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三天后，羅斯新開了一個班，新班里的都是之前幸存者的孩子們，還有少數成年人，其中包括白參和默，總共二十人。
現在兩個班分別是初級班和中級班，中級班開始針對性地教學一些技術和更復雜的知識，至于初級班，還是從認字開始教起。
大部分事情最開始嘗試的時候會遇到很多困難，而且難以解決，但只要著手做過了，哪怕才第二遍，難度也會大幅度下降。困境來自于未知，隨著經驗的積累，會變得越來越得心應手。
羅斯從創辦教室開始到現在差不多有五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克服了種種想的到和想不到的困難，和其他人比，他更有迎難而上的韌性，而且愿意做出改變。他也遇到了很多不同風格的學生，但此時看著坐在最前面的兩個人，還是眼角抽了抽。
白參就算了，默這個身高，坐在前面把后面的小朋友們全擋住了！
那些小孩子們還不敢去叫他，因為默看上去很是兇神惡煞——盡管他還是面無表情，但周圍的氣息比平時更危險了。
羅斯敲了敲桌子：“默，你們換個位置吧。”
默沒有動，他對旁人的話，向來是毫不在意的，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去聽。
默不高興，這種情緒微乎其微，但已經足夠對他產生影響。他不明白為什么要離開林綏的身邊來這里上課，他不喜歡學習。
但林綏說，你不能只是一個兵器。
旁邊的白參僅憑手勢和表情明白了羅斯的意思，他戳了下默的肩膀，示意一起換個位置。
白參并非不害怕默，而是他當俘虜的時候，觀察過默這個人。默絕不會平白無故地動手，甚至別人真的冒犯了他，他都沒什么反應。只有林綏下令，或者受到威脅，他才會行動。
默看向他。
“我們去后面坐，才能開始上課�！卑讌㈧`機一動：“……林他說過，讓你好好上課，上課就應該聽老師的�！�
默雖然是個文盲，但他聽得懂北方方言，南方方言，通用語……所有語言。
默站了起來，白參松了口氣，看來只要把林綏搬出來就行。兩個坐到后面的角落，不過這間教室人少，他們還是很顯眼。
羅斯開始上課，他從最基本的開始講起，在黑板上寫了個我字，然后教如何發音，如何書寫。
默聽了一會，心想，這和兵器有什么關系？
如此上了兩周的課，白參進步神速，他主要是在學習北方部落和通用語的語言，而默則毫無進展。
白參甚至開始嘗試用語言和其他同學打成一片。
初級班的課程是每周三節，中級班的課程是每周兩節，因為全都由羅斯一人負責，他需要很長的準備時間，而且上課的那些人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包括小孩子們。
整個基地的掃盲工作任重而道遠，基地需要勞動力，但更需要專業人才。為此基地會給有技術的人更高的工資，鼓勵更多人自愿進教室交學費，如今算是有一些成果。
羅斯定期會像林綏匯報自己的工作進展，那個祈禱室的其中一個角落改成了林綏的辦公室，林綏大部分時間都在那里。
羅斯來的時候，林綏正在繪制一張北方部落的圖紙。
“這周學費就收了不少，除去基本支出，還有一些剩余�！绷_斯將剩余的學費全部上交給庫房，他的主要收入同樣也是基地發的工資。
“這一批有三個人可以進鋼鐵廠，一個人可以進醫療室，還有一個可以負責發電室�！睆哪撤N角度來說，教室也是人才培育中心，還附帶分配工作的。
“對了，有兩個人在教室好上了，他們倆還求婚了……”
林綏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羅斯倒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就是談戀愛，畢竟在教室里相處時間比較久，一來二去就處出感情了，他們大概很快就會結婚�！�
重點不是怎么好上的，而是……林綏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居然在教室里談戀愛，到底有沒有好好學習�。�
不過結婚的話，可以趁機舉辦婚禮，讓大家共同參加一個活動，有助于提升凝聚力。
羅斯見林綏在思考，等了一會，才說：“還有，默上課不專心。”
林綏下意識坐直了身體，低咳了一聲，感覺自己一下處于弱勢的地位。
就像那種被老師找上門的差生家長一樣……
“為什么呢？”林綏問。
羅斯：“他對學習內容不感興趣，而且很排斥坐在那里�！�
第一點林綏能理解，第二點就奇怪了，默應該不在乎自己在哪里的，坐在教室里對他來說應該沒那么難受。
林綏略微有些發愁：“我再和他說說吧……對了，白參怎么樣？”
羅斯：“很厲害，他擅長察言觀色，和人交往，在教室里很受歡迎。他的語言也學得很快，已經能掌握大量的基礎詞匯了。”
白參是那種有親和力的領袖魅力型，當初把他抓起來當俘虜只是順勢而為，看來是抓了個人才回來。
基地現在就缺乏人才。
過了兩天，熱潮來臨。這場熱潮來得比往常要晚一些，基地大幅度減少了外出的工作量，盡量將工作挪到室內完成，避免出現中暑或者熱射病。
這天林綏剛好路過教室，他想看看默上課的狀態怎么樣，發現已經下課了，其他學生和羅斯都不在，教室里只有默一個人。
林綏心里哎呀一聲，雖然這么想很荒謬，但是這一幕看上去居然有點可憐。
林綏走過去，熟悉的腳步聲讓默抬起頭，他下意識蓋住了自己的課本，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地看著林綏。
不得不說，這樣的默看上去比之前生動多了。
林綏拿開默的手，課本正翻到第一頁，上面是“你”“我”“他”這樣的基礎詞匯，在通用語中，“我”無論發音還是寫法是個很簡單的詞。
默寫得歪歪扭扭的，每一筆都充滿了殺意。
看來學習得很艱難啊。
“這是我。”林綏就在他面前坐下來，抓著他的手慢慢在紙上描繪出一個完整的詞：“我�！�
他更希望能引導默說出來。
默照著跟著寫，這么簡單的詞，就算他錯了林綏也不著急，只是一遍遍改正錯誤的地方。畢竟是自己讓他來上課的，就該承擔起責任，而且他有充足的耐心用在默身上。
慢慢的，默終于能寫出和林綏一模一樣的東西。
“這就是我，我們每個人都把自己稱之為我，我是林。”林綏指向另一個字，抬頭看他：“而你則是——”
默注視著他，林綏可以在那雙澄澈的綠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和你。
他盯著那個影子：“你要認識你自己。”
他沒有叫默，無論是默還是GR-0213，都只是一個代稱。
默不明白林綏的話，這對他太難了。
林綏笑了笑，這個笑容非常少見地流露出溫柔的意味，他低聲對默說：“沒關系，我有時候也不知道我是誰�！�
自從發現默跟不上之后，林綏就經常給默私下補課，好讓他能夠跟上課程。不過林綏自己也很忙，在熱潮正盛的某天，他叫來那兩個在教室談戀愛的人，那兩人本來以為首領是要懲罰他們，沒想到首領說，要為他們舉辦一個婚禮儀式，就在一周后。
林綏讓人改造了一下祈禱室，在里面裝飾了一些鮮花之類的東西，一周之后，婚禮如期舉行。
所有居民都來參加婚禮，那兩個人都是當初從黑齒手里買來的奴隸，如今一個在鋼鐵廠工作，一個在農田工作，日子過得很不錯。林綏親自主持了他們的婚禮，祝兩人百年好合，并贊揚了他們為美好生活所做的努力和為基地所做的貢獻。
白參一邊在下面鼓掌，一邊默默地想：一場政治作秀。
不過接下來有一頓免費的晚餐，不再是營養膏，而是新鮮的食物，蒸南瓜，烤肉，玉米，土豆泥，鮮嫩的雞湯！白參這次真心實意地留下了感動的淚水。
不僅是他，很多人吃完之后幸福感和滿足感油然而生。
“希望明天也有人結婚�！彼麄冋\摯地祈禱著。
晚上也無需工作，大家趁著夜色聚集在空曠的地面上點燃篝火，閑聊，玩鬧，相互認識，他們講述自己是如何來到這里，都經歷了什么，大家發現過去陌生的臉慢慢熟悉起來。
到了夜深的時候，人們唱起了一首曲調蒼涼的歌。
林綏在人群外，靜靜地看著他們。
他手里抱著能量塊， 001正在緩慢吸收其中的能量。如今的001比最開始還要虛弱，它用了所有的能量保護林綏。
他之前一直對001保持懷疑態度，但001確實如它所說，在盡全力保護自己。
