矚目,該都是他的!!
第42章 第 42 章 “沒有小洛,也不會是你……
“臉可真大。”陳昭都要被這不要臉的話氣笑了, “還本該是他?以為老板收破爛的么,什么貨色都要?”
轉角停下,側目瞥向身旁,“老板娘您瞧瞧, 這么會兒工夫, 就有人來撬墻角了。”
之前呢, 嫌棄老板。
老板娘剛被認回宋家那會兒, 迫不及待找上裴珩之, 后來如愿以償, 輪到裴珩之不知死活躺醫院里頭,又回過頭來找老板。
真當自己是什么香餑餑。
“他是急了啊。”
將鑰匙送到, 洛云清就該回去繼續排練的, 想著反正戲份不多, 鬼使神差跟著下來。
沒想到,竟聽到這么精彩的話。
看來猜得沒錯,裴珩之現在重傷, 能不能醒還是一回事,名聲和人, 一樣都沒握住,他在宋璟國眼里的價值只會越來越低。
最后, 就只能聯姻去換取資源。
說句實話,放眼整個燕京,再難找出第二個像他家阿離這樣, 家世頂級,工作能力強,溫柔且有耐心的。
何況他跟裴珩之的事早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但凡是個男人, 誰又愿意自己頭上一片綠?
即便找到愿意為了利益,忍氣吞聲接手的,他以后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依我看,他就是心里不平衡。”陳昭搖頭一想:“不行,不能再讓他纏著老板,萬一有人經過,到時候說都說不清。”
捏住鑰匙準備過去,剛跨出一步,又被人拽回。
“老板娘?”
“不急,先看看。”
…………
說完那句話后。
屏幕亮光一瞬熄滅,周遭隨之陷入死寂。
宋雪塵心跳莫名加速。
他大著膽子再次邁開腿,黑暗中忽地響起一聲短促的笑,問他:“你也演話劇?”
宋雪塵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說起這個,順著話回:“是啊,我這次是主役……”
“真是浪費。”聲線異常低沉,裴厭離毫不留情,“演話劇前,先去醫院看看腦子吧。”
“二爺……”
“裴宋兩家定親,合的是八字,要的,是宋家小少爺,你是么?”
宋雪塵臉一白,無話反駁卻又不甘心:“要是沒認回洛云清……”
“沒有小洛,也不會是你。”裴厭離再次打斷他,毫不猶豫。
就算之后看在父親面子上應下了親事,他也只是裴二爺聯姻對象,而不是他裴厭離的愛人。
至多不會超過三個月,等到父親相信沖喜無用,就會速速斷開。
裴厭離無意識摩挲著無名指上不離身的婚戒,語調驟冷:“聽清楚了么。”
不等對方開口,緊接著又道:“聽清楚了,就給我滾!”
裴厭離很少像這樣不假辭色。
空蕩的地庫,回聲陣陣。
很快,陳昭手機一聲聲震動。
“老板找我了。”
洛云清點點頭,臉色不變。
走出去兩步,陳昭疑惑回頭,“您不過去了?”
“還有二十分鐘,就結束啦。”洛云清背著手轉身離開,走起路來似都帶著股風。
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
另一邊。
被這樣不留情面指著鼻子罵滾,再又想起方才在活動室外親昵的兩人,宋雪塵攥緊手心,身體不住搖晃,愈發不甘。
憑什么洛云清就能有那樣的優待?
最近,甚至連母親都開始提起他,話劇、賽車、公益……只要他在,總能成為焦點。
憑什么!
“您以為洛云清就是什么好東西么。”他豁出去道:“他根本沒您想的……”
“喲,這不是宋少爺嘛。”陳昭接下電話,一副剛從樓上下來的樣子,“您不去排練,在這兒干嘛?”
“我……”
“本來您演得就不好,再在這兒偷懶,是不想要這個主役位置了?”
陳昭不比裴厭離,作為秘書,各路牛鬼蛇神都領教了個遍,雖說跟著老板脾氣有所收斂,不妨礙他嘴上輸出。
況且,沒聽錯的話,他剛才還企圖拖老板娘下水。
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宋雪塵騰地變了臉,被他這樣一打岔,自然也說不下去了,灰溜溜乘電梯上去。
裴厭離這邊徹底沒戲,他還得再另想別的辦法。
叮——
電梯抵達四樓。
宋雪塵咬著指甲走出去,梯門緩緩合上,身后驀地響起一聲輕呵。
他嚇了一跳驚恐回頭,剛看清楚是誰,就被對方抓住手臂拖去衛生間。
水聲嘩嘩。
宋雪塵被壓在灌滿的水池里,拼命掙扎。
約莫十秒,頭皮一緊又被拽出水面,壓到洗手臺前的鏡子上。
“洛云清!”
“敢覬覦我的人。”洛云清始終面帶微笑,拽著頭發拉近,再又抵到鏡子前,“就憑你,也配!”
“你就不怕我告訴二爺!”宋雪塵嗬著粗氣,一只眼挪過去瞪著。
洛云清慢慢俯身靠近,不經意間露出鎖骨上還沒消散的痕跡,“你覺得,我老公,是信我,還是信你?”
“你們!”宋雪塵一瞬睜大眼,搖頭喃喃:“不,不可能。”
裴厭離怎么說還都是個殘廢,除非……
“哈哈哈!”宋雪塵不禁笑出聲,“我說裴二爺怎么對你那么好,原來也是拿身體做代價啊。洛云清,殘廢的滋味怎么樣?”
話音未落,頭再次被死死壓進水池,持續數十秒,周而復始。
幾次下來后,宋雪塵徹底蔫兒了,早沒了嗆聲的力氣。
洛云清這才松手,任由他脫力坐在地上,蹲下去拍了拍他那張慘白的臉,“快被淹死的滋味,怎么樣?”
宋雪塵強撐起眼皮,看他一眼耷下。
“我要是你,就該……夾緊尾巴。”洛云清掐住他下巴拉到面前,“你現在,拿什么跟我橫?”
林雯婷雖然對他和從前毫無兩樣,但在一家之主的宋璟國面前,一聲不敢吭。
裴珩之又躺在醫院,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一個人。
“聽說母親,已經在給大哥相看了。”洛云清話不多,就一句。
說完松開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推門離開。
現在能依靠的人越來越少,要是連宋墨衍都不站在他這邊了,往后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
洛云清掏出手機,點開塵封已久的視頻,愉悅地勾起唇角。
“你又要NG幾次啊?赫爾墨斯。”程旭啪啪拍著劇本,滿臉和善。
…………
多花了點時間,約莫半個小時后,洛云清匆匆結束排練換下衣服。
收拾好書包,大步走出活動室,門一關,也合上了燕戲話劇社社長訓人的聲音。
“宋雪塵,還能不能好好演?”
“還有幾天就正式演出了,你在搞什么!”
“不能演早說,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
他邊下樓,邊給裴厭離發了條消息。
走出電梯,“排練結束啦”幾個字才堪堪發送成功。
遠遠地,邁巴赫閃了兩下燈。
車門在他過來時提前打開,一上車,放下書包,洛云清就先撲進人懷里。
“辛苦了。”裴厭離搓熱掌心捂著他的手。
兩人都默契地沒去提之前的事,無關緊要,也無須再提。
回去后,吃過晚飯洗完澡,洛云清就趴到床上,由著裴厭離給他捏捏肩膀,松一松酸疼的手臂。
“這兒怎么有道劃痕?”
小臂靠近手腕內側,掀開袖子才能看到一道明顯的紅痕,似被什么東西給割了。
洛云清跟著疑惑,后知后覺猜測,估計是之前拽著宋雪塵頭發壓池子里,被他亂撲騰抓到的。
“還好沒有破皮。”裴厭離湊近細看,指腹壓在上面剮蹭兩下,松了口氣。
隨即拉到嘴邊,低頭吻上去。
“沒、沒關系啦,這點傷,明天一早就消了。”他爬起來,沒骨頭似的歪過去,“還沒有你在我身上,留、留下的痕跡重呢。”
一股青檸氣息靠近,裴厭離放下那只手,轉而掐住人的腰摟近。
低下頭前,洛云清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好聲好氣商量:“還有幾天公演了,到時候……過了那天,好不好?”
正式演出中,長袍里頭是不穿其他衣服的,他每次又都吻得重,痕跡許久都消不掉,難道要他頂著滿身紅痕去演出么?
“……好。”
裴厭離不是很開心,卻也沒有強求,轉而繼續給他按摩肩膀。
腦袋低垂著,明明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瞧著委屈得很。
洛云清忙抱住人的臉嘬兩下,“不到一個星期,很、很快的。”
似乎是跟他待得久了,裴厭離也漸漸學會了他那一套,鼻尖蹭著脖頸,央求:“再親兩下。”
洛云清依言照做,甚至還多了一下。
“再來兩下。”
“啵!啵!”
“再兩下。”
接連幾次,洛云清及時止住,分了個眼角掠向他腰腹下方。
再來,小阿離就要憋不住了。
他轉個頭,仰躺進人懷里,岔開話題:“對了,這次,你來看我演出嘛。”
裴厭離:“當然。”
“可不準再、再被人騙了。”說起這事,洛云清就想起上回。
那可是他的初舞臺,卻只能線上觀看。
“不會了。”裴厭離趕緊應,“那天我提前去。”
隨后又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們的戲服,在哪兒定的?”
“一個學長,他媽媽,是服裝設計師。”洛云清不解:“你問這個做什么?”
“隨便問問。”裴厭離淡笑著,又道:“過兩日,得再去醫院復查看看了。”
“我陪你去!”
“時間來得及么?”
“來得及!排練,都在晚上呢。”
…………
到了冬天,骨科門診更是人滿為患。
大廳叫號等候區里,各式各樣骨折受傷了的,不是腿腳,就是手臂手腕。
洛云清推著輪椅一路走過,還有兩條腿都打上石膏同樣坐在輪椅上的,低著頭,正被對象教訓。
“明明已經折了一條,還非得雪天出門,哎呦喂,給你能耐的哦。”
“老婆我錯了。”
“瓜娃子,莫挨我!看你就來氣。”
洛云清聽了一耳朵,尤其是最后夾帶方言的那句“莫挨我”,抑揚頓挫。
他垂著腦袋,無聲學上一嘴。來到門診科室,臉上的竊笑和頂著黑眼圈,滿眼愁苦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來了啊。”
也就幾天時間不見,唐雅筠憔悴地都快認不出了。
裴厭離遞上剛拿來的X片,熟練地卷起褲腿,“我看骨科最近很忙啊。”
“嗯。”唐雅筠無精打采托腮看著片子,“骨質沒有異常,看來養得不錯。”
她放下片子,戴上手套去檢查,再叫他試著站起來走一走。
“恢復得不錯。”
“既然不錯,唐醫生怎么還,愁眉苦臉的?”重新坐回輪椅里,洛云清給他蓋好加厚版的絨毯,扭頭望過去。
也不知道這句話里哪個字觸發了開關,唐雅筠一聲接一聲地開始嘆氣:“不是因為你們,是因為我……哎!爺爺又再催我結婚。”
有姑姑的例子在前,唐老爺子生怕她一時腦熱,也跟她姑姑那樣,做了無國界醫生。
裴厭離:“你平時門診手術臺兩邊倒,唐老也是擔心你。”
唐老爺子和他父親是舊相識,交情不錯,兩人偶爾一起下棋喝茶。
印象里,老爺子就是脾氣倔了點。
“我知道。”唐雅筠哪能不知道爺爺的用意,可她現在的確沒什么心思想這些事。
裴厭離:“是臨近年底,老爺子又叫你去相親了?”
“嗯。”
其實不止,爺爺的原話是:你瞧老陳家,都有重孫了,白白胖胖的。這么的,爺爺也不是要你非得找個對象,有個孩子就行。
唐雅筠:“……”
對象都沒有,哪來的孩子?偷么!
老爺子真是年紀大了,想一出是一出。
裴厭離就又問:“這次給你安排了哪家?”
唐雅筠不說話,只幽幽看向他身后。
洛云清:“我結婚了!”
唐雅筠:“……”
她還能不知道他結婚了么。
“開個玩笑。”早在她看過來那一刻,洛云清就明白了,“是宋墨衍?”
“嗯。”
無意識攥緊輪椅,洛云清不由分說:“不行!”
他這么激動做什么?
兩人紛紛看過去。
裴厭離疑惑:“怎么不行?”
“他有對象。”
“不會吧。”唐雅筠詫異地眨兩眼:“爺爺篩的,不都是未婚單身么?”
怎么會給他孫女安排這種?
唐雅筠緊跟著問:“什么時候的事。”
當然是之后……
洛云清瞬即偏開目光,“這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他……不喜歡女人。”
第43章 第 43 章 唐小姐想不想干票大的。……
宋墨衍在圈內風評不錯, 家世底蘊雖不及裴厭離,卻也是宋家長子,宋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
待人接物謙卑有禮,本身沒有任何桃色花邊新聞, 算得上是燕京豪門二代中一股清流。
唐老爺子篩了一遍又一遍, 才給孫女精挑細選了這個, 結果居然已有對象!
“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唐雅筠詫異一陣, 腦筋轉得極快, “哎?他既然都有對象了, 那我…不就不用去相親了!”
