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如今正值盛夏,哪怕是北地,也十分炎熱,驕陽似火,寬敞大路上卻是時不時過路一些馬車行人。
一輛正在行駛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趕車的車夫趕緊去看馬兒,發(fā)現馬兒沒事,才松了口氣。
他下車,圍著馬車轉悠幾圈,很快找到了原因,原來是車軸斷裂了。
馬車拉的轎子被從里面掀開簾子,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女人眼含警惕,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見并不是被拉到了僻靜處,才稍稍好了一些。
只提神問車夫:“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停下了?”
那車夫無奈道:
“車軸斷了,我之前帶的備用車軸已用掉了,恐怕兩位要等一等,等過路車馬中,有哪位愿意賣出他們的備用車軸才行。”
他平日里也并不缺客人,因此也很大方:
“或者若是幾位不愿等,這車程我只算你們一半的錢,你們就近在路邊,招個攬客的馬車也行,只是要辛苦您二位,待入了城,要寫明是因車軸出了問題才換的車,并不是其他原因。”
這車夫是上了柳州車夫信譽榜的,他經常在各個州郡跑,但拉的最多的客人,大多都是柳州人。
就是因為這信譽榜。
客人中途換車,若不解釋清楚,信譽榜排名可能要下降,車夫自然要提前說清楚。
那三十出頭的娘子卻不愿換車。
這車夫是她打聽了好幾個人,才打聽到的誠信車夫,半路換車,又無法確認對方身份,萬一遇到了歹人怎么辦?
但她是個會說話的,當即揚聲道:
“您也拉了我們這許久,不好叫您吃虧的,等一等也無妨。”
說完,這娘子回身,對著一十五六歲的小娘子柔聲道:
“七娘子,這車馬壞了,馬車內悶得很,我們下去等著吧。”
那小娘子雖年歲不大,卻生的貌美,氣質文弱,還有股書卷氣,一看就是大家世族里養(yǎng)大的姑娘。
她戴上遮住臉的面衣,被攙扶著下了馬車,連跳下馬車這樣的高度,都有些猶豫懼怕。
但到底還是閉了閉眼,在攙扶下跳了下去。
車夫倒是見怪不怪。
柳州勢起之后,大戶人家的小娘子常有來柳州的,有的是家中獨生或備受寵愛,因而父母脫離家族,帶著女兒來此。
有的是自己個逃出來,有的是姐姐妹妹們逃出后,帶信回去,合謀著將人接來。
他作為車夫,也接過幾次這樣的單,頗積攢了一些經驗。
像是這種大戶人家的小娘子,剛出來的時候,膽子大多不大,怯生生的,又怕生人,也幾乎沒見過什么陌生男子。
因此他很知趣的保持了一段距離,沒有靠近兩人,只揚聲道:
“二位娘子先找個樹蔭躲躲太陽,我在此處攔下過路馬車就好,估摸著最多不過一小時……就是半個時辰左右,也就能買到新車軸了。”
兩位娘子感激他的體貼,遙遙對著車夫一拜。
見車夫當真是站在路邊,一手拿著扇子扇風,一手擋在額頭,見到有車馬來,就攔下來詢問幾番,那年長娘子松了口氣。
“看來,當真是車軸壞了。”
如今亂世,就算是一壯漢出行,恐都有性命之憂。
更別提她們二人都是女娘,且年少的女娘還生的貌美了,雖然七娘子戴上了面衣,遮住了容貌,但也并不保險。
她們二人一路小心,還好這年長娘子過世的夫君有個兄弟在做鏢局,輾轉送出了原本的一州,后來又走走停停,花錢請了路過柳州的商隊,能跟著一路走,不知曉吃了多少苦頭,才終于是到了柳州界。