這個能量塊是林綏用來給機械體充能的，如今在基地比較安全，所以林綏讓所有機械體休眠，準備把剩下的能量全部灌給001。
接下來去哪里再弄點能量塊呢。
其實不是能量塊也行，他需要穩定的，巨額的，可吸收的能量。
第62章
持續了一個月的熱潮終于結束，農田里又一批小麥成熟，農夫們從早到晚在田地里收割小麥，金黃色的麥穗堆成小山，這一批收獲之后，再種植最后一批作物，寒潮之前農田就要休耕了。
一輛聯合收割機開進農田，這輛機器是第一次投入使用，開車的農夫在此前接受了一個月的培訓。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推進，機器劇烈的嗡嗡聲中，麥香味飛揚在空中。
“你們看那是什么？”
一個農夫直起身子，遠處地面忽然開始細微地震動，一群人從遠處騎著馬沖過來，手里拿著槍和弓箭。
“是強盜！”
“強盜來了！”
農夫們轉身就逃，就剩車里的那個農夫，他想下車逃跑，但安全帶卡住了，他一邊手忙腳亂地解安全帶，一邊看著那群強盜肆無忌憚地沖進農田。
每年熱潮之后，就會有一群強盜四處劫掠，他們也需要為冬天和寒潮做準備。他們搶了就跑，普通人打不過又追不上，大部分小型部落都受過強盜的騷擾，對此苦不堪言。此時看到那些飛馬而來的強盜們，再度喚醒了他們的恐懼。
就在這時，一顆子彈從后方飛來，精準地命中了最前面的強盜。農夫看見從后面飛來的子彈密密麻麻地覆蓋了強盜群，在大范圍的掃射，所有強盜都紛紛摔落下馬，失去行動能力。
等子彈停下來之后，農夫顫顫巍巍地回頭看去，數十座自動防御塔以基地為中心整齊排列，它們的炮口此時統一朝著農田的方向，塔尖代表激活狀態的紅光如同眼睛不斷閃爍著，就像一排默默站崗的戰士。
在確認強盜們都被解決之后，炮口再度轉回原來的方向，紅光熄滅，自動防御塔紛紛閉上了眼睛。
聯合收割機里的農夫是最早一批進入基地的，后來還交錢去上課，也是第一個愿意學習如何操縱聯合收割機。這些自動防御塔是他看著建立起來的，花費了很多時間，最開始好像是為了抵御南方部落的進攻，但南方部落并沒有打過來，他漸漸就忘了這些自動防御塔的存在。
整場戰斗基地這邊甚至沒有出現一個人，所以也就沒有傷亡。
……
林綏在冥想的時候得知了有強盜進攻的消息，他和默趕過去的時候，那群強盜還在農田上。
他讓農夫們把還活著的強盜拖走，強盜有二十多個人，死了幾個，剩下十七個，有的重傷有的輕傷，有的已經昏迷過去。
坐在聯合收割機上的農夫此時終于下來了，他把剛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林綏點點頭，看向那些自動防御塔。
那么大一片農田，當然要有足夠的火力保護，為了能安安穩穩地種田，建點防御塔多正常啊。
那些強盜們被帶到一個狹窄的房間，當初那批幸存者在這里修房子，其中兩人結婚后就住在了一起，然后空下了一個房間。
林綏心想，應該建一個監獄，還有警衛隊，用來維持基地平時的秩序。
強盜們擠在一起，畏懼地看著林綏。
他們之前劫掠過很多部落，就算是有的部落實力很強大，但也沒有經歷過人都沒見到就被打敗的事。
接下來他們會被怎么處理？
一般來說，被抓起來的盜賊，要不被殺，要不就充當奴隸。強盜們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而林綏則在沉思。
整個北方部落都沒有穩定的秩序，強盜橫行也是正常的，在他剛來這個星球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了。
之前他只能把那些強盜們殺了，因為人手不夠，沒有多余的人力看管俘虜，但現在不一樣了。
林綏想的不止是這些，他需要一個穩定的北方部落，只要有足夠的食物和穩定的住處，愿意去當強盜的人也不多。
他認為，人的本性是中立的，善意和惡意交錯，由環境決定應當做一個怎么樣的人。
過了一會，有人把強盜們身上的武器和物品全部收走，還脫了衣服，然后有個年輕人走過來，開始給他們上藥。
強盜們松了口氣，既然上了藥，至少說明這里的首領不會想殺了他們。
當天晚上，強盜們被關在房間里睡了一晚。第二天中午，他們被帶到一個開闊的場地，這里也是人們之前聚會的地方，此時正中間擺著一個講臺。
林綏站在講臺后，強盜們挨個并排跪在地面上，周圍很多人圍著看熱鬧。此時正是剛吃完飯讓人昏昏欲睡的時候，他們聽說首領要處罰昨天的那些強盜們，紛紛過來圍觀。
這也正是林綏想要的，他拿著錘子敲了敲講臺，開始念《九七號法條》里關于社會秩序的一部分，按照《法條》里的內容，這些強盜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并處罰金三千舊環幣。
他們將被關進監獄，每天進行勞動改造，表現得好的話可以提前出獄。如果試圖越獄，或者在服刑過程中違反《法條》，則加重刑罰。
整個過程公開透明，林綏要讓這份《九七號法條》成為基地絕對的權威。
勞動改造是什么東西，那群強盜們還沒想明白，就被集體帶去搬磚了。那個首領這么搞了一通，最后他們還不是跟奴隸一樣去干活了。
周一開會的時候，奧斯丁也問了這個問題，林綏說：“這樣的話，他們受罰是為《法條》負責，而不是為我負責�！�
奧斯丁凝神思索了一會，忽然問：“你想做什么？”
林綏：“北方部落需要一個穩定的秩序，我要打破現在的循環�！�
亞薩：“為了沉淵？”
林綏微微搖頭：“為了我們自己，沉淵的死讓我知道了一件事，這顆星球處在帝國的監視下，我們必須更加謹慎�！�
“既然帝國一直在監視這顆星球，為什么還沒來抓我們？”奧斯丁忽然問。
林綏：“我也很奇怪……不管怎么樣，我們必須迅速提升自己的實力。沉淵說過，有些事是一個人無法完成的，如果整個北方部落都能聯合起來，我們能發展得更快。”
林綏的思路因為沉淵發生了變化，他原來只是想盡快造出宇宙飛船離開這顆星球，但現在他想做的不止這些。
奧斯�。骸斑@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林綏：“現在有一個絕佳的機會，阿卡帝部落放棄舉辦今年的集市�！�
入秋之后就要準備一年一次的大集市了，林綏在通訊儀上問過沉郁。沉郁回復說阿卡帝部落損失嚴重，現在還處于重建階段，無意舉辦集市。
奧斯丁皺眉：“咱們可以接收那么多人嗎？”整個基地現在還不到二百人，到時候如果真有那么多部落來參加集市，他們甚至招待不過來。
林綏：“我們可以找人幫忙，這是一個交流對話的機會，不容錯過�！�
……
秋天是繁忙的季節，所有進度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林綏的思路非常清晰，整個基地不斷繁榮壯大。
現在能做事的人越來越多，他只需要制定計劃。
準備舉辦集市之后，林綏在通訊儀上發出委托，需要他們派人幫忙組織集市，這種委托也是很常見的，林綏很快就招到了二十多個人。
基地上方有一片空地，之前作為廣場使用，林綏計劃將其改造為集市地點，劃分為四個區域。這是從阿卡帝那里學來的經驗，不過這次的整個場地最外圍是圓形的，內部更加緊湊。
很多部落對九七號基地舉辦的集市持懷疑態度，這只是個剛出現的小基地而已，憑什么能舉辦集市。然而阿卡帝部落那邊沒有消息，九七號基地是唯一的選擇。
來回一趟的成本也很高，有的部落選擇去，有的部落選擇觀望。
林綏對此心知肚明，他也不可能讓其他部落在完全陌生的情況下心悅誠服，阿卡帝部落的威望是這十幾年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就集市一事，他和奧斯丁商量了一次又一次，還抽出了十人成立警衛隊，確保集市能夠安全順利地舉行。
集市開啟的時間還和之前一樣，總共持續三天，林綏盡可能地不發生變動。
在進入冬季的第一個季度，集市正式召開。
來的部落訪客比林綏想象得多一些，他們提前修建了一排房屋，專門給那些部落訪客使用。林綏見到了一些老朋友，還有一些從未見過面的部落使者。雖然沒見過，但之前打仗那段時間，也或多或少聽過名字。
四十多個部落，總共來的有十幾個，加上各種各樣的貨物，還算挺熱鬧。
黑角部落的黑齒也來了，他帶著一批新鮮的奴隸，還準備買些糧食和基礎物資回去。他一直記得之前林綏買下所有受傷奴隸的事，這件事給他的印象很深。部落其他人勸他不要來集市，黑齒堅持過來，他對林綏的基地很感興趣。
