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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高中女生案(一)

    宋忱他們離開不到三個小時,青懷市公安局就有電話撥入。

    季鈺走進(jìn)辦公室的時候臉色凝重:“我們市一中有學(xué)生死亡。”

    這種事發(fā)生的不多,但足以引起眾人重視。李希原“嘶”了一聲:“又自殺了一個?壓力也太大了吧?”

    “不是自殺。”他神情嚴(yán)肅,“學(xué)校里報案說高三(13)班上課的時候聞到?jīng)_天惡臭,打開講桌一看,里面是一具開始腐爛的尸體。”

    辦公室里的人神色一變。陸和錦直起了身子:“你告訴過他們不要破壞現(xiàn)場了嗎?”

    季鈺點頭:“據(jù)市一中說明,死者正是高三(13)班的一名學(xué)生,男性,十七歲,是班上的體育生,叫陳燁。”

    “剩下的資料車上再說,”他丟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走,去市一中。”

    本該是上學(xué)的日子,然而青懷市市一中冷冷清清,沒有半點學(xué)生的影子。

    “學(xué)校為了避免事態(tài)越演越嚴(yán)重,讓剛放假回校的學(xué)生都回家了。而且我們查案的這幾天學(xué)校會一直給學(xué)生放假。”季鈺跟陸和錦步伐一致,而許湘落后他們大半路。

    “那這么說我們還得快點查案了?不然多耽誤學(xué)生學(xué)習(xí)。”陸和錦玩笑一句隨即回歸正題,“通知死者家屬了嗎?”

    “嗯。”他應(yīng)道,“現(xiàn)在他們和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都守在學(xué)校。”

    正說著,市一中大門處守著的四個人影就迎了上來。

    情況緊急,季鈺只微微給隊友虛指了指:“……年紀(jì)最大的是市一中校長葉濟(jì)東,戴眼鏡的是死者的班主任趙楠。最旁邊的兩位就是死者的家長。”

    “警察同志!”葉濟(jì)東伸出手緊緊握著陸和錦的手搖了搖,學(xué)校出了這種事,他作為學(xué)校校長又急又怕,如今等來了警察就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握住警察的手都沒松,“你們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相比起他的激動,另一對夫婦顯得悲慟低沉的多,通紅著眼睛站在一邊,還有抑制不住的嗚咽聲。

    陸和錦掃過校長身邊沉默不語的死者的班主任,首先將重心傾向了死者的父母:“死者的尸體是在教室被發(fā)現(xiàn)的,放假這兩天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死者的消失?”

    他一口一個“死者”,中年婦女聽了更是控制不住,眼淚嘩嘩的往下流,捂著嘴閉眼搖頭。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他還欲開口,被許湘拉住。她拿眼悄悄望了望哭得渾身抖動的夫婦,小聲道:“陸隊……你還是讓季哥去問他們的話吧。”

    陸和錦話語一咽,收回了看向那倆位痛不欲生的夫妻的目光,雖然板著臉,但卻是不再言語。

    許湘也反應(yīng)過來她剛剛的話不妥,后知后覺的去看他,然而在在沉默過后他就掠過了他們,轉(zhuǎn)而與校長說起了讓他先帶他們?nèi)ソ淌摇?br />
    她望著陸和錦的背影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聽見了她的話的林瑞和李希原這回也說:“雖然陸隊說話有時候確實不好聽,但你這話說的也太……”他們瞧見許湘無措的神情,剩下的話一停,轉(zhuǎn)而拍了拍她,“沒事……其實這話陸隊他聽得多了,不會在意的。”

    可是他們越這么說,她越懊悔。最后只能抬起步伐小跑著跟上大家。

    高三(13)班在教學(xué)樓三樓,樓梯轉(zhuǎn)角就是。

    此刻他們光是站在教室門口就可以聞到一股濃烈的臭氣。

    葉濟(jì)東領(lǐng)著他們到這就不敢再靠近,強(qiáng)忍著沒用手捂住口鼻,指了指臭氣源頭——講桌:“……尸體就在里面,警察同志,發(fā)現(xiàn)尸體后我們就沒再動過它,你們看看。”

    陸和錦和林瑞、李希原對視一眼,戴上手套往里走,許湘下意識想跟上,卻被他一眼瞥過:“你怎么不拿個袋子?”

    她迷惑的“啊”了一聲。

    “這幾天下了雨,空氣濕度大,尸體腐爛程度肯定很高。”他看了眼面色蒼白的趙楠,“你不拿袋子裝著,誰給你打掃嘔吐物?”

    許湘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趙楠,后者對她虛弱的點了點頭,顯然受驚不小:“對……今天早上第一節(jié)是我的課,打開講桌的時候……”像是回憶起某個極其惡心的畫面,他面色又是一白,堪堪忍住想吐的沖動,“……里面的尸體已經(jīng)爬滿了蒼蠅,一下子就飛了出來……”

    聽著他的描述許湘就能感受到一股惡心感,她臨時做了一下心理建設(shè),給自己打氣,“沒事,我可以!”

    既然她這么說了,陸和錦也不再多說。走到講臺邊才發(fā)現(xiàn),市一中的講桌桌面可以從兩邊分別拉開,內(nèi)部完全空心,便于堆放班級雜物、用品。而那具學(xué)生尸體就是塞在這里面。

    由于課堂中途講桌被打開后無人敢靠近,現(xiàn)在只要他們站近了點就可以清晰的看到講桌的內(nèi)部情況。講桌內(nèi)部空間意外的大,竟然能夠?qū)⑸砀咭幻装说捏w育生完全裝下。盡管是斜放著的,尸體的上半身也無法超過講桌的高度。只要桌面一合,誰都不知道里面塞著具尸體。

    許湘站的不算近,但看到尸體,臉上也一陣青一陣白,緊閉著唇都有些克制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旁邊的李希原等人已經(jīng)將近見慣了,注意到她后,問:“要不要先出去吐一下?”

    “不用……”她白著臉搖搖頭,“我忍得住嘔——”

    李希原站在原地,一臉一言難盡,好歹從兜里拿出包紙給她:“擦擦,習(xí)慣就好。”

    這會兒陸和錦已經(jīng)從講臺上退下來了:“法醫(yī)怎么還沒來?”

    正巧季鈺和那對夫婦緩緩來到教室,聞言,應(yīng)道:“再等五分鐘,五分鐘后他們就能趕來。”

    而他身邊的夫妻根本不敢往教室里看,哭著求警察替他們討回公道。

    陸和錦眉毛一剔:“怎么個討回公道法?”

    “……警察同志,說實話,我們夫妻倆一致認(rèn)為兇手就是13班的一個學(xué)生。”那位丈夫替妻子開口,紅著眼睛捏起了拳頭,“她叫徐媛媛,我們兒子的追求對象。”

    話一出口,身為班主任的趙楠就出聲了:“追求對象?”

    “對……”

    事到如今,他們也管不了早戀不早戀的了。妻子抹了抹眼淚,小聲抽噎了一下,怯怯解釋:“我們兒子性格本來就比較強(qiáng)勢,我們夫妻倆基本管不了他,也是怕他煩,我們對這件事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陸和錦:“那你們?yōu)槭裁磻岩蓛词质切戽骆拢俊?br />
    妻子頓了一下,轉(zhuǎn)頭向丈夫望了一眼,才下決心說出來:“因為據(jù)我們了解,陳燁在學(xué)校里追求她的方式有些……強(qiáng)硬……”

    陸和錦眉頭擰起:“具體是哪種強(qiáng)硬法?”

    “這……”她看了看大家,白著臉,坦白道,“他是體育生,好朋友有很多,上下學(xué)的時候就會喊人一起去堵她,有時候一群人會跟在她后面亂說一些話……”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先陸和錦一步喊出聲:“應(yīng)該不僅僅是這些吧?你知不知道他這種行為已經(jīng)構(gòu)成了性騷擾?”

    妻子望著趙楠:“我……我制止過他的,一天我來學(xué)校的時候恰好看到他和一群人把徐媛媛堵在了巷子里,我過去趕走了他的朋友們讓徐媛媛離開了。路上我教育過陳燁,但他不聽我的話,氣我亂插手他的事,最后直接調(diào)頭走了,連家也沒跟我回……”

    “難道這不是你應(yīng)該做的嗎?”趙楠怒道,“既然你教育不了他,為什么不告訴學(xué)校,不告訴那女生的父母,讓一個女生忍受了你兒子這么久的騷擾?”

    她第一次見班主任發(fā)這么大的火,下意識后退一步,可她的丈夫卻上前幾步:“你說她受了騷擾,那她為什么不自己告訴你們,卻把我兒子害成這樣?!”

    趙楠簡直氣的手都在發(fā)抖,“你”了幾次,最后轉(zhuǎn)向陸和錦:“……那就讓專業(yè)人士來判斷,到底是不是這樣還得聽警察說!”

    陸和錦在旁聽了這么久,迎著眾人既有憤怒又有哀怨的眼神,最后只緩緩問道:“徐媛媛是個怎么樣的人?”

    *

    “媛媛她很聽話,從來沒有和我鬧過脾氣,同學(xué)也常夸她貼心,善良……”孟雅蘭靜靜的說著,只是眼睛控制不住的紅了一圈,“我們從來沒有想過,這么乖的女孩突然有一天會患上心理疾病。”

    宋忱坐在她的對面,沉默的遞去一張紙巾。

    她也很快從哀傷的情緒里脫離出來,繼續(xù)述說,“我們帶她去看了很多個心理醫(yī)生,他們都說她患了臆想癥。我們配合的帶她治療、吃藥,可沒有任何作用。媛媛說她還是感受得到有人在盯著她。她把房間里的鏡子打碎了,半夜尖叫著說‘里面有兩只眼睛看著我’……”

    說到這,她哽咽了一下。她身邊的徐銘成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接上了她的話:“……媛媛平常和正常人一樣,但總是會在某個時候渾身一顫,說‘它又來了,我感受到了’。我們不知道她口中的‘它’是什么,她也只說那是一對眼睛,她做什么它都會盯著她。我們嘗試過向她解釋這只是她幻想出來的,可媛媛不信。不除去她心里這個疙瘩無論怎樣治療都沒有用……”

    孟雅蘭匆忙拭去眼淚,壓下哽咽望著宋忱:“忱忱,你是警察,你說的孩子們都會信。阿姨想請你幫個忙,和媛媛聊一聊,好不好?”

    “……如果能幫上忙我會答應(yīng)。”他回頭望了望玻璃門外等著他的三個人,“但他們……”

    “沒關(guān)系的,要是不耽誤你們工作,你們都可以來我們家休息幾天。”她連忙道,“可以嗎?”

    宋忱沉默著,點點頭。

    見狀,徐銘成和孟雅蘭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隨后孟雅蘭注意到宋忱的目光,安靜了片刻后,她半是小心翼翼半是柔情的問:“忱忱……他們是你的朋友嗎?”

    他聲音淡淡的:“是。”

    他安靜的側(cè)顏讓她有瞬間的愣神,回過神來時,宋忱已經(jīng)起身先走了。

    “銘成……”她輕輕推了推丈夫,不知不覺眼眶再次濕潤了,“我剛剛……還以為看到了唐嫻。”

    徐銘成拍拍她的手背,兩個人一同望著一處,無聲紅眼了良久。

    守在外面的三個人瞧見宋忱出來,神情立刻緊張起來。

    “宋隊,你沒……”韓奕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謝亭柳一胳膊肘撞散了,她問:“老宋,怎么樣?”

    “我需要在青懷市多待一兩天。”他道,“你們可以先走。”

    三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一致決定和他一起留下來。

    徐銘成夫婦為了方便女兒上學(xué),買房買在了市一中附近的學(xué)區(qū)房。

    現(xiàn)在正是該在學(xué)校念書的時間,可他們一路走來卻看見了不少穿著一中校服的學(xué)生。

    孟雅蘭顯然也注意到了,叫住迎面走來的一位女生:“咦,怎么還沒去學(xué)校?快趕不上課了。”

    那女生也只是笑笑,飛快的瞄過她身后跟著的幾個陌生人,跑開了。

    她雖然對此感到疑惑,但因為記掛著自己的女兒,沒多糾結(jié)。一邊上樓一邊同宋忱他們說:“媛媛最近精神好了許多,今天我特意幫她請了假,也請了她的好朋友溫欣過來陪著她,現(xiàn)在她們應(yīng)該還在家里等著……”

    孟雅蘭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看著家門前聚集的這些人,雙目微微圓睜。

    對方同時也注意到他們,同樣頓了頓。

    半晌,陸和錦盯著樓梯口站著的人,緩緩挑起眉梢:“……宋支?”

    第32章 高中女生案(二)

    宋忱在片刻的愣神后反應(yīng)過來:“你們……在查案?”

    聽到這兩個字,孟雅蘭花容失色:“……查案?發(fā)生什么了?”她往房門看去,“媛媛……難道是媛媛出事了?”

    陸和錦的目光挪向她:“你不知道?”

    她有些驚慌的搖搖頭,卻看見陳燁母親突然沖上前來哭喊:“你胡說……你們?yōu)槭裁匆ξ业膬鹤樱瑸槭裁窗 ?br />
    徐銘成擋在孟雅蘭身前:“究竟出什么事了?”

    這種情況屬實在宋忱的意料之外,他抬頭看了看樓上聽到動靜探出來的人頭:“我們還是進(jìn)屋說吧。”

    五分鐘后,徐銘成夫婦聽完陸和錦的敘述,怔怔的坐在沙發(fā)上不知所措。而對面的陳燁父母則滿臉悲憤的看著他們,哭著讓陸和錦直接將殺人兇手抓走。

    “我、我們媛媛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孟雅蘭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女兒會被當(dāng)成嫌疑人帶走,慌忙道,“她一個女孩子,怎么可能會行兇?”

    她的丈夫徐銘成還算冷靜:“你們懷疑我們媛媛也需要證據(jù),空口無憑,當(dāng)眾污蔑我們女兒,我們可以告你們誹謗。”

    經(jīng)此一說,陳燁父母就落了下風(fēng)。他們反駁不了徐銘成夫婦的話,轉(zhuǎn)而便要求他們女兒出來對質(zhì)。

    陸和錦并沒有反對:“我們確實得向徐媛媛確認(rèn)一些事情。”

    聞言,徐銘成夫婦略微為難:“我們女兒她……精神不太好,我怕這樣會刺激到她。”

    “借口!讀書這么久,偏偏這個時候精神不好,”陳燁父親揪住這點大肆反擊,“你們不是說徐媛媛在家里嗎?叫她出來啊,難道你們心里有鬼不敢這么做?”

