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言并不太喜歡宴會這種喧囂熱鬧的場合，總覺得自己有種格格不入的脫離感。
所幸葉昀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旁，讓他心里安心不少。
之前他和周博彥一起出去時，他的那些富二代朋友們多是以打量的目光盯著他看，眼神里帶著不懷好意的占有欲和輕視。
跟在葉昀身邊卻不會。
他能感覺得到，有許多人壓根不敢直視葉昀，即使有上前來搭話的人，目光里也多是畏懼和仰望。
連帶著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滿是討好。
“累了嗎？”葉昀見他臉上略有疲態，關切地問了句。
顧思言搖了搖頭：“還好。”
只是到底不適合這種場合，覺得有些悶得慌。
兩人正聊著，顧思言余光一瞥，瞧見林正和林星翰正往他們這兒走來。
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葉總！今天您也來了呀！”林正笑容諂媚地上前打招呼道。
又故作驚訝地低呼：“思言？你是跟著葉總來的嗎？”
顧思言哪兒不知道他的惺惺作態，怕是剛剛他和葉昀到的時候就被林正給盯上了。
卻又不好和他頂嘴，畢竟他還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
便不咸不淡地應了聲：“嗯。”
他的冷淡雖然令林正有些不悅，但卻也不敢當著葉昀的面發作出來，強笑著轉移了話題：“你這孩子，在葉總那里住得一定挺開心的吧？也不打個電話慰問一下家里，你媽和你弟弟還總念叨著你呢！”
一邊說一邊悄悄在林星翰胳膊上擰了下，示意他別做啞巴。
一直偷瞄葉昀的林星翰強忍住心里的悸動，干巴巴地喊了句：“思言哥。”
顧思言不想聽他虛偽地叫哥哥，垂著頭沒說話。
氣得旁邊的林正干瞪眼，只好賠笑道：“葉總！我這個大兒子在家里被我給寵壞了，不知道什么規矩。他年齡小又比較任性，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還望您多體諒。”
直接把問題全推到了顧思言身上，就差沒指著他說他沒有禮貌教養了。
一直沉默著的葉昀斂了斂眸，冷聲開口：“他在我這里很好。”
任性怎么了？任性他也寵著。
林正一聽他的聲音就差點跪了，不住點頭：“是是是！這孩子脾氣什么的都挺好的。”
“能跟著葉總，也是他的福氣。”
林星翰推了推林正，暗示道：“爸！你不是有話要跟思言哥說嘛？”
林正一看他暗戳戳地看葉昀就知道他是打什么主意。但想著兒子能多接觸葉昀這樣的大人物于他們也沒有什么壞處，便順勢開口：“是啊！葉總，你看能不能…讓我們父子倆說點體己話？”
葉昀轉而看向顧思言，意思是全憑他做主。
顧思言沉默了一會兒，拉了拉葉昀的袖子：“先生…我有點渴……”
林正為了在葉昀面前展現他們親情濃厚，忙不迭道：“星翰，快帶你思言哥去飲品區喝點東西！”
顧思言擰著眉，執著地看向葉昀。
意思很明顯：他就是要葉昀陪他一起。
葉昀會意點頭：“好，我陪你。”
見他們要走，林正有些急了：“思言，下個月初四是你母親的生日，你可別忘了呀！”
又陪著笑看向葉昀：“葉總到時候也陪著思言一起來吧！只是小型家宴，不會宴請其他人的。”
他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旁邊又有這么多人看著，也不太好直接拒絕。
葉昀便替顧思言點了頭。
見他答應了，林正臉上都是高興之色。滿滿“用兒子釣到了豪門金龜婿”的得意表情。
林星翰面上有些不甘，但也只能無奈作罷。
等林家父子走遠了，葉昀這才問：“不喜歡林家的人？”
顧思言想了想，干脆地點頭。
“他們曾經欺負過你？”葉昀又問。
顧思言咬著下唇，沒再說話。
葉昀差不多也明白了。
要是顧思言真的像林正說的那樣關心他，當初就不會可憐兮兮地被送到他那兒了，也不會說出那句“我沒有家”的話。
林家他是肯定要收拾的，但不能是現在，更不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畢竟林正到底還是顧思言名義上的父親，他不想讓顧思言遭人議論。
要收拾林家的方式多的是，沒必要選最不理智的這條。
葉昀掩飾住眸中的冷意，溫聲說：“不是說渴了嗎？走！我帶你去喝水。”
兩人來到了自助飲水吧臺，葉昀在一堆香檳和紅酒里替顧思言挑了杯果汁。
“你年紀還好，就別喝酒了。”
顧思言捧著杯子接過，小口喝著。
“葉總，好久不見啦！”一個面容慈善的中年男人笑著上前打招呼道。
葉昀沖來人點了點頭：“季總。”
顧思言安靜地退到葉昀身后，聽兩個男人寒暄。
“早聽聞葉總在管理方面能力超群，我家丫頭正好前一陣從國外留學回來，主修的也是管理學。她從小就特別仰慕你，現在還在找公司實習呢，不知道方不方便去葉總的公司長長見識，讓您能夠帶帶她？”
季總樂呵呵地說完，招手示意女兒過來。
身穿暖色輕紗禮服裙的年輕女孩朝著他們姍姍而來，大方地沖葉昀笑了笑：“葉總好。”
女孩臉上的妝容十分精致，看向葉昀的目光里是不加掩飾的仰慕和欣賞。
心思一目了然。
顧思言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看著，心頭忽然浮起一陣酸意。
甚至還生出些許自卑感。
“葉總覺得如何？”季總試探問道。