接待他的人年齡挺大，黑角總覺得有點眼熟，他冥思苦想，終于在很久之后才想起來，這個人居然是水康！
因為奴隸中這個年齡的實在是比較少，而且水康也挺聰明，所以黑齒對他印象挺深。但無論如何，都只是個奴隸而已。
他上下打量著這個年老的奴隸，水康穿著干凈整潔的衣物，頭發也打理過，臉上什至有了一些光澤，比之前要顯得年輕的多，光看基地其他人對他的態度，就知道他地位還不低。
哪里還能看得出來他曾經是個奴隸。
第63章
黑齒又不敢確認了，試探性地叫道：“水康？”
水康被原來的主人認出來，倒是絲毫不顯得局促，畢竟他現在是作為東道主招待來基地的客人：“黑齒大人，是我�！�
林綏居然讓一個奴隸穿這么好，還讓他當管理者？黑齒很不理解，他懷疑地看著水康：“你怎么混到這個位置的？”
“首領只是物盡其用�！彼挡槐安豢�，他沒必要多說什么。
只要有能力，林綏就會提供機會，當然，他手里這些人不是難民就是奴隸，沒什么好計較身份的。當初第一批進入基地的奴隸們如今都有了不錯的工作和地位，除了極少數人，他們都經過學習，至少有了基礎的讀寫能力和計算能力，以及專業技術。
如今在基地內住著的只有三十多人，后面來的都是在地面上建房子，這也隱隱代表著一種等級差距。
水康招待完黑齒之后，又繼續去忙了。這次的集會他是負責人之一，主要任務是跟著柏翠負責外來部落和基地的溝通。
第一天的時候，外來部落的商人們還在收拾自己的攤位，警衛隊在負責維護秩序，警衛隊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很可靠�；刈约阂灿袀�攤位，還是賣糧食和啤酒，談好價格之后再提貨，林綏為它們取名為九七號小麥和九七號啤酒，當然還有九七號玉米和九七號南瓜之類的。
林綏給基地放了三天假，讓基地的人們可以在集市里逛一逛，買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如果有貨物的話，也可以自己申請個小攤售賣。
基地里空空蕩蕩的，除了某些崗位還留著人值班，大部分都去了集市。
林綏將繪制完的地圖收起來，他想去找奧斯丁的時候，奧斯丁的手下秋野不好意思地說：“奧斯丁大人去參加集市了�！�
奧斯丁居然也去湊熱鬧了？這可真是難得。林綏心想正事也不必急于一時，不如帶默去看看也好。
他們剛剛走到地面上，就聽到喧鬧的人聲傳來，此時天已經暗了，集市中心點起了燈，黑暗之中，被朦朧燈光包裹的集市有一種讓人向往的感覺。
林綏看見了不少熟人。
蘇娜博士正在帶著小孩子們買部落零食，經過特殊手藝制作的肉干別有風味，巴德在一個攤位前挑挑選選，購買種子和幼苗，博德爾兄弟在賣他們自制的藥物，大聲囔囔著什么“一次七次”之類的，亞薩在找人喝酒……大家看上去都很開心，不過他沒看見柏翠和奧斯丁。
林綏帶著默，在一個小攤位前發現了奧斯丁，奧斯丁正在挑選著什么，林綏走過去，發現那個攤位賣的居然是各種木雕，大的小的，形狀各異，還有各種木質面具。
林綏還沒打招呼，奧斯丁已經看見了他，說：“你也來了，看看這個怎么樣。”
奧斯丁手里拿著一個小木雕，林綏客觀地評價：“這是什么，我看不懂�！�
奧斯丁笑了笑：“這是一只正在吞咽的蛇，它表達了一種被壓抑的瘋狂和模糊化的自毀傾向，用了難得一見的帝國前時代手法，呈現出一種平衡而迷人的狀態�！�
“……？”林綏看向攤主，這個攤主是基地的人，見到首領和副首領很緊張，小聲說：“小孩子不懂事雕著玩的……”
“那看來他很有天賦�！眾W斯丁笑著說，他用一百舊環幣買下來了。林綏也想選一個送給默，不過看了一圈也沒找到滿意的。
就這么過了三天，集市臨近結束的時候，黑齒清點著這次的收獲，忽然被水康找上門來，說首領想見他。
黑齒跟著水康走進基地，他發現基地里的很多人都穿戴整齊干凈，保持干凈需要很高的成本，林綏的基地，顯然和北方部落大不相同。
到了會議室之后，里面已經有了不少人，都是其他部落的。黑齒進去之后，林綏走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然后請他入座。
黑齒還看到了柏翠，他對這個羽族印象也很深。
過了一會，又有幾個人走進來，林綏站在最上面，輕咳一聲，說：“我是九七號基地首領林綏，今天諸位難得一聚，請大家看個東西。”
旁邊的柏翠伸手一拉，一張巨大的地圖展現在他們面前，那是一張非常詳盡的北方部落地圖，正是沉淵當初使用的那張，被林綏重繪了一遍。
而現在，其中幾個部落被重點畫出來，黑齒注意到，黑角部落就在其中。
“北方部落存在至今三百年了，不同的部落占據不同的地方，擁有不同的資源。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通過交易換取其它部落的物資。”
“在阿卡帝部落的集市出現之前，每個部落只能依靠派出的商隊和其他部落進行交易，效率低下而且消耗太大，還有遇到強盜的可能性。直到集市出現，通訊儀出現，各部落之間才可以更方便地做交易�！�
其實經濟交往必然會帶來文化交往，集市不止是做生意的地方，也是部落之間相互交流的地方。
眾人漸漸被林綏說的話吸引了注意力，最重要的是，他說這些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我們的合作仍然面臨困難，流寇和強盜，災害和距離，還有南方部落的進攻，人類和異種族之間的矛盾。”
下面有人問：“那你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嗎？”
林綏對他笑了笑，雙手撐住桌子上：“我一個人不能解決這些問題，但所有人一起就可以�！�
有人嗤笑出聲：“你說的這些，沉淵首領都說過了，但他已經死了。”
“正是如此，時機已經成熟，沉淵首領為我們開辟了最初的道路�！绷纸棾谅暤溃骸拔矣幸粋�具體的計劃�！�
所有人都盯著他，林綏緩緩站直，在地圖上劃出一條長線：“從藍沙部落到本基地，再到西林部落；從織風部落，到黑角部落，再到阿卡帝部落，一條陸路，一條水路，可以連接大部分北方部落。其中，黑角部落是連接水路和陸路的中心樞紐�！�
“……你要修路？”
“是�！�
修路當然是好事，但是，誰來出錢？
林綏道：“第一步是從藍沙部落到本基地的路，我已經和藍沙部落的首領談好，事實上，初步建設已經開始了。藍沙部落提供人力和基礎石料，我們負責加工材料和費用，這條路可以讓基地和藍沙部落之間的通行時間大幅度縮短。而如果水路和陸路可以貫通，北方部落之間便可以真正地互通有無，暢行無阻�！�
基地目前和藍沙部落貿易往來是最多的，所以林綏主動促成了這件事，基地這邊出了大部分錢，但錢是可以賺回來的。
有技術加持的情況下，只要加大生產，并且交易出去，基地并不會缺錢。
而如果每個部落的生產都能夠提高，并且賣給所有人，那么每個部落都不會缺錢，每個部落都會擁有更多的物資。
這就是最理想的狀態。
每個人都知道修路是很好的，但對收益和付出比并沒有把握。
就算真的有收益，恐怕也得十年二十年之后了。為了那么久遠的事大費周章，好像沒必要嘛。
而且北方部落之間也有一些利益沖突，摩擦不斷，并非鐵板一塊。
黑齒盯著地圖上那個代表黑角部落的點，心臟砰砰地跳動著，一種隱秘的激動從他心底升起。
如果黑角部落真的能成為交通樞紐，所有的商人都途徑此處，黑角部落會比現在強大十倍！
他忽然站起來，問道：“林首領，你不過是個外來者，為什么要做這么麻煩的事？”
“我想讓大家一起賺錢�！绷纸椥α诵�，沉穩地說：“諸位，我們不僅要為現在考慮，還要為明天考慮，為孩子們考慮。想想以后，我們的孩子可以吃毛絨部落的肉干，吃九七號基地的小麥，穿織風部落的衣服，住在用藍沙部落的石料修建的房子里。我們的貨物不止可以賣給隔壁的部落，還可以賣給所有的部落。這是一個全新的合作平臺，北方部落將成為真正的命運共同體�！�
“而這一切不會都太遠，最多不超過兩年�！�
“這條路一定比你們想象得更快�！�
會議室中沉默良久，每個人都在思考他說的話。黑齒首先打破寂靜：“我愿意加入�！�
第一個加入的自然非同尋常，蛋糕吃得越早就能吃得越多，可惜藍沙部落已經搶先了，黑齒便只能當第二個。