    孟雅蘭大概沒想到他們會這樣無理取鬧,一時被氣的說不出話。但畢竟涉及到兇案,她不讓徐媛媛出來只會助長對方的氣焰。

    萬般無奈之下,她轉(zhuǎn)向宋忱:“忱忱……你幫阿姨將媛媛帶過來吧?”

    聽到她對宋忱的稱呼,刑偵隊的人一下子沒能掩飾住驚訝。

    許湘瞪大了眼睛:“宋支,你們……認(rèn)識?”

    陸和錦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不由得多停留了一會兒。

    宋忱卻搖搖頭:“不熟。”

    他的回答顯然令孟雅蘭意外,她動了動唇,卻被丈夫制止了。

    “他是為我們好。”徐銘成低聲安撫道,下一秒站起身,聲音恢復(fù)到正常大小,“……還是我去叫媛媛吧,她見了陌生人可能會害怕。”

    陸和錦點頭,給他讓出一條路。

    而宋忱神色不變,視線落向沙發(fā)上的兩個人,一個淚眼婆娑,另一個因憤恨漲紅了臉。他自然而然的開了口:“請問你們是……?”

    陳燁母親紅腫著眼睛,抬頭抽泣著小聲答了一句:“……朱敏秀。”

    她的丈夫起初只瞥過宋忱不予理會,但轉(zhuǎn)眼瞧見刑偵隊里有個最高的警察向他看來,一頓,有些惡聲惡氣:“陳建!”

    陸和錦收回視線:“他們就是……陳燁的父母。”

    正在此時,徐銘成匆匆忙忙的返回,帶來一個令眾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媛媛不見了……!”

    “怎么會……”孟雅蘭的心本就懸著,此刻面色更是蒼白了幾分,“我、我讓溫欣陪著她的呀,溫欣……溫欣也不在嗎?”

    徐銘成不免透露出一絲焦急:“雅蘭,你問問溫欣,是不是把媛媛帶出去了?”

    她慌亂的點點頭。

    陳建卻破口罵道:“我就說他們一家人和這件事脫不了干系,他們肯定早就把徐媛媛送走了,警察同志,你們再不去抓她就逃了!他們…… ”

    孟雅蘭急著與溫欣取得聯(lián)系,對女兒安危的擔(dān)心逼得一位母親帶上了哭腔:“不對……我女兒沒有殺人……”

    “陳先生,現(xiàn)在我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麻煩你不要大喊大叫。”徐銘成神情嚴(yán)肅,“我們需要先確定我們女兒的位置。”

    “不可能,你們一定是在拖延時間!你們把她藏到哪去了,殺了人就想逃嗎,還有沒有理了?我兒子……我兒子,難道我兒子的命就不是命嗎!她不過是不懂事,你們有什么怨就沖我來啊,為什么要害他?我現(xiàn)在就站在這里,你們把他的命還回來,來殺我啊,啊?!你們有本事把我弄死塞到講桌里去啊,你們來啊!”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嚇得孟雅蘭倒退一步,緊捂住嘴制止哭聲,依然搖著頭。

    “先生,陳先生!”宋忱攔住明顯失控的陳建,“你冷靜一點,兇手還沒有確定,不一定就是他們。”

    “你滾開!”他猛地把宋忱揮開,雙目猩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他媽的是跟著他們來的,當(dāng)然幫著他們說話……你是不是他們請來的律師?”他掃視宋忱身后站著的三個人,“你們都幫著殺人兇手做事,都來顛倒黑白是不是?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宋忱試圖使陳建平靜下來,沒有再用言語去刺激他。結(jié)果卻適得其反。

    陳建見他不還嘴,似乎將全部的怒氣都灑在了他身上,不僅語言越來越冒犯,而且甚至演變?yōu)閯邮中箲崳S手拿起東西就往地上砸。

    宋忱兩次的避讓令他的氣焰更加囂張,再次抓起手邊的一件物品就向宋忱砸去。伴隨著一聲孟雅蘭的驚呼,瓷器在宋忱腳邊砸得支離破碎。

    這個過激的舉動顯然超出了界限,房內(nèi)眾人的神情一凜。韓奕和紀(jì)寧幾乎是瞬間就沖上來將陳建制住。許湘也是氣的脫口而出:“你是想襲警嗎!”

    屋內(nèi)形勢剎那間的轉(zhuǎn)變使朱敏秀嚇得連眼淚都忘了擦,趕忙對陸和錦道:“我丈夫……我丈夫不是故意的,你們放了他……”

    但她抓住的這名警察無動于衷,僅僅只低頭看了她一眼:“你丈夫襲擊的不是我,你去問問被襲擊的人,要是他表示原諒,我也不介意放了你丈夫。”

    許湘就在陸和錦身邊,最容易察覺他身上的變化。所以當(dāng)他說出這句話時,她不禁打了個寒噤,扭頭去瞧陸和錦。

    ……他好像是真的生氣了。

    朱敏秀驚慌的朝被鉗制住的陳建望去,又看見對面站著的宋忱,驀地意識到什么,松開陸和錦轉(zhuǎn)而向宋忱慌忙的解釋:“先、先生……”

    話音未落,就又聽面容冷峻的那名警察說:“被襲擊的那個人是我們的上級,省級警官。”

    她身子一抖,連忙改了口,央求著:“警……警官,我們錯了,襲警是我們不對,我丈夫只是太激動了,下次不會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好不好?”

    看見宋忱沒有太大反應(yīng),她逐漸哭出聲來,“……我們也是因為我們兒子的事太悲慟才會這樣的,不是故意的,你們警察體諒一下我們怎么了?不是故意的……”

    “你丈夫情緒太激動了,影響到了查案,我們只是適當(dāng)控制,等他冷靜之后就會放開他。”宋忱掃過至今死死拿眼瞪著他的陳建,對方滿腔的喪子之痛無處發(fā)泄,如今似是將他當(dāng)做敵對的人來泄憤,“但我提醒一句,你們的哭鬧行為只會影響到查明真相的速度,為了早日查清兇手,你們最好配合警察的工作。”

    他的一番話講的朱敏秀無從反駁,到底只能抽噎著望去陳建一眼,退回原來的位置。

    宋忱算是堪堪擺平了死者鬧事的家屬,呼出一口濁氣,一抬眸,正好和陸和錦對上視線。

    對方竟也沒躲,就這么看著他,毫無忌憚。

    他莫名覺得陸和錦有話對他說,張了張嘴,一旁的孟雅蘭卻忽然拉了拉他:“忱……宋警官,我們聯(lián)系到溫欣了,她說見媛媛無聊,帶她出去玩了。”

    頓了頓,她輕聲問道:“……他沒砸傷你吧?”

    宋忱搖搖頭:“沒有。你能問清她們現(xiàn)在在哪嗎?”

    孟雅蘭照著他說的話去做,卻發(fā)現(xiàn)溫欣不再回復(fù)她的信息了。

    當(dāng)她把這件事告訴宋忱,刑偵隊中的李希原便道:“她們在外面是不是沒有看到消息,不然打個電話試試?”

    然而意外的是,接聽的人是一名男性。

    “您好,手機(jī)的主人現(xiàn)在正在進(jìn)行游戲項目,暫時把手機(jī)存放在了我們店中,請問有什么事嗎?”

    孟雅蘭下意識看向宋忱,后者自然而然的接上對面的話:“你好,我是溫欣的家長,現(xiàn)在有急事找她,麻煩轉(zhuǎn)告她一聲。”

    “她們選的游戲項目是沉浸式的,恐怕不能終止,等她們出來我會幫你轉(zhuǎn)告給她。請問還有什么問題嗎?”

    宋忱退而求其次:“那麻煩你告知一下你們游戲館的地址。”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然后報出一處地址。

    陸和錦當(dāng)即就組織人手準(zhǔn)備直接找過去。

    “陸隊。”等他安排好后,宋忱才問,“需要幫忙嗎?”

    陸和錦的目光看過來:“你們不急著回庭陽省了?”

    他笑笑,解釋:“正好有事要忙。”

    他等著陸和錦做決定,但心中卻仿佛知道他會怎么說一樣,袒露的目光看的陸和錦心下一動,轉(zhuǎn)身邊走邊擺了擺手:“……我可不付工資。”

    宋忱明白他這是答應(yīng)了,視線回落向徐銘成夫婦,然后側(cè)身囑咐謝亭柳:“亭柳,就麻煩你照看一下她們了。”

    謝亭柳應(yīng)下:“你也小心點。”

    “嗯。”他回頭,瞧見仍忐忑不安在一旁站著的朱敏秀,“紀(jì)寧,韓奕,你們負(fù)責(zé)把被害人家屬送回家去。”

    紀(jì)寧出聲:“宋隊,需要告訴賀副隊他們我們還得處理新的案件嗎?”

    宋忱頓了一下:“說吧,我們應(yīng)該得晚幾天回去。”

    吩咐完,他抬步往刑偵隊離開的方向走去。

    出門前他看見許湘落在后面偷偷給他打了個手勢,隨即被人發(fā)現(xiàn)催促她快點。

    她比的是一個“-1”樣式,應(yīng)該是暗示他們準(zhǔn)備往負(fù)一樓去。

    宋忱按她的提示來到地下停車場,果然一拐出電梯就看見停橫在近處,顯眼無比的車輛。

    駕駛位的車窗開著,他一眼就望見了同樣往這邊看來的陸和錦。

    接觸到他的目光,陸和錦被燙到似的陡然別開眼,待宋忱欲圖細(xì)看時車窗卻合上了。

    此刻車內(nèi)意外的活躍。

    “宋支來了?老大,我就說宋支看得懂我的手勢,你非要把車開到這里來等他,還不如一開始就在樓梯口等他呢!”

    “……誰說我是在等他?”陸和錦見沒理由說服許湘,就垮起了臉,“正式加入了刑偵隊,你那混子稱呼的口頭習(xí)慣還改不過來?”

    “陸隊,你別轉(zhuǎn)移話題……”

    “……”

    ——“篤、篤。”

    玻璃窗被敲響兩下,宋忱微微俯身:“陸隊?”

    對話一停,陸和錦若無其事的搖下車窗:“……自己上車。”

    這次許湘爭取到和他們同乘一輛車,異常的興奮:“宋支,原來你沒走,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想你……”

    宋忱莞爾,而陸和錦卻冷瞥她一眼:“姑娘家家的不能矜持一點?”

    她撇撇嘴:“陸隊,難道你就不想?”

    “我當(dāng)然……”他話至嘴邊,余光看見宋忱向他望來,一噎,明明就要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此刻卻怎么也說不出。

    于是宋忱就瞧見陸和錦話一收,扭回頭仿佛專心的開著車,通紅的耳垂卻將他的心緒暴露無余。

    第33章 高中女生案(三)

    宋忱他們按照對方給出的地址開車一路駛來,最終在一家藥店門口停下。

    宋忱看了看藥店,又仔細(xì)核對了一遍地址,發(fā)現(xiàn)他們確實沒有走錯地方。

    陸和錦盯著面前這棟建筑:“這是游戲館,糊弄鬼呢?”

    “先查一查再另作打算。”宋忱掃過街邊一排的門面,“我們分頭行動?”

    目前這種情況陸和錦他們也只能如此。

    他們分配好工作,宋忱掀開簾子進(jìn)入藥店。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排排排列整齊的藥品,和其他普通藥店沒有任何區(qū)別。

    收銀臺的一位女性禮貌問道:“你好,請問你有什么需要?”

    “我想先自己看看。”

    她點點頭,雖然不再出聲介入,可控制不住視線,仍然悄悄跟著進(jìn)店的這位客人走。

    宋忱循著藥柜穿行在各色藥物中,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也沒有發(fā)現(xiàn)藥店里有另一個店門空間。

    或許是看他滯留太久,女生收銀員沒忍住提醒:“先生,如果這里找不到你需要的藥品,可以去隔壁看看,那也是我們藥店的一部分,或許那里有你要找的。”

    她話落的同時宋忱就察覺到這家店與隔壁是相通的,顯得十分寬敞。

    他依言走向隔壁,手正要抬起,簾子就被驀地掀起。突然冒出的另一個人差點與他正面相撞,而一張熟悉的臉也闖入他的視線。

    陸和錦堪堪剎住腳,下意識皺起眉頭,卻看到對面是宋忱,又頓住:“宋支……?”

    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收銀員瞧見又冒出了一個帥哥,眼睛噌亮。

    “嗯。”宋忱反應(yīng)很快,看了看他身后,“其他的你都排查完了?”

    “這里不是文具店就是零食鋪,游戲館的半點影子都沒有看到。”他瞧見宋忱的表情就清楚了,“你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宋忱點點頭,略一沉吟:“……很有可能是接電話的那個人騙了我們。”

    陸和錦:“嗯。”幸好他們留了一手,最初來到這里的時候他們就聯(lián)系了公安局技術(shù)部人員,鎖定了接聽電話的位置。現(xiàn)在只要收到信息,他們就可以動身。

    宋忱記著在徐銘成夫婦家中的情況,趁著此時稍微有點閑暇時間,主動問:“陸隊,在徐銘成夫婦家里的時候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聞言,陸和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余光瞄過宋忱脖子上仍舊有些明顯的疤痕,上次他摔倒在地劃到的傷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了痂。

    但怎么看怎么礙眼。

    宋忱只是發(fā)現(xiàn)他莫名歇了聲,剛要順著他的視線低頭,對方卻又迅速別開眼:“……只是想問你有沒有被陳建砸到,我好決定怎么處置他。”

    似是瞥見宋忱在笑,他難得卡殼了一下,旋即不自然的緊繃著臉,強(qiáng)調(diào)道:“我只是為了更合理的處理陳建……你別自作多情。”

    “嗯……”宋忱忍住笑正經(jīng)的一點頭,“其實我本來沒多想什么的。”

    話落,陸和錦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迅速發(fā)燙。眼見逗人逗得太過對方要炸毛,他立刻清咳一聲,“……許湘還沒來,我去找找看。”

    說完,宋忱快步離開藥店。

    陸和錦盯著他的背影,臉色幾經(jīng)變換,最后視線一撇,干巴巴的別開了頭。巧的是,一排藥柜落入他的視野,引得他不由自主的頓了頓。

    收銀員關(guān)注到他的動作,問:“先生,請問你需要拿什么藥?”