這么一想,眼底的黑眼圈莫名淡了許多, 臉上重新敞開笑, “二爺往后每天可以再多加半小時到一小時, 增強腿部肌肉鍛煉,但切記不能跑、跳,損傷跟腱……不對啊。”
她忽然緩過神, “你大哥有對象了,怎么還應了周四晚上一起吃飯?”
洛云清嘴角向下撇著, 默默拿走桌上開好的藥單,推著裴厭離一言不發離開問診室。
等到下一位病人推門進去, 科室內罕見地傳出一聲怒喝:“狗東西,騙婚騙到我頭上來了!”
現在這個社會,喜歡同性不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完全合法可以結婚,但不能既要又要。
這把她當成什么了?
唐雅筠忍了又忍,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當即就要給撮合這件事的老爺子打去電話抱怨。
然而號碼還沒撥出去, 先收到一條消息。
【洛云清】:唐小姐之后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
這種衣冠禽獸,當然是曝光!叫他騙婚!
【洛云清】:有證據么?
焚身怒火,驟然被一盆冷水澆滅。
唐雅筠不免有些泄氣。
是啊,沒有證據,連這個也是洛云清半猜出來的。可難道就這么看著他去騙婚?騙不成自己,再去騙別的人?
沒過一會兒。
【洛云清】:唐小姐想不想干票大的。
唐雅筠盯著這句話足足愣了有十多分鐘,連著看完兩位病人后,才利用間隙問:“你有什么好辦法?”
【洛云清】:這得需要唐小姐以身入局了,不是周四約著一起吃飯么。
她得去。
唐雅筠沒有立馬回復。
考慮了近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四點五十左右回了句:“好。”
緊接著又問:“你能從中得到什么好處?”
宋墨衍是他的親大哥,看在她給裴厭離治腿的份兒上,告訴她這件事已經很不錯了,何必……幫著她轉頭去對付自己大哥。
唐雅筠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這其中,一定有個理由。
臨近中午,洛云清才給出了這個理由,短短兩個字:“宋家。”
一天沒養過,就用他跟裴厭離結婚,拉動近百億的項目,賺個盆滿缽滿。
真以為這錢這么好掙?還是覺得,他會不分對象地做慈善?
“你是打算!”他的目的,遠比宋墨衍是個騙婚gay,還要叫唐雅筠震驚。
趕緊放下手機深呼吸了幾下,努力平復住砰砰跳的心臟,才又回復:“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畢竟與我自己有關。但有一點得提醒你,僅是這樣,可拉不下他宋氏接班人的位置。”
【洛云清】:我知道。
精心培養了二十多年,哪是一兩件事,說棄就能棄的,所以啊,這才只是開始。
退出聊天框。
洛云清再又往下,翻到天象娛樂周刊記者楊康,點進去發:“哥,來活兒了。”
…………
周四晚八點。
唐雅筠聽從洛云清的建議,換了套惹眼亮閃的紅色長裙,外搭黑色羊絨大衣,腳踩一雙同色高跟鞋,就連卷發也是下午剛剛做好的,全身上下透露著精致奢華。
“抱歉,我來晚了。”
她比原定時間遲了快二十分鐘。
宋墨衍放下手機淡笑搖頭,極其紳士地給她拉開椅凳,“唐小姐來得正好,他們家今日推出了幾樣新菜品,唐小姐看看?”
“好。”
宋墨衍全程的表現都很不錯,不會讓氣氛冷下去,也會方方面面照顧到她的情緒。
相處起來倒是不錯。
如果他不是洛云清嘴里的騙婚gay,唐雅筠想,或許跟他結婚也沒什么不好的。
反正……跟誰都一樣。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怎么就確定,洛云清不是為了宋家接班人的位置騙她?
唐雅筠思索著,放下刀叉,擦拭嘴角試探:“宋先生之前談過戀愛么?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對面,握住刀叉的手一頓。
速度很快,眨眼工夫,宋墨衍就放了下去,笑著回:“平時工作比較忙,哪有時間。”
唐雅筠刨根究底:“這么說,是沒有咯?”
“嗯,是。”
“這樣啊。”唐雅筠盯著他松開刀叉后,交握在一起反復摩挲的手,臉上笑意漸深,“看來,我是第一個咯。”
摩挲中的手跟著停下。
“唐小姐……”
“開個玩笑。”
這時手機一聲震動,唐雅筠從包里拿出來,關掉鬧鐘放到耳邊,“誒?有手術啊,好,我馬上來。”
她摁滅屏幕,隨即起身:“真是不好意思,醫院突然來了病人,這頓飯不如記我賬上吧。”
宋墨衍跟著站起:“我送你。”
“不用了。”唐雅筠從包里捏出鑰匙晃了晃,“我開車來的。”
穿上外套,拎包離開。
走出餐廳后,唐雅筠臉上的笑一瞬落下。
不久就收到洛云清的消息:拍完了,辛苦唐醫生了。
【唐雅筠】:不辛苦,命苦。
現在還未證實宋墨衍是個騙婚gay,但那一句話就足以證明,這個人滿口謊言。
果然,戀愛結婚什么的,跟她一點都不搭。
還是……
“咦?這不是唐小姐么。”一輛黑色奧迪A6剛開過去,又慢慢倒車在她身旁停下。
副駕車窗降落,陳昭從駕駛位探過來,“您在這兒干嘛?還……”
他上下快速一掃,副駕車門已經被人拉開,唐雅筠徑直坐上來。
“有點冷。”她裹緊外套不禁抖兩下,“有沒有可以暖和的地方,最好能吃飽飯。”
十分鐘后,唐雅筠一身高定禮服,站在麻辣燙店門前,目光幽幽瞥向陳昭。
“看我做什么,不是您說暖和又能吃飯嘛,這不就是?”
拉開推門,店內云霧繚繞,九點了,依舊還有不少人,老板回頭一句“歡迎觀臨,有位置,隨便坐哈”,看見陳昭眼前一亮,“喲!小陳秘書來啦。”
陳昭點點頭找個兩人位。
“行啊小陳,都成熟客啦。”許久沒吃麻辣燙,聞著這股味,唐雅筠倒也有些饞了。
方才那頓法餐,吃了就跟沒吃。
陳昭熟練地拿上小盆和夾子,邊夾菜邊搖頭:“您不懂,麻辣燙絕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以前跟著老板在國外,想吃這一口正宗的,都難。
如今——“有了老板娘就是好啊。”
他終于能歇一歇,也能吃上麻辣燙了。
“你家老板娘……”
“怎么了?”
“沒什么,多給我夾點娃娃菜。”
…………
轉眼來到跨年前一天。
大禮堂早早就給布置起來。
話劇社演職人員都提前了點吃晚飯,隨后馬不停蹄帶上服裝道具前往禮堂,開始化妝。
兩校加起來,參演人數較多,只能分兩間化妝室。
洛云清換好衣服,對鏡剛坐下,就見宋雪塵鬼鬼祟祟出去,同時手機上進來一條新消息,“按照你說的主動約他,他說開會。”
“哦呀?誰給你發消息啊?二爺么?”楊瑩試完色正準備給他上妝,手機叮叮咚咚,想不注意到都難。
裴厭離也給他發了兩條。
【老公】:會議結束了,已經在路上,大約還有十分鐘到。
那會兒晚會還沒開始。
洛云清先發了句“好~”,再應楊瑩的話:“還有給我老公,治腿的醫生,她今天不值班,請過來看戲。”
邊說,邊給對方發送定位:唐醫生過來看看,就知道他那個對象是誰了。
宋墨衍幾乎是和裴厭離同時抵達。
停車場相遇,不免要打聲招呼。
“二爺是來……”宋墨衍頓了頓,失笑:“來看小清演出?”
一看到他,裴厭離不禁想起小洛前幾天在醫院說的話,后來多問兩句,卻被含糊過去。
但以他對小洛的了解,沒有證據的事絕對不會亂說,這個宋墨衍在已有對象的情況下,還去跟唐雅筠相親,也不知道唐雅筠怎么想的。
是不是每天消息太多,漏看了他那條。
裴厭離臉色不變點著頭,反問:“你難道不是?”
“……是。”
說著話,剛到禮堂后門,謊話就被無情拆穿。
“哥哥!”宋雪塵抱著手哈氣。
遠遠看到人,嘴角一咧,就瞧見了他身旁那輛輪椅,臉唰地煞白。
裴厭離也來了!
他該不會,將上次的事告訴哥哥了吧!
視線從門口收回,再看宋墨衍欲蓋彌彰地碰兩下鼻子,裴厭離就隱隱猜到了。
輕呵一聲:“陳昭,我們走。”
抱著花,目不斜視走過。
洛云清已經上完妝,他天生膚色白,不需要涂太多底妝,只眼睛花了點工夫,配合發色,睫毛也涂成了乳白色,微垂著眼,雙手搭膝坐在椅子上,就好似一位善良的神明,正為人類深陷困苦而心生不忍。
但實際上,情況恰恰相反。
更甚至,裴厭離一聲“小洛”,那股悲天憫人的情緒驟然消散,快步跑過去,喊:“老公~”
“別蹭啊。”楊瑩急地在后面追:“一蹭,底妝就花了。”
洛云清及時止步,依依不舍收回伸出的兩只手,裴厭離見狀捏了捏,將精挑細選的玫瑰花遞過去,哄著:“先演出。”
“好吧。”
給他帶了禮物,也沒忘記其他人。
不一會兒,另外訂的花就都到了,每人一束百合郁金香。
“哇!連我們都有誒!”
化妝室內,竊喜聲此起彼伏。
“謝謝二爺!”
“祝你們演出成功。”裴厭離轉而又將注意落到洛云清身上,“對了,來的時候遇上你大哥了,他……”
明明是一起到的,他訂的鮮花都已經到了,人卻沒露面。
洛云清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佯裝驚嘆:“真是稀奇,大哥,居然會來?”
直到快開場,宋墨衍方才現身。
“禮堂太大了么。大哥……”洛云清著重瞟了眼他微皺的衣領,很快收回視線,“迷路了?”
“稍微有點事。”宋墨衍不自在地撇開頭,“最近天冷,母親身體不太好,叫我過來看看,預祝你和小雪,演出成功。”
“哦。”洛云清慢條斯理撥弄著懷里的花。
宋墨衍瞬間注意到,是裴厭離帶過來的那束,不僅如此,每間化妝桌也都擺著花束。
而他,什么都沒準備。
“哦對了。”宋墨衍急忙補救:“母親托我問你,過年回家么?她,想你了。”
這句話剛說完,換好衣服的宋雪塵出現在門外,不自覺捏緊長袍。
“跨年,就不必了。”洛云清又撥了兩下玫瑰花,放到化妝桌上,“我和二爺得回老宅,陪老爺子,不過……年后,倒是可以和二爺,回去一趟。”
宋墨衍:“那也好。”
演出就要開始,洛云清理了理長袍準備前往后臺,路過他身邊,狀似無意輕疑:“母親,不是有我的聯系方式么。”
但是自9月29號之后,只發過一條信息。
新婚第二天,叫他好好服侍二爺,要聽話,不要惹惱了他。
第44章 第 44 章 哥哥弟弟,廝混丑聞曝光……
同樣是新婚第二天。
他跟裴厭離回福利院, 婆婆拉著他避開了人,問他在裴家有沒有受欺負,裴家其他人對他怎么樣。
“裴二爺是個好的,那樣倉促的情況下, 還專門封了請柬請我們。但婆婆還是擔心, 他現在這樣, 能不能護住你。”
“現在剛新婚, 是好, 就怕這日子一長……你啊, 可得留點心眼。原本這事就夠埋汰的,往后更不能委屈了自己。”
“你若退一步, 旁人瞧你好欺負, 越發得寸進尺。”
……
她教他, 堅強,不能軟弱,要硬氣, 要始終和自己的愛人站在同一條線上,最重要的, 是要為他自己著想。
這之后收到林雯婷的消息,怎么看怎么諷刺。
她發那些話, 是真的擔心他?還是擔心,他萬一惹惱了裴厭離,惹裴家厭棄, 從而牽連到宋家?
說實話,在看到那幾條信息時,四肢都泛著寒意。不過好在,他本就沒對這個母親抱有太大期待。
沒有期待, 也就不會失望。
她的小兒子,從始至終都只會是宋雪塵,而非他。
現在居然跟他說,她想自己。
誆誰呢。
八成是宋璟國又想跟裴家合作什么項目,而他,宋墨衍,為了挽尊編這么個幌子,轉移話題罷了。
可憑什么,他想轉移話題,就得配合呢?
洛云清輕飄飄撂下一句,不去看他凝滯的臉色,揚長離開。
其他人化好妝后,也都陸續前往后臺準備。
裴厭離更是在洛云清走后,第一時間繞行到禮堂二樓,正對舞臺中央,洛云清給留了三個好位置。
小洛難道早就知道宋墨衍會來?
裴厭離狐疑望向余下的一張空位。直到晚會正式拉開序幕,宋墨衍并沒有過來,更疑惑了,“陳昭,還有誰要來么?”