這是一次選擇，僅由他靠自己的判斷做出決定，黑角部落會由此繁榮嗎？還是被他帶入深淵？黑齒并不確定。他說完之后，眾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林綏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并且伸出手，黑齒緊緊地握住那只手。
林綏：“組織暫且命名為北方部落貿易集會，隨時歡迎諸位加入�！�
會議結束，他們離開的時候，每個人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震動。不過就算他們有意合作，也要回去先問問首領的意見，不是每個人都有黑齒這么大的權力。
黑齒還留在會議室里，他和林綏還需要敲定具體的合作細節，柏翠也在一旁參與討論，并記錄下來。
林綏有意讓柏翠以后負責對外交流和貿易方面的事。
兩人談論了近兩個小時，黑齒才意猶未盡地離開。此時其他人早都散了，外面水康在等著引他離開基地。
黑齒心里難掩激動：“水康，看來你們這些奴隸都過上好日子了。”
“林是非常好的首領。”水康說：“這里有工人，農民，醫生還有罪犯，但沒有奴隸�！�
黑齒默默琢磨了一會這話，喃喃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第64章
集市結束后不久，寒潮降臨，但這并不耽誤修路的進度，人們拿著鐵鍁在設計好的路線上進行挖填，林綏預計在明年秋天之前就能修好這條路。
亨利把鐵鍁扛在肩膀上，遙望著天色，此時已經到了下工的時間，修路的工人們三三兩兩結伴往回走。
當他路過鋼鐵廠的時候，聽見了里面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這個聲音晝夜都不會停下。而在鋼鐵廠旁邊，有兩個新的工廠正在建立，據那些消息靈通的同伴說，這是在建造軍工廠和機械廠。
亨利先去領了這周的工錢，總共七十枚舊環幣，這個工資在基地里算是比較低的。不過干完活基地還給管飯，這是修路工人的額外福利，于是他只需要給家人再買一份食物就行，如果拿了全勤獎和獎金，甚至能買點新鮮的玉米和南瓜改善一下生活。
如果是鋼鐵廠的工人，一周可以獲得一百五十枚舊環幣，工資幾乎是他的一倍，福利也更好。但是工廠要求很高，必須是教室中級班出來的人才能擔任，目前里面的工人幾乎都是最開始來基地的那批人。
亨利原來是修云部落的人，南方軍隊打過來之后，他失去了原來的家園，但他的孩子還在，這已經是最幸運的事了。在來基地之前，他還十分忐忑，當時他更想留在阿卡帝部落。如今，他非常慶幸自己來到了九七號基地。
亨利拿著沉甸甸的舊環幣，離開的時候，管理員叫住他，給了他一套冬衣，說這批冬衣是新到的，基地給的福利之一。
如果讓他們自己買的話，肯定會有一部分人不舍得花錢。但基地只給一件，剩下的就需要自己買了。亨利思索片刻，用十枚舊環幣又買了一套小的。
亨利抱著一大堆東西回家，燈光從窗戶透出來。他還沒敲門，門就從里面被推開，他的孩子梅耶接過了手里的東西。
梅耶今年十二歲，一雙大眼睛鑲嵌在瘦小的面孔上。因為寒冷，梅耶的鼻尖和耳朵都紅彤彤的。
亨利迫不及待地讓他穿上新衣服，梅耶用皸裂的手指摸著柔軟而溫暖的布料，說：“這是不是很貴，房子里一點都不冷，我不需要�！�
亨利說：“基地送的，冬天還長呢，你穿著吧。”
梅耶穿上暖和的冬衣，頓時感覺身上的寒意漸漸消散，他吃飯的時候，亨利走過來，坐在他對面，說：“等開春了，你去上課吧�！�
梅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上課不是要花很多錢嗎？我這個年齡，可以直接去上工了�！�
亨利：“家里現在不缺你賺的那點錢，你去上課，等你從中級班出來，就能去鋼鐵廠了。咱們再攢攢錢，說不定能搬去基地里面呢。”
梅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他并不想去鋼鐵廠，在基地里有個生產車間，也叫機械研究室，他更想去那里。
……
機械研究室。
房間里放著一臺小型裝載機，可以用來鏟裝土壤、砂石等散裝物料，也可以用來推運土壤、刮平地面，是專門為修路而制造出來的，之后也可以用于修建水電、港口、礦山等。這樣一臺小型裝載機成本差不多一萬多舊環幣，但有它在，效率會提高很多。
“成本就這么高�！眾W斯丁說：“技術倒是不難，但沒法壓縮成本批量生產，這一臺也差不多夠用了�！�
生產力工具貴點就貴點吧，林綏問：“明天能投入使用嗎？”
奧斯丁說：“天氣太冷了，要等寒潮結束，不過開這個機器也需要培訓一段時間�！�
機器比人嬌貴，說不干活就不干活。林綏和奧斯丁又商量了一些機械廠和軍工廠的事，他目前是有這樣的計劃，但并沒有更多勞動力投入其中，所以也就是個設想而已。
無論如何都十分缺人，哪怕林綏和奧斯丁想了很多辦法創造更便利的工具加快效率，終究還是受到了人口的限制。
敲門聲響起，水康站在外面，表情奇怪地說：“首領，副首領，基地外出現了一些陌生人，他們想見你�！�
林綏：“什么人？”
水康說：“一批流民�！�
林綏走出基地，那批流民被警衛隊看管著，在廣場中央，大概有三十多人。
他們個個都面黃肌瘦，瘦骨嶙峋，身上裹著一層又一層破舊的布料，其中還有一個孕婦。
林綏問：“你們來自哪里？”
一個年齡比較大的人站出來，說：“首領大人，我們來自更北方的部落，寒潮來臨，我們失去了食物來源，所以背井離鄉尋找出路……請求首領大人收留我們一段時間�！�
這些人身上拿的武器也十分原始，有的身上還有傷，看樣子一路走過來吃了不少苦頭。
林綏點點頭，說：“可以，既然你們來了，就要遵守這里的規矩，水康，你來處理�！�
水康做事妥帖細心，交給他比較合適。
天還沒亮，亨利就起來準備上工了。他穿上冬衣，背著鐵鍁，走出房門的時候還在想這寒潮真是沒個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結果他仔細一看，就發現對面有人來來往往地在修房子。
這批人哪兒冒出來的？ ！全都是陌生面孔。
亨利還看見了水康，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水康就是直系上司。亨利以前給水康送過一點小禮物，聊表心意，和水康還算是熟悉。他走過去，小聲問：“水康大人，他們是什么人��？”
“新來的流民。”水康在這兒站著，主要是為了監督那些流民，然后還有一些基本的規矩要給他們說。
亨利看著那些流民，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長住，他想得不多，轉頭就把這事拋到腦后了，然后從手里給水康偷偷塞了枚舊環幣，問：“水康大人，最近基地里有沒有什么新鮮事啊？”
水康不動聲色地把舊環幣放進他的口袋，面無表情地說：“基地里有的是活給你干，你要是想找點賺錢的事，就得比其他人更有本事�！�
亨利琢磨著，什么叫更有本事啊。
下午的時候，基地發出消息，有一臺裝載機需要專業人員來開，訓練要一個月，訓練期間沒有工資，只給少量補貼。就因為這個，很多人不愿意去，亨利心想，我的機會來了。
過了幾天，那批流民住進了自己修的房子，他們也因此欠了基地一大筆錢。水康拿著賬本，告訴他們欠了多少錢，應該去干什么活，多久才能還清，然后就把他們帶去搬磚鋪路了。
林綏見水康把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條，心里非常滿意。水康和他們相比有一個巨大的優勢，他是本地土著，而且顛沛流離許久，了解南北部落的歷史和風土人情，能夠隨機應變地和不同的人打交道，這一點他和奧斯丁，亞薩都做不到。
他會說話，會算賬，就因為是個奴隸，所以從未有機會展示自己的能力。
新來的流民更快地推進了基地的建設，不止是修路，露天礦場和伐木場那邊也很缺人。
林綏站在基地外，看著那些忙忙碌碌干活的人們，把水康叫過來，問他：“到了寒潮的時候，這樣的流民多嗎？”
水康說：“很多，還有不少人因此淪落為奴隸�！�
林綏嘆息：“太可惜了，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們來基地嗎？”
林綏想在通訊儀上發消息，但流民肯定無法得到消息，誰能幫忙做這件事，林綏盯著通訊儀想了半天，給黑齒發了條消息。