    “……不買。”他把藥又放回柜中,看也沒看她提步就走。

    收銀員頭一次一下子見到兩個高顏值帥哥,印象深刻。即使不解他們只看藥不買藥的行為,也沒在這上面多費心思。一邊打開電腦打算度過剩下的時間,一邊不禁在腦海里回憶那兩位的模樣。

    正在此時,藥店門卻再一次被推開,剛剛離開的那名顧客重新返回,拿起一盒藥。

    “……結(jié)賬。”

    *

    最后他們尋到的手機(jī)信號的所在地,與之前電話里的人告訴他們的地點完全相反。

    面前這家游戲館異常嶄新,門口還拉著“隆重開業(yè)”的橫幅,尤其是擺在門口的關(guān)于此館的介紹牌上寫著“驚悚”“密室”等字樣,吸引了不少年輕人的注意,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不少。

    他們進(jìn)去的時候明顯感受到光線變暗了很多,詭異怪誕的裝飾營造出詭秘的氣氛,店內(nèi)的客人都排起了長龍似的隊伍。

    一位著裝顯然與眾人不同的男性給客人遞去游戲項目介紹板,聲線平和的做著介紹。

    宋忱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就可以確定——他就是在電話中誤導(dǎo)他們的人。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很快那人就走到了他們面前,介紹板剛遞過來就被陸和錦一推:“我們不是來玩游戲的。”

    或許是沒遇到過這種客人,他驚訝得連一直保持著的微笑都差點變了:“啊……?”

    幸好宋忱借著昏暗的燈光,及時將證件打開給他看。其他人興致勃勃的討論著游戲,并未注意到他們。

    “我是手機(jī)主人的家長,想單獨和你聊聊。”

    他把他們帶去員工休息室,幾分鐘后,他大致清楚了他們的來意。

    頂著他們?nèi)齻人的目光,這名工作人員窘迫的沁出汗來:“我以為我接到的是詐騙電話,就發(fā)了個錯誤的地址給你們,沒想到你們是警察……”

    三個人了然,而宋忱繼續(xù)問:“你為什么認(rèn)為我們是詐騙分子?”

    “來電聯(lián)系人顯示是‘孟阿姨’,但說話的是個男性,一上來就問我手機(jī)主人,我就……”

    他尷尬的瞟了瞟宋忱。

    宋忱面色不變:“那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們溫欣在哪了嗎?”

    “啊?”他猶豫的試探道,“我可以問問你們找她要做什么嗎?”

    宋忱沒說話,目光凝在了他身上。陸和錦的視線也探了過來:“你問這些干什么?”

    “我……”工作人員面色莫名漲紅,停他們這么問語氣不由得急促起來,“我就是想確認(rèn)一下,保證顧客的安全……”

    “證件都給你看了你還不相信?”陸和錦根本不給他狡辯的機(jī)會,“難不成你想跟我們?nèi)ゾ肿C實一下?”

    他慌忙搖頭:“不不不,不用了……你們說的那位客人剛剛玩完游戲,走了……”

    得知他們是白跑一趟,許湘的聲音也壓不住了:“剛好就和我們錯開,這么巧?”

    工作人員避開她的目光,“嗯”了一聲。

    宋忱:“既然這樣,我們現(xiàn)在追上去應(yīng)該也能追上。”

    他囁嚅道:“他們走得很快……應(yīng)該吧。”

    宋忱和陸和錦交換了一下眼神:“走吧。”

    出了門,許湘小跑著到他們面前:“陸隊,宋支,為什么不直接打徐媛媛的電話啊?”

    “最開始徐銘成夫婦就試過,但對方手機(jī)顯示關(guān)機(jī)。”宋忱說明后轉(zhuǎn)向陸和錦,“你覺得那名工作人員說的話可信嗎?”

    陸和錦“呵”了一聲:“說話模棱兩可,閃爍其詞,你覺得我們能信嗎?這種人就應(yīng)該押到局子里去審實話。”

    “還有一點,”宋忱指出,“徐媛媛精神不好,溫欣一定知道。那她為什么還要帶她來玩這種游戲?”

    他腳步一頓:“……溫欣有問題?”

    宋忱并未做出明確表示:“我們還是直接去她家里找她更好。”

    幸而溫欣的家庭住址填的明確,他們從她的班主任趙楠口中得知后就徑直過去。由于對方是女生并且目前家長暫時在外家里只有她一個人,許湘發(fā)揮的作用就顯得格外重要。

    趙楠為了方便他們查案,甚至將溫欣的照片發(fā)了過來。正因如此,宋忱他們走進(jìn)小區(qū),一眼就認(rèn)出了下樓扔垃圾,披散著頭發(fā)穿著睡衣的女生。

    瞧見幾個陌生人向她走近,溫欣戒備的往后一退:“你,你們做什么?”

    現(xiàn)在陽光暖和,在小區(qū)底下遛娃聊天的居民不少,看到這種景象紛紛投來視線。

    就在此時,許湘探出身,站到兩個高個子男性身前,沖溫欣一笑:“你好呀,孟姨讓我來找你聊聊天。”

    仿佛想起什么,溫欣神色一變,隨即提起步子就要轉(zhuǎn)身上樓:“……你們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許湘喊住她:“哎,你別走啊,我們真的有……”

    宋忱見她絲毫沒有要配合的意愿,扭頭問了聲:“陸隊,你里面穿的是警服嗎?”

    陸和錦忽的警惕起來:“你要干什么?”

    他沒答,揚聲喊了句:“溫同學(xué)。”

    溫欣停了停,回頭看向他們,臉上不耐煩的神情在看到陸和錦身上露出的警徽時霎時凝滯。

    宋忱又緩緩將陸和錦的外套放下去:“你還是名學(xué)生,小區(qū)里這么多人,希望你配合。”

    她呼吸急促了幾分:“我……我又沒做什么,你們找我干什么?”

    “我們只是想問問你,徐媛媛在哪里?”

    如果說此前他們沒有見到溫欣,他們還不能確定徐媛媛的蹤跡,那么到了現(xiàn)在,目睹真人的反應(yīng)后,他們已經(jīng)可以百分百確認(rèn),溫欣有問題——一定跟徐媛媛有關(guān)。

    溫欣眼皮猝然一跳,肉眼可見的發(fā)了慌:“我怎么知道……我,我們玩完游戲就分開了……”

    “是嗎?”宋忱當(dāng)著她的面撥通了她的電話號碼,“那你覺得會是誰接聽電話?”

    聞言,她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他繼續(xù)道:“請你最好說實話。”

    “徐媛媛在哪里?”

    溫欣氣勢已經(jīng)弱下去大半,細(xì)聽之下聲線微顫:“在……她在游戲館……”

    宋忱蹙了蹙眉:“她一個人?”

    誰料她突然哭了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道:“他們問我就好了,為什么要叫警察……現(xiàn)在怎么辦,我怎么辦……”

    到底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情緒不穩(wěn)定容易崩潰,宋忱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問的夠小心了,結(jié)果如今依舊出現(xiàn)了這種狀況。

    溫欣一哭,小區(qū)里拿鄙夷眼神望著他們的人就多了起來。

    宋忱只好低聲問陸和錦:“你會哄人嗎?”

    “哄人?”陸和錦狐疑的掃過他,“直接讓她別哭不就好了?”

    宋忱:“……”

    他一噎,面對對方深信自己就該這么做的目光,他無言嘆了口氣。自己就不該問他的。

    好在許湘在場,及時上前安慰。

    然而此刻溫欣顧不得其他了,哭的傷心欲絕。

    好言相勸不管用,又因為她浪費了這么多時間,陸和錦眉毛一揪:“再哭就只能請你去公安局里哭去了。”

    這一嚇,居然成功唬住了溫欣。眼淚還掛在臉上,哭聲卻不敢再發(fā)出來半點。

    宋忱意外的看了眼陸和錦,當(dāng)初許湘告訴他女生和陸和錦沒多搭訕兩句就該被氣走,他那時還覺得應(yīng)該沒那么夸張。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第34章 高中女生案(四)

    周遭閑人太多,最后溫欣把他們?nèi)齻領(lǐng)到家中。

    門一關(guān),宋忱就開門見山:“希望你回答我實話,徐媛媛到底在哪?”

    “我說的是實話,”溫欣仍然帶著哭腔,“是我?guī)サ挠螒蝠^,她現(xiàn)在還在那……”

    他觀察著她的神態(tài),確認(rèn)不似作偽,于是抬頭朝陸和錦看去一眼。后者意會得很快,立刻撥號給李希原:“徐媛媛在游戲館,你們把她帶回來。”

    而宋忱繼續(xù)問著話:“你知道徐媛媛有臆想癥嗎?”

    她憋著淚點點頭。

    “那你為什么要帶她去玩恐怖游戲?”

    溫欣抽噎著沒回答。

    他又換了個問題:“你們什么時候去的游戲館?”

    “……早上八點……”

    宋忱直直的看向她的眼睛:“是嗎?”

    見溫欣聳動著肩膀即將再次哭出來,他解釋:“只要你實話實說,交代清楚這件事,我們是不會為難你的。”

    “我……我是……”她抽泣得太厲害導(dǎo)致一開始說話時都說不清,“……我昨天下午就帶她出了門……不知道幾點去的游戲館……”

    許湘驚訝:“昨天去的游戲館,徐媛媛今天都沒出來?”

    溫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陸和錦被吵得頭疼,又不能說她什么,只能強(qiáng)行蓋過她的哭聲:“你是不是故意把徐媛媛留在那的?”

    她哭的更加不能自已了。

    “你故意把患有臆想癥的徐媛媛帶去玩恐怖游戲,并且把她單獨留下。為了避免其他人發(fā)現(xiàn),你還把自己的手機(jī)放在了一個工作人員手中,讓他誤導(dǎo)別人——至于那名工作人員為什么會聽你的話,大概就是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對不對?”

    溫欣邊哭邊搖頭。

    “你否認(rèn)也沒有用。”陸和錦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jī)會,“我們定位到你的手機(jī)一直位于游戲館,你總不能說你是忘了吧?而且剛剛在樓下,你對我們打電話的反應(yīng)同樣暴露了你的心思。你害怕警察查這件事?”

    她根本無法反駁,最終趴在桌子上哭得氣都喘不勻。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放過她:“哭解決不了問題,你做了就是做了,否認(rèn)不了。”

    “陸隊,”許湘小心翼翼的介入,“她還是未成年……”

    陸和錦板著臉:“我說的是實話。”

    宋忱看了眼溫欣:“給她點時間緩緩。”說完,他看向陸和錦,雖然對方一門心思查案,但聽他這么說,好歹沒有反駁。

    而他沒有注意到,許湘的視線在他和陸和錦之間梭巡一圈,抿抿唇,最后又多看了眼宋忱才過去安慰溫欣。

    然而事與愿違,一段時間后他們沒等到溫欣肯回答問題,就先等到一個令眾人再次意想不到的消息——徐媛媛不在游戲館。

    幾乎是立時的陸和錦就把目光投向溫欣:“你騙我們?”

    她也聽到了消息,眼淚要掉不掉,模樣是裝不出來的詫異。聽他這么問,她再次慌亂起來:“我、我沒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她在館里嗎?”

    “……對啊,明明她昨天還在的……我不知道啊……”

    她這樣子他們再問也沒有用,宋忱設(shè)想了一下情況:“她精神狀況不太好,有可能是被刺激到跑了出去也說不定,得讓警察找一找。”

    “……如果徐媛媛找不到或者出了事,”他掃過溫欣,“你脫不了干系。”

    她一怔,煞白著臉愣在原地。

    “所以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溫欣逐漸消化了這個信息,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紅腫的雙眼蓄著淚,她竭力咬住唇,硬是一聲不吭。

    宋忱和陸和錦對視一眼,自覺的把場地留給她和許湘,退出房間。

    他們關(guān)上門一段時間后,屋內(nèi)由最初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漸漸變?yōu)樗盒牧逊蔚拇罂蕖?br />
    宋忱在要不要現(xiàn)在就將徐媛媛失蹤的事告知徐銘成夫婦和暫時瞞著他們之間猶豫了片刻,就聽陸和錦問:“宋支,你和徐銘成夫婦是什么關(guān)系?”

    他訝異的抬頭。

    陸和錦嗤笑:“你不會以為我那么好騙吧?忱忱都叫上了,何況你們還跟著他們回了家,你說不熟根本說不通。”

    “……確實算不上熟悉。”他沉默了一會兒,解釋,“我小時候和他們見過。成年后這還是第一次跟他們再見。”

    陸和錦盯了他幾秒,狐疑:“……你是青懷市的人?”

    他搖頭:“我只是曾經(jīng)在這里待過一段時間。記不太清了。”

    “……”陸和錦延續(xù)不下去這個話題,不自然的咳了咳,“你的傷口還沒好?”

    宋忱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嗯?”

    正好此刻陸和錦手機(jī)來電,他拿出手機(jī)借勢把一盒藥拋給宋忱,“你的自愈能力也太差了。”不等宋忱回應(yīng),他就接聽著電話往旁邊走了幾步。

    宋忱看出了他努力想營造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只不過被繃緊的下頷線出賣了。對方雖然故意跟他拉開了距離,但余光卻始終似有若無的注意著他。

    宋忱低頭看了看藥膏,正是他們今天去過的那家藥店里的藥品。似乎想起某個場景,他不由得莞爾。

    頃刻后,大門被打開,許湘獨自走了出來。

    看到旁邊在通話中的陸和錦,她轉(zhuǎn)向宋忱:“宋支,我問出來了。”

    “怎么樣?”

    “昨天徐銘成夫婦出門,溫欣把徐媛媛帶出來玩恐怖游戲,同行的還有其他三個人,都是13班的學(xué)生,同班同學(xué)。玩完后她就把徐媛媛留在了那里,和其他三個人先走了。為了不讓別人那么快就找到徐媛媛,她不僅把徐媛媛的手機(jī)帶走了,還把自己的手機(jī)留在了游戲館,讓那個工作人員替她打掩護(hù),跟陸隊說的一樣。”

    宋忱:“她是怎么讓徐媛媛愿意獨自待在那兒的?”