原本是趕路的,可因著中途波折,有時候也要等那靠譜商隊停下來做生意,兩人硬是走了半年才走到。
年長娘子姓魏,名為魏紅紫,從前旁人都喊她魏娘子,這十五六歲的小娘子,是她奶大的小姐。
她自己是個寡婦,遺腹子又沒能活下來,做了小姐的奶娘之后,便一直跟在她身邊照顧,說是將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也不為過了。
魏紅紫避開馬路,輕柔的幫七娘子擦汗:
“七娘子,莫怕,再走上半日就能到柳州了,等到了柳州,見著了五郎君,一切便都好了。”
這小娘子面部被悶在面衣里,如此炎熱的天氣,汗水是一身一身的出,卻也還對著奶母笑。
“沒事的,奶娘,這樹底下涼快,并不悶熱。”
她怯生生的,遠處一輛車馬過來的聲音,都能嚇得她衣顫。
魏紅紫心中發(fā)澀,知曉七娘子這是被之前經歷的事嚇壞了。
七娘子之前不是這樣的,她雖不愛說話,但人很沉靜,喜歡看書,作畫,并不算膽小,是被之前遭遇的事嚇著了。
她只能寬慰道:“五郎君疼你呢,待見著五郎君,便什么事都沒了。”
兩人又等了一刻鐘左右,中途車夫攔下來好幾輛馬車,只是看交流情況,有的車軸尺寸不符,有的是沒帶備用車軸,都沒能成功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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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也熱的著急,暗悔自己不該貪便宜,買了那便宜車軸。
便宜是便宜,壞的也是快啊。
他是做拉人貨運生意的,這車軸壞了,可是耽誤事,自己也就罷了,就怕客人們有意見,萬一影響到他的信譽排行怎么辦。
車夫倒是多慮了,魏紅紫與七娘子都沒什么意見,相反,她們之前悶在車中不敢露面,怕遭了賊人惦記。
如今下了馬車,見著過路的各式各樣馬車,反而覺得十分新奇。
就連越發(fā)不愛說話的七娘子,都用著小小聲音訝異道:
“奶娘,您看,那車夫是女子。”
魏紅紫也很驚訝,雖然一路上都在聽聞,柳州對女子好,女人們也可做生意和拋頭露面,可親眼見著一健壯女子趕著車過來,還是有種驚奇感。
那健壯女子在她們的車夫招手下停下馬車:“老曾?你馬車壞了?”
二人竟是相識的。
且一男一女,竟能如此光明正大的的閑聊起來。
這要是放在南方,必然要被指指點點,議論他們有私情。
可兩人卻坦坦蕩蕩,一副這沒什么的樣子,引得七娘子眼睛都睜大了一些,有些好奇,又有些渴望的看過去。
“正是。”
車夫老曾抱怨道:“早知曉,我就在咱們柳州買車軸了,這幾個車軸都是我圖便宜,在幽州買的,果真是便宜沒好貨,這不,連備用車軸都沒了。”
女子笑道:“早就跟你說了,該省省,該花花,咱們做拉人生意的,若是不將錢花在車馬上,又花在哪里呢?”
她倒是沒說要借車軸給老曾,兩人車軸的尺寸都不一樣,根本不可能通用。
不過,她倒是也愿意幫一些其他的忙:
“我正好空車回來,要不然我替你將這兩位客人送去目的地,你請我吃頓飯也就罷了。”
“算了。”老曾也很心動,但回頭看看兩人,到底還是搖頭拒絕:“她們是外地人,不敢搭生人的車。”
女子便了解了,她也是拉過外地來的大戶小姐們的:
“那我先走了,你可記得,下次買車軸,在柳州買。”
“走吧走吧,這兒車馬多,就算一時半會不能買到車軸,肯定也有那些賣車馬零件的商販一會就過來了。”
從這些商販手里買,價錢自然就要貴一些了,畢竟人家在這么熱的天氣,來來回回的走,不就是為著賺這份錢嗎?