“沒有了吧。”陳昭搖頭,對此也一無所知。
老板娘記著賽車那天,他不僅不幫忙還溜得飛快,后來的事就都不跟他說了。
裴厭離再又看了兩眼,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想了,專心看起演出。
話劇社的劇目,老樣子被安排在后半場。
稍微提前點,陳昭才從掛在輪椅的袋子里掏出相機,調試設備搗鼓著,絲毫沒注意到,有人坐在了旁邊那張空位上。
“需要幫忙么?”
“謝謝,鏡頭已經裝……”
陳昭道著謝抬頭,笑容微微一怔,“唐小姐!”
“嗯哼~”
“您……”怎么在這兒?
還沒問,陳昭已經反應過來,“這張空位原來是給您留的啊。”
“是啊,好不容易不加班,來看演出。”唐雅筠探身朝他右側揮手,“二爺也來啦。”
“嗯。”裴厭離點點頭,捏著節目單望向舞臺,再又轉過臉,“小洛請你來的?”
“反正被相親對象鴿了,無聊也是無聊嘛。”唐雅筠大大方方。
她這么一提醒,陳昭頓時想起前兩天看到的新聞:“您和宋家大少爺?”
“嗯!”唐雅筠笑著應:“很般配吧。”
兩人長相都不差,自從一起吃飯被曝光后,媒體就在大肆宣揚,稱他們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唐老爺子也格外中意這個未來的孫女婿。
但也只是長相。
一想到宋家跟老板娘的關系,以及宋墨衍區別對待兩個弟弟的態度,陳昭就很難評。
不過這是唐雅筠自己的選擇,他也無從干預。
知曉部分內情的裴厭離一瞬擰緊了眉,意有所指問:“確定了?”
和一個明明有對象卻隱瞞下來的男人結婚。
“哎呀二爺放心吧,那事本來又不確定是不是。”唐雅筠托著腮,沉浸在即將為人妻的世界里,余光一瞟,掃到一樓右側角落鶴立獨行的男人身上,很快又瞥向別處。
當沒看見。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后半場就到晚會的重頭戲,由京大和燕戲兩大話劇社聯合帶來的希臘神話劇——《雙面祭品》。
故事主要圍繞普羅米修斯和阿卡斯兩位主角,在拯救陷入困境人類中,與活體魔盒潘多拉展開拉鋸戰。
卻不想,這一切的元兇,竟是人類精神支柱,宙斯派遣到人間的神使,赫爾墨斯所為。
他送往人間,被稱為“希望火種”的潘多拉,實際上是所有罪惡根源。
阿卡斯每向潘多拉許一次愿望,就會促使地獄大門打開缺口,釋放源源不斷的惡意,摧毀意志。
直到最后一幕,赫爾墨斯才顯露真身。潔凈的面龐早已黢黑,手臂、胸膛,所有看得見的肌膚上,布滿金紋。
他居高臨下輕撫著普羅米修斯淚液風干的臉頰,面對數以萬計的痛苦嚎叫,依舊如最初降臨在人類面前時那樣溫和:“你能殺了我么?”
此時,愛上阿卡斯的潘多拉早已叛變,化作了普羅米修斯手中的箭矢。
下一幕就該是普羅米修斯,掙扎痛苦地,最終攥緊箭矢插進赫爾墨斯胸膛。
但——
“感覺不太對啊。”
“老天,我一下子就出戲了。”
“演普羅米修斯那個是燕戲話劇社的吧,他們不應該更能參透劇本內核么?”
“普羅米修斯不是徹頭徹尾的好人么?怎么會是那樣兇惡的眼神。”
“無語,他根本接不住戲啊。”
………
觀眾席開始嘀咕,已經下線的程旭和燕戲話劇社社長同時捂臉。
明明前三幕還都過關,怎么就對峙這兒出問題了?
“之后燕戲的新年晚會,我會把他換掉。”不用程旭開口,燕戲社長自覺地道。
讓這個一年級當主役,簡直就是敗筆。
噓聲越來越多。
再繼續下去,非得叫他毀了整部戲。
這不光是他一個人,還是兩大話劇社共同辛苦這么多天的成果。
洛云清無聲輕嘆,往前邁了一步,用力抓住宋雪塵的手,將那支箭矢送進自己胸膛。
全場靜默。
楊瑩立馬反應過來,這是之前設定的一個版本,在這個版本里,赫爾墨斯才是主役。
由于洛云清不想講太多話,且整部劇價值導向需積極向上,最終就給砍掉了。
“普羅米修斯,你,往后看看。”洛云清摳破藏在胸口的血包,指尖蹭著血漿抵住他的臉頰向后,“這是人間么?”
人間早變成煉獄,到處充斥罪惡。
作為地獄守門人,赫爾墨斯的使命已經完成。他笑著道了句“地獄,無處不在”,坦然墜入深淵。
整部劇最后開放式結尾,留下懸念。
總體來說,演出還是很成功的。
但一下舞臺,燕戲話劇社社長還是不免拎著人到一旁訓話,“你怎么搞得?演出前最后一次排練不是挺好的么?上臺給我捅那么大婁子!要不是洛云清接住你的眼神繼續演下去,看你怎么辦!”
又是洛云清。
宋雪塵攥緊手心,低下頭囁嚅:“對不起社長。”
“光一句對不起有什么用?”
本來,社長也是看好他的,覺得他長相不錯,可以發展成話劇社臺柱子,否則也不會洛云清一句“我覺得他能演”就同意了,現在來看,還是太嫩。
可這個并不能成為,他差點搞砸這部戲的理由。
人家洛云清也才大一,甚至還不是話劇專業,只是因為愛好。
這一比,簡直天差地別。
宋雪塵被訓得無地自容,深深埋下頭,耳邊還不時傳來幾句對洛云清救場的夸獎。
所有人都喜歡他!
“你……哎!”社長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事情已經發生,她就算罵也沒用,“下次你就,先別上了,在旁邊再好好學習吧。”
“社長!”
“之后是咱們燕戲的新年晚會,要送到國內參賽的。”京大這個只是本校看個熱鬧,他們自家排的,對標的可是全國賽事。
不論宋雪塵如何央求,社長都不再退讓,之后的主役,也還是放在大二大三生上選拔。
“為什么?”宋雪塵就不明白了。
整場話劇,他也就最后一幕沒接住而已,至于直接辭了他么?說到底還是洛云清,要不是他,要不是看見他那張臉,他也不至于……
“洛、云、清!”
現在很得意吧,又搶到風頭了。
…………
演出結束不久,宋墨衍就收到了宋雪塵發來的消息,一句話沒有,只有一個委屈哭的表情。
他立馬起身,繞過后臺去了化妝室。
隨后,唐雅筠也收到一條消息。
【洛云清】:好戲開場,唐小姐該您了。
唐雅筠:“……”
她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嫖的演出看。
不過也好,不管今天什么結果,都省得她以后再去演了。
唐雅筠爽快地回復一句“好”,跟上身旁本就要去化妝室的兩人:“你們要去后臺吧,帶我一起唄。”
既是小洛請來的,帶上也無可厚非。
裴厭離沒有絲毫猶豫點頭。
一路上,唐雅筠都不禁贊嘆:“有一說一,洛云清演得確實不錯。”
除卻最后一幕有些小瑕疵,其他幾幕,但凡出場都稱得上驚艷,服化道也非常用心。
其他人配合的都非常好。
她看著看著,差點就忘了今天的目的。
“小雪演得也很好。”
路過后臺,途徑一道安全出口門,分外耳熟的聲音倏地穿進幾人耳中。
唐雅筠立即停下。
不多時就又傳來一道哭腔四起的少年音:“社長要換了我,還說,洛云清比我演得好多了,我跟他,完全沒有可比性。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跟他比啊。”
“我知道。”
“父親向著他,母親也向著他,我知道,他是爸媽親兒子,我……什么都不是!”
“誰說的,你也是爸媽的孩子。”
“哼!哥就會哄我。”
嘭!
安全出口的門猛地被人砸開。
唐雅筠滿臉陰沉地看著她“忙著開會”的相親對象,以及被他圈在懷里一臉驚慌的男生,身上戲服都沒換,就那樣小鳥依人窩縮著,什么情況她還看不出來么。
“唐小姐!”
“宋先生這是在做什么?”唐雅筠猛掐大腿,眼淚說來就來,顫著手指向他們,“你,你們,原來你們!”
“哇哦~”
正這時,受邀來給話劇社拍大合照的楊康無意路過,下意識舉起相機,拍下這抓馬的一幕。
宋墨衍第一時間擋住臉,罕見動怒:“別拍了!誰叫你拍的!”
“宋先生,我真是……看錯你了!”不等他去找楊康麻煩,唐雅筠先發制人,后退兩步捂住嘴,轉身跑開。
楊康也趁機溜走。
趕在唐雅筠跑出大禮堂前,拍下她迎風落淚的照片。
緊接著,不到一個小時,“宋大少爺安全門私會自家毫無血緣的弟弟,氣哭相親對象”的新聞霸榜熱搜。
見孫女哭紅了眼回家,唐老爺子本就心疼得不行,怎么問都不肯說,再又看到這條熱搜,當場暴怒。
“他姓宋的真是好本事!!”
第45章 第 45 章 單向玻璃鏡,懲罰。……
唐家, 可是往上數,傳承有十三代的醫學世家。
門下學生,不夸張地說遍布整個醫療界,老爺子現年快八十了, 還三五不時到醫院坐班看診。
從人脈到資源, 再到家風聲譽, 不管哪方面, 宋家都算高攀。
也是看中了宋墨衍在外的品行為人, 唐老爺子才捏著鼻子叫孫女去相看, 結果竟是這么個玩意兒。
不光喜歡男人,喜歡的, 還是自家弟弟!
縱使這個弟弟跟宋家沒有半分血緣關系, 也從小養在宋家這么多年, 誰又能保證,他是在知道這個不是親弟弟后才喜歡上的?
要是之前……
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他在“有喜歡的人”這個前提下, 舔著臉去跟唐小姐相親。
這算什么?
這把唐家人當什么了?
一時間,譴責謾罵紛沓而至。
宋璟國五十好幾近六十的人, 被一通電話罵得狗血淋頭,偏偏還不能說什么, 只一個勁兒賠盡好話。
“這件事,宋家如若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復,我唐家可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完全不給他再解釋的機會, 電話直接掛斷。
書房里也隨之陷入死寂。
“父親。”
宋墨衍剛開口,一只煙灰缸直奔面門砸過來,哐當碎裂在腳邊。
“看看你們干的好事!”宋璟國嘭嘭拍著辦公桌,呼哧呵氣, 雙目赤紅,“宋家的臉,都叫你們給丟盡了!!”
聲音透過半掩的房門傳到外面。
宋雪塵縮頭耷肩,臉早已白得不成人樣,明明別墅內28度恒溫,卻如墜冰窖。
耳邊還不時傳來宋璟國的暴戾怒喝。
“知不知道你母親費了多大力氣才跟唐家搭上?”
“這一下,全叫你們給毀了!!”
“你自己看看,看看網上把咱宋家說成什么樣兒了!”
……
“外面的,給我滾進來!!!”
一聲驚雷震落,四肢好似都被電麻發軟。
宋雪塵每挪動一下,都要緩很久,好不容易走到三米外的房門口,徹底走不動了,頭更是一點不敢抬。
“這件事。”宋璟國曲起一根手指,用力點著桌面,“你們是不是得先給我,一個解釋,嗯?”
熱搜上那張照片拍得極其巧妙,難舍難分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叫他找不出任何理由去辯解。
“你,你們。”宋璟國簡直要被嘔死,指指老大,再又指向門口,“小雪啊小雪,這么多年,爸也是把你當親兒子一樣的疼,你就是,這么報答我們的?”
“爸,我……”
“這不關小雪的事,是我。”宋墨衍捂著額頭,側跨一步擋住他瞪向宋雪塵的視線,“是我,先喜歡小雪的。”
“你還有臉說!”
宋璟國差點被他氣背過去,轉手將桌上的文件掃落,“你們一個兩個,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現在我問你,這件事打算怎么辦?唐家那邊怎么交代?網上又該怎么交代?你們說啊!!”
接班人鬧出這么大一樁丑聞,對宋氏的打擊不言而喻。
所有即將洽談好的合作,紛紛暫停,明著說再考慮考慮,實則都在觀望這件事的后續發展。
發展好,合作繼續,發展不盡如人意,真出現了哥哥弟弟搞在一起這樣的事,自然也沒談下去的必要。
宋璟國問是問怎么辦,實則解決辦法只有一種,就是劃清他們之間的界限。
宋墨衍和宋雪塵,不管從前還是以后,都只能是兄弟。
“父親!”
“你要毀了宋氏么!”
只一句話,叫宋墨衍啞口無言。
宋璟國隨即喝道:“還不趕緊給我去唐家賠罪!”
…………
“哈哈,怎么樣?我這演技還算過關吧。”
“叫所有人都知道他騙婚,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不得淹死他!”
“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他那個對象,居然會是宋雪塵!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回到家,房門一鎖,唐雅筠舒舒服服泡了個澡,給洛云清打去電話,通話近三分鐘,卻都是她在說。
“你怎么不出聲啊?是……二爺在你旁邊?”