    “……最開始她不肯說,后面她交代了。她們?nèi)ネ娴氖且环N新游戲,跟規(guī)則有關(guān)。她就是利用這一點,把徐媛媛的規(guī)則卡片改動了一下,要求她躲進(jìn)雜物間的一個柜子里,然后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那里。”

    許湘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嫉妒心作祟,但好歹她們是朋友啊……”

    宋忱的臉色也沉了沉。

    “對上了。”陸和錦向他們走來,“剛剛李希原跟我說他們在一類規(guī)則游戲的游戲室中的雜物間發(fā)現(xiàn)了一對腳印,和溫欣交代的事對上了。”

    嫌疑人的信息中斷了,許湘有些干上火:“那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尸體的解剖結(jié)果應(yīng)該出來了,”宋忱略一沉吟,帶著征求意見的意思向陸和錦看去,“天黑之前再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看?”

    后者自然點頭:“可以。”

    其實關(guān)于案發(fā)現(xiàn)場的情景陸和錦也向宋忱描述過一遍,但終究比不過親自去現(xiàn)場看看。

    和最初一樣,講桌大敞著,內(nèi)壁仍附著一些久久不肯散去的蠅蟲。但根據(jù)法醫(yī)得出的結(jié)論來看,教室并不是死者遇害的第一現(xiàn)場。

    “……死者身體浮腫,初具巨人觀,而且肺部積水,是溺水而亡。”陸和錦念著法醫(yī)提供的尸檢報告,“另外,死者后腦勺有被襲擊過的痕跡,不致命。至于死亡時間……”

    他抬眼瞥過宋忱,“初步判定為58小時之前,也就是前天早晨六點到七點之間。”

    宋忱點點頭:“那天早上剛好是他們放假的時候。”他找趙楠了解過,學(xué)生離校之前還得進(jìn)行一次教室清潔,而剛好陳燁就是那天早上的值日生。

    許湘:“這個我知道!兇手一定對學(xué)校的安排很了解,而且能夠自由出入學(xué)校。”

    陸和錦:“法醫(yī)特別強(qiáng)調(diào)過,死者后頸下血管受到過壓迫,且死者并非全身溺水,只有頭部曾經(jīng)接觸過水源。”

    宋忱若有所思,視線向周圍掃去,最后落在走廊盡頭的洗手間上。

    眼見他倆要走進(jìn)去,許湘著急忙慌的喊住他們:“宋支陸隊,這是男洗手間,我……我就不進(jìn)去了吧?”

    宋忱往洗手間內(nèi)望了望,來不及開口就聽見陸和錦率先發(fā)話:“現(xiàn)在里面沒人,你避諱什么?”

    她吞吞吐吐:“我……”

    好在宋忱適時介入,對她說:“里面確實沒人,如果不親自調(diào)查你有可能會落下很多有用的線索。”

    許湘雖然心里仍然有點膈應(yīng),但終究案件大過一切,拿眼一覷內(nèi)部,點點頭。

    洗手間里并沒有其他異樣,宋忱一進(jìn)來就將目光鎖定在了角落里的洗手池上。按照洗手池的大小,的確夠?qū)⒁粋人的腦袋摁在水中直到窒息。

    半空中他和陸和錦的目光相遇,兩個人打算做什么不言而喻。

    陸和錦臉一僵:“……又是我?”

    宋忱點點頭:“陸隊,這是為了偵破案子。”

    然而他看了眼挨邊上站著的許湘,臉上寫滿了抗拒:“為什么不是你?”

    宋忱安靜片刻,知道他大約實在拉不下面子,于是說:“……也可以。”

    只有許湘對他們的話感到奇奇怪怪,聽不懂他們在討論什么。

    聽到宋忱的回答,陸和錦愣了一下,隨即果真朝他看去。視線在他后脖頸上轉(zhuǎn)了圈。

    對方的皮膚白皙,尤其是脖頸那一塊,似乎稍微用點力就會在上面留下鮮紅的印子。

    他不自覺張了張自己手掌,莫名有些不自在的撇開目光,抿緊唇無聲了一陣子,然后往前走了幾步,擺擺手:“……算了,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要是被張局知道我干了這種事,我的刑偵隊隊長之位還要不要了?”

    宋忱有些意外他的轉(zhuǎn)變:“……你確定?”

    他頭也不回,站到洗手池邊,像是怕自己反悔,他顯得有些煩躁的催促宋忱:“要搞就搞快點……!”

    既然他這樣說了,宋忱不再拖泥帶水。在上前幾步之前對許湘說:“你仔細(xì)觀察。”

    許湘不清楚在想著什么,聽到他們的對話登時瞪大了眼睛,被震驚得嘴巴都合不上,末了驚慌失措的表示:“我我我……!要不我還是……”

    話音未落,她就見宋忱打開了水龍頭,似乎又與陸和錦商量了幾句,然后陸和錦便一矮身,宋忱掐住他的后脖頸徑直將人摁進(jìn)了洗手池。

    她:“!!!”

    許湘瞬間驚得連話也說不出口了。

    第35章 高中女生案(五)

    許湘愣愣的杵在原地。

    宋忱回頭瞥她一眼:“仔細(xì)觀察被害人的反應(yīng)。”

    她大腦宕機(jī)一瞬,之后猛地反應(yīng)過來——他們是在模擬遇害現(xiàn)場的情況!

    許湘深吸一口氣,連忙轉(zhuǎn)到一側(cè),兩眼緊緊盯著他們的動作,絲毫不敢松懈。

    陳燁遇害當(dāng)天正值他值日,因為偷懶,他打掃完教室的時候?qū)W校的人差不多走光了,這一層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吊兒郎當(dāng)?shù)淖哌M(jìn)洗手間,將水龍頭開到最大洗著手。水流嘩嘩的響,掩蓋住了向他緩慢靠近的腳步聲。然后剎那間一雙手伸向他,把他死死的摁進(jìn)蓄滿了水的洗手池中。

    陳燁拼命的掙扎,左右手瘋狂揮舞著欲圖掙脫鉗制從水中出來。掐住他的人被他胡亂揮舞的胳膊擊中,咬牙拿起放在一旁的某樣物品朝陳燁的后腦勺狠狠擊打了幾次,直到對方逐漸沒了力氣。

    “咳咳咳……”陸和錦嗆著水,猛咳一陣。

    宋忱站在他身邊給他遞去提前備好的紙巾。

    后者粗略的抹了把臉就沖許湘道:“你看我們咳咳……模擬了這么久,咳,就看出這些……?”

    許湘忐忑不安的低著頭:“我……我推的錯了嗎?”

    陸和錦隨意的擦了擦濕噠噠的頭發(fā),宋忱則仔細(xì)辨析了一下她的推斷,“你描述的動作細(xì)節(jié)確實不錯,但你忘了最關(guān)鍵的一點。”

    她想了想:“……用來打擊死者的兇器?”

    他搖頭:“不對。你的推斷一開始就出現(xiàn)了問題。水聲再大也無法掩蓋一個人對身后之人靠近的警惕。或許死者清楚洗手間內(nèi)兇手在里面,甚至在洗手時與兇手聊了天,隨即毫無防備的被兇手殺死。”

    “那那那……”許湘磕絆了一下,“那兇手豈不是一個男性?”

    宋忱:“很有可能。”

    “關(guān)于那個兇器,”陸和錦頓了頓,等他們看過來又繼續(xù)道,“李希原和其他警察已經(jīng)在搜尋了,只要兇手沒把它帶走或者銷毀,找到只是時間問題。”

    他看了眼時間,“不早了,反正也找不到其他線索,不如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的任務(wù)應(yīng)該更重。”

    只是許湘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宋支,你們住哪?”

    宋忱也是直到現(xiàn)在才有功夫考慮這件事。雖然之前徐銘成夫婦說了讓他們住進(jìn)他們家里,不過如今情形這顯然是不合適的。

    “亭柳會在徐銘成夫婦家住下……我和韓奕、紀(jì)寧的話……”

    他正準(zhǔn)備說隨便找個旅店下腳就行,卻察覺到陸和錦向他投來的一抹視線。他一頓,改口問:“陸隊,你覺得怎么樣會方便查案一點?”

    陸和錦咳了一聲,若無其事:“……我家當(dāng)然是離這里最近的。”

    他配合的點點頭:“那陸隊,你方便嗎?”

    陸和錦:“看情況。”

    “好的。”宋忱,“那我們還是……”

    “——咳!”陸和錦及時截胡了他的話,擔(dān)心自己表現(xiàn)得太明顯,又強(qiáng)繃起事不關(guān)己的表情,“……你們要是想來我家住,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

    一旁的許湘看得牙酸。本來隊長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如今碰上一個凡事都樂意給他個臺階下的宋忱,變得更加口是心非了。

    一想到這點,她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對陸和錦說的那句話,低下頭抿緊了唇。

    最后他們商量好,特案組的三個人今晚一起在陸和錦家中休息。

    天完全黑了下來。

    陸和錦開車?yán)@了幾條路,先把許湘送到家。

    宋忱將陸和錦家的地址發(fā)給了韓奕和紀(jì)寧,一抬頭,發(fā)現(xiàn)早就下車了的許湘站在車門外,透過車窗似乎有話想跟他說。

    他朝陸和錦看去,后者雖然手握著方向盤,但沒有直接開車離開的意思。于是他解開安全帶,從車上下來。

    這會兒路燈照的通亮。許湘站在燈底下,猶猶豫豫的抬頭往車?yán)锟慈ィ至ⅠR低頭,指尖纏弄著衣角,臉色為難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宋忱下車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他走近幾步:“怎么了?”

    瞧見他來,許湘稍稍松了口氣,隨即又懸起一顆心。她躊躇半晌,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對他說:“宋支……你可以幫我向陸隊轉(zhuǎn)達(dá)一下我的歉意嗎?”

    宋忱顯然意料不到,臉上浮起幾許疑惑。

    “我……我早上的時候說的話太扎心了……”她絞著衣服,面色慢慢蒸紅,“……我明知道陸隊想表達(dá)的不是他說出來的那個意思,卻還是那么對他說……”

    宋忱大概清楚了發(fā)生的事,回憶起這一天內(nèi)陸和錦的表現(xiàn):“他好像沒有生你的氣。”

    “我知道……”她埋下頭,“但如果我是他,知道了自己的隊員那樣想我,就算我聽習(xí)慣了也會覺得難受啊……”

    他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聽習(xí)慣……?”

    許湘帶著重重的鼻音嗯了一聲:“陸隊是我們局里公認(rèn)的脾氣最差的人,因為他說話的方式得罪過不少人,在背地里說的閑話很難聽。但稍微和陸隊親近一點的人都知道陸隊的為人,他只是嘴硬,臉皮子又薄,一句關(guān)心的話也能說的嗆人……”

    “宋支,說實話,雖然我在刑偵隊待的時間沒李希原那么久,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是在陸隊任職以來和他走的最近的第二個人。宋支,你脾氣好,而且了解他每句話下真正的意思,所以在你面前陸隊都顯得很肆無忌憚。”

    她的話讓宋忱愣了愣。他不自覺朝路邊的那輛車望去,車窗沒有關(guān)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駕駛座上的那個人半倚著,手半搭在方向盤上,怎么看都是一副放肆張揚的模樣。

    宛如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陸和錦扭頭看來,與宋忱對上視線后眉梢一挑,仿佛是在問他怎么了。

    許湘也注意到,跟宋忱說了聲“謝謝”就匆匆提起背包往巷子里跑。

    陸和錦看著宋忱一路走來,坐上車,問:“……她剛說我壞話了?”

    宋忱自然說沒有。

    他收回目光:“看她剛剛跑那么快,我還以為她心虛了。就沒見她工作回家這么積極過。”

    他一邊說一邊發(fā)動引擎,汽車直往一片小區(qū)駛?cè)ァ?br />
    一幢幢樓影從車窗邊滑過,宋忱雖然沒說話,但一直關(guān)注著陸和錦的舉動,直到對方終于忍受不住了一般抽空一瞥他:“……宋支,你老盯著我干什么?”

    他這才幡然醒悟似的回過頭來,掩飾性的一咳嗽:“我……剛才想起來我們有四個人,怎樣安排房間是個問題。”

    所幸陸和錦并未深究,不假思索應(yīng)道:“四個人,兩兩一間,你又不是不—— ”

    剩下的話在他反應(yīng)過來后猛地剎住。

    宋忱扭頭瞧他:“嗯?”

    他下頷線緊繃,沉默半天,確認(rèn)宋忱方才沒聽清他說的話后才干巴巴道:“……沒什么,反正房間是夠的。”

    宋忱點頭。

    不過他回憶起先前許湘對他說的話。

    第二個……?

    所以陸和錦還有一個異常親近的人?

    他腦海里莫名冒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季鈺。

    *

    他們到家的時候韓奕和紀(jì)寧還沒到。

    陸和錦把燈都打開,從衣柜里取出了一套衣服給宋忱,讓他先洗澡。

    輪到他洗完出來時,宋忱已經(jīng)吹干頭發(fā)了。

    陸和錦習(xí)慣性的圍著條浴巾就出來,走到冰箱邊取出一瓶酒,正要滿上兩杯時忽而想起什么,向宋忱這里看來一眼。

    對方穿著他的休閑服,明顯寬大了很多,看的他眼皮莫名一跳。他又將酒放了回去,旋即在冰箱里尋找起來,卻并不稱心似的皺起了眉。

    宋忱將他的舉動全都看在了眼里,出聲道:“陸隊,不用了,我不渴。”

    他也沒再繼續(xù),只是想著這么大個冰箱竟然連瓶果汁也沒有。

    陸和錦隨意擦了擦頭發(fā),領(lǐng)著宋忱往主臥去:“……也不早了,那就直接去睡覺。”

    想起上一次他來陸和錦家中的光景與這回截然不同,宋忱頗有些感慨,卻聽見陸和錦問了一聲:“還不睡?”

    他對上陸和錦探來的視線,放平枕頭與他各自躺在一邊。剛躺好,陸和錦就關(guān)了燈。

    幽靜的環(huán)境最容易令人發(fā)散思維,尤其是在黑暗下。宋忱腦海里仍然回憶著幾時前許湘對他說的一席話,心緒微動。然后就聽見身邊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陸和錦突然翻身轉(zhuǎn)向他,半撐起身:“……宋支,你擦藥了嗎?”