“如果流民太多，恐怕會引起一些麻煩�！彼嫡f：“不過他們肯定也想找個地方定居下來，只要知道消息，他們一定會來的�！�
“這是最快增加人口的方法了�！绷纸椪f：“至于如何維系秩序，我會再考慮的�！�
其實增加人口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生孩子，但林綏等不了這個——除此之外，就是大規模移民了。
現在這些人已經非常努力工作了，沒有休息日也沒有假期，但一想到頭頂虎視眈眈的帝國，林綏就感到內心焦灼。
他看著那些忙碌的工人們，心想他們要是能一天干二十個小時就好了，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搖頭回基地了。
欲速則不達，正因為有帝國的威脅，他才需要更加理智，更加冷靜。
要在這顆星球延續三百年的困局中找到出路，他不能犯錯。
寒潮在悄無聲息中結束了，雖然還是冬天，但天氣已經逐漸轉暖。這個冬天，基地里沒有一個人因為寒冷和饑餓而死，林綏他們覺得理所當然，但其他人心里都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裝載機終于能開到外面用了，駕駛員名叫亨利，經過一個月的訓練，他開得相當熟練，鋪路的效率又大大提升，而且亨利覺得自己開車的樣子非常帥氣。
這條路從基地向外延伸，已經越來越遠，亨利他們中午便無法趕回去吃飯，由人專門送過來。
送飯的是一個孕婦，亨利看著她分發營養膏，孕婦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看著讓人心驚膽戰的。
忽然，那個孕婦的身體晃了晃，倒在地上。
第65章
林綏的意識不斷抽離，他感覺自己位于一個圓形的容器里，失去了空間和時間的概念，在宇宙中毫無目的地飄蕩。
他在等什么？
他要去哪里？
他無法看到外面的情形，只有隱隱約約的水聲傳來，他被包裹著，沒有身體，沒有感官，但他始終活著。
林綏從冥想中醒來，意識迅速回歸身體，所有莫名的悲傷的情緒迅速消散，無影無蹤。
最近他每次冥想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仿佛意識仍然在宇宙中流浪。
母艦執行的《意識藍圖計劃》，他的意識剛進入儲存艙的時候還保留著記憶，但隨著時間流逝，他漸漸忘了很多事，連自己的使命都模糊了。
但當在那艘飛船上醒來的一瞬間，他迅速想起了一切，就像打開了塵封已久的盒子。
他在等未被污染的生命。
他要去可能存在的未來。
林綏緩緩睜開眼睛，發現默正盯著他，而且看上去好像盯了很久。
林綏：“怎么了？”一般來說，林綏冥想的時候，默會自己在旁邊發呆，現在還會看一會書，像這樣盯著他看還是第一次。
默注視著他的眼睛，忽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腦袋，湊過來仔細觀察了一會，還露出擔憂的表情。林綏更加莫名其妙，接下來，默居然貼近他的臉聞了聞味道，才松開手退回去。
林綏茫然，然而問默也問不出什么來。他想查探一下自己現在的精神閾值，又想起001不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他打開門一看，羅斯正和幾個小孩子往醫務室跑過去。
林綏心想出什么事了，跟著去了醫務室，外面圍著的人居然還挺多，最中間的是一個神情緊張的中年男人，林綏記得他，當初招裝載機的駕駛員，他是第一個報名的。
旁邊還有幾個新來的流民。
“怎么了？”林綏問。
水康也在這里，他表情復雜地對林綏說：“首領你還記得之前那批流民中有個孕婦嗎，她今天工作的時候暈倒了，亨利匆匆忙忙把她送回來，現在……”
就在這時，醫務室里傳來一聲高昂的啼哭。
水康繼續道：“現在她生了。”
林綏愣住了。
聽見啼哭聲，外面圍著的人都松了口氣。又過了十幾分鐘，醫務室的門打開，蘇娜抱著嬰兒，外袍沾著一些血跡，她見外面居然圍著那么多人，愣了一下，對林綏說：“請再拿一些新的衣服過來！”
那個嬰兒全身被包著，蘇娜已經為他清洗過，露出皺巴巴又紅彤彤的臉，小眼睛大鼻子，頭上一團軟軟的頭發。
很快，新衣服被拿進去，蘇娜對著外面的人說：“你們回去吧，別擠在這兒。”
其他人都散去了，亨利也走了，林綏問了句那個母親怎么樣，蘇娜說：“她現在不能說話，不過手術很順利，沒什么問題。”
第三天的時候，林綏正在和黑齒通訊，九七號基地接收流民的消息已經傳播出去，黑齒有特殊的手段。然后他們又聊了一會關于修路的事，黑齒這邊提供勞動力，林綏提供技術和原材料，這條從織風部落通往基地再通往黑角部落的路計劃從明年入春的時候開始修建。經過溝通，織風部落那邊愿意提供少部分勞動力和費用。
如今，北方部落貿易集會已經有五個部落加入，分別是藍沙部落，黑齒部落，織風部落，回牛部落和西首部落。后面那兩個部落都是第一次打交道，位置離藍沙部落比較近，對那條道路的需求也很高。
林綏和黑齒談完之后，蘇娜過來找他，說：“瑞拉想見你……就是那個新生媽媽。”
醫務室里，瑞拉還躺在床上，她做了剖腹產手術，恢復得很慢。旁邊是她的孩子，此時已經睡著了。
瑞拉臉色蒼白，面容憔悴，當她看見林綏的時候，吃力地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首領大人……如果不是您收留我們的話，恐怕我和孩子都無法熬過這個冬天了�！�
“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瑞拉的眼角隱隱冒著淚光。
林綏看向那個嬰兒，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好看，甚至有些丑陋，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新生的嬰兒。
在后文明時代，母艦上的所有嬰兒，都是通過培育器制造出來的，包括他。
沒有血緣上的父母，完全社會化撫養，每一個成品都精挑細選，不會允許任何失敗品和瑕疵品出現。
原來的人類無法繼續生育，由母親培育生命已經是遙遠的傳說。
“……首領大人，請為她取個名字吧�！�
林綏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就聽瑞拉這么說。
這是瑞拉表達感恩的方式，不過林綏對給別人的孩子起名不感興趣，壓力也有點大，他婉拒了，說：“她是你的孩子，應該由你命名�！�
瑞拉思索了一會，說：“那就叫多莉吧�！�
多莉是基地第一個新生的生命。
那批流民經過商量之后，想要永遠留在基地里，林綏自然是同意了，然后和奧斯丁商量了一下戶籍制度。
隨著基地的人口越來越多，戶籍制度勢在必行。水康統計了目前基地里每個人的姓名，年齡，住址，工作，目前居住區分成了兩部分，中間修了條街道，暫且命名為一號街。
……
當土壤抽出第一朵新芽，暖風吹遍大地，氣溫有所回升的時候，代表春天來了。
如今基地里已經有兩百多常住民，一號街兩邊住滿了人，每天一早，在天亮之前，人們便從屋里走出來，拿著工具邁進夜色之中，去工廠，去修路，去農田，去采礦場，去養殖場，走著走著，天色便變得明亮而遼闊。
第一條公路已經初見雛形，進度比林綏想得還要快，可從基地直達藍沙部落。第二條公路正在籌備當中，不日即將開工。
鋼鐵廠如今的產量已經穩定，且隨著技術和工人的熟練度的提升穩步上漲，為機械廠和軍工廠提供素材。這兩座工廠也在建設之中，一旦建成，基地便可以自主批量生產槍械等軍工產品。
為了方便通勤，基地上方修建了許多的道路，這些路由廉價方便的混泥土鋪成，以基地為中心，形成了四通八達的交通網。而隨著居住區的人越來越多，垃圾清理和污水處理也成了問題，地下道正在緩慢地建設中。
基地的每一天，都在發生著微小的變化。
林綏每天醒過來，就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很多問題要解決。他必須將待辦事項一一整理出來，分出輕重緩急，并根據實際情況作出調整，這其中奧斯丁和水康幫了他很多忙。
要做的事太多了，一股腦湊在一起，好在他向來冷靜理智，知道目前什么是最重要的。