何止啊,他正拿著手機開擴音聽呢。
房間里只聽到唐雅筠幸災樂禍的笑聲,她越高興,一臉乖巧坐在沙發上的洛云清就有多想撞墻。
“我猜噢,那狗東西,估計還得來道歉,真煩人。”唐雅筠絲毫沒察覺到任何不對,又問:“你說接下來我該怎么辦?”
洛云清:我也想知道我接下來該怎么辦!
“說話啊?二爺真在你身邊?”
裴厭離不語,只沖他挑了挑眉,示意他出聲。
“我覺得吧。”洛云清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心一橫:“這事兒,唐、唐小姐您是受害者。”
“嗯、嗯!然后呢。”
“您,只需要擺出受害者的姿態。”聲音越來越低,“其他事,不是自有唐家給您,撐著么。”
“對哦,我是受害者。”唐雅筠起身走到窗邊,望向遠處大門外這個點駛來的車輛,輕笑:“道歉是他的事,我干嘛非得接受。”
僅宋墨衍今天這一個行為,就足夠她惡心許久,原諒?下輩子都不可能!騙婚的狗東西!
“這事兒謝啦。”
“不、不客氣。”
電話隨即掛斷。
屋內也跟著安靜下來。
“老婆今晚夠忙的啊。”裴厭離放下手機,驅動輪椅到他面前,伸手勾住埋頭藏起來的下巴,“是不是啊,老婆。”
一開始他就在奇怪,怎么會請了唐雅筠看演出?
這兩人,除了醫院里能說上兩句話,平日也不像交情有多深的樣子。而且,不早不晚,還是在唐雅筠跟宋墨衍相完親之后。
原本只是疑惑,并沒有多想。
直到他們撞破宋墨衍的事,一切不對勁的地方,都有了合理解釋。
“你早就知道宋墨衍的對象是誰,是不是?”
洛云清默默偏開目光,很快又被他捏著下巴轉回來。
“老婆,說話。”
“我就那么一猜。”
“什么時候發現的?”
當然是上輩子……
腳尖微往上勾,張了張搭在膝上的兩只手,洛云清心虛不已:“被,認回宋家的時候。”
不等裴厭離再問,他趕緊又道:“老公,我錯了~”
裴厭離:“錯哪兒了?”
這個范圍就大了,不該聯合唐雅筠先給宋墨衍設套兒,叫對方誤以為唐雅筠很滿意他。
又三番四次,明里暗里挑釁,給宋雪塵制造除了宋墨衍以外無人依靠的危機,迫使他急切抓住這根藤蔓。
更不該,提前跟楊康打好招呼,叫他適時“偶然”路過,碰巧拍下照片……
洛云清嘴皮子不利索,也不想一一坦白,主動將下巴送進他手心里,蹭著說:“哪兒都錯了。”
早知道他這么快就看出來了,就該另想其他更穩妥的法子。
“老婆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掌心里一陣癢癢麻麻,看他這樣乖順討好,裴厭離就知道他不是誠心認錯,何況——“老婆的錯,不在這兒,而是…沒有提前跟我說。”
他狠心收回手,轉動輪椅背過身,略顯落寞:“老婆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呢。”
這么大的事一直瞞到事發。
萬一中途出了差錯,他該怎么補救?
“老公……”
“我到底是你的丈夫,還是只需要你照顧的瓷偶?”
這一句一句,打得洛云清措手不及。
他趕忙站起身,兩步跑到人面前,急道:“老公,我沒有、沒有那個意思,這不是怕你……”
“擔心?”
洛云清連連點頭。
點到一半,恍然發覺,這情況跟上次賽車沒什么兩樣。
任何事,他都下意識去瞞著。
就怕有一天,裴厭離會發現他其實一點也不乖,更甚至,是個手段極其卑劣的,壞人。
“你這樣,才更叫我擔心。”一根手指抵住他緊皺的眉間緩緩揉散開。裴厭離抱住人輕嘆:“不知道這些事會不會將你卷進去,找的那些人可不可靠。”
“老公我……”
“下次,盡量跟我商量。”
洛云清呆愣眨眼,這走向,不太對啊。
他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聽清楚了么。”
“聽清啦!”
高高吊起的心平安落地,洛云清笑嘻嘻親了他兩下,“老公,宵夜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先不忙。”裴厭離分開兩指,扣住他的腰,另只手戳向他臉上的笑,“我看你,倒是一點都不像知道錯了,真以為,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事情過都過去了,洛云清努努嘴:“那,老公想怎么樣?”
兩分鐘后,洛云清就跟床上似曾相識的斜肩長袍,大眼瞪小眼。
這衣服,晚會結束后他不是換下來了么。
裴厭離:“換上。”
畢竟有錯在先,洛云清不敢有異議。直到換上長袍,被站起來的人壓在單向玻璃窗上,反應過來:“不是,等會兒,老公,這不對吧。”
“哪里不對。”
哪哪都不對!
不是在說晚上那件事么。
“老婆總是不長記性,我只好……”掐住腰的手緩慢滑進衣袍里揉捏,“換種方式,讓老婆長長記性。”
洛云清至今還能想起初次,連忙求饒:“我已經,長記性了!”
“哦?”裴厭離低頭吻住瞬間紅透的耳垂,輕聲問:“老婆長什么記性了?”
“以、以后的事盡量都跟老公說,絕、絕對不再擅作主張。”
身后溫度越來越燙。
集中排練這幾天,算是把他憋壞了,這才剛結束就迫不及待。
“我今天……好累。”
就算是半殘狀態下的裴厭離,他也吃不消啊!!!
“不妨事,我來。”
單向玻璃窗上留下幾道分外明顯的指痕,洛云清縮回床上,咬住被角直想哭。
偏偏裴厭離還要一本正經繼續說剛才的事:“那個記者也是老婆提前找好的?”
洛云清早已經有氣無力,哼:“嗯、、、”
“可靠么?”
“以、以前打雜工,跟楊哥一起蹲、蹲過!”
“楊哥?”
洛云清一怔,連忙將頭埋進枕頭里。
好在裴厭離并沒有多計較,隨后又俯下了身再問:“這件事給宋家帶來的沖擊不小,老婆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洛云清: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么正經的話!
他恍恍惚惚,呢喃了幾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么,就聽到耳畔一聲堅定地“好”。
素了將近一星期,一個晚上雙倍補足,洛云清先遭不住了,一口咬在人下巴上睡過去。
這一睡,到第二天早上十一點。
洛云清還沒有完全緩過神,砸吧幾口早飯拿起手機,才發現宋璟國居然給他發了幾條消息,話里話外都在感謝裴厭離。
“你干了什么?”
裴厭離將熱好的牛奶遞過去,面色無常:“沒什么,只是……跟宋家續了幾個合作罷了,以你的名義。”
第46章 第 46 章 是不是偷吃壯陽藥了?……
事情發酵一夜, 宋氏已經掉了數個項目,林林總總加起來,價值近千億。
盡管宋墨衍很快去了唐家賠禮道歉,唐小姐也沒有接受“只是弟弟腳崴了攙扶一把”這樣拙劣的說辭。
她不接受, 唐家自然也不能接受。
撮合這件事的老爺子, 更是不留情面, 大發雷霆將人罵了出去。
這無疑讓宋氏雪上加霜。
本打算再考慮的合作商紛紛割席, 競爭對手也跟著落井下石, 沒多久, 連宋墨衍曾去過gay吧都被扒了出來。
好家伙,徹頭徹尾的一個gay, 卻去跟唐小姐相親!
什么目的, 不用再說了。
宋氏集團官網一瞬涌入更多謾罵, 遠比之前還要難聽。
宋璟國在書房枯坐整夜,手機叮叮咚咚就沒靜下來過,全是宋氏各大股東打來責問的電話。
經營多年的名聲, 一朝敗落。
誰不急?
誰又不氣?
更別說平白無故損失了數百億。
宋墨衍難辭其咎,他這個做父親的, 教導不好兒子,也同樣有錯!
說都說, 要個交代,實則就是要宋家承擔起這件事帶來的全部損失。
這對宋家,無異于破產。
就算不破產, 也會從這個圈層退出去,且再無進入的可能。
只稍微這么一想,宋璟國就控制不住地躁怒。
他半生心血啊,竟被這樣毀了!!
現在還能怎么辦?
舔著臉求助從前的合作伙伴, 無果后,宋璟國終于從犄角旮旯里拖出裴家,想起他還有一個兒子。
送到裴家沖喜近半年,似乎很受二爺喜愛,前陣子還頂著寒風凍雨去看他賽車。
如果是裴家……
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的心態,聯系到裴厭離秘書,宋家如今遭遇這么大的危機,他也算豁出這張老臉了。
“既是小洛家,我能幫,自然得幫。”
忐忑焦灼等了三個多小時,裴厭離總算松口,不僅續了之前的合作,還以洛云清的名義又簽了幾個項目。
宋氏芯片在國內一向拔尖。
反正找別人也是找,裴厭離索性還是將這個機會留給宋家,并且點明是看在誰的面子上。
洛云清。
一度被各大股東們遺忘的名字,時隔半年再次跳到眼前。
比起損失的項目,他們更擔心的,是身為宋氏未來接班人的宋墨衍,丑聞纏身,日后要如何帶領宋氏?
如果早已預見下坡路,不如詐宋家一筆撤資,總好過以后損失更多。
但現在,接班人也未必是宋墨衍了。
宋家還有一個,親兒子!
雖然才剛滿十八,年紀尚小,勝在沒有任何黑料,又已經結婚,對象還是裴家二爺。且進入大學以來,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除人工智能專業,另外還輔修了金融管理,網上風評也一直正面積極。
這不就是妥妥的預備接班人!
宋璟國尚還不知道股東們涌動起的心思,只覺得壓在心口一整晚的重石,倏地被推開,身體驟然輕盈許多。
對著電話連聲道謝。
“合作可以繼續跟宋氏談,其他的,恕我也愛莫能助。”裴厭離沒有攪和進去的打算。
宋家依舊身陷騙婚風波。
這之后,就不是他該考慮的事了。
…………
咬了一口的筍丁燒麥啪嗒!掉回碗里,洛云清一臉錯愕,“你,我,我跟他們……”
他放下筷子,深吸口氣嘟噥:“你不幫他們,也不會有人指、指責你的。”
又不欠他們的。
裴厭離把話攤開:“我不是為了他們。”
續合作是本就有的打算,至于以他的名義另簽項目,“老婆忘了昨晚說過的話?”
“昨晚?”洛云清用力想了想,“我說什么了?”
只記得被拖回床上,還罵他來著,一天天牛勁都用在他身上。
除此之外,還說過什么?
瞧他一點印象都沒有,裴厭離偏開頭無聲輕嘆。
隨即,臉又被人掰轉回去。
洛云清非得問出來:“我叫你,去、去幫宋家?”
他能干出這么惡心的事?
“不是宋家,是宋氏。”裴厭離抓下臉上的手,捏了捏,“宋墨衍出這么大的丑聞,不說宋璟國什么想法,宋氏股東們可不會坐視不理,任由這樣一個有污點的接手宋氏,宋雪塵又只是養子,拋除他們兩個,剩下還有誰呢?”
只剩他了,這個認回宋家不久,卻被當作棄子扔出來,跟他聯姻的親兒子。
洛云清心里冷不丁咯噔了一下,惴惴不安。
難不成昨晚,他將想要宋家給禿嚕嘴了?
眼睛一瞬瞪圓,上下左右骨碌碌地轉,支支吾吾:“丑聞這種事,過個把月也、也就散了。”
宋璟國培養了二十多年的接班人,不可能說換就換的。
“但至少。”裴厭離將碎發給他別到耳后,捏了捏耳垂:“老婆已經走進了他們眼中。”
目前宋氏絕大部分權利還都掌控在宋璟國手中,單看宋墨衍的能力,只能說無功無過,倘若他在宋璟國正式宣布接班人前超越宋墨衍,接手宋氏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預想,總是好的,可萬一結果……你,不就虧了。”洛云清還是有些心疼。
他這完全是花錢買一種五五分的可能。
“那么。”裴厭離夾起他沒吃完的筍丁燒麥,送到人嘴邊,“老婆可得加把勁努力點了,別讓我虧太慘哦。”
“……好!”合作定都定了,他也不能說撤就撤,為今之計只能是將宋氏徹底抓住。
洛云清一口咬住燒麥,包了滿嘴,嚼吧嚼吧,邊咽邊嘀咕:“肯定不能,讓你虧錢。”
“嗯?老婆說什么?”
“我說。”洛云清一頭扎進他懷里,仰起臉,對著眼前的喉結親了親,“你對我,真好~”
他開心笑的時候,會露出犬牙,眼型彎成半弧狀,睫毛微微耷下來半截,細閃亮光若隱若現。
喉結上下滾動。
裴厭離圈住人啞聲問:“早飯吃飽了么。”
“嗯!”洛云清完全沒意識到不對,認真評價:“這個燒麥還、還挺好吃的。”
“好吃,下次再叫阿姨做。”說著話,一只手從毛衣下擺伸了進去。
笑容陡然一僵,洛云清低下頭,說不出地幽怨:“我剛醒誒。”
他是不是背著自己天天喝甲魚湯了?火氣這么旺?