    他默了默:“我好像忘了。”不過他沒放在心上,“明天再擦吧。”

    誰料,幾秒過后,房間燈再次亮起。陸和錦二話不說下床拿藥,宋忱只答了一句膏藥放置的位置就見他開門出去,片刻又開門進(jìn)來。

    他把一盒藥擱在宋忱手邊:“現(xiàn)在我記起來了,擦。”

    宋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疤:“都結(jié)痂了,應(yīng)該……”

    “不行。”陸和錦幾乎是立即反對,“這藥有祛疤的功效,花了錢買的,不擦浪費。”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宋忱自知不能拂了對方的一片好意,于是擰開了蓋子,摸索著確定了傷疤的位置。

    他剛沾了點藥抹上去,就聽陸和錦說:“右邊一點。”

    他挪了挪。

    “左邊一點。”

    “……”

    “位置不對,上面一點。”

    “……”

    宋忱手還沒挪上去,陸和錦就終于看不下去了一樣,抬手挑起一抹藥膏在指尖,拂開宋忱的手,靠上前來:“算了……像你這么擦半瓶藥都得浪費,我來。”

    他吩咐宋忱:“把頭抬一抬。”

    宋忱依言仰頭,露出自己的脖頸。余光下他清晰的看到陸和錦俯身湊近,一片陰影籠下,對方的溫?zé)岷粑朴腥魺o的灑在他下巴上,惹得他不禁往后一縮。但下一秒陸和錦就伸手鉗住他下巴,往上一抬,視線不挪分毫的往他脖子上看去:“亂動什么?”

    這個姿勢說實話讓宋忱感到不自在,好在不用維持太久。在此期間他余光望了望對方,忽然心下一動,問:“……陸隊,你應(yīng)該知道許湘找我是為了什么事吧?”

    第36章 高中女生案(六)

    話落,宋忱明顯的感知到擦藥的手一頓,然后就見陸和錦收回手將藥擰上:“……我去洗個手。”

    宋忱點點頭,也沒急著讓對方作出一個回應(yīng)。按照陸和錦的個性,得他自己想通、愿意提了才會主動說事兒。

    他靠在床頭等了等,腦內(nèi)組織著合適的語言,一時沉浸,甚至對推門而入的人影也沒能第一時間作出反應(yīng)。

    陸和錦在床邊坐下,沒等到宋忱說話就先皺起眉頭:“許湘應(yīng)該沒亂說什么我的其他事吧?”

    “沒有。”宋忱看著他,“只是我有點好奇而已。”

    他掀開被子躺下,枕著胳膊,聞言掀起眼皮掠過宋忱,“有什么好好奇的?”

    “最初我只是聽說過你的名字,”當(dāng)初能讓庭陽省公安廳那邊都有所耳聞的名字只有兩個,而陸和錦絕對是話題度最高的那一個。宋忱注意著他的神情,頓了頓,又緩緩道,“……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韓奕就告訴我你不好相處。”

    對方動作不太明顯的一滯,面上卻不甚在意的“呵”了一聲:“這點他倒是也沒說錯。”安靜了一會兒,他沒等到宋忱繼續(xù)說話,不禁眉毛一揪,終究忍不住問道,“……那現(xiàn)在呢?”

    宋忱沒答,與他的目光交匯在半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現(xiàn)在?倒覺得他說的也沒對多少。”

    陸和錦愣了愣,旋即又倒頭躺回去,嘴角卻不可抑制分毫的往上一揚:“……場面話。”

    他似乎心情不錯,舍得開金口夸宋忱幾句了:“但不得不說,你查案能力確實不錯,特案組隊長名副其實——算我之前以貌取人了。”

    說起這個,宋忱倒一直有一個疑惑:“我長得不像是會查案的?”

    “沒。”陸和錦看他一眼,“只是不太像能吃得了查案的苦的人。”

    得到的是這個答案,他也不顯得意外:“以前的同事也這樣說過我。”

    “是嗎?”陸和錦,“我是和你在禮佛村住過幾天后才發(fā)現(xiàn)人不可貌相這個道理的。”

    提起禮佛村,宋忱隨即想到了另一件事,“——陸隊,關(guān)于袁江的那個案子的細(xì)節(jié)應(yīng)該查清楚了吧?”

    他“嗯”了一聲:“袁江的父親江正洋從小就將他和袁姍拋棄,加上袁姍被村民合伙害死,他對禮佛村村民以及江正洋恨之入骨。在郭富想殺他但沒能完全殺死他后,袁江終于展開了對村民的報復(fù)。”

    “江正洋在十年前其實回到過禮佛村,從村長口中得知袁江化為厲鬼殺害村民,害怕同樣遭到報復(fù),于是進(jìn)了山洞,準(zhǔn)備自我了結(jié),卻因為對死亡的恐懼,他到底不敢這樣做。等到他想從洞中逃出去時,洞口已經(jīng)被袁江堵死了,江正洋就這樣被活活餓死在山洞里。”

    “而袁江在十年前犯下案子后就從禮佛村逃走了,直到幾個月前他才再次回來,準(zhǔn)備報未完之仇——殺了郭富一家人。在他回到禮佛村的這期間,他一直都藏在郭富家中——郭富曾經(jīng)為了方便使用尸體制作佛像,在家里隔出了一個密閉的空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用木板封住了——袁江就利用這一點,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他們家,找準(zhǔn)機(jī)會殺了郭長福,表面上卻拿郭長福要挾村長。因此,他想出了一個更好的報復(fù)郭富的方法:讓警方懷疑郭富,讓郭富做他的替罪羊。”

    “至于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墓地被我們找到,他給出的理由是那晚他聽說墳地坍塌出現(xiàn)裝著兩具尸體的棺材,情急之下跑去墳地查看,確認(rèn)自己的事情敗露后當(dāng)即就著山勢逃跑,卻因為雨大,山地泥土傾瀉,他滾落下山,暈倒了。”

    “逃跑……”宋忱重復(fù)著這個詞,若有所思。

    恰在此時,門鈴急促的響了幾遍,能在這個時間點找上陸和錦的,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韓奕和紀(jì)寧。

    紀(jì)寧還好,接過宋忱遞的水后還能面不改色的正常說話,韓奕則一副虧空的模樣,顧不得這是陸和錦家就先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氣喘吁吁。

    早在得知徐媛媛失蹤時宋忱就安排他們幫忙尋找,找到這么晚,宋忱通過他們的臉色也看得出應(yīng)該沒什么好消息。

    而陸和錦瞧見他們的疲憊,不無取笑道:“我家在27樓,怎么,你們爬樓梯上來的?”

    虧得韓奕現(xiàn)在沒力氣站起來罵人,他擺了擺手,轉(zhuǎn)向宋忱,好不容易喘勻了一口氣:“宋隊……徐媛媛找不到了……”

    宋忱神情猝然一緊:“都找過了?”

    “找過了,”他緩了口氣,“……我們甚至讓徐銘成夫婦帶我們找遍了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依舊沒有一點收獲……現(xiàn)在崔浩他們還在帶人找著……”

    “……你們先休息。”宋忱沉默片刻,“我再去一趟游戲館。”

    他回頭,“陸隊……”

    “知道了。”陸和錦早已自覺的聯(lián)系上刑偵隊隊員,“李希原他們就在游戲館里等我們。”

    他拎起隨手搭在沙發(fā)上的衣服,“走。”

    *

    位于街頭的游戲館頭一回三更半夜仍然亮著燈。

    館子的負(fù)責(zé)人自從下午得知有人在自己的游戲館里丟了之后,就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跟在警察身邊,生怕自己攤上什么事。

    而受賄的那名工作人員也被留在館中,他給出的解釋和溫欣的一致。

    “……我就是聽說她好像也沒讓我做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只是接個電話誤導(dǎo)一下對面的人而已,我就答應(yīng)了……”

    季鈺不再繼續(xù)問下去,深知對方是不明白“勿以惡小而為之”的道理的人,臉上的神情絲毫沒有松懈,就連一貫如沐春風(fēng)的謙和模樣都顯得異樣冷峻。不過看見迎面走來的宋忱與陸和錦時,他繃直的唇線微不可察的放軟了一些,略過陸和錦,朝宋忱頷首打了個招呼。

    宋忱直直走到他身邊,徑直切入案件:“監(jiān)控查了嗎?”

    大概是一直工作到現(xiàn)在沒有休息片刻,季鈺嗓音低沉喑啞了許多:“查了,監(jiān)控沒有拍到徐媛媛離開游戲館的畫面。”

    “沒有路人見過她?”

    “我們問過,尋人啟事也貼出去了,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說見到過她。”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沒有一點線索?”宋忱一皺眉,改了調(diào)查的方向,“……徐媛媛待過的雜物間有異樣嗎?”

    季鈺搖了搖頭,同樣無奈。

    陸和錦一將消息告訴他們他們就立即著手調(diào)查,但查到現(xiàn)在甚至令他都懷疑起來徐媛媛到底有沒有離開游戲館。

    目前擁有最大嫌疑的嫌疑人失蹤,簡直令他們一籌莫展。

    “你們調(diào)查的這件事,比我們更了解情況,你們是怎么想的?”

    季鈺、李希原和林瑞默然一瞬,彼此交流過眼神后一致看向宋忱:“……我們懷疑她是畏罪潛逃。”

    眾人寂靜。

    不及宋忱開口,陸和錦就忽的重復(fù)了一遍:“畏罪潛逃……?”

    他略略將隊伍掃過,“按照這個說法,這件事就分為了三個可能性——一,徐媛媛受到驚嚇獨自跑了出去,不過我們無法查出痕跡;二,徐媛媛并不是‘失蹤’,而是將計就計,畏罪潛逃。”

    季鈺顯然將他的話都聽了進(jìn)去:“第三呢?”

    也不知道他腔子里裝著什么惡趣味,說到關(guān)鍵之處卻只做了個提醒:“……第三,既然有了第一個溫欣,難道就不會有第二個嗎?”

    聞言,宋忱轉(zhuǎn)頭過來,訝異于陸和錦的思維的清晰。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就整理出了各個角度的可能推測。

    察覺到宋忱的眼神,他嘴角不明顯的翹了翹。

    而李希原他們聽到陸和錦的話最初沒太反應(yīng)過來,后來一品這句話,情緒當(dāng)即激動起來:“陸隊,你是說徐媛媛可能是被人擄走了?”

    陸和錦一瞥林瑞:“還不算太遲鈍。”

    后者略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腦勺,剛嘿嘿笑了兩聲,就見他們要走,連忙出聲:“——唉,你們干什么去?”

    陸和錦頭也不回:“查——案。”

    “陸隊,”意外的是,季鈺喊住了他們,神情不變,“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三四點了,這時候直接去徐銘成夫婦家會不會不太好?”

    陸和錦腳步停頓。

    可宋忱不由得回頭看了他一眼。

    對方竟然清楚陸和錦下一步準(zhǔn)備做的事,這得對陸和錦的行事風(fēng)格多熟悉?

    短暫的沉默后陸和錦頭也不回,生冷道:“查案第一,其他靠后。”

    “是這樣不錯,但謝法醫(yī)在徐銘成夫婦家,我們需要問的大可以拜托給謝醫(yī),免了你和宋支跑兩趟,能夠提高查案效率。”他聲線依舊,只是余光劃過宋忱,精準(zhǔn)找到改變陸和錦態(tài)度的角度,“況且就算你覺得沒關(guān)系,宋支也需要休息,你們應(yīng)該連眼都沒合一下吧?”

    見話題突然扯上自己,宋忱緊接著就感受到陸和錦的視線竟真的似有若無的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他還來不及搞懂他是什么意思,就見對方身形一頓,居然改了主意:“算了……宋支,你讓謝法醫(yī)問清楚一點。季鈺他們繼續(xù)查徐媛媛失蹤的事,等她問出來陳燁遇害那天徐媛媛的去向后我們再去實地核查。”

    末了,他頓了頓,詢問宋忱,“……怎么樣?”

    宋忱自然沒意見,只是最后問了季鈺一句:“崔浩呢?”

    “還在尋找徐媛媛的蹤跡。”季鈺似乎意識到什么,“需要把他……”

    宋忱卻問:“你們這邊人手夠嗎?”

    季鈺:“足夠了。”

    “好。”宋忱點點頭,“那就麻煩你把崔浩叫過來,待會兒讓他和我們一起行動。”

    季鈺并未多問,簡潔的答應(yīng)了。

    但陸和錦可沒那么識趣,跟著宋忱從游戲館出來后就忍不住一挑眉:“……你是要提點后輩?”

    宋忱在路燈下站定,算是默認(rèn)了這個說法。

    “哦,我說呢。”他兩眼鎖住宋忱,皮笑肉不笑,“宋支,不愧是你。這是又看中了我們局子里的警察了?怎么,撬不動我就來撬我的墻角?”

    宋忱莞爾:“那不然陸隊你讓我撬動一下?”

    這句話始料不及,他一噎,然后抱臂轉(zhuǎn)過身去,“……想得美。”

    宋忱笑著挪開目光。此時千家萬戶的燈都熄著,唯有幾盞路燈為他們留著。

    就這一段時間,謝亭柳依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的作風(fēng),不一會兒就發(fā)來消息。

    ——徐銘成夫婦說陳燁遇害的那天他們帶著徐媛媛去看了心理醫(yī)生,可以作為不在場證明。

    她發(fā)來一個定位,是一家心理診所。

    第37章 高中女生案(七)

    幾乎是謝亭柳將定位發(fā)來的下一秒,宋忱就開始對這家心理診所的心理醫(yī)生進(jìn)行調(diào)查,得到的有用資料并不多,但對于一位作為不在場證明的人員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等待間,他問:“你叫許湘來了嗎?”

    “剛叫的,”陸和錦瞥了瞥他手機(jī)亮起的屏幕上心理醫(yī)生的證件照,“小丫頭片子睡得正香。”

    他們佇立在路燈下,將近十幾分鐘過去,終于,黑夜里一輛車緩緩駛近,一等到路燈照亮他們的面龐,車窗就隨之降下,一只胳膊伸出來揮了揮:“宋支,陸隊!”

    宋忱剛準(zhǔn)備邁出一步,就聽身旁的陸和錦意味不明的從鼻腔中哼出一聲:“喲,墻角來了。”

    他啼笑皆非,清楚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可他還是碰了碰陸和錦:“到人家面前就別開這種玩笑了。”

    陸和錦沒應(yīng),只側(cè)頭瞧了他一眼。宋忱把地址告訴了崔浩,順勢再次詢問線索。但崔浩對此的回答依舊是一個樣兒。

    “沒有任何線索……”崔浩一邊駕駛一邊答應(yīng),“我從早上的時候就跟著季哥一起在查,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宋忱:“季鈺……?”

    許是看出他面上浮現(xiàn)的絲絲疑惑,崔浩接而解釋:“嗯,我們都這樣叫他的。”他小心覷了眼宋忱,“……宋支,你是不知道那件事嗎?”