因此老曾是想要盡可能在過路馬車手中買到的。
但若是一直沒人賣,他也就只能從這些商販手里買了。
女子笑著,駕車離去。
注意到樹蔭下,一個小娘子正眼眨也不眨的看自己,還對著她友好笑了笑。
她看上去很颯爽,很友好,這來自陌生人的善意,讓七娘子本就熱紅的臉莫名更紅了一層。
“她看上去……”
七娘子斟酌著用詞:“很快活。”
魏紅紫道:“看來這柳州當真是適合女子生活,待我們到了柳州,我也要看看能不能趕車。”
車夫又攔了幾次車,但都沒能買到備用車軸。
他無奈,只能準備也找個樹蔭坐一坐,然后等那些在道路上走來走去找商機的小商販走到這片地界來。
其實也可以自己去找他們,這幾個小商販會分散行事,有的會守在固定原地,有的會自行散開。
但車夫考慮到自己的兩位客人都是年輕女子,到底還是不敢遠離她們。
雖說柳州境內如今是一等一的安全,吊打其他州不知道多少,但人心難測,州署管的再怎么嚴厲,犯罪率到底也沒到0%。
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些人犯罪的,只不過是犯罪之后,被抓住的幾率大了許多。
這要是客人出了事,哪怕人還活著,他的信譽榜單也絕對沒戲了。
車夫正準備回首對著兩人說一下情況,就見前方傳來馬蹄聲。
這聲音一聽就是許多馬兒一同奔跑,要么是大商隊,要么是大人物,他趕緊凝神努力瞇眼望過去。
卻見道路上,差不多五十匹馬兒肆意奔跑,為首女子穿著短打,坐下一匹好威風的白馬。
兩旁都有人護衛(wèi),身后還跟著幾十人,馬匹兩側都掛著一些獵物,一看就是剛去山中打獵回來。
這就是大人物了。
車夫連忙避讓開,倒也不用下跪,柳州并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聽聞就連見到了州牧大人,都只需躬身行禮便好。
這車夫本也不是柳州人,上半年帶著全家人落戶柳州,便是為著柳州的許多規(guī)定都是為了百姓好。
如他這樣的小車夫,以前站在路邊,貴人路過看他不順眼,順手抽上一鞭子,他也是不敢上告的。
但這種事若發(fā)生在柳州,鞭子是上午抽的,下午這貴人便要下獄了。
車夫本以為這行人會從自己面前路過。
沒想到,那為首白馬卻被主人輕輕一帶韁繩,從奔騰狀態(tài),轉為緩慢小跑,最終在車夫面前緩緩停下。
“這是怎么了?”
女子問了一句,聲音有力,只聽著便知曉,她身居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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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連忙恭敬行禮:
“回大人,是我的車軸壞了,因而停在此處,看能不能從旁人手中買到備用車軸。”
女子點頭,接受了這個理由,又看向樹蔭下的兩人。
“那兩人是你的客人么?”
車夫連忙道是,他知曉近日柳州熱鬧,便多了許多黑車夫,假意拉客人,實則是為了宰客。
官府正在大力追查此事,因此很有自覺的小心翼翼拿出自己的車夫證,還有信譽證書。
“大人,小民是正規(guī)的上了牌的車夫,拉客都有記錄的,并不是黑車夫。”
一旁的親兵下馬,仔細驗看之后,回頭對著女子點頭:
“大人,是真的。”
女子便笑道:“那從我們的備用車軸里面拿一個給他吧。”
車夫忐忑過后便是驚喜:“多謝大人!小的必定原樣給錢!”
“不必了,大熱的天,出門在外也都不容易,下次記得多帶幾個備用車軸。”
那車夫聽著這位大人如此體貼,這才感激的大著膽子想要記下這位大人的面容。
一抬眼,便是一驚,險些跪了,好在又想起來,跪到半途的膝蓋又收了回來,再次恭恭敬敬一行禮。
“小民拜見州牧大人!!”
