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行分為上中下三場。
第一場是女子用類。
第二場是男人用類,第三場是各類雜品壓軸。
現下是申時,賓客盈門,陸續而至。
拍賣行格局裝潢類似于如今東京第一大酒樓——白帆樓,底下大堂是閑散游人,也有各類小販售賣下酒菜肴,琳瑯滿目,都是來瞧熱鬧的。
拍賣行大廳足夠寬敞,能裝人,里面有百工之人,亦有豪族散戶。
而樓上三層,繡錦高掛,是由各個類似于小包間的小閤子組成,有俳優吹簫,觥籌交錯之際也,是各個東京城叫得上名號的家族在此,小閤子里,各個都在摩拳擦掌,都是有底氣的。
懷家也得了個小閤子,幾乎居家出動,最前面的是懷家家主懷己,其次是同他緊挨著的平妻明蓮心,再是懷家獨子懷家大哥懷兩金。
梅氏在最后,嘴上說是自己是要等閨中密友張氏。
強裝大度之余,眼神卻常飄在明蓮心和懷己一前一后的身影上,晦暗不明。
明蓮心庸俗只知道把持夫君,她可不。
諸位落座,拍賣起。
張氏今日家中有事被耽擱,現下都還未來。
前半場,明蓮心一直在同懷己撒嬌要首飾,可謂狼情蜜意。
梅氏雖然氣得要死,可她為了不讓懷己憂心,為了保持自己的正妻端莊,只獨獨端坐在黑木圓凳上,抿茶不發。
時不時鄙夷地斜睨幾眼,以為能讓明蓮心羞臊。
明蓮心自然看到了她那副架勢,她倒毫不在意自己的舉動上不上得了臺面。
反正她又不是正妻,在乎什么端莊,懷己對她也沒有端莊的要求,只獨獨有從她身上尋樂子。
前面過了莫約十幾件首飾,大都為粉玉金釵,而如今東京城正興珍珠飾品,也好風雅,梅氏瞧不上那些首飾,倒是懷己給明蓮心拍了兩個。
直到那件梅氏早早瞧上的翡翠頭面,被一拍賣師送上了高臺,梅氏才起了興趣。
誰料梅氏才叫自己身邊的仆婦拿來托盤,打算叫價,卻被明蓮心搶先一步。
她垂著頭,做出一副頹喪的模樣,惹得懷己忙問她如何。
明蓮心說:“如今這翡翠頭面一出,倒顯得我這幾件金釵落得俗套了。”
場面僵了片刻。
這話一出,懷己趕忙過去安慰,而梅氏的臉色當即就不好看了。
明蓮心說了這話,意思是她那幾件比不上這翡翠頭面好。
若是懷己替梅氏拿下了這翡翠頭面,不就是代表懷己覺著明蓮心這個平妻庸俗,只是個拿幾件庸俗首飾忽悠的玩意,比不上梅氏這位正室?
明蓮心這么直晃晃地一說出來,梅氏便不好讓懷己給她出錢買這套頭面了。
梅氏如鯁在喉,眼睜睜看著懷己叫價,把原本說好拍下給她的頭面,轉頭給了明蓮心。
這幅場面,梅氏實在氣不過。
她就算再大度,也不是個泥人!
便開始不顧懷己眼神地叫價。
梗著脖子,就為一口氣!!
無奈她雖是懷家的正頭娘子,但錢財卻沒握在自己手里,反而因為信任自家夫君懷己,把本該由自己管轄的錢財以及嫁妝,全部交給了懷己。
導致她手上,根本沒有多少余錢。
于是,很快她便落了下風。
她沒再說話,也不再叫價,只是愣愣地看著說她胡鬧的懷己,頗為悲愴。
張氏這時候姍姍來遲,便要來尋梅氏。
巧了撞見了這幅難堪的光景。
張氏氣得要命,她直接用手提著梅氏的袖口,拍她試圖讓她清醒一點:“你這蠢物,你不論兜里到底有沒有錢,喊價就成,反正最后都是懷己付,他好面子,不可能讓你這個正頭娘子背債的。”
梅氏恍然,卻仍搖搖頭,“不行,他這個人向來倔,我不想讓他為難。”
張氏呸她:“你真是分不清誰對你好,誰對你壞!”
“三百五十緡——”
就當張氏恨鐵不成鋼,急得團團轉,拍賣師即將一錘定音際。
一道清脆的少女聲音從最上層的小閤子里傳了出來,帶著和聲音全然不符合的穩重與沉悶:
“五百緡。”
一句話,把懷家的鬧劇終止。
沒人再敢出價。
在原先的三百五十緡基礎上加價到四百五十緡,已經是懷己的所有余錢,再多沒有了。
而這個人,出價五百緡,已經遠遠超過了翡翠頭面的本身價值,自然不再值得再叫價,何況他手里也沒錢了。
白花花的銀子在懷家人面前交了出去,真金白銀啊,富得人咋舌。
有步伐從樓上傳來,步步穩踏。
懷家人神色各異。
懷己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面色慍怒,又怕惹到敢出價五百緡的“神秘大人物”,帶著平視的探究去瞧。
明蓮心對來人生出了幾分好奇,翡翠頭面,她主要是為了在懷家鞏固自己的地位才搶,并不是多喜歡。
而梅氏,只覺著心中舒暢,想看看是誰搶了這頭面,打了明蓮心的臉,也把她的臉面護住,給她爭口氣了!要感激。
步伐至,他們抬頭一瞧——
是他們最瞧不起的鄉下丫頭,懷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