    聽他的語氣,宋忱似乎體味到什么,轉(zhuǎn)而轉(zhuǎn)頭看向陸和錦。

    光線太暗,后者的表情叫人一時看不清楚。陸和錦抬眼一盯崔浩:“開車就開車,八卦什么?”

    崔浩便順從的乖乖閉嘴。

    宋忱觀察了會兒他的神色:“……是我不方便了解的事嗎?”

    “沒……”這本來就不算私密事,他這樣一問倒讓陸和錦有些不自在。

    他繼續(xù)保證:“放心,我不會挖墻腳的。”

    “……”陸和錦往后一靠,“……是有關(guān)一個案件。……在郊外一次查案的時候有人使用了炸藥,導(dǎo)致房屋坍塌。……當(dāng)時那里有好幾個學(xué)生,季鈺一個人抵住倒塌的水泥墻,撐了半個小時等到救援,最后……”他語氣微不可察的頓了頓,“……成功救出了他們。”

    宋忱詫異不已,登時一愣:“他撐了半個小時?”

    他沉默半晌,“嗯”了一聲:“……他現(xiàn)在背上還有那時候留下來的大面積傷疤。”

    他敘述時語氣低沉緩慢,分明不像是對待不待見的人該有的態(tài)度。

    車內(nèi)氣氛沉重下來,宋忱驚異的同時聽見他接著說:“……本來救援不該來這么遲的。”

    他望見陸和錦揪起的眉毛,這個因素從他最初一聽到的時候他就懷疑過,卻沒料到陸和錦會主動揭露。

    位于駕駛座上的崔浩聞言也低了低頭。

    “本來這只是一個普通案件,”宋忱注意到陸和錦疲倦似的捏了捏眉心,“但法醫(yī)誤判了死者的死亡時間,我們受到誤導(dǎo),中了兇手的調(diào)虎離山計,只留下了季鈺一個人。”

    宋忱默然,他忽而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陸和錦的那席發(fā)言。當(dāng)初他以為對方只是恃才傲物,過于倨傲,誰曾想竟然是事出有因,遭遇過這種情況。

    他心下一動,就突然聽見一直安靜的崔浩往后瞟了幾次,然后結(jié)結(jié)巴巴插話:“其……其實也不怪陸隊……要不是當(dāng)時賀晨一意孤行,不聽我們建議,我們不可能會讓季哥單獨守在那里的……”

    提及賀晨,宋忱眉目驟緊。據(jù)他所知,賀連澤的這個表弟從來都不是令人省心的存在。

    說話前崔浩試探的覷向陸和錦,發(fā)現(xiàn)他沒有反應(yīng)后才直白的向宋忱透露:“……那時候賀晨還是刑偵隊的隊長,查案的能力還是有的,就是容易自滿又嫉妒心強(qiáng),很少聽取大家的建議……”他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了不少,似是替陸和錦感到不平,“我記得陸隊和季哥可沒少被他針對……”

    “——好了。”陸和錦驀地截斷他的話,“開車看路,你要闖紅燈?”

    崔浩訕訕回頭。

    宋忱有意留意他的異樣,還不待他發(fā)現(xiàn)什么,陸和錦就先岔開了話題:“宋支,有關(guān)心理醫(yī)生的資料發(fā)我一份?”

    他將文件資料轉(zhuǎn)過去,又聽陸和錦邊看邊問:“我們現(xiàn)在過去他人會在診所里?”

    “他一般是直接在診所住下的。”宋忱,“而且亭柳剛剛和我說,她和徐銘成夫婦也在去心理診所的路上。”

    對方至此不再吭聲。只是當(dāng)宋忱的視線幾度往他身上落時,就看到他眉梢一挑:“沒想到啊……這個心理醫(yī)生資歷這么高?”

    “許昭華……”他照著資料上的介紹重復(fù),“才三十出頭就是國內(nèi)知名大學(xué)心理專業(yè)的教授,怎么跑到這小地方來開診所……現(xiàn)在這個行業(yè)都這么卷了嗎?”

    這個描述讓宋忱似曾相識,他側(cè)頭一瞧陸和錦:“倒是跟你很像。”

    “……”陸和錦無言以對,再翻看了一會兒資料后把手機(jī)一放,閉眼休息了。

    時間將近凌晨五點,街道上逐漸升騰起人氣。在天邊氤氳出灰蒙蒙的一角時街邊的早點店就撐開了門面,使一晚上的濕寒空氣染上似有若無的熱氣。

    路燈暫時還亮著,見時間尚早,崔浩先去了一趟早點店。走之前他顧及著宋忱的口味特地問了句:“宋支,你對早飯有沒有什么要求?”

    宋忱下意識想搖頭,又忽然記起:“我不忌口,只要不是太甜的就可以。”

    他目光看著崔浩,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身形一頓。不過半秒之后陸和錦就替他補(bǔ)充道:“不對,他也不能吃炸的香的辣的生的冷的。”他停頓片刻,似乎又思考了片刻,“還有油膩的。”

    見崔浩眼神迷惑,他平淡的開口:“是,他不忌口,但他的胃不允許。”

    經(jīng)他一提醒崔浩才清楚,連連點頭應(yīng)下。

    等到他人走遠(yuǎn),宋忱才轉(zhuǎn)向陸和錦,及時截下他的話:“嗯,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耽誤查案和賠償‘工傷’而已。”

    陸和錦無言,良久,他余光覽過宋忱,狀似不經(jīng)意提起:“……你不喜歡甜的東西?”

    宋忱瞧見他不自然的模樣,不明白他又準(zhǔn)備做什么,但還是如實點頭“嗯”了聲。

    這回他的臉徹底僵硬住。幾天前的晚上他給宋忱喂藥的那杯水里起碼加了有半杯的蜂蜜。難怪當(dāng)時對方的臉色那么古怪。

    他赤紅著臉吭哧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下次你有不喜歡的東西你直接說……算了,你一次性把你喜歡的討厭的全告訴我得了。”他別扭的扭過頭去,“搞得我欺負(fù)你似的……”

    宋忱上上下下打量過他:“你是準(zhǔn)備研究菜譜……?”

    陸和錦一噎,惡聲惡氣:“……我是方便下次投毒!”

    他莞爾。

    那邊崔浩買回了早點,拎著快步跑回來,分別遞給他們倆,順便抽空一望街邊的那家心理診所,那里仍然關(guān)著門:“……心理診所還沒開門?”

    宋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等亭柳他們來應(yīng)該就差不多了。”

    他們守在車輛旁,親眼觀察到街上人流的變化。人似乎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天黑時不論多晚他們最終也會縮回各自的巢穴里,只待到天光熹微便又如同得到釋放的信號,從一開始的零散外出到如今的傾巢而動。

    而一直被他們留意著的心理診所坐落在街邊的一處角落中,普通的一小棟的房型,跟周圍的建筑似乎沒有太大差別,平平無奇的隱沒在一眾平樓里。診所規(guī)模很小,灰白的墻皮透露出自然的陳舊。

    異常的普通。

    宋忱最后將早餐包裝袋扔入垃圾桶,拍掉手上沾有的食物碎屑后,一抬頭,就有三個人影走進(jìn)他的視野。

    他與徐銘成夫婦距離上次見面沒過多久,然而對方一夜之間肉眼可見的憔悴下來。瞧見他時,孟雅蘭抑制不住的紅了眼睛,到底按捺住心中激動情緒沒有上前。

    大概是女兒失蹤給她帶來的打擊太大,她希冀的眼神底下甚至多出了一層哀求的意味。

    奈何宋忱還是搖了搖頭,意思不言而喻。

    她身形一晃,表情有瞬間的茫然,被一側(cè)的徐銘成及時扶住。孟雅蘭轉(zhuǎn)而附在丈夫肩上低聲嗚咽。

    而徐銘成盡管面容蒼白,但還是明白此行的目的:“……我給許醫(yī)生發(fā)過消息了,他馬上就下來。”

    宋忱表示清楚。說話間,心理診所大門一敞,一名身穿白袍的人從中走出,巡視一周后視線逐漸落向了他們這邊。

    “許醫(yī)生,是我們。”徐銘成走出來,“麻煩你了。他們就是市里的警察。”

    “不麻煩。”許昭華理解的笑了笑,“我們還是進(jìn)去再說吧。”

    心理診所內(nèi)部十分敞亮通透,他給眾人都倒上一杯溫水遞來,頷首微笑表示不用謝。

    宋忱出示過證件證明后,說:“我們需要詢問你一些問題,請你如實回答。并且我們會從這里的監(jiān)控中提取一部分影像。”

    “請問你的姓名?”

    “許昭華。”

    “來青懷市做了多久的心理醫(yī)生?”

    “嗯……這個診所我在四年前就開設(shè)了,只不過我不喜歡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所以在這里待過一段時間就會離開,等到下次有興趣了再回來。”

    許昭華扶了扶眼鏡,神情平靜,微微一笑,“如果警方一定要一個具體的數(shù)字……應(yīng)該有兩年吧。”

    崔浩連忙提筆記下。

    宋忱:“那你認(rèn)識徐銘成和孟雅蘭嗎?”

    “認(rèn)識。”他點點頭,并且目光望過坐在沙發(fā)上的那對夫妻,“他們的女兒來我這里接受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

    “那么大前天,也就是上周周六,他們有帶上女兒來這里治療嗎?”

    問到關(guān)鍵之處,徐銘成夫婦齊齊望向那位平時談吐溫和有禮的心理醫(yī)生,不自覺微微屏息。

    許昭華狀似認(rèn)真的回想了片刻:“……是,他們做了預(yù)約,就是那一天。”

    聞言,徐銘成夫婦陡然松了口氣。

    但下一秒他又將他們的心高高懸起。

    他似是苦惱的笑了笑:“但我好像記不清具體時間了。”

    第38章 高中女生案(八)

    診所內(nèi)安靜幾秒。

    宋忱提醒道:“是那天上午還是下午?”

    “那天我接受的預(yù)約很多。”許昭華想了想,“應(yīng)該……是上午吧。”

    聞言,宋忱與崔浩對視一眼。后者剛好停筆,表示自己記好了。

    他轉(zhuǎn)回頭來,桌上的水杯就被推近至手邊。許昭華笑著建議:“先喝點水,媛媛的事就算一時情急短時間內(nèi)也查不來的。”

    話落,宋忱他們瞬間警惕:“……你怎么知道我們是為了查有關(guān)徐媛媛的案子?”

    宋忱眼神詢問謝亭柳,她很輕的搖了下頭,示意自己沒有將這件事透露給心理醫(yī)生。

    徐銘成夫婦的反應(yīng)很大:“許醫(yī)生你知道我們女兒出事了?”

    面對他們懷疑的目光,笑著一如既往的平和的解釋:“其實我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是你們告訴的我。尤其是你,警察先生。”

    宋忱微微蹙眉:“……我?”

    “嗯。”他繼續(xù)道,“你們沒有隱瞞你們的警察身份,我自然明白你們找上我肯定是涉及到某個案子。而且你詢問的幾個問題當(dāng)中都是圍繞‘治療’進(jìn)行的,我能夠猜到案件中相關(guān)人物是徐媛媛。”

    “至于我為什么知道你們現(xiàn)在很緊迫……,”他微笑著向宋忱投以注視,“畢竟我是心理醫(yī)生,從一開始你沒有直接接過我的水我就知道了。人在急切的時候神情會比平常緊繃一些,還有,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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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昭華說:“你和徐媛媛的關(guān)系比起其他幾位警察和她的關(guān)系要更親近一些吧?”

    從他說話起宋忱眉頭就沒松懈下來過,許昭華也不介意任他打量自己。

    終于,宋忱凝視他幾秒之后起身:“……感謝你的配合,周六那天早上的監(jiān)控我們會作為證明提走。”

    他微微一笑:“請便。”

    宋忱與陸和錦他們對過眼神,抬步欲走,身后卻突然傳來一句:“——對了,警察先生。”

    他轉(zhuǎn)身,就見許昭華朝他遞來一張名片,鏡片下的雙眼微彎:“有幸再會。”

    宋忱微微停頓,再回身后視線一錯瞥見咨詢室門框上的正在隨風(fēng)飄蕩的風(fēng)鈴,又收了回來。

    出了心理診所后,后方的高跟鞋聲便快了幾步,走到宋忱邊上。

    “老宋,你不覺得那人可疑?”

    他摩挲了一下名片上的燙金字體:“……不清楚。可能他學(xué)的心理學(xué),洞察能力強(qiáng)。”話雖這么說,但只憑許昭華敏銳的觀察力與揣摩人心的能力就足以令大家心理上生出不適與抗拒,潛意識里產(chǎn)生了對他的排斥。

    “真是……”謝亭柳活動了一下手腕,“比起他我還是更喜歡和尸體打交道——尸體可不會說謊。”

    宋忱將名片收好,左邊就落下了一片陰影。

    陸和錦似是不緊不慢的與他并肩走著,“現(xiàn)在徐媛媛的不在場證明有了,她的嫌疑被排除,那么李希原他們推測的她是‘畏罪潛逃’不就被推翻了?”

    崔浩緊走兩步:“那她要么是驚嚇過度逃走,要么就是被人帶走了?”

    兩雙眼睛都望著宋忱,可他考慮少許時間后先轉(zhuǎn)向了謝亭柳:“徐銘成夫婦就拜托你再關(guān)注一段時間了,這個案子可能得花一些時間。”

    “好。”謝亭柳沒有推辭,又觀望了一會兒他的神色,琢磨片刻后問,“……老宋,賀連澤有沒有給你發(fā)什么消息?”

    他有些疑惑:“沒有,怎么了?”

    看到他的反應(yīng),她立即就明白了。謝亭柳不做糾結(jié),也不打算通過自己向宋忱告知,擺擺手就往回走向徐銘成夫婦:“沒事……既然沒我的事我就先走了。”

    目送她離開,宋忱才看了看陸和錦與崔浩:“回公安局?”

    他們:“嗯。”

    關(guān)于徐媛媛極有可能是被人帶走的消息很快就通知到各個警察。韓奕在十幾分鐘之后整理出她的人際關(guān)系的資料傳送給宋忱。

    并且他們在得知這個消息時的反應(yīng)大同小異:“如果是這種情況,游戲館內(nèi)的監(jiān)控不應(yīng)該將這個異樣記錄下來嗎?”