隨著不同的流民涌入基地，矛盾也在不斷加深。也有人觸犯《九七號法條》，那個小廣場已經成了固定的審判場所，有空的人們便會來旁觀審判過程，當成難得的娛樂。
目前為止，還沒有被判處死刑的人。也沒人犯大錯，工作實在太忙，林綏沒給他們挑事的時間。
不過犯罪的人多了之后，林綏計劃建一個監獄，他在心里默默把這件事記下來，拿著《九七號法條》離開廣場。
“這些事，你有必要親自去處理嗎？”白參來找他，說：“將軍以前從來不會管這些事……也不會整天想著修房子修路什么的。”
林綏嘆息：“沒辦法，人太少了�！�
白參很疑惑：“光憑這些，能打敗南方部落嗎？你甚至不訓練軍隊，也沒有武器�！�
林綏瞥了他一眼：“我并沒有想過要打敗南方部落。不過軍隊還是要有的，現在太窮了，這方面只能再等等�！�
有那幾座自動防御塔在，基地的安全暫時不用擔心，至少普通的強盜不足為懼。
白參是南方部落來的，對立思維還比較嚴重，總覺得南北方還會再打，北方部落也不太平。但林綏的敵人只有一個，他不僅要團結北方部落，南方部落也是他的目標。
不過那是更遙遠的計劃，林綏為了不引起現在北方部落的排斥，暫時沒有說出口。
而且要與矛盾重重的南方部落合作，他必須先擁有足夠強大的軍隊，畢竟人在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情況下，反而更容易獲得和平與理解。
就像默，雖然不善言辭，難以溝通，但大家對他都很寬容。
林綏問：“你有什么事？”
白參這才說到正事：“開春就要準備新的課程了，有更多的人來上課，我負責初級班，羅斯負責中級班，不過老師還是不夠�！�
白參現在無論是北方部落方言還是通用語都說的不錯，基礎知識他都有，教初級班沒有問題。
林綏想了想，老師不足一直是個問題，現在也有辦法解決了：“老師可以從中級班里找，你讓羅斯問問，應該有愿意兼職當老師的，給他們多發份補貼�！�
除了羅斯，林綏并沒有打算找全職老師，能每晚來兼職就夠了。羅斯還是個小孩子，而白參的話，他計劃讓白參負責訓練警衛隊和看管監獄的事。
第66章
“這是改良后的玉米種子�！庇值搅耸斋@的時候，巴德和林綏站在農田邊，巴德抬手摘下沉甸甸的玉米，他撥開外殼給林綏看，里面是嫩黃色的玉米粒，說：“每畝產量增加了99%到140% ，水分利用率增加了230% ，這和新的耕種法也有關系，開渠后引水比之前方便了很多。不過我覺得還有改進的余地，再過兩年，光憑咱們，養活整個北方部落都沒問題�！�
整個北方部落人口并不是很多，如今基地糧食出口已經非常有余裕了，大部分糧食應用于工業酒精，燃料酒精，飼料，化肥和釀酒。如果九七號啤酒和小麥一樣在北方部落暢銷，林綏幾乎每天都能接到訂單，因此柏翠也總是十分忙碌。
糧食完全依賴進口其實是很危險的事，但凡林綏決定斷絕糧食交易，對其他部落來說都是災難，雖然林綏并不打算這樣做。
在他來之前，這里的原住民也不怎么種糧食，主要還是因為天災和強盜的存在，反正不過是少吃點，餓不死就活下來了。
巴德意氣風發地說：“現在品種也變多了，我準備改進野生莓果品種，現在的莓果產量太低，而且不易保存。不過你得給我再開一片試驗田，對了，我申請追加投資……”
他現在比以前自信多了，而且日夜在田間研究，渾身充滿了樸實而陽光的氣息，以前那種小貴族的浮躁和膽怯被洗的一干二凈。
“手續要齊全�！绷纸椫贿@么說了一句。
巴德樂呵呵的：“報告書我已經提交上去了�！�
林綏忽然想到一件事：“是不是該給你漲工資了？”
如今的糧食豐收，為基地帶來了更多收入，巴德功勞極大，至少應該發點獎金。
“是該漲了吧，不過我也沒什么要花錢的地方�！卑偷裸读艘幌�，玉米的葉片拂過他的臉，視野中全是整整齊齊的玉米桿：“……我現在還挺開心的。你知道，我是為了追逐夢想才離家出走的，我的愿望是研究改進觀賞類作物，想要認識更多稀有的品種，創造更美的藝術品�！�
農夫在田里穿梭，聯合收割機的嗡嗡聲令人頭昏腦漲，被收割的作物留下粗糙的根部，這一切和藝術毫無關系。
“……但也許我已經實現了夢想。當我能用這些糧食養活更多人，說實話，我覺得我很厲害�！�
巴德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他們能夠品嘗的是小麥本身的味道而不是小麥味營養膏就更好了。”
林綏拍了拍他的肩，認真鼓勵他：“那你要更加努力了。”
巴德干勁十足：“嗯，我會努力的！”
其實現在吃營養膏的已經比較少了，也就是剛來基地的流民和那批罪犯在吃，工作久了的常住民都有了足夠的積蓄可以用來買新鮮的糧食。
而且工資一直在漲，這更容易刺激他們的消費。
……
基地內，林綏剛看完這個季度的貿易單，就有人來敲門，說是機械研究室請他過去。
出乎意料的是，研究室里等他的并不是奧斯丁，而是左灰。
在林綏前往阿卡帝部落參加戰斗之前，左灰就被挖掘出來，在奧斯丁手底下工作。和秋野比起來，左灰更加沉默寡言，他是個有憂郁氣質的中年男人，原來是奴隸，而且少了一條手臂，現在用的是機械手臂。
左灰擅長槍械方面的制造和設計，此時工作臺上就放著一支槍，長約60厘米，外表看上去像沖鋒/槍，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槍管很細。
左灰面對首領有些緊張，他聲音很小，但條理清晰：“這是新研究出來的武器。熱能射線槍，有效射程達一百米，它最大的優勢是具有極強的穿透力和破甲效果。為了減少對槍管的損傷，限制了熱能上限。還有提供能量的是……”
左灰拆開槍托，里面鑲嵌著一顆圓形的紅石：“我找了很多能夠用來提供能量的材料，最后發現煅燒過的紅石最為穩定，可以提供一百二十次射擊�！�
林綏：“可以直接投入生產嗎？穩定嗎？操作難度呢？”
“這是最初的版本，但已經可以投入使用了�！弊蠡矣职褬屩匦陆M裝起來，面對首領的問題，他躲躲閃閃地把視線放在首領的胸口上，小聲說：“外面有一個地方可以做射擊試驗�！�
林綏和左灰去了廣場上的一個角落，這邊非常寬敞，有個木頭靶子。左灰猶豫了一下，抬起槍口，看向林綏，支支吾吾地說：“那、那我開始了？”
林綏不知道他在猶豫什么，點頭道：“嗯�！�
左灰深吸了一口氣，瞄準二十米外的靶子，開槍射擊。
一道極細的紅色射線從槍口筆直射出，命中了靶子三米外的石頭上，石頭被射線打穿，留下一個又細又深的孔洞。
林綏：亞薩，你后繼有人啊！
左灰臉上有點發熱：“抱歉，我不太擅長這個……不過效果就這樣。”
林綏拿過槍，自己摸索片刻，調試了一下參數，然后舉起槍，扣動扳機。
靶子的正中心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孔洞。
左灰露出驚嘆的表情，又說：“接下里的目標是尋找更適合做槍管的材料，擴大口徑，提升射程，增強穩定性和實用性�！�
林綏心里已經比較滿意了，說：“熱射槍的威力是夠了，但缺乏量產的條件。我們現在需要能夠更普遍使用的近中距離的武器�！�
左灰：“好、好的，我會盡快設計出來的。”
林綏：“可以讓槍械廠先做一批，給警衛隊先裝備上�！�
槍械廠即將完工，基礎機床安置完畢，讓熱射槍作為第一批產物很合適。
左灰說他會盡快，林綏沒想到有那么快，就在熱射槍做出來不久，左灰敲響了辦公室的門，他敲門和其他人不一樣，聲音很小，林綏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左灰這次又拿了一把新槍，步槍的樣式，不過要更輕一些，左灰介紹說：“這是能批量制造的步槍，原型是北方部落常用的03式步槍，做了改良之后，現在穩定性和射程都有所提升，最重要的是，用起來非常輕便�！�
林綏簡單試了一下，發現左灰改地相當不錯，他有些驚訝：“這么快？”
左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種東西畢竟比較簡單。”
林綏之前還真沒怎么注意他，抬起頭，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左灰下意識避開了他的視線，和別人對視對他來說很困難。
林綏不再看他，滿意地說：“這支槍暫且命名為九七號01型步/槍，從今天起就可以全面開工了�！�
左灰剛走沒多久，林綏就得到消息，柏翠回來了。