“想要,獎勵。”毛衣里作亂的手徐徐向上抱住肩頭,裴厭離稍一用力,將人從椅子挪到懷里,蹭著臉頰:“老婆,難道不該夸夸我么。”
聲音又輕又緩,像帶著一根羽毛,在心尖左一下右一下,若有似無撥掃。
洛云清有點遭不住了,還又被他兩輕一重捏著敏感點,臉頰迅速染上一層薄紅。
咬著唇,不禁想問:“你就沒飽么?”
“每天都很餓。”
那還得了?洛云清捂著腰就要溜走,只可惜他慢了一步,沒等下去,就被人操控著輪椅帶回房。
“老公,我腰不太好。”他連忙道。
“那換種方式。”
洛云清:“……”
這是換方式就能緩解的么。
“啊!我想起來了!過年是不是得回、回老宅啦?”
“嗯。”
“我想緩緩。”
“好。”
十分鐘后。
裴厭離就問:“緩好了么。”
“……”
洛云清怒了。一怒之下翻身而上,捏住他下巴,表情格外兇狠:“就不信了,我都飽了,你還能餓著?”
接下來,一個下午加晚上,房門就沒打開來過。
臨至后半夜,洛云清徹底累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人又攀附上來。
“裴厭離。”再出聲,嘶啞的嗓音都在顫抖,“你老實說,是不是偷吃壯陽藥了?”
裴厭離分外委屈:“沒有。”
沒有會是這種情況?
曾經的耐力呢?說好的性冷淡……不對。
新婚夜他就挺高漲的,只是礙于腿疾,影響他發揮了!
“只是因為喜歡老婆。”
游離的注意力瞬即被這句話叫回神。裴厭離從身后抱住他,叼住后頸,氣聲傳到耳邊:“每時每刻都想貼著,忍不住啊。”
戴有婚戒的手,緊扣住他的五指。
從第一眼,看見新聞里那張照片開始,內心深處莫名悸動。
裴厭離:“怎么又哭了?好了我保證,最后一次。”
他放緩動作,輕柔地吻走人臉上的淚。
哭一哭是好事,一直哭就不好了,就算是這種事,也希望他永遠是快樂的。
越到最后,裴厭離越溫柔。雖沒什么力氣,洛云清還不至于像前幾次暈過去,懶散趴在沙發上,看他忙前忙后換床單,時不時給自己渡兩口溫水。
裴厭離完全能夠站起來了,只是走得不快,腿部稍一用力,還有點疼。
“老公。”洛云清累地眼皮一耷一耷,“你能站起來這事,要告訴爸么?”
老爺子可是每天都在盼望他能健健康康。
現在,除了肺還有點問題,其他基本都大好。
“暫時先不說。”換完床單,裴厭離再又將他抱回床上,取出抽屜里的軟膏,一點點涂抹,“等再過段時間,等我完全好了。”
“嗯、、、”
洛云清舒舒服服閉上眼。身上很快落下來一雙手,熟練地給他按摩腰部。
“再重點。”
“不疼么?”
洛云清掀了下眼皮,輕聲控訴:“比你掐著好多了。”
每次完事,腰上都會留下鮮明的指痕印子,幾天不得消。
之前換衣服排練話劇,險些被人看到。
“我下次……輕些。”
“嗯~”
不知疲倦喂不飽,卻也能顧著他的感受,倒也沒有那么糟糕。
洛云清被他按著腰睡過去,整天沒有拿起手機,后來才看到宋璟國緊跟著發的消息。
因為裴厭離,想起他這個便宜親兒子了,叫他過年回家一趟。
某種意義上來說,宋墨衍的謊話算是歪打正著。
宋家,他肯定會回的,不然又怎對得起裴厭離投資的那些項目。
但不是現在。
…………
臨近年底。
洛云清跟著裴厭離回老宅。
老爺子高興極了,拉著他們說了很久的話,多數在問裴厭離身體狀況,提到他的腿,不禁想起同樣斷腿的孫子,眉眼間藏不住擔憂。
“小珩……”
昏迷了都快有一個月。
“我聽說老大還為這事,找過你麻煩?”
這沒什么好隱瞞的,裴厭離點點頭。
“他也是太急了。”事情完整經過,老爺子早聽管家說了,“你莫往心里去。”
“我知道。”
再又說了幾句話,裴厭離便借口累了,帶著洛云清回去,途徑大房院子,正碰上大夫人王曼舒從屋里出來。
站在門口,恨恨盯著他們。
縱使沒有這件事,他們的關系也就那樣,裴厭離跟她更沒什么好說的,握住洛云清的手,目不斜視走過。
就在他們回到自己院子后不久,大房院里突然傳來消息:裴珩之,醒了!
第47章 第 47 章 給老婆剪指甲&雪天宅家……
半個多月前, 經國內外數位專家共同救治,裴珩之好歹保住了一條命,卻也因此陷入昏迷。
什么時候醒是個未知數。
不過好在,通過腦電波圖對比能看出來, 他一直都有求生意志, 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之后就得靠他自己。
家人可以適當每天跟他說說話, 促使他盡快蘇醒。
于是, 在征得同意后, 王曼舒就將兒子帶回家, 另配備了三名醫生兩名護工,自己也是哪也不去, 就守在床前。
這一守就是半個月。
雖說有求生意志, 裴珩之仍然毫無起色。
王曼舒的精神也將面臨崩潰。
對昏迷中的兒子柔聲細語, 一出房門,尤其是面對裴文顯,完全像變了個人, 指著他鼻子開罵,罵最多的就是:“要不是你沒本事, 我至于去害裴厭離么!”
如果她沒去害裴厭離,裴厭離也就不會來報復小珩了。
即便事故調查原因, 明明白白寫著是,裴珩之沒能及時拉手剎導致的意外,她也依舊認為, 是裴厭離指使人做的。
這種念頭,在裴厭離夫夫回老宅過年達到頂峰。
忍不住就在裴珩之床前罵罵咧咧:“小珩如今這樣,他開心了?再沒人跟他爭公司爭家主位子了!”
“你少說兩句吧。”裴文顯現在一聽她說話就煩,壓著聲叱:“生怕這種話, 傳不到父親耳朵里是不是!”
“傳?這還用我去傳么?”王曼舒蹭地站起身,指向窗外:“你是沒看到,他們倆從老爺子院里出來的時候,有多開心!”
憑什么她的小珩還不知生死,他們就能過那么快活?明明半年前,還說肺嚴重受損活不久的。
就因為……
眼前恍惚閃現一道人影,王曼舒頓時如遭驚雷,“難不成,真有沖喜治病的說法?”
她立馬就跟裴文顯提議:“那咱也給小珩沖沖喜,像他們那樣,沖了喜,小珩也許就能醒過來了!”
裴文顯這次倒沒有反駁。
畢竟有個很好的例子在前,既然裴厭離沖喜,身體能大好,換做小珩肯定也能。
“這事急不得,就算沖喜,也得找跟他八字合的。”
“那趕緊找啊!”
王曼舒恨不得現在就找到,催著他帶上兒子的八字去寺里找大師。
這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一想到只要沖了喜,兒子就能醒來,王曼舒別提有多開心,轉頭伏到床前柔聲:“小珩你放心,媽給你找的,一定是最好的,比那個洛云清還要好!”
她有些高興地忘了形,全然沒發現,搭在身側夾住指氧儀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洛云清……
雖然睜不開眼,也說不了話,裴珩之卻一直能聽到外面的聲音,日日聽著母親在他耳邊嘮叨,一說一整天。
重復都是那些,要么罵父親,要么咒裴厭離,再不就是爺爺,還有王家。
聽多了,又煩又累。
后來有意識地去屏蔽這些話,眼前開始不停重現墜崖前的場景。
即使被頭盔擋住大半,依舊能透過起霧的罩子瞧清那半張淡漠清冷的側頰,以及兩片緋唇上下一碰,喃喃出的——拜拜。
他為什么會突然說出這兩個字?
已經預見了自己會墜崖?還是說,那就是誘導他墜崖的開關。
可是,為什么?
意識恢復后,他就一直在想洛云清這么做的理由。
僅僅是因為他找梁浩買照片,用他突發高熱住院這件事去抹黑二叔?還是因為小雪?
不管哪種可能,值得那樣做么。
裴珩之怎么也想不明白,疑問越積越多,直到耳邊久違地傳來“洛云清”三個字。
“找不到的。”
安靜的房間里,驟然響起一道幾不可聞的聲音。
王曼舒像是猛地被人掐住脖子,失聲望向床上的人,許久才找回聲音:“小、小珩?”
“……找不到的。”裴珩之緩緩睜開眼,偏過頭朝她歪了歪,再又重復,找不到比洛云清還要好的了。
王曼舒沒將這話放心上,只知道他醒了!他終于醒了!!
“小珩…醫生!快!小珩醒了!!”
…………
消息傳到二房院落。
裴厭離正圈著人給他剪手指甲,聞言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倒是洛云清,不禁哼笑了一聲:“真是,太好了呢。”
因著這句話,正要落下的指甲鉗頓住停下,裴厭離收回目光低眉看向懷里。
“還活著,爸不也,高興嘛。”洛云清再道。
不管怎么說,都是裴家子孫,縱使從前做了許多糊涂事,老爺子不可能一點都不動容,否則之前也不會特意提到這件事。
而且就私心來說,他也希望裴珩之活著。
當場死亡,哪有繼續活著痛苦。
所以他才會棄了第二處險象橫生、垂直落差近300米的斷崖,特意挑在還有樹木遮擋的第三處。
現在,“終于能過個熱、熱鬧年了。”
真期待他知道自己還沒正式分手的竹馬,跟哥哥攪和一起還被送上熱搜,是什么感受。
別剛醒,又被氣個半死。
咧開的嘴角一瞬被人捏住,裴厭離輕輕來回晃:“收一收這個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哪有。”洛云清撇嘴嘟囔:“我這分明是……是高興!”
裴厭離懶得再去戳穿他,松開手繼續剪指甲。
洛云清指甲長得快,平均一星期就要剪一次,剪完了還要用小銼刀,將每個指甲銼圓。
裴厭離:“明明留長些,更好看。”
忽略他手上自入冬生出的凍瘡,和掌心里干過重活留下的老繭,整體還是很漂亮的,細長細長,留出些許指甲尖,甲床不至于過短,就更漂亮了。
“我也想,可是……”洛云清側過頭,目光幽幽,“你以后都輕點兒,我也就,不用剪了。”
“那還是剪了吧。”
裴厭離說著,摁下指甲鉗,十根手指全給剪平,再將指甲邊緣挫光滑。
剪完后親了親,抹上凍瘡膏,耳鬢廝磨一下午。
直到晚上,陳昭避開人,臉上藏不住地擔憂:“老板娘,裴珩之醒了。”
“我知道啊,下午不就醒了。”洛云清不甚在意。
陳昭反而急得不行,敞開問:“您就不怕,他說您點什么。”
“他能說什么?”洛云清繼續裝傻。
“您……”
“我怎么了?”
這是非要他把話說明白,陳昭深吸口涼氣,壓著聲:“賽車啊!”
洛云清偏開視線不語。
陳昭當他心虛了,“萬一他說是您干的……”
“呵!”洛云清輕笑一聲,反問:“有證據么。”
沒有證據,任他們說破天都沒用。
“還是得給您提個醒。”陳昭嘆口氣,道:“一旦從他口中說出您的名字,不管有沒有證據,大爺和大夫人都不會輕易放過您,和老板。”
本來,那邊就一直認為這件事幕后是老板。
“小陳。”洛云清必須點明一件事實,“就算裴珩之沒醒,他們,不照樣這么認為?暗害阿離的事,還沒找他們算、算賬呢,比起裴珩之,我們這兒可多的是,證據。”
“行了,別想那有的沒的了。”他轉手捏出一張新年采購單,“安安心心過年,不好么?”
“我這不也是擔心嘛。”陳昭接過采購單,快速瞟了一眼,除了煙花棒,“喲!紅毛線,您還會鉤織吶!”
“嗯!”洛云清驕傲地抬抬下巴,“你家老板娘我啊,無所不能。”
“真會自夸。”陳昭將采購單折兩折揣兜里,“行了,剛才說的事呢,您自個兒多少當點心,能不惹麻煩,還是盡量別惹了。”
不知道為什么,老板娘時常給他一種,隨時把天捅個窟窿的錯覺。
裴珩之這事是這樣,宋家那事也同樣如此。
“前提得裴珩之,安分守己。”這話在嘴邊轉一圈,洛云清又咽了下去,勉強點頭。
…………
當夜,無事發生。
大房院里沒再傳來任何消息,倒是后半夜,外面飄起了雪花。
即便屋內開著空調,裴厭離仍能感知到驟然降低的溫度,愈合不久的膝蓋骨隱隱開始刺疼。
疼痛難耐,翻了兩次身,洛云清跟著醒了,迷迷糊糊坐起來,熟練地給他捏腿。
“小洛我沒事,先睡吧。”
“你這樣哪睡得著。”洛云清打個哈欠揉揉眼,從床內側爬出去,用熱水沾濕毛巾,擰到半干抱過來敷在他腿上,“感覺怎么樣,好、好點了么。”
“嗯,好多了。”
“哪有那么快!就會騙我。”
洛云清再又拿了一袋唐雅筠開的中草藥包,打一盆熱水放進去,順便將屋內調高兩度,到30度。
靠在人肩頭陪著他泡腳,腦袋一耷一耷,閉著眼喃喃:“泡好了,叫我哦。”
唇角被一陣溫熱氣息裹住,耳邊一句輕聲地:“好。”
等再醒來,卻是第二天早上,他正安安穩穩窩在人懷里。
洛云清懵了,有些分不清昨晚是不是在做夢,仰頭望向熟睡中的人,疑惑:“下雪了?”