    宋忱同樣費解,難不成帶走徐媛媛那人是挑的攝像頭的死角?再者,除非當(dāng)時徐媛媛是自愿跟著那人離開,否則將活生生一個人運出游戲館不可能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于是陸和錦就見他放下手機(jī),眉頭緊皺著望向車窗外。

    他們此時已經(jīng)到達(dá)公安局的泊車位,由于尋找失蹤人員出警較多,露天車位中沒剩下幾輛車。

    宋忱蹬上臺階前瞧見公安局前停靠的莫名多出來的一輛車,沒有太多關(guān)注,只匆匆一眼就往局子里走。

    而季鈺一行人比他們早回來了一段時間,此刻他們都在會議室里等著。

    宋忱推門而入時六個人都在,他也省了些時間叫大家集合。

    看到這個陣仗,崔浩小心翼翼的挪到他身邊,有些局促:“宋支,我……”

    他掃視一周,虛指了指韓奕旁邊的位置:“沒事,你先坐在那里。”

    其他幾個人往崔浩身上打量幾遍,默不作聲,但眼神各異。可隨即就見韓奕沖他招了招手:“來來來,崔浩是吧?上回在禮佛村表現(xiàn)不錯啊,沒你幫忙案子可能就得多耽誤一陣子了。來,過來坐啊。”

    聞言,他們探向崔浩的似有若無的古怪視線或多或少收回了一些。

    季鈺并沒有太在意這個小插曲,趕在宋忱發(fā)問之前回道:“我們再次徹查了游戲館的監(jiān)控,包括他們在玩游戲的監(jiān)控,沒有任何徐媛媛離開那里的畫面。”

    “并且監(jiān)控并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宋忱神色微動,提出一個同他們一樣的猜想:“……或許那人將她喬裝了?”

    陸和錦坐在首位,一抬頭就能將站在桌前的宋忱覽入眼底。

    “喬裝?”紀(jì)寧冷不丁出聲,“是指徐媛媛利用外物掩蓋自己原本相貌特征,不讓人發(fā)現(xiàn)?”

    “嗯。”宋忱點點頭,“有可能是將她帶走的個人把她喬裝得與原來不太一致,明目張膽的帶她離開了。”

    韓奕恍然大悟:“那外面的人說沒見到過徐媛媛就解釋得通了——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人就是徐媛媛!”

    “確實……”季鈺若有所思,“我再去查一遍監(jiān)控。”

    說著他就站起身,與此同時,會議室大門卻忽的被打開。

    眾人一靜,向門口望而去。

    張欽的笑聲率先傳進(jìn)來:“不愧是年輕人,勁頭這么足……”

    會議室里的人紛紛起立,注視著走進(jìn)來的兩個人影:“張局……”

    等到看清后面那人時,宋忱驀地一愣,竟然連姿勢也忘了變,顯然十分意外:“……連澤?”

    站在張欽身后的挺拔人影朝他看來,“嗯”了一聲。

    他仿佛意識到什么,眼神詢問的望向韓奕和紀(jì)寧。他們杵著沒動,沒多大情緒波動,到底韓奕還是心虛的小聲說:“……我們以為你知道……”

    而張欽一臉的高興,抬手拍了拍賀連澤的肩,滿意的介紹:“這位是特案組的副隊長賀連澤,今天剛剛來到這里。宋忱,他是你們隊里的人,我就不多介紹了。”

    宋忱逐漸從一瞬的詫異中緩回神來,此刻面色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點頭應(yīng)下:“嗯。”

    他背著手踱到宋忱旁邊:“我已經(jīng)把這次的案子告訴給他了,特案組的人幾乎全到齊了。”他面上笑容依舊,“小宋啊,這個案子涉及到學(xué)校學(xué)生,可得好好查啊……”

    宋忱神情不變,心底卻跟明鏡似的,明白張局這是開始給他們施壓了。

    提點完他,張欽又同原來一般浮起笑來,轉(zhuǎn)向陸和錦,也不管他臉板得和黑臉門神似的:“陸和錦,你帶著你的隊員好好跟著特案組的學(xué)學(xué),看看你們的差距。畢竟都是你們的前輩,你們尊重一點。”

    陸和錦繃著臉,明顯不想應(yīng)他的話。他眼角一撇,猝然與賀連澤向他這邊投來的視線撞在半空。他不自覺一蹙眉頭,后者則神色依舊,收回了目光。

    宋忱記得陸和錦同自己明確的表示過他和賀連澤不對付,便率先引開了話題:“連澤,既然你了解了案子,那你有什么想法?”

    “有。”賀連澤直截開口,“我們要查的可以分為兩個案子,一是命案,二是徐媛媛失蹤案。刑偵隊和特案組分別負(fù)責(zé)這兩個案子,效率更高。”

    “現(xiàn)在人手充足,”宋忱思考片刻,“這樣不僅提高了效率還更加精準(zhǔn)查案,確實可以實施這個方法。”他抬頭征詢陸和錦的想法,“陸隊,你覺得呢?”

    其實他支持采用這個方法還有更私向的原因,陸和錦和賀連澤相處不來,那么將他們分開查案是最好的辦法。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原以為陸和錦會欣然應(yīng)允,卻在他抬頭看見對方神情時對自己這個想法遲疑住。

    但只幾秒后陸和錦便接受了這個提議。

    宋忱仍舊愣了愣,剛剛有一剎那他以為陸和錦不樂意。

    他無意識的長時間盯著對方,企圖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有效信息,然而陸和錦察覺到后就偏開了頭。

    “……宋隊。”

    賀連澤陡然出聲打斷他們,“我們查哪個案子?”

    第39章 高中女生案(九)

    會議室異常安靜。

    宋忱的意思很明顯,他是打算讓陸和錦他們先挑。

    “我們最初接手的是學(xué)校兇案,”陸和錦也不見外,“就它了。”

    組別這樣定下來,其他人面上都沒有表現(xiàn)出有意見。

    唯獨季鈺有所堅持,沉聲:“一開始是我負(fù)責(zé)的查監(jiān)控,宋支,我想繼續(xù)查完這一方面。”

    宋忱沒有拒絕:“可以。”

    韓奕瞅瞅左側(cè)的一排自己人,右側(cè)的一排刑偵隊隊員:“那我們……分頭行動?”

    陸和錦瞧了他們一眼:“你們是不是缺了一個人?”

    如今宋忱不能確定其中情況,而賀連澤接收到宋忱的詢問便開口:“程冬陽還在庭陽省,沒有過來。”

    “那正好,崔浩補(bǔ)上。”見是賀連澤回答,他語氣都淡下去幾分。陸和錦轉(zhuǎn)身揮揮手,“走了。”

    待刑偵隊隊員盡數(shù)從會議室離開,賀連澤終于出聲:“他一直這樣嗎?”

    “這樣”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宋忱自然清楚陸和錦的脾性態(tài)度,可他不能完全解釋給賀連澤,于是只說:“沒有。可能……他是急著查案。”

    直到話題終結(jié),崔浩才小心翼翼的問:“宋支……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嗯。”他自然而然的將注意力放到查案上,“經(jīng)過人際關(guān)系的調(diào)查,我們需要將溫欣以及一同去游戲館的學(xué)生,還有班主任趙楠帶來公安局問話。就麻煩你和韓奕了。”

    他們頷首,很快接受了任務(wù)。

    人一走,宋忱才有功夫說別的:“怎么突然來青懷市了?”

    “那邊的事情忙完了。”賀連澤應(yīng)道,“你們還在這里,就過來幫忙。”

    “韓奕和亭柳他們知道嗎?”

    他沒答,算是默認(rèn)了。

    “連澤……”宋忱無奈,“為什么不通知我?什么準(zhǔn)備也沒有……你一路開車過來的?”

    賀連澤“嗯”了一聲:“告訴了你我就來不了了。”

    “……但這個案子確實不是很麻煩,我和刑偵隊他們一起就可以了。”他被猜中心思,微微目移,“只是案件影響比較大,調(diào)查過程更需要注意。”

    正說著,他卻聽賀連澤冷不丁道:“不算兩個案子。”

    賀連澤直視他的眼眸:“兩位受害者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很強(qiáng),作案者的目的也很明確——先殺了陳燁,之后帶走徐媛媛——這種可能性極其大。”

    他們查過的案子多到記不清,這種手法自然是遇到過的,稍稍一想就可以明白,但剛剛他故意說成分兩個案子的時候宋忱并沒有糾正反對。

    “為什么誤導(dǎo)他們?”

    關(guān)鍵就在這點,宋忱也是因為這個反倒不太希望賀連澤此時過來——他實在過于敏銳了。

    “進(jìn)度是一樣的……不算是誤導(dǎo),直接提醒他們這點反而會讓他們短時間陷入混亂,固化思維得他們親自打破才行。”宋忱解釋,“刑偵隊雖然查過幾年大小案件,但終歸年輕了點,少了幾分耐心和細(xì)心,一心想著破案反而靜不下心來。讓他們繼續(xù)以為這是兩個不同源的案件,讓他們一個個偵查,他們忽略的線索就越少,而且查到后面他們自然就能夠發(fā)現(xiàn)兩個案件的相通之處。順?biāo)浦郏角伞!?br />
    賀連澤不問其他的,只問:“他們領(lǐng)情嗎?”

    他笑了笑:“以后自然會明白的。”

    話落,他明顯感知到了賀連澤一瞬的沉默,對方眸底仿佛浮現(xiàn)了別樣情緒,沒等他看清就轉(zhuǎn)瞬即逝。

    到最后賀連澤也沒有多余話語:“該去準(zhǔn)備審問了。”

    *

    “趙楠,十三班數(shù)學(xué)老師,死者陳燁和失蹤者徐媛媛的班主任?”

    趙楠應(yīng)聲,坐在審訊室內(nèi)。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宋忱他們以為的焦灼,相反,他甚至鎮(zhèn)定得能與警察對視。

    宋忱翻開另一冊資料:“請問趙楠先生,星期六那天早上你是否去徐媛媛家見了徐媛媛?”

    他沒有辯解:“是。”

    面對宋忱探究的目光,他給出的理由是家訪。

    “那你能將當(dāng)時和徐媛媛的對話復(fù)述一遍嗎?”

    趙楠面色稍顯為難。

    宋忱注意到他態(tài)度的變化,將資料往他面前一放。上面是一張較為清晰的圖片——趙楠自然認(rèn)得出來,那正是他去找徐媛媛時被監(jiān)控拍下來的畫面。

    “你與星期六早晨七點半‘家訪’徐媛媛,直到九點二十七才離開。當(dāng)時徐媛媛家長都不在家,你是‘家訪’了什么內(nèi)容花了這么長時間?”

    趙楠目光閃爍一瞬,視線開始不自覺的巡游。

    宋忱沒說話,但身邊的崔浩立即會意的繃起了臉:“趙楠,請你如實回答警方的問題。”

    硬邦邦的聲線霎時加重了他的壓力。趙楠深吸一口氣,逐步又恢復(fù)了原來的狀態(tài):“……其實我找她不完全是為了家訪。”

    “星期五那天晚上我守班,意外發(fā)現(xiàn)了班上一名男同學(xué)給她寫的一封情書。我截胡了那封情書,第一時間找到那位男同學(xué)進(jìn)行談話,然后第二天又去找了徐媛媛。”

    他解釋,“……徐媛媛的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但她的父母向我透露了一些,希望我多關(guān)注她一下,所以星期六早上我上門家訪了。”

    宋忱捕捉到重點:“那名男同學(xué)是誰?”

    “……鄭柏。”

    *

    “你們不用緊張,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就行了。”韓奕略略安撫頭回進(jìn)公安局的幾名學(xué)生,“咳。你們星期天那天是和徐媛媛一起去的游戲館?”

    幾名學(xué)生自從被告知徐媛媛失蹤后就緊張焦躁起來,此刻望著審問他們的三名警察,白著臉只弱弱點頭。

    賀連澤一眼注意到其中最為慌張的溫欣。對方此時明顯沒有意識到自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表現(xiàn),倒是嚇到了她旁邊兩名女同學(xué),趕忙問她怎么了。

    她沒有空理會旁人,仿佛完全陷入了徐媛媛真的失蹤了的恐慌之中。

    韓奕繼續(xù)問:“你們在玩游戲的過程中有發(fā)現(xiàn)徐媛媛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

    “有沒有陌生人主動靠近她?”

    他們搖搖頭。

    見狀,紀(jì)寧略一沉吟:“那你們之間是否有人在游戲過程中和她親密接觸過……她有沒有對你們說過什么話透露過什么信息?”

    “我們玩的游戲大部分是單獨行動,都沒有怎么接觸彼此……”有一位膽子稍微大點的女生小聲試著回答。

    “唉,對了!”另一位同學(xué)突然記起,當(dāng)即激動地拉著角落里一名男生晃了晃,“游戲開始前你不是和徐媛媛交流過嗎?她說了什么?說不定還能幫忙把她找回來!”

    聞言,三名警察的視線齊齊落在了幾乎未曾開口,存在感極低的男生身上。

    “我……”他咽了咽唾沫,咬咬牙瞪著提醒眾人的女生,“我哪里和她有過交流,你是不是記錯了!”

    那女生一愣,顯然有些迷茫。

    而他的聲音將溫欣一驚,使她猝然清醒過來。

    賀連澤剛動了動嘴唇,就聽見她陡然拔尖的嗓音:“——就是你!對,一定是你,你是唯一一個和徐媛媛說話的人——還特意避開了我們!是不是你帶走了徐媛媛!”

    “溫欣!你別血口噴人!”那名男生情緒異常激動,“是你組織我們?nèi)サ挠螒蝠^,這么說起來你的嫌疑才是最大的,你怎么不說你把她帶哪去了呢!”

    兩個人情急之下都互咬對方一口,恨不得將對方的真面目揭下來給大家看。

    室內(nèi)一時吵嚷起來,賀連澤敲了敲桌子:“安靜!”

    溫欣呼吸急促:“真的……他就是聽到我說徐媛媛也去游戲館他才來的,他早就對她有那種心思了,這次……這次徐媛媛失蹤肯定跟他脫不了關(guān)系!”

    男生目眥盡裂:“溫——欣——!”

    “好了!”賀連澤厲聲呵下,“都冷靜一點!”

    等到他們都閉了嘴,稍稍平復(fù),他才轉(zhuǎn)向那名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臉色漲紅,胸膛劇烈起伏,堪堪制止住自己,“……鄭柏。”

    “你和徐媛媛單獨交流過?”