葉昀沒什么表情地回答：“我們公司的新人一貫都是從基層做起的，而且一般要做六個月以上。以貴千金的資質，來我們這兒確實是屈才了。”
任誰都能聽出他話語里的婉拒意思了，但季總還是不死心，打著哈哈道：“也不用給她什么很高的職位呀？就給她個秘書助理的工作就行，跟在葉總身邊，也能學習學習。”
“抱歉。我身邊的秘書和助理都有固定人員了。貴千金…并不太合適。”葉昀拒絕得干脆利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季家父女倆也不好再說什么了，訕笑著轉身告辭。
不過那位季小姐臨走前還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思言一眼。
攪得顧思言越發地心慌。
之后又來了一些人找葉昀敬酒聊天，顧思言站在旁邊看著看著，覺得胸口一片沉悶。
沉悶中又夾著幾分厚重的酸澀。
他和葉昀，本就是天上地下的兩類人。
“先生，我想去個洗手間。”顧思言低聲說。
葉昀皺緊眉，忽而想起他上次一個人暈倒在洗手間的事：“我陪你去。”
“不用了。”顧思言連忙擺手，“就在那邊，我馬上就回來了。”
葉昀猶豫了一會兒才點頭：“那你早點回來。”
“嗯。”
顧思言獨自走到宴會僻靜的另一邊，想借著晚風透透氣。
那兒的人少些，連燈光也沒有前廳明亮。
“咦？博彥，那不是你那個還沒娶進門就被你給甩了的前未婚妻嘛？”
周博彥聽見好友的話，下意識地朝著他指的方向望了眼。
隨即愣了愣：那張臉確實是顧思言沒錯，但那身打扮和氣質……
“同樣是養美人，你瞧瞧人家葉總養得多好，水靈靈的，那兒有跟著你時的憔悴？”朋友幸災樂禍地嘖了聲。
周博彥疑惑道：“葉總？什么葉總？”
“噢對！忘了你剛剛才來了。”朋友一拍腦門，“你要是早來一個鐘頭，可就能看到剛剛萬眾矚目的一刻了！”
“你不要了的前未婚妻，可是被葉家那位寶貝似的從車里牽出來的呢！”
周博彥瞇了瞇眼睛，冷聲問：“安燁，你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安燁攤手：“還能怎么回事？你退回去的美人，被林家二次轉手送到了葉家，陰差陽錯的成了葉家那位的心肝寶貝！”
“是不是很意外，很后悔呀？”
周博彥越聽臉色越難看。
他當初也沒真想放棄顧思言，把他退回林家純粹是給他個下馬威，但沒想到…林家居然轉手又把他送了人。
安燁還在旁邊煽風點火：“嘖~你看那小美人，被滋潤得水靈靈的呢？也不知……”
“夠了？”周博彥惱羞成怒地打斷他，臉上滿是被帶了綠帽子的怒火。
他氣勢洶洶地沖了上去。
“顧思言！”
顧思言被突然出現的陰冷聲音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時面前已經出現了周博彥怒氣沖沖的臉。
“怎么了？見到我很失望？”周博彥冷笑，“我還當你是真清高呢？原來是早早想去攀葉家的大腿啊？”
顧思言被他問得臉色發白，轉身就想走。
卻被他伸手攔住：“別急著走啊！和我說說看，你都是怎么勾引葉昀的？”
“顧思言，你真是好手段啊！怪不得連葉昀這種油鹽不進的人，都能對你另眼相看了。”
聽到他說葉昀的話，顧思言終于忍不住了，瞪圓眼怒視他：“他不是…他和你不一樣！”
周博彥聽了他維護葉昀的話，心里嫉妒的藤蔓瘋狂生長：“呵！這么快就維護他了？是不是床上讓你伺候得爽了，你也挺樂意的？”
顧思言被他污言穢語說得臉白成一片，強忍著惡心感推開他。
周博彥順勢抓住他的手，嘴角邊揚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你說…我要是跟葉昀說你早就被我睡過了，他還會不會要你啊？”
他的話宛如一個晴空霹靂般炸響在顧思言耳邊。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周博彥，臉上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血色。
他的身體似乎還因為過于氣憤在微微發抖，不理解這世上居然還能有這樣無恥的人。
憤怒在胸腔里積壓，就在顧思言要爆發之際，他的手心忽然被一只溫暖熟悉的大掌握住。
顧思言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見剛趕過來的葉昀正溫柔地看著他：“怎么跑到這兒來了，讓我找了許久。”
溫暖和關心永遠都是敲破堅硬外殼的最后防線。顧思言看著突然如神明般出現的葉昀，眼眶不自覺地紅起，緊接著便有盈盈水光從頰邊滑落。
像個在外受欺負了回家找大人的委屈小孩。
也不說話，只是委屈地無聲哭著。
葉昀這才察覺出不對勁，皺著眉看向旁邊。
等看到臉色不自然甚至想悄悄溜走的周博彥時，眸中便越發冷起來。
“周先生，你剛剛對他說了什么？”他冷聲問。
周博彥低著頭沒有回答，臉上卻是寫滿了心虛。他旁邊的安燁連忙上前解圍道：“葉總您誤會了，我們剛剛就是和思言開了個小玩笑……”
“小玩笑？”葉昀面無表情地問，“什么小玩笑？”
見他們倆都心虛地低頭不回答，葉昀又走上前，又重又快地朝著周博彥膝蓋間踹了一腳。
“啊啊啊！”周博彥痛呼出聲，膝蓋一彎直接跪到了地上。
葉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淡淡開口：“既然站著說不出來，那就跪著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