話落,裴厭離就睜開了眼,在他額上落下一吻,“嗯,下雪了。”
“昨天晚上……”
“下得很大,今天是不能出門了。”
起床洗漱完,洛云清爬上靠窗的沙發床,推開窗戶就見滿院雪白,連矮松都被完全覆蓋,遠比前陣子下的還要大。
冷風嗖嗖往脖子里鉆。
他趕緊又給關上。
…………
大雪連著下了幾日,洛云清都沒機會出門,好在陳昭頭一天就先給他送來了紅毛線。
裴厭離在書房開會,他就在旁邊打著哈欠鉤織,一雙腳伸進人懷里,用毛毯裹得嚴嚴實實。
“我在臥室里也能織。”織累了,洛云清抻抻脖子,錘兩下腰背,“在這兒,不是影響你工作嘛。”
“不影響。”裴厭離隨即放下手里的文件,給他扣上腰部按摩儀,“況且,你不也能學到一點。”
想接手宋氏可不是說說那么簡單。
“哦——”洛云清后知后覺,“難怪那些定價合作,修改方案,都、都沒避著我。”
“要好好學啊。”
“是~遵命。”
之后,洛云清鉤織的速度明顯慢下來,花了有三四天才織成一條圍巾。
正趕上年前最后一天,外面也放晴了。
一大早,裴厭離就被老爺子叫過去,囑咐過年期間的一些事,包括祭祖祈福。
陳昭早早出門采買,算著時間差不多,洛云清拿上紅圍巾去老爺子院里接人,順便透透氣。
這一透就遇上了裴珩之。
“你該不會……”哪有那么巧,“在這兒等我吧?”
“我現在這樣。”裴珩之望向身下的輪椅,再抬眼:“你滿意了?”
“大侄子真愛開玩笑。”洛云清臉上笑意漸深:“我,有什么可滿意的?”
裴珩之:“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誒?別血口噴人啊。”
洛云清翻個白眼,懶得跟他廢話。
繞過人就要走,身后再又傳來聲音,說不出的陰冷:“你放心,那件事,我誰也沒告訴。”
“那件事?什么意思。”洛云清回眸,不禁想笑:“恐嚇我?”
裴珩之一瞬不瞬盯著他,眼都不眨,搖了搖頭。
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洛云清捏著圍巾,叉腰挑眉,“你到底想干嘛?”
裴珩之也說不清,母親逼問下,也還是說,是自己失誤導致的意外,和其他人無關。
他下意識地,不想讓母親去恨洛云清,繼而對他做出不利的事,他想,他對洛云清……
“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恨我到這種地步。”
他想,討個真相。
第48章 第 48 章 毛線禮物&打雪仗&過年……
居然還有臉問為什么恨他。
合著自己干的那些勾當, 一件都不記得了?
等等,他該不會偷偷藏著手機錄音,詐自己吧。
洛云清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想套他的話, 做夢!
“大侄子與其, 想這想那, 不如——”洛云清伸出一根手指, 嫌棄地將他隔空從頭劃拉到腳, “從自己身上, 找找原因。自己做過什么,才會遭這么大的, 報應。”
都想不起來自己做過什么, 他還指望人能幡然醒悟么。
別開玩笑了。
這種人, 就算把罪證擺他面前,也只會再找借口。
跟他說話,簡直浪費時間。
還是去接裴厭離吧, 順便將這條圍巾……
“是不是報應,你我心知肚明。”他不承認, 裴珩之并不意外,“但有一點, 我始終想不明白。”
一開始對他抱有敵意,可以說是因為小雪,但賽車這件事, 稍有不慎連他自己都得搭進去。
這絕對不是一時興起。
更不可能是因為照片那件事。
之后挑釁他,明顯能看出來不是新手。
拋除這些。
他用力掐緊手心,“你是為了二叔。”
洛云清:喲!這不是知道么,還問那些廢話。
“二叔就那么好?值得你, 為他做那許多!”說到最后,裴珩之越發激動,不慎吸了口冷氣,不停咳嗽。
只不過稍微聰明了點,工作能力好點,除了這些,裴厭離還有哪點好?
拳頭捏緊又松開,接著再次捏緊,想起陳昭的話,叫他過年期間少惹麻煩,洛云清噙著抹淺笑回頭,就一句:“他長得,好看吶。”
好,好看!
就因為這?
趁他被這句話怔住,洛云清瀟瀟灑灑,走路帶風地大步往老爺子院子。
正巧,裴厭離被張管家推著出門。
“小先生來啦。”
洛云清點點頭,上前。
“您手上的是?”張管家一眼瞧見他另外搭在臂彎里的圍巾。
可明明二爺脖子上已經戴了一條。
“這是給爸的。”洛云清將圍巾折好遞過去,“還好,趕在年前,織好了。”
“您織的!”張管家訝然,“小先生手真巧。我這就拿給家主,他肯定喜歡。”
“等等,還有。”洛云清低頭,再往大衣口袋里掏出一雙毛線手套,“這個給張伯您,嗯…新年禮物。”
“我也有?”張管家分外不可思議。
送家主他能理解,畢竟這是進裴家頭一個新年,織條圍巾賣個好也不足為奇,送他?
“張伯收了吧。”
正猶豫著,裴厭離適時開口。
他也就不再推拒:“那就多謝小先生了。”
目送兩人走遠,轉身回去。
剛進屋,老爺子就湊了過來,直勾勾盯著他手里的圍巾。
“小先生給您的,還是他手工織的呢。”
“我聽見了。”
老爺子早擱窗戶旁聽的一清二楚,用不著他再重復,接過那條大紅圍巾就往脖子上繞,洋洋得意問:“怎么樣?”
張管家:“……挺好的。”
除了這個,他還能說什么呢。
“又擱心里埋汰我呢吧。”幾十年老伙計,每當他擺出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老爺子還能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張管家隨即斂下嘴角,不得不嘆:“小先生還挺會來事兒的。”
比這檔次高的純手工羊絨圍巾,老爺子也不是沒有,關鍵在于是他,洛云清親手織的。
哪怕只是普通毛線,光是心意,就遠比那些價格高昂的禮物貴重。
“會來事兒好啊。”他能看出來,老爺子又豈能看不出來,“會來事兒,會做人,等以后小離任了家主,也能幫襯一二。”
“您這是定了?”從他今天尋了二爺過來說事兒,張管家就有預感,但是這樣一來,“大爺那邊……”
提起老大,好心情霎時散得干干凈凈,老爺子忍不住嘆氣:“你先瞧瞧他那屋里。一個小家都整不明白,我敢把裴氏給他么?能讓老大媳婦領著裴家?”
放二十多年前,老大不跟他犟,聯姻娶了唐家的小姑奶奶,他還能考慮考慮,換作這個,絕對不行。
兩面三刀,自私自利,她真當自己不知道,她這些年是怎么對小離的?當初,又是怎么進的裴家?
“如今小珩醒了是好事,老大要是聰明一回,別再由著他那個媳婦兒鬧騰,等以后小離正式上任,我還能幫著說兩句,要是……誒!”
剩下的話,老爺子沒明說,也不需要再說。
始終拎不清現狀的話,最后只能是自討苦吃。
…………
外面雖然冷,到處堆著剛下完不久的落雪。
回去路上,洛云清還是特意多繞了兩圈,絲毫沒被之前的事影響心情。
“我說你這幾天怎么一直在織。”裴厭離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是給父親和張伯準備的啊。”
“聽聽,聽聽。”一只手搭到耳邊,洛云清微微聳動兩下凍紅的鼻子,“怎么,一股酸味兒啊?”
裴厭離哭笑不得:“我沒有。”
“真的?”
“……好吧。”他承認,“確實有那么一點。”
“哦~原來,厭離哥哥酸了呀。”洛云清貼著他的臉頰,笑嘻嘻輕蹭,“放心吧,別人有的,你也有,而且比其他人的,大哦。”
“是什么?”
“回去再告訴你。”
四處轉了轉,洛云清才推著他回院子。瞧院里落雪還挺厚實的,當即停下,蹲地上滾兩只雪球 。
“小洛,手上的凍瘡不想好了?”裴厭離趕緊驅動輪椅過去。
沒等伸手,一只雪球迎面砸過來。
啪!散開后落了滿臉滿身。
“小、洛。”
剛出聲,又一只雪球砸來……
陳昭安排完公司里的事,拉著裝滿煙花棒的推車,正要進院子,就見這兩人一手搓著一只雪球,互相砸。
老板娘他能理解,怎么老板也跟著胡鬧?
陳昭不禁扶額閉上眼,不忍直視。
裝深沉還不到三秒,臉上忽地一涼。
他默默撇去臉上殘雪,心想:這是誤傷吧。
啪!
啪!!
……誤傷個屁!
陳昭二話不說放下推車,往地上左滾一圈,右滾一圈,卷出一只超級無敵大雪球高高舉起。
“你犯規!哪有拿這么大的球,砸、砸人的!”洛云清連忙往旁邊躲。
小陳秘書到底沒那個勇氣砸老板,專門瞄準他,還一臉無辜:“我怎么犯規了?也沒人跟我說是什么規則啊?老板娘,好好接住吧!”
話落,擲了出去。
洛云清卻突然漾開嘴角,側身一避,雪球正中他身后躲閃不及的人。
陳昭頓時嚇出雞叫:“老板!!!”
“哎喲,你完咯。”洛云清還在一旁叉著腰幸災樂禍,“要被扣工資咯。”
陳昭氣得牙癢癢,轉身再去滾雪球,無意往院外瞥了眼,就見裴珩之操動輪椅轉身離開。
他來了多久?
…………
玩兒了近一個小時,最終以洛云清舉手投降結束。
趕緊回屋換身干凈衣服,裴厭離給他擦了擦通紅的手心,“開心了?”
洛云清:“嗯!”
以前在福利院,到了冬天,他就會跟幾個身體健康的弟弟妹妹打雪仗。
哪怕過后冷得直發抖,那一刻反正是開心的。
“老公不開心么?”
“開心。”裴厭離給他捂著手哈氣,“有你在,更開心。”
這話,聽著舒坦。
洛云清高興地挑了挑眉,“對了。”
擦完手,他就跑去打開衣柜,從最底下抽出件衣服,神神秘秘藏身后。
裴厭離已經眼尖地看到了一抹紅。
“當當當,當!”洛云清隨即抖落開。
一件高領粗線毛衣。
裴厭離:“這是……你織的!”
“當然。”洛云清高高揚起下巴,“你就說,是不是比其他的大!”
“是大。”
這幾天一直在他身邊織著,偶爾掃兩眼,看形狀是圍巾,就沒有再多想。
原來里頭還藏著這么大一件毛衣。
“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裴厭離連人帶衣服一起攬進懷里,“這是背著我織的吧。”
“這叫驚喜。”洛云清義正言辭。
被他看到,還能叫驚喜么。
“這個驚喜怎么樣,喜歡嗎?”是不是比賽車好多了。
“喜歡,特別喜歡。”裴厭離蹭著他的鼻子,“老婆真好。”
“那你還不趕緊,換上試試?”
裴厭離隨即脫掉身上的毛衣換上,不大不小正正好,高領做了堆疊,也沒有勒脖子。
“老婆知道我的尺寸?”
“這有什么難的,手指量一量,不就好啦。”洛云清邊說,邊伸出手往他身上比劃。
“真厲害。”裴厭離摟著人親了親,“我還以為,是桌上那副手套呢。”
早上起床的時候就看見了,以為是給自己的,結果半天不見他提這事,裴厭離也只當他打算晚上給自己,故意裝不知道。
沒想到,真正的禮物早被他藏了起來。
那么剩下的那副手套,他打算給誰?
“陳昭啊。”洛云清掰著指頭數:“父親,張伯,老公,還有陳昭,這些毛線,可是他專門找來的。”
陳昭雖說是秘書,其實跟家里人沒什么區別。
何況下午還用雪球整了他。
就當拿這個賠不是吧。
“……老板娘不會以為這么個小玩意兒,就能抵消下午的事兒了吧。”陳昭拿到手,不在意地晃了晃。
“你不要?”洛云清眨眨眼,“那……還給我吧。”
晃來晃去的手套,轉瞬被揣進兜里,陳昭偏開頭輕咳一聲,“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哦。”洛云清還能不知道他什么想法,“你喜歡就好。”
陳昭下意識點頭,點兩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么,不自在地搔了搔臉頰,趕緊岔開話題:“哦對了,咱們在院子里那會兒,我看見裴珩之了,他不是剛醒么?跑過來干啥?”
“誰知道呢。”洛云清兩手一攤,也是奇怪。
怎么墜崖,還真把腦子撞壞了?