是了,這位騎著白馬,剛剛打獵歸來的,正是柳意。
她也不奇怪為什么車夫認得自己,柳州上下柳意哪里沒去過,就算是深山老林,那兒的猛獸也被她獵的換了一座山住。
雖然柳州現在吞下了三個小勢力,地盤比以往大了一些,但也沒有妨礙柳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將每個地方跑了個清清楚楚。
她是個閑不住的,這么熱的天,聽聞柳州邊界的某山鬧了野豬,柳意帶著人就沖了。
“我們的車馬還在后頭,你便在這里等上幾分鐘吧,將這個牌子給他們,他們便會給你拿個備用車軸了。”
說著,一旁的隨行秘書熟練的掏出個木牌,遞給了車夫。
車夫激動的不行,又想跪下,又是一個臨時剎跪。
這木牌其實做工很一般,就是一個小牌子上面,龍飛鳳舞寫了個“柳”字。
不光做工一般,還是批發(fā)的。
誰讓柳意喜歡在自己的地盤到處跑呢,她哪里都能鉆,什么人都能遇到,偶爾也會遇到一些有難處或者是心中有冤枉的人。
一般都是一些問題不大的小事情,柳意也不可能放下自己正在做的事,處理這些小事。
所以,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她就直接給個木牌,讓對方拿著木牌去找某個下屬,事情自然能解決。
這木牌嘛,回收回來,下次繼續(xù)給。
那車夫并不知曉內情,只感激無比,覺得堂堂州牧大人,竟愿意出手相助自己這個小車夫。
他當初舉家搬遷來柳州,真是搬對了。
那樹蔭下的兩位娘子見著車夫又是恭敬行禮,又是收了什么東西的,覺得這怕是個大人物。
在她們的生活環(huán)境里面,遇到了大人物,若是不上前行禮,那可是要治罪的。
又見柳意是女子,兩人這才大著膽子,上前有些膽怯的一拜。
“見過大人。”
柳意本來都打算走了,見著兩人過來,又看見那年少女子的一身氣度,改了主意。
“你們是何方人士?來柳州是有什么事嗎?”
魏紅紫將七娘子護在身后:“回大人,我二人都是荊州人氏,來柳州,是來尋親的。”
“哦~尋親。”
柳意問:“我看你們氣度不凡,可讀過書?”
魏紅紫這下卡殼了,她哪里讀過什么書,字都有點不大認得。
被她護在后面的七娘子便出來道:“小女讀過《詩經》《孝經》。”
讀過書啊,好好好。
柳意又開始派發(fā)她的小牌子:
“柳州近一年人口眾多,怕是尋親不便,你們若是沒能尋到親人,也可拿這牌子到州署去查詢。”
兩人便都拜謝,柳意卻是看著這蒙著面衣的女孩子雙眼,覺得眼熟。
便又問:“你姓什么?”
七娘子一顫,猶豫一下,還是道:“小女姓蔡。”
“荊州蔡氏?”
七娘子顫得更厲害了:“小女,小女……”
柳意見她怕成這樣,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還是迅速拋出蔡云逸:
“只是我認得一個荊州蔡氏蔡云逸,見你們尋親,便想問問,是否是尋他。”
七娘子驚喜萬分,連忙抬頭。
她是臨時投奔而來,并沒有提前寫信,只知道母親曾經說過,兄長仿佛在柳州任職,還說想要接他們過去團聚,只是被父親攔下。
但兄長具體是什么職位,母親也沒有告知她。
因此七娘子路上便惴惴不安,擔心找不到兄長,又或者是兄長已不在柳州。
她喜道:“正是,蔡云逸是家兄,不知大人可知曉家兄現在在何處?”
柳意:“他就在后頭。”
七娘子震驚的睜大眼。
“就,就在后頭?”
柳意:“對,就在后頭。”
說著,她吩咐秘書:
“派個人,把蔡云逸叫過來,說她妹妹來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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