    雖然心有不甘,但目前情形已經(jīng)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個模樣,鄭柏恨恨的看了溫欣一眼,點了點頭。

    果然,賀連澤接下來問的就是:“你們說了什么?”

    “連這個也要問嗎?”他不情愿道,“只是普通的對話而已。”

    他們的凝視無疑給出了答案。

    “……”鄭柏羞惱,“我不過是約她玩完游戲之后在溪洲公園見面,她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但之后沒有來!”

    具體的他沒有詳說,于是紀(jì)寧追問:“你約她做什么?”

    他一噎,惱羞成怒:“我還能做什么?!”

    紀(jì)寧后知后覺:“你喜歡徐媛媛?”

    室內(nèi)其他幾名學(xué)生紛紛向鄭柏投來目光,多多少少有些驚訝。

    溫欣更是指著他大聲控訴:“你們看,他自己都說了——他就是喜歡徐媛媛——一定是他表白不成功動了歹念,徐媛媛肯定在他的手上!”

    “溫欣!你他媽和條瘋狗一樣追著我咬什么!”鄭柏氣急,“我都說了我約了徐媛媛,但她壓根沒有來,我在那里等了半天連她的人影都沒看到!”

    場面一度混亂。

    賀連澤低頭看了眼時間,對紀(jì)寧和韓奕說:“宋隊那里審?fù)炅耍覀冞@邊的有用信息大概就這些。你們繼續(xù),我先走。”

    他們應(yīng)下。

    他走時把門帶上,一門之隔,顯然外面比內(nèi)部安靜得多。

    賀連澤腳步一轉(zhuǎn),先去了會議室與宋忱會面。

    第40章 高中女生案(十)

    賀連澤來到會議室時正碰上宋忱與人通話。

    他身邊站著崔浩,大約是為了方便崔浩了解信息,宋忱是外放的聲音。

    “……外面查了周六那天早上學(xué)校里留有的人,除去一些保潔和修理工,當(dāng)時那段時間在學(xué)校的人有幾名校領(lǐng)導(dǎo)、關(guān)門的老師還有其他值日的學(xué)生。我們逐一排查過,也對比過學(xué)校的監(jiān)控,只證明了這些人在死者的遇害時間段內(nèi)不在三樓,而是在其他地方,都有不在場證明。”

    “而且我們還發(fā)現(xiàn)三樓的監(jiān)控用不了——校長說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壞了——我們根本得不到關(guān)于兇案發(fā)生過程的信息。”

    賀連澤佇立在門口,清楚的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正是陸和錦。

    “監(jiān)控壞了?”宋忱眉頭一皺,余光里瞧見他的身影,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示意的微一頷首。

    “嗯,壞得是挺巧的。”陸和錦繼續(xù),“我們合理懷疑一種情況——兇手有預(yù)謀的進(jìn)行兇案,提前弄壞了監(jiān)控方便作案。”

    宋忱:“監(jiān)控壞了學(xué)校知道嗎?”

    “知道。我們問了校長,他說他那天找修理工來修過,沒什么用,要換新的——”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突然有喧鬧聲傳出,陸和錦似乎在對著別人說話,一段時間之后才再次響起他的聲音,簡潔明了,“碰到點事,掛了。”

    “嘟”的一聲,會議室重歸安靜。

    宋忱這才看向賀連澤:“你們問完了?”

    后者應(yīng)聲:“信息不多,只能得知徐媛媛失蹤前和鄭柏,一名愛慕她的同班同學(xué)私下交流過。鄭柏約她在溪洲公園見面,但按照溫欣交代的,那個時候徐媛媛被她誆騙留在了游戲館,他們并沒能見面。”

    “——鄭柏?”

    崔浩詫異的驀地出聲。引得賀連澤略帶詢問的眼神轉(zhuǎn)向他。他撓了撓頭,報赧:“……我和宋支審問趙楠的時候?qū)Ψ揭蔡岬搅诉@個名字,我一時太驚訝……”

    “對,趙楠也提到了鄭柏。”宋忱思考片刻,“關(guān)于徐媛媛具體的失蹤時間我們可能得一會兒去問季鈺才能知道,這之后我們才能排除嫌疑人。至于鄭柏……他對于陳燁的殺人動機(jī)比其他人要大很多,得讓刑偵隊那邊關(guān)注一下。”

    賀連澤:“趙楠呢?”

    宋忱:“他沒有不在場證明,而且他在徐媛媛去游戲館的前天早上上門找了她,談了將近兩個小時,沒有人證明他是否有誘導(dǎo)徐媛媛的話語,暫時無法排除嫌疑。”

    崔浩試著加入討論:“……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這兩個案件有兩個人合作?”

    聞言,宋忱與賀連澤對視一眼。宋忱并不否認(rèn):“雖然在我們的經(jīng)驗中同一個人作案的幾率更大,但一切從實際出發(fā),不排除這個可能。”

    他了解的點點頭。

    *

    游戲館老板冷汗涔涔。

    監(jiān)控室內(nèi)多面屏幕亮著,警服著裝的男人面容平靜卻冷峻,查了多久的監(jiān)控他就在一邊守了多久。

    他悄悄抬起手表瞄了一眼,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小時了。每次季鈺眉毛一夾,他都得抹一把冷汗。

    這會兒季鈺應(yīng)該快查得差不多了。

    正這么想著,他就聽見電腦前那名警察發(fā)出短促的一聲疑問的音節(jié),隨即抬首看他。他立馬會意的湊到邊上,探出個腦袋到屏幕前邊。

    季鈺一指監(jiān)控中出現(xiàn)的某個物體:“這是用來做什么的?”

    “噢,那是NPC……”老板松了半口氣,揩揩汗,“就是游戲過程中出現(xiàn)的‘劇情人物’,由我們的工作人員扮演的……和鬼屋里的NPC差不多……”

    他緊盯著屏幕上只出現(xiàn)了幾秒的穿戴著夸張服飾的工作人員:“這是負(fù)責(zé)扮演徐媛媛他們那場游戲里的角色的工作人員嗎?”

    老板仔細(xì)的辨析了一下:“唉,對的對的。”他沒再瞧見警察皺眉頭,便也放下了心。一偏頭,卻發(fā)現(xiàn)這名年輕警察轉(zhuǎn)頭正看著自己。他舌頭一打結(jié):“怎、怎么了?”

    季鈺視線未曾挪動:“你是怎么認(rèn)出來的?”

    “看胸牌啊?”他指了指屏幕上走動的NPC,“喏,就是這個,工作人員胸前都得別上的。”他小心翼翼,“有什么問題嗎?”

    季鈺沒有暫停監(jiān)控,畫面一直變換著。突然,他指節(jié)一動,迅速將進(jìn)度條拖回兩秒前:“……他也是工作人員?”

    畫面里的人僅僅出現(xiàn)了一兩秒,面部涂上了一層厚重鮮艷的色彩,辨識不清面部特征,除去他一身怪誕的NPC的裝束,最吸睛的莫過于他手上推著的四輪推車,被一席紅布嚴(yán)嚴(yán)實實遮住了。

    老板瞇起眼睛費勁的認(rèn)出胸牌上的數(shù)字:“027……是工作人員,但不是徐媛媛他們那場的游戲NPC。”

    季鈺注意到屏幕左下角的監(jiān)控時間,是周天下午四點三十一分,“同段時間有不同場次的游戲嗎?”

    他應(yīng)聲:“我們場地還算大,可以一次進(jìn)行多項游戲。……他們下午那場……好像就是有別的場次一起進(jìn)行。”

    “在不同的地方?”

    “對,游戲房間不一樣,一般各個游戲的NPC都躥不了別的場地……警察同志,這個人是有什么問題嗎?”

    季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輛推車上,“這是道具嗎?”

    老板草草描述了一下:“是啊,里面裝著假人道具,車把手上有機(jī)關(guān)按鈕,按一下假人就會突然從紅布底下鉆出來。恐怖效果是最好的,一般放在最后出場。”

    “但是……”他“咦”了一聲,“那天扮演這個NPC的人不是……”他感受到季鈺瞬時投向自己的目光,冷汗又下來了。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周天下午的那幾場游戲中這種NPC的扮演者027號,是請了假的。

    *

    韓奕和紀(jì)寧送走了一群高中生,就馬不停蹄的去找宋忱。

    會議室里顯然是討論過后的氛圍。看到他們,宋忱說明:“剛剛季鈺給我打過電話了。”

    韓奕一急:“怎么樣,時間查清楚了嗎?”

    四雙眼睛都望著他,他說:“周天那天下午,有人頂替了游戲館里一名工作人員的身份混入其中,利用游戲道具把昏迷的徐媛媛光明正大的帶走了。他最后在監(jiān)控中出現(xiàn)的時間是下午六點十四分。”

    韓奕忙問:“看到那人的外貌特征了嗎?”

    宋忱:“男性,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五以上。他臉上畫著NPC妝容,分辨不了面部特征。”

    “溫欣他們結(jié)束游戲是在五點四十六分,她把徐媛媛留在了雜物間,剛好對應(yīng)上時間。”紀(jì)寧理清,“徐媛媛就是在六點十四分之后失蹤的。”

    空氣沉寂一瞬。

    那么徐媛媛已經(jīng)失蹤了將近46個小時。

    宋忱深呼出一口氣:“……季鈺正在繼續(xù)查那個人是怎么混進(jìn)游戲館的,他說他一個人就夠了。他發(fā)來的那段監(jiān)控也已經(jīng)傳給刑偵隊與學(xué)校的監(jiān)控相比對來尋找身形體格相近的人了。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很簡單。”

    “——守株待兔。”

    ……

    “嘭。”

    車門關(guān)上。

    特案組一行人下車來。落日西沉,火一樣紅的霞云燎去天邊一角。夕陽下的學(xué)校被鍍上一層橘紅的暖色,鋪在鐵柵門上卻如同鐵銹染血,反射著冷冷光靄。

    宋忱他們進(jìn)來的時候正巧和刑偵隊的李希原碰個正著,后者有些意外:“你們……”

    “你繼續(xù)查。”宋忱言簡意賅,“我們有事,告訴其他人這段時間不要上三樓。”然后便領(lǐng)著隊友直往高三教學(xué)樓三樓而去。

    李希原頓在原地望著他們的背影愣了兩三秒,隨即突然晃過神一般往另一個方向一瞇眼,匆忙跑了過去。

    整棟教學(xué)樓都沒有開燈。

    灰蒙蒙的光線模糊了一點特案組的輪廓,他們步履在抵達(dá)三樓時放得很輕,各自交換了眼神之后分別沒入暗色里。

    宋忱將靠近窗邊的一張椅子往后挪了一些,矮身藏到課桌下。

    講桌在教室中央的最前方,而他處于教室右邊最里側(cè)第一張課桌底下的位置,只要對方不是翻窗而入,那么這里就是對方的視線盲區(qū)。隱匿的最佳地點。

    他微微放輕了呼吸,空蕩的教室里落針可聞。

    然而總有些人不在他意料之中。

    偏偏就有腳步聲停在了他那處的窗邊,他甫一抬頭,正好和推開玻璃窗的陸和錦對上。

    “……”

    對方沉默三秒,嘴皮子剛抬了抬就猝然被宋忱低聲勒令道:“別站那,藏起來!”

    他迅速的掃了一遍周圍,最后低眼看了看窗臺,手一撐,徑直從窗戶翻身而入。

    當(dāng)宋忱看到他向自己這邊看來時仿佛意識到什么,立即就要往旁邊一退,但陸和錦身手敏捷,他才剛剛縮了半步一塊黑影就向他籠了下來。“吱——”的刺耳一聲,椅子磨著地板退開一段距離。

    宋忱當(dāng)即靜默不動了。

    陸和錦也僵住了動作。

    方才雖然陸和錦下意識的撐起了手,避免造成大的動靜,但宋忱幾乎是被陸和錦壓實在了地上,后腦勺一撞,磕在了桌腿上,悶悶的一聲。

    氣氛死寂。

    宋忱憋著聲兒蹲回了課桌底下。

    陸和錦蹲在他旁邊。空間逼仄,他縮在一處將長手長腳委屈起來,不得不低著頭。窺了宋忱幾眼后,他出聲:“宋支……”

    宋忱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噤聲,然后扭回頭繼續(xù)聚精會神的盯著某處。

    見狀,陸和錦一頓。對方只留有側(cè)臉能被他看見。

    太陽完全下山,昏沉的光線完全暗下。學(xué)校各處都浸入黑暗,整個教室都黑魆魆的。

    又暗又靜。

    宋忱清楚黑暗更好的掩住了他們的存在,即使不明白為什么剛才陸和錦稀里糊涂的就跳進(jìn)來跟他藏在一塊,但他這時候沒心思考慮這些,一動不動的等待著某樣?xùn)|西的到來,余光將周遭的物體覽入眼中。

    只是剎那間噴灑在他耳畔的熱氣激得他差點跳起來。

    “宋支……”陸和錦和他咬耳朵,“我不是故意的。”

    他堪堪克制住躲閃的本能反應(yīng),牢牢釘在原地,將聲音壓得極低的再次告誡陸和錦:“不要出聲……!”

    陸和錦也一揪眉毛,極小聲道:“所以我才跟你耳語!”

    宋忱無奈,草草的點頭表示自己的意思后又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久到他的腿都蹲麻了也沒有情況發(fā)生。他微不可察的側(cè)了下身,將身體重心偏移到左腿來,又一動不動了。

    陸和錦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其實光憑眼睛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因為他挪動時動作極輕極緩,只是空間太有限,他們靠的很近,宋忱褲腿的布料摩挲過了他的。

    他們都盡量保持著靜默。

    而根據(jù)宋忱最初的反應(yīng)到現(xiàn)下這種狀況,陸和錦大致也猜到了他要做的事情。所以當(dāng)走廊上傳來一陣響動,身邊的人驟然沖出的時候,他也迅速跟了上去。

    “你們……你們干什么抓我……”

    靠近男廁的走廊盡頭圍著幾個人,位于中心的賀連澤手上鉗制著一個男生,不停地掙扎著,脖根都漲紅了,愣是沒能將賀連澤撼動半點。

    看見人成功的被抓住,宋忱步伐緩了緩,一邊摁開走廊上的燈。

    燈光一亮,走廊上的人的模樣全部清晰。

    掙動著的人被光線一照,下意識把腦袋一縮,但還是免不了被警察認(rèn)出來。

    韓奕把他頭上的帽子扯下來,驚訝。

    “……鄭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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