不行,得給他找點事。
“你過來。”他朝陳昭勾勾手。
陳昭:“您又想干嘛?”
“咱未來大少夫人的事,怎么也得告訴他吧。”
陳昭:“……”
這是生怕人氣不死。
“還有。”洛云清抵著嘴角思索一陣,“咱大少爺醒了,這、這么大的事,也得知會對方一聲啊。”
“老板娘……”陳昭忽然覺得兜里的手套有些燙手,“您看熱鬧,真不嫌事大。”
“過年嘛,就得熱熱鬧鬧。”
陳昭:是這么個熱鬧法兒么?
第49章 第 49 章 “他既然旺二叔,那要是……
摩挲兩下兜里的手套, 他嘆口氣,實話道:“就算咱們什么都不做,他們自個兒也得爆。”
大房那邊,本就因裴珩之醉酒飆車不思悔改, 又去賽車導致意外重傷, 加上老板身體好轉種種因素, 流失了不少支持者。
何況, 現在都在傳, 老板即將接管家主之位。
大房又豈能不急?
現在還沒有正式對外宣布裴珩之蘇醒的消息, “無非是在等個好契機,比如今晚除夕, 最遲明天初一, 就得爆了。”
陳昭好歹做了這么多年秘書, 大房什么路子,他還能不知道?
“估計記者早找好了,就等著發布呢。”內容他都猜得到, “裴珩之在這種普天同慶的大喜日子里醒來,添福增壽啊。”
洛云清不屑一笑:“這種歪理也有人信?”
“您還別說。”陳昭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擺:“這招對裴氏那些族老, 尤其管用,他們上了年紀的, 就信這個。”
瞧他仍一臉的嫌棄,陳昭眼珠一轉:“您不信?咱賭一把。”
“我不。”洛云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拒絕地十分干脆。
這種話術他以前聽得多了, 但凡以這種話開頭,那都是已經百分百肯定了的。
陳昭在裴家這么多年,必然比他更了解裴氏一族的人。
既然大房有自己的想法,那就由著他們來唄, 省得他再另外找人爆了。
但愿一覺睡醒的宋雪塵看到爆了的熱搜,還能坐得住。
洛云清改變主意,作壁上觀。
看他們狗咬狗也挺好的。
不過以防萬一,這把火燒得不太旺,他又掏出手機發了一段小視頻到陳昭手機上。
陳昭沒點開,但看視頻主圖,明顯是兩個男人,親密地摟抱在一起。
他問得小心翼翼:“這個是?”
“必要時候,加把火。”
視頻,洛云清做過模糊處理,他以前的那支舊手機,像素也不太高,看不出白天黑夜,也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唯獨聲音清清楚楚錄了進去。
“剩下的,交給你咯。”
洛云清當起了甩手掌柜。
悠哉悠哉回屋,裴厭離仍穿著他手織的那件紅毛衣,內里另搭著白襯衫,外套了件黑色大衣。
一副準備出門的架勢。
“老公該不會打算……”洛云清左看右看,曲起一根手指點了點他身上那抹顯眼的紅,“穿著這個,跟爸吃年夜飯?”
裴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除夕夜要到長輩院里一起吃團圓飯。
往年,裴厭離在國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也就罷了,今年不僅回來了,還又多了個洛云清,肯定要去的。
裴厭離聞言,低頭掃兩眼,“不可以么?”
他都穿上甚至搭好了,洛云清還能說什么,當然是他高興就好啊。
“晚上會很冷的。”
毛線衣,還是粗線的,哪有羊絨、駝絨那些保暖,洛云清思索片刻,再又到衣帽間給他翻找出一條純白色的圍巾,又給腿上換條和大衣同色系的毯子。
“腿還沒好全呢,不能凍著。”
“看過天氣了,晚上沒有風,那一點路不礙事的。”裴厭離嘴上說不冷,看他捏著圍巾過來,還是自覺地昂起了脖子,任他給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沒有風,也冷!不要小瞧冬天。”
“是,老婆。”
裹完了,洛云清雙手捧住他的臉,“待會兒出門,還要戴上帽子、耳罩!對了,手套也不能忘。”
裴厭離不禁想了想那套全副武裝的尊容,無法直視地偏開頭。
很快,又被人掰回去。
洛云清一字一字:“要,保、暖。”
“好~聽老婆的。”裴厭離伸出雙手圈住人的腰,腦袋埋進他懷里,“老婆。”
“嗯?”
“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新年禮物么。”
“禮物……”洛云清歪頭長吟。
下雪前,裴厭離就以他們兩個人的名義,給福利院捐了過冬過年的物資,還給弟弟妹妹們買了很多書本和玩具。
極速俱樂部那邊,投資也正式定下來,另外又包了話劇社接下來一年的花銷,包括宣傳、服化道等等。
除去這些,還有什么?
他暫時想不出來。
“你自己,看著辦吧。”話剛出口,洛云清就后悔了,趕緊補充:“不準買草莓味的套!”
他不討厭草莓,但討厭草莓味的一切東西。
急急忙忙這一句,直接逗笑裴厭離。
洛云清:“你笑什么?”
“老婆怎么會覺得,我會拿這個做新年禮物?”裴厭離反問他。
問得他啞口無言。
“放心好了。”裴厭離收回一只手,戳戳他僵硬的嘴角,“一定沒有草莓味。”
洛云清:也就是說,其他味道一樣來一箱?
…………
臨近七點,收拾好出門,洛云清不時揉兩下,已經開始有酸痛感的腰。
“老板娘您咋了?”
陳昭跟著一起去吃飯,頭一撇,就見他一臉像要被押赴刑場英勇就義,再看馬上快到老爺子院兒里,瞬間明白過來:“這一家人吃飯的規定呢,以前就有了。”
他就算再怎么不想看見裴珩之,也沒辦法。
但好在,就今晚這一頓。
“您忍忍吧。”
洛云清不語,只是一味將視線轉向他身前,輪椅里的人,明里暗里乜好幾眼,到了老爺子院里才勉強收回。
目光一轉,赫然看到老爺子脖子上熟悉的那抹紅。
大房一家早已經來了。
自從兒子醒了,王曼舒的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換上幾個月前就叫老師傅做好的旗袍,外搭流蘇披肩,手里另外拿著一瓶紅酒。
“知道父親晚上有小酌一杯的習慣,文顯特地到拍賣行拍下,這1869年產的拉菲古堡,還望父親喜歡。”
“拉菲啊,挺好的。”老爺子淡淡笑了聲。
同往年一樣,管家接過去,重新包裝到木盒中,叫傭人送往酒窖。
王曼舒隨即落座,見門口進來的三人,從他們手上一一掃過去,沒有一個人帶著禮物,輕輕碰了碰丈夫。
裴文顯眉一皺,無聲搖頭。
今日除夕,消停點吧。
王曼舒偏不如他愿,清清嗓音:“這過年了,二弟打算給父親送什么呀?”
一句話,就使在場還算和諧的氣氛驟然凝滯。
裴厭離依次摘下手套、耳罩和帽子,不想跟她多說,也不會讓氣氛就這么僵持著,一句話:“比不得大嫂。”
比不得是怎么個比法?難不成一早就送了?
王曼舒還想再問。
出聲前一刻,被坐在她右手邊的裴珩之摁下去,錯失追問的機會。
裴厭離帶著洛云清和陳昭對面落座。
自從他們進來,老爺子不自禁咧開嘴,直到他發現小兒子身上的粗線毛衣,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立馬撤回了一個笑容。
半埋怨半玩笑,向洛云清:“還挺會厚此薄彼的。”
“這個……”洛云清撓著臉頰,趕緊就道:“日后,日后也給您織一件。”
對面三人很快發現,裴厭離身上那件毛衣和老爺子脖子上的圍巾,從顏色到編織的花紋款式一模一樣,再結合他們的對話,哪里不明白怎么回事。
就這種不值錢的玩意兒,虧二房拿得出手?
王曼舒不住暗笑,手卻在慢慢攥緊。
老爺子可是高興得很吶!
“小洛幾天織出來這些夠累的了。”裴厭離立即握住洛云清的手,“明年再說吧。”
“人小洛都同意了。”老爺子笑著同管家抱怨:“你看看他,一個人得大件,給咱們呢,都是小的。”
管家哭笑不得,搭腔:“您算好的了,我的,可是更小。”
“那還得了?”老爺子也不避著人,跟他出主意:“叫他明年,必須給咱織個大的。”
說是這么說,余光瞥向的卻是小兒子。
“這樣好了。”裴厭離順著話道:“我來織。”
“這可是你說的!”老爺子嗓門兒突然高了有八個音,“不許耍賴啊,明年這個時候,得你張伯,我,各一份兒。”
裴厭離點頭:“好。”
坐最外面的陳昭也插一嘴:“那我呢。”
“你也要我織的?”裴厭離扭頭睇過去一眼。
陳昭連忙收起這么大膽的要求,擺手:“還是算了,您多給我發點年終獎就行。”
幾人,幾句話,就將原本有些凝滯的氣氛炒熱,也更襯得大房一家三口,格格不入地如同外人。
…………
晚八點,年夜飯正式開始前,管家也落座后,老爺子象征性說上兩句總結。
“今年最大的成果呢,不是咱裴家賺了多少,而是——厭離,29了,終于結婚了,身體也在慢慢好轉,還有小珩,之前出那么大的事,現在也醒了,不管怎么說,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老爺子到這個年紀了,所求也就這些,他長舒口氣,舉起酒杯:“來年,依舊平安。”
隨著話落,眾人共同舉杯。
杯子放下不久,裴珩之就又倒了一杯。
王曼舒見狀趕緊攔住:“你的傷還沒好呢。”
“母親。”裴珩之壓住她的手,望向圓桌對面,“這杯,我得敬…二嬸。不僅給二叔帶來好運,一回老宅,我也醒了,真不愧是……福星。多謝,二嬸。”
要說從前聽見這句“二嬸”,洛云清還覺得暢快,這會兒再聽,總有種毒蛇環繞的錯覺。
他想干嘛?
沒事給自己敬什么酒?
洛云清拒絕接受他給戴的高帽,受不起:“你該謝的,是醫生。”
“不管怎么說,得敬二嬸一杯。”裴珩之用余光梭巡著四周,“這大過年的,二嬸,不給面子?”
“你二嬸不勝酒力,我替他喝。”裴厭離二話不說倒滿一杯,一口飲盡,“如此可好?”
“好。”
裴珩之爽快應道。
之后再沒出聲,偶爾再掃兩眼對面,直至年夜飯結束。
回了院子,王曼舒開始數落不滿:“你給他敬什么酒?”
“母親。”裴珩之緊抓著毫無知覺的膝蓋,沉沉呼氣,幽聲:“他是福星啊。”
“什么福星?”王曼舒不屑輕嗤。
隨后又聽他喃喃:“二叔不就是娶了他,身體一天天好轉的么。”
這個,倒是無法否認。
自從有了洛云清,裴厭離出乎意料地幸運。
“小珩,別擔心。”王曼舒拍拍他的手,寬慰:“你父親已經將你的八字送到南燕寺,很快就能找到給你沖喜的人。”
“為什么不能是洛云清呢。”
王曼舒陡然怔住,似是幻聽,“你說什么?”
“他既然旺二叔,那要是把他搶過來呢!”裴珩之逐漸癲狂。
尤其想到白天,他們那么開心地在院里打雪仗,一團火充斥著胸口,呼之欲出。
洛云清,從來都沒有對他笑得那么開心。
他一把拽過母親的手拉近,“要是沒了洛云清,二叔還能像現在這樣么?”
“小珩!”饒是王曼舒,也覺得他瘋了,“洛云清都是結過一次婚的了,還是裴厭離的,你怎么能……你聽話,媽再給你找更好的。”
“沒有更好的了,我就要他!”
他要那個人,也對他笑。
只對他笑!
第50章 第 50 章 “我要他知道,我是福星……
“阿嚏!”
回到院子, 剛將一車煙花棒推出來,洛云清不禁打了個噴嚏。
大過年的,誰這么想不開罵他?
揉著凍紅的鼻子吸兩下,身后很快響起輪子滾過雪地的嘎吱聲, 一回頭, 直面全副武裝的保暖三件套。
裴厭離話不多, 就一句:“過來。”
“我先聲明啊, 絕對, 不是凍著了。”洛云清乖乖放下煙花棒過去。
俯著身, 任他給自己戴上針織帽,又額外加了副毛絨耳罩, 手套也都戴好, 再將脖間松松垮垮的黑白菱格圍巾重新系好。
做完這一切, 裴厭離偏頭望向他身后、滿滿一推車五花八門的煙花棒,忍不住說:“待會兒,張伯會派人到宅子外放煙花, 任何角度都能看到。”
老宅最高的建筑當屬祠堂,挑高八米, 還位于宅院最北面,他們住西南角, 完全不受影響。
“那是煙花。”洛云清轉身從圓筒里拿出一支,“這些,是煙花棒, 不一樣。”
無非一個便攜手持,另一個點完引線就得跑,哪里……罷了,老婆說不一樣, 就不一樣吧。
裴厭離還不至于在這種小事上,掃他的興。
但——“這份量,是不是多了點?”
目測將那一推車放光,怎么也得一個晚上。
明天還要早起呢。
“不啊,正好。”
洛云清抱下來兩大筒,其余的,就叫陳昭都給推走,隨同管家準備的過年小紅包,一起分發給傭人和保鏢。
“那些回家的,就不提了,不是還有在老宅過、過年的嘛。”
不止裴家,只要是傳承了數代的燕京世家,就沒有不對傭人好的,一經錄用,子女教育、父母養老等,都會安排到位。
像過年這么重要的日子,也會依據情況,批準他們將親人接到身邊,不過活動區域都是定死了的,基本就在宿舍區。
大人還好,有吃有喝,張伯還會給他們安排一些娛樂性的活動,小孩兒就不一定了。
那些煙花棒,說白了,就是給孩子玩兒的。
裴厭離:“老婆考慮的真周到。”
“其實是下雪前。”洛云清歪到他輪椅旁,摘下一只手套掏出手機,邊打開相機邊說:“我聽到,一直來給咱們院,打掃衛生的姐姐,她跟張伯商量,問過年,能不能把她孩子,接過來。”
洛云清一下就想起了福利院的那些孩子。
以前不富裕,過年也只能摳摳搜搜買點煙花棒,分到每個人手里,大概也就一小根。
但當大家一起點燃的時候,非常開心。
他只是,站在孩子的角度而已。
“等過完年,我們回福利院看看。”雖然嘴上不說,從他垂眸看向煙花棒的神情,又提到小孩,裴厭離就知道,他一定是想那個地方了。
畢竟前十幾年,每年過年,都是和那些孩子一起,驟然離開,肯定不舍。
洛云清應得非常快,“好啊。”
話落,第一束煙花咻地飛上空,砰!炸成一朵盛開的紅色火焰花。
他趕緊舉起手機拍下。
等到第一發結束,第二束緊隨其后,鏡頭里很快出現兩支正在燃燒的煙花棒。
洛云清眼疾手快摁下拍照鍵。
頭一轉,略帶著絲涼氣的吻,不偏不倚落到唇上。
接連盛放的煙花驟然照亮庭院。
這一刻,紅色福結掛滿樹梢,耳邊隱隱約約孩童嬉笑,眼前微微彎著的黑眸里,倒映著煙火,和他。
趁他愣住的間隙,裴厭離環住腰勾近,輕輕緩緩蹭著就快被凍住的鼻尖,淺聲低吟:“新年快樂,老婆。”
“新年快樂!”
洛云清反應過來后,雙手向上伸展著,撲進他懷里,眼睛瞇成一條線:“今年,真熱鬧!”
“往后會更熱鬧。”
“嗯!”
…………
煙花從十一點整,一直到零點過后,兩大筒的煙花棒也幾乎同時燃燼。
陳昭就在這個時候,掐著點,特意戴上那副毛線手套,準時拜年。
洛云清笑呵呵點頭。當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立馬撤回新年第一份微笑。
“阿離不是給了你,一大~筆年終獎么。”
“年終獎是年終獎,新年紅包又是另一回事。”陳昭舔著臉,“怎么能混為一談?”
他好意思要,洛云清也好意思戳他痛處,“可你比我大啊。”
“可您是老板娘啊。”陳昭接住這不痛不癢的攻擊,并反擊回去,“而且我還沒結婚呢。”
燕京這邊的習俗,沒結婚的,過年都有紅包拿,甭管幾歲。
洛云清抓住這一點,再次發動攻擊:“你怎么還不結婚?是不想么?”
“……”
“晚上吃飯的時候,爸也在催你呢。”攻擊加倍,洛云清抵著嘴角,恍若未覺,“你,也就比阿離,小個三歲吧?今年……26了,怎么連個對象,都沒有?”
陳昭吸著鼻子,眼角凍通紅。
老板娘不愧是老板娘,戰力就是非比尋常,他認輸:“這紅包,我不要了!”
“誒?別啊。”見他毫不猶豫轉身走遠,洛云清趕緊拿出早包好的紅包,追過去,“我,跟你開玩笑呢。喏!一早給你準備好啦。”
紅包厚度,肉眼可見。
陳昭瞥了眼,輕飄飄收回視線,再又偷摸瞟兩眼,“擱誰稀罕似的。”
“你……真不要?”
“誰說的!”
不等洛云清收回去,陳昭手快一步搶過,嘴里還說著:“謝老板娘!祝老板娘學業進步、事業有成,和老板三年抱……呃。”
最后一個字,在洛云清的死亡凝視下用力咽回去,迅速轉話:“和老板,歲歲常歡愉,人間共白頭。”
“這還差不多。”
新年第一天,洛云清也沒多為難他,送完紅包回屋。
陳昭長舒口氣,隨即掂了掂厚實的紅包。
打開手機就要拍照炫耀一撥,通知界面突然叮咚一聲,實時推送一條后面加了“爆”字的熱搜。
…………
“小陳秘書,真是掉錢眼兒里了。”洛云清嘟噥著推開房門。
裴厭離立即滅掉手機屏幕,倒扣在桌上,起身到衛生間打濕毛巾給他擦手,“在外面凍那么久,冷不冷?”
“一點都不冷。”洛云清搖頭,“我現在,甚至覺得手,熱乎著呢!”
“還以為是好事?”裴厭離趕緊放下毛巾,給他揉搓紅腫的手指,“這是要被凍僵前的征兆。就今天一回,往后都不能再這樣了。”
“好~”
揉了十多分鐘,手指慢慢有了知覺,裴厭離催著他去洗漱,“已經是年初一,裴家慣例早上要祭祖祈福,屆時裴氏一族都得來,早點睡。”
洛云清抱著手進衛生間,牙膏已經擠好,睡衣也早在他去給陳昭送紅包的時候,就給準備好了。
刷完牙,擦過臉,換上睡衣再出來,裴厭離已經上床,見他過來再又放下手機。
洛云清:“看什么呢?”
“一點新聞。”
“哦。”洛云清沒太在意,從他身上爬向床里側,先摁到個硬物,“什么東西?”
掀開被子以后,竟是只用紅色緞帶包裝的禮盒!
這不用問都知道誰放的。
“什么呀?”洛云清麻溜兒地鉆進被窩,抱住禮盒:“新年禮物?
裴厭離:“打開看看。”
洛云清捏住打成蝴蝶結的緞帶,輕輕一拉,扣開磁吸蓋子,打開后,一瞬又給急忙蓋住。
裴厭離還問:“喜歡么?”
一盒子的套,他有什么可喜歡的!
洛云清氣呼呼瞪圓了眼,想了一肚子埋怨的話,到嘴邊卻變成:“沒有草莓味的吧。”
“沒有。”
“那就好。”
一盒套就一盒套吧,總比啥也沒有強。
“好了,我要睡了。”洛云清頗為委屈地吸兩下鼻子,轉手將禮盒塞他懷里。
裴厭離:“老婆不再仔細看看?”
“一盒子的套,我還要,看、看多仔細。”再度打開磁吸蓋子,洛云清湊過去一通扒拉:“不就是葡萄、西瓜、橙子……這是什么?”
撥開最上面一層,中間明顯夾著一只心形紅木盒。
他拿出來,朝裴厭離疑惑眨眼。
“木盒扣得緊,老婆用點力。”
洛云清依言,啪!打開,入目就是通體透亮無任何雜質,紅似鴿血的寶石。
最關鍵的是大,比裴厭離之前送他的“沙漠之星”,還要大兩倍不止。
“這個……”
“知道你喜歡賽車,本想送輛車。”裴厭離又怕他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想想還是算了,不如這個。”
“好大啊。”洛云清將寶石拿出來,沉甸甸的,不禁問:“這得多少克拉?”
“28.96。”
寶石鑲嵌在展翅的銀蝶上,背面是可以松動的活扣,裴厭離試著給他別到睡衣上,“一開始,打算給你做成戒指的。”
“這要是戒指,能帶出去么?”
“是啊,所以還是改成胸針。”試戴一陣,裴厭離又給他取下,放回他手里,“它還有個名字,叫‘日出’,寓意新的一年,新的開始。老婆,喜歡么。”
“喜歡啊。”只要是他送的,不管是車,還是寶石,洛云清都喜歡!
但前提,“為什么,要跟套放一起!”
“不是老婆說,除了草莓味的,都想要么?”
洛云清深吸口氣,突然想將寶石砸他臉上,“我什么時候說想要了?”
他那是以為,禮物會是套,所以特意叮囑別買草莓味的,怎么到他嘴里就變味了?
這么大一口鍋,洛云清可不背。
“是我,是我想要。”裴厭離忙抱著人輕哄,“剛過完年,可不能生氣。”
“那你下次,不準再把禮物放這里。”
“好。”裴厭離爽快應道。
“也不準,再送這樣的,禮、物。”洛云清又點了點那滿盒子的套。
見他不僅不說話,還偏開了腦袋。
洛云清聲一揚:“你不同意!”
裴厭離不答反問:“要是存貨沒了呢。”
“沒了……再說。”
“好。”裴厭離再次干脆應道,吻向他額頭,“好了,都要一點了,早上六點半就得起,趕緊睡吧,小心起不來。”
…………
裴厭離一語成讖。
六點半,天剛蒙蒙亮,喊了幾聲,洛云清直接捂住耳朵,閉著眼在床上翻來滾去。
昨晚千叮萬囑,后來還是到了快一點半才睡。
“小洛。”
“天沒亮呢。”
“已經亮了,老婆。”
“再讓我多睡十秒,就十秒。”
裴厭離一把抓住滾來滾去的人,親在他唇角,“好洛洛,等祭完祖回來再補覺,好不好?”
洛云清已經免疫了他的親吻,依舊紋絲不動。
沒辦法,裴厭離只得將手伸進被子底下,緩緩往下,只一瞬,洛云清唰地睜開眼。
“起不起?”
“起~別、別摸了~~”
洛云清徹底清醒,洗漱完,打著哈欠推他到老爺子院里,拜年。
吃完早飯一起前往祠堂。
不多時,裴氏一族各族老,以及裴氏在燕京的族人就都陸續到場。
有幾個還不算陌生,跟裴厭離結婚的那天,見過。
瞧見他,竊竊私語。
洛云清不禁摸了摸臉頰,是他早上急急忙忙,臉沒洗干凈么?
很快,圍聚在一起的幾個轉身朝他們走來。
打頭的先喊了聲:“堂哥,堂……嫂。”
裴厭離點頭應了。
后面就都這樣打招呼。
“九月份那會兒遠遠地見過堂嫂,就覺得驚為天人,湊近一看,果然不凡。”
來之前,裴厭離特別囑咐過,那些恭維的話,笑一笑就好,不用過多搭理,其他的都交給他。
于是一上午,洛云清臉都要笑僵了。
按輩分從高到低,不下三十余人,直到最后一個小糯米團子被母親抱過來放地上,口齒不清朝他們喊:“爺爺,新年好~”
從堂嫂到二嬸,再到小伯父,最后,洛云清一天之內直接晉升為爺爺輩兒。
欲哭無淚,拿過裴厭離準備好的紅包,蹲下去,遞給糯米團子。
小姑娘露出一嘴還沒長好的牙,抱住他的手咯咯笑,“爺爺,香!”
等到她拜完年被母親抱走,再沒有其他人過來,洛云清徹底松口氣,悄聲跟他咬耳朵:“你這輩分真高。”
“是裴氏人多。”裴厭離捏了捏他笑僵住的臉頰,寬慰道:“不用太擔心,他們平時幾乎不上門,只在過年的時候來祭祖。”
洛云清:“要是平時也來,人名我都要記許久。”
一族人聚一起是熱鬧,但有時也會熱鬧過了頭。
正式祭祖前,裴厭離被老爺子叫了過去,洛云清暫時沒什么事,先出去透透氣。
走到偏僻拐角,就聽見幾道陌生的聲音。
“珩哥,你說真的?二叔家那位,真是福星?”
“不得不說哈,自從他沖喜給二叔,二叔身體還真的好了不少。”
……
“是啊。”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確實是福星,否則,我怎么會醒呢。”
裴珩之。
他到處宣揚自己,究竟幾個意思?
洛云清靜靜聽了一陣兒,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正要沖出去,肩膀先被人拍兩下。
“老板娘。”
“是你啊,嚇、嚇死我了。”洛云清拍了拍胸口,小聲問:“怎么了?”
陳昭沒說話,只是將昨晚,零點過后精準爆了的那條熱搜,翻出來給他看。
洛云清匆匆瞟一眼,大致意思就是裴珩之醒了。
“還真被你猜對了。”
陳昭抿唇:“不止。”
他指著緊跟后面的詞條:洛云清,福星。
洛云清眉頭越擰越深,“他到底想干嘛?”
這個問題,陳昭也想了很久。直到他翻出,之前刪掉的那則視頻源文件,沉聲:“老板跟您結婚后身體大好,是事實。但就老板一個人,還不能說明什么,現在他也醒了,不管有沒有人信,您福星的名頭反正是出去了,且不分對象。他就好順理成章地,向裴氏族老們提出要求,譬如讓您照顧他。老板娘,他的目的,是您,您……您要干嘛?”
說話的功夫,洛云清蹲下撿起了壓住花叢的磚塊。
“我要他知道,我是福星,還是他的克星!”
惡心人的死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