為了修路的事，柏翠親自去了織風部落一趟，商量具體事宜，并且還做了點交易�？楋L部落的特產是各種織物，到現在為止基地的衣物被單等包括加工布料都是從織風部落買的。
柏翠匆匆忙忙地回來，去見林綏的路上，在光可鑒人的走廊停留了一會，對著金屬墻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不過原本潔白的翅膀染上了灰塵，一時半會怎么也清理不出來。
他敲門進去，林綏正在拆解01式，左灰那邊有圖紙，所以把槍留在了辦公室。
柏翠掃了一眼默，深吸了一口氣，走進辦公室，說：“我回來了�！�
林綏抬起頭，問：“怎么樣？”
“一切順利，這是雙方達成的協議。”柏翠把紙質文件放在辦公桌前，林綏拿過來看了兩眼，發現織風部落出乎意料的大方。他抬起頭，問：“你怎么說動織風部落讓步的？”
柏翠的翅膀收了收：“我在織風部落的時候，遇到了一次襲擊事件�？楋L部落的武裝防御比較弱，我和他們一起對付了那些強盜�！�
實際情況恐怕比柏翠說得更嚴重一點，看來織風部落是看在柏翠幫他們抵御襲擊的份上才做了退步，林綏心里有數了，收起合約，問：“你怎么樣，受傷了嗎？”
柏翠翅膀上的毛顫動了一下：“我帶了藥，已經恢復了�！�
“等會還是讓亞薩再看看。”林綏皺眉思索片刻：“以后你出去，再多帶兩個人吧�！�
柏翠嗯了一聲，心里有點失落，又不知道自己失落什么，他收拾著正準備離開——自然是不會去亞薩那里再看看的，看見林綏正閉著眼睛揉眉心，回頭又鼓足勇氣說了一句：“林，你看上去很累�！�
林綏愣了一下：“是，最近有點忙，不過都是好事，忙點也不錯�！被卣谂畈l展，事情多很正常。
“那你也要注意休息�！卑卮湔J真地說。
林綏不由地笑了笑，溫聲道：“好，多謝，你也快去休息吧。”
柏翠在心里對自己點點頭，這才邁著步子離開。
說到休息，林綏就想到冥想，說到冥想，林綏就想到了001。
如果有001在，他要了解這支槍的信息就容易很多，但那個能量塊被吸收完了，001也沒有醒過來，這讓林綏非常擔心。
就在這時，一雙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
林綏抬起頭，默正在給他按壓穴位，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第67章
柏翠回來后不久，織風部落就發出了委托，他們需要購買大量武器和護甲。賣武器的部落不多，一般來說，需要實力非常強大的部落才會出售武器，首先要滿足自身需求，其次能夠大批量制造武器，最后也不害怕那些武器回頭瞄準了自己。
林綏接下了委托，過來一會，織風部落的首領發來信息，問：“你們還賣武器？”
林綏直接將01式的數據發過去，那邊首領看完之后說：“我考慮一下�！�
過了兩個小時，織風部落的首領回復了消息，他有意愿購買五十支01式步/槍及相當數量的子彈，雙方敲定好價格，七天后織風部落會派人過來驗貨。
軍工廠立刻開始動工，第一次大規模生產槍械，次品率很高，即使如此，賣出這五十支01式的利潤也十分驚人。
果然賣武器才是最賺錢的。
處理了這些事之后，林綏又想起當初沉淵讓他們去調查的那座山。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那座山在阿卡帝部落范圍外，甚至連沉郁都對此不知情。
當時林綏和其他人挖出了一整塊深灰色的金屬，那玩意上下左右都挖不到盡頭，看起來像是一堵墻。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林綏不會太在意那座山，但偏偏他只有在那里冥想的時候，效率會有所提高。
他問過其他人，那些人并沒有對那座山有異樣的感覺，所以那座山唯獨對他來說是特殊的。
林綏想繼續挖掘那座山，但現在基地人手不足，他想了想，還是發布了一條委托�，F在基地并不缺錢，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問題。
很快，他收到回復,幾個土鼴族接受了委托。
林綏想過自己要不要去一趟，但基地事務繁雜，他暫時無法抽身。
七天后，織風部落的人過來了，柏翠領著對方去軍工廠驗貨，這是一支從各方面來說性價比都最優的槍，它可能不是射程最遠的，殺傷力最強的，成本最低的，但各方面都達到了平衡。
織風部落的人對01式非常滿意，當場簽了訂單，一個月后，這些武器將運往織風部落。
這是基地的第一筆軍工生意。
之后接受委托去挖山的人也來了，居然還是熟面孔，正是當初那幾個人，只不過少了那個尼人族，還多了兩個土鼴族。
那個老熟人土鼴族說：“當初挖掘進度被叫停，我心里非常遺憾，因為我非常想知道那深灰色的墻后面是什么，所以你發出委托之后，我馬上就來了�？上С翜Y首領……”
他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沉默片刻。
沉淵首領已經離開了很長時間，這個世界仿佛發生了一些變化，又仿佛什么都沒變。
“阿卡帝部落現在和其他部落來往不多，我們不知道里面的情況，沉郁首領似乎不準備延續之前的做法……”土鼴族愁眉苦臉地說：“之后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沉淵死了，《南北和平合作條約》失敗了，但人們并沒有忘記他和他所做的一切，阿卡帝部落對他們來說仍然是一個向往的地方。
林綏微笑道：“今年的集市，歡迎你們來參加�！�
土鼴族微微一愣：“九七號基地嗎……去年這時候我們還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真神奇，好像是忽然冒出來的一樣�！�
他想起來時看到的工廠和農田，密集的房屋，還有井井有條的道路，難以想象去年這里還是一片荒地。
自從集市之后，很多部落都在討論這個基地，也會談到那份《北方部落貿易集會》。他們知道自己吃的食物來自于那個基地，不止是周圍的四十多個部落，越來越多的異種族也知道了九七號基地這個名字。
九七號基地能代替阿卡帝部落嗎？
誰都不知道。
但顯然九七號基地更有魄力，那條從基地到藍沙部落的公路，看起來真讓人感到震撼。
初夏過后，第一條公路正式竣工，這條路讓藍沙部落和基地之間的通行時間縮短了三分之二。藍沙部落和基地對雙方的需求極大，這樣一來就減少了大量的物流成本。
琥珀為此專門來了一趟，他這次還帶了兩個小孩。
琥珀笑瞇瞇地說：“這是我的兩個小侄子，之前就說想讓他們來這里上課，只是我妹妹不愿意�，F在這條路終于通了，以后往來也就是兩三天的事，她這才愿意把孩子送過來�！�
林綏讓人叫來羅斯，羅斯又長高了不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長得很快，跟竹節似的。
羅斯帶著兩個孩子進了基地，琥珀跟林綏來到工業區，這里永遠嘈雜而燥熱。他們面前放著一輛巨型車架，工人們正在往上安裝各種部件。
這一輛車架有兩層樓那么高，外面有個樓梯供人上下，由礦車車箱、車架、緩沖礦車碰頭、三環鏈、銷子輪軸組成，右上方是駕駛室。整輛車被刷了層黃/色的漆，四個輪子比人還高，站在旁邊，壓迫感極強。
“這是什么？”琥珀被吸引了視線。
“采礦車�！绷纸椪f。
這輛采礦車是最近基地的重點，從研發到設計到制作模型，花費了很多時間，基地也投入了大量資金和材料，一臺采礦機價值和聯合收割機差不多。
感謝奧斯丁和秋野，林綏記得剛開始奧斯丁還不會這些技能，大概是被逼出來的。秋野更是硬生生從認字都不會的狀態，趕鴨子上架成為了研究室的二把手。
至于左灰，他只對設計武器和裝備感興趣。
組裝完成后，一個工人上車試駕，采礦車動了起來，輪胎和地面摩擦，車斗緩緩移動。
琥珀看得口水都要下來了，藍沙部落以挖山采礦為主業，他幾乎能想象這輛采礦車工作的樣子，絕對比任何熟練的礦工效率更高！
他脫口而出：“賣嗎？”
說完之后他心里有點后悔，這個問題有點太突兀了，但林綏說：“以后會賣，聯合收割機和裝載機也會賣，但現在不行，工廠的產能還不夠�！�
琥珀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低咳一聲，道：“其實我是來買武器的�！�
這個季節，正是強盜集團活躍的時候，所以各部落對武器和裝備的需求也增加了。光腳不怕穿鞋的，有了充足的糧食供應后，藍沙部落的人口在上升，雖然現在的嬰兒還需要十幾年才能成為勞動力，但他們對防守的需求也增加了。
其他部落也是如此。
林綏和琥珀又簽訂了一筆商單，藍沙部落沒有更多的舊環幣，便用相當數量的紅石支付，基地對紅石和各種礦物的需求是無窮無盡的。
琥珀談完生意就準備走了，他是相當果決的領導者，當他決定做什么的時候，絕不拖泥帶水。
……
最近強盜活動變多，林綏陸陸續續收到消息。附近的部落紛紛增加了購買武器的訂單，林綏一邊讓軍工廠加班，一邊準備提升警衛隊的數量。
警衛隊還是最初的十人，對于現在的基地來說遠遠不夠用了。林綏計劃擴張到三十人，并且配備01式和輕型護甲。
基地里之前的武器都是原來的存貨，后來運送到阿卡帝部落，也都折損得差不多了，現在的武器和護甲只能靠自己研發制作。左灰設計了一套新的輕型護甲，配有煙霧腰帶和防彈片，能夠抵擋近戰攻擊的同時規避遠程射擊傷害。
在戰場上，護甲的重要性比武器更高，穿著護甲，幾乎就等于多了幾條命。
左灰將成品做出來之后，帶著護甲來找林綏演示。他把01式步/槍交給林綏，然后自己穿上護甲，說：“來吧，朝我射擊。”
林綏拿著槍看了看：“你確定？”
左灰堅定地點了點頭：“沒問題，我已經試驗過了�！�
林綏心想這人還挺頭鐵，等左灰站遠之后，林綏瞄準了腦袋，胸口和大腿的位置，三發子彈過去，護甲外殼凹陷得非常厲害，但左灰確實沒有受傷。
左灰說：“這件護甲的防護力度上限就是01式步槍，如果用的是咱們的熱射槍就沒用了�！�
如此，林綏就心里有數了。
三十人的警衛隊需要每天訓練，并且強制學習，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戰斗力，盡管現在對付幾個基地里的平民早已經綽綽有余。
其他部落基本上都是兵農合一，大家平時各自干活，只有戰時才會拿著武器參戰，這樣雖然保證了生產力，但戰斗素質可想而知。
白參負責訓練這些警衛軍，他原來在將軍那里就負責這事，算是專業對口。
“其實我覺得沒有必要這么高強度練習�！卑讌⒄f：“基地里有自動防御塔，強盜們恐怕連農田都無法穿越�！�
三十人和以前的軍隊比太少了，但這是林綏能拿出來的極限，畢竟這是三十個高質量勞動力。
林綏說：“但自動防御塔不能移動啊�！�
白參心想，難道林綏也有一顆稱霸北方部落的心，這套流程他倒是很熟悉，因為將軍就是這么做的。
“我只是想保證我們的貿易路線不會受到任何意外因素影響�！绷纸椪f。
第68章
疾風部落這個夏天不太好過，他們這個部落有五十多人，都是青壯年，在以搶劫掠奪為生的部落中算是中大型的。
“他們哪兒來那么多槍？”
“那些槍我之前都沒見過�！�
“老二呢？”
“那家伙沖得太快，死了！”
他們剛剛在一次突然襲擊中敗北，從回牛部落的槍口下倉皇逃竄，他們記得回牛部落一直是個弱小的部落，靠采集和養殖為生。
他們沒想到自己會敗在這樣一支小部落手里。
疾風部落的首領急需要一場勝利，不僅是為了挽回尊嚴，而是再不搶，他們就吃不上飯了。
熱潮即將來臨，他們無法長時間呆在戶外。
“下一個目標是藍沙部落嗎……我記得那里都是石頭，有什么好搶的？”
“聽說他們現在富裕了……”
“反正只是個小部落，能吃多少吃多少。”
“對了，你們聽說沒，藍沙部落和九七號基地之間修了條路�！�
“九七號基地是什么？怎么感覺聽起來那么耳熟……”
“我知道我知道，忽然冒出來的，一個種田的地方，九七號小麥，現在那些部落都吃的這東西�！�
“好啊，等搶完藍沙部落，我們去那地方看看——”
……
林綏從冥想中醒來，收到了藍沙部落的信息，琥珀說他遭受了極其強大的襲擊，請求基地的支援。
當林綏再次詢問具體信息時，琥珀那邊卻再也沒有回復。
藍沙部落剛從基地拿了一批武器回去，就算是遇到大型強盜團伙也有一定的戰斗力，怎么會發出如此匆忙急切的請求。
林綏沒有經過任何猶豫，決定先去支援藍沙部落。
不過此時新的警衛兵剛剛組建不久，就連最初的那十人也只有少數和強盜戰斗的經歷。林綏經過思考，決定帶那十個警衛兵前去支援，剩下的留在基地，繼續訓練，并且維持治安。
他和奧斯丁說了一聲，奧斯丁問：“你一定要親自去嗎？”
“我覺得不是普通的強盜�！绷纸椪f：“光派警衛隊不夠�！�
奧斯丁思索片刻，道：“如果是未知的敵人，可以再等等琥珀的消息，或者先派人前去查探消息。”
林綏：“來不及了，藍沙部落對咱們來說很重要，我必須盡快趕過去，你放心，有默在，我不會有事的�！�
奧斯丁看了一眼默，只好放林綏離開。藍沙部落對基地來說不僅僅是資源站，在戰略意義上也非常重要，如果藍沙部落被摧毀，那條路就白修了。
考慮到未知敵人的實力，林綏讓那十個警衛兵換上了熱射槍，每人隨身帶著一些爆炸瓶。現在基地里的熱射槍只有這些，平時對付些強盜只用01式就夠了。
現在去藍沙部落要方便很多，兩天后，他們抵達了藍沙部落。
林綏找了個高處，隱藏在灌木叢中，居高臨下地觀察藍沙部落的情況。
林綏之前來過一次，那時候藍沙部落用石頭圍成了外墻，到處都是開采到一半的礦坑和正在挖掘的人們。現在藍沙部落比之前看著范圍要大一些，外面已經沒有人了，地面還殘留著血跡。外墻上有炮轟的痕跡，瞭望塔也被摧毀了。
這根本不是普通強盜團的火力。
藍沙部落的人們被趕到部落中心的空地上，一伙全副武裝的隊伍持槍對準了他們。林綏沒看見在其中看見琥珀，那些負責看守的人十分散漫，其中一些圍著篝火坐在一起，空中飄浮著熟悉的異香。而另一些人正在鞭打俘虜，口里不停地咒罵著。
琥珀應該是被帶到其他地方去了，林綏總覺得那些裝備看起來很眼熟，他思索片刻，很快從記憶中翻找出熟悉的畫面，當初他救蘇娜博士的時候，那些人就是這套裝備。
他們是星際海盜的人！
星際海盜不是在南方做實驗嗎，怎么會忽然來藍沙部落。
星際海盜也有一些折損，有的人受傷了，地上還有十幾個帶著藍色頭巾的尸體。
藍沙部落的抵抗讓海盜們非常生氣，這樣一個落后的土著居然真的給他們造成了損傷，盡管那些拿著武器的人已經死了，他們仍然覺得不夠，必須要更多的鮮血才能撫平他們的憤怒。
“你們這群低等生物，該死的家伙！子彈用在你們身上都是浪費！”海盜把一個女人拎起來，仔細打量著她：“低賤的雜種，你拿什么賠償……”
“哈德曼，真虧你也下得去手，會得病的吧。”旁邊的海盜哈哈大笑起來。
哈德曼此時也覺得有點惡心，這顆星球上的人在他眼里和自己并不是同一物種，還是白銀星系甚至第三星系的女人好一些。被外派到邊緣星系上，除了補貼高一點，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哪怕隨便殺點土著泄憤也沒關系。
被抓起來的女人忽然抬頭撞在他的下巴上，哈德曼一時不備，口腔里頓時彌漫出一股血腥味。女人伸手去抓他腰間的短刀，哈德曼咒罵一聲，立刻后撤一步，同時拔出刀，直直地朝女人的臉刺下去——
“野蠻的雜種——！”
他的手高高舉起，無聲的紅色光線穿透了他的腦袋，從眉心到后腦勺，出現了一個細小的孔洞。
藍沙部落的女人瞪大了眼睛，不過她反應很快，立刻側身躲過哈德曼的刀，還伸手去抓他背上的槍。
到這時候，那些海盜們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只看見那個女人的動作，紛紛舉起槍瞄準了女人：“住手！你在干什么！”
又是一發熱能射線，其中一個海盜悄無聲息地倒在地上，海盜們此時才反應過來：“敵襲！有敵襲！”
熱射槍的最遠射程是兩百米，有效射程是一百米，十個警衛兵騎馬沖了下去，到了射程范圍內后，便藏在掩體后立刻開槍。那些海盜們躲在圍墻后面還擊，雙方隔空對射了一會，海盜們本以為又是拿著01式的本地土著，但當對方手里的槍穿透護甲時，他們的陣線頓時亂了。
林綏觀察之后發現，海盜們的武器和01式比起來也差不多，但他們身上穿的護甲非常厲害。那些手持01式的藍沙部落造成的傷害有限，只有熱射槍才能穿透護甲。
在海盜團和警衛兵對射的時候，那個女人拿起槍，朝海盜們射擊。藍沙部落的其他人也很快反應過來，紛紛拿起武器從后方偷襲。海盜們顯然沒預料到來自身后的襲擊，就這樣兩面夾擊之下，海盜們很快舉手投降。
這是警衛兵第一次打實戰，盡管經過嚴格的訓練，但他們的動作仍然十分生疏，不過實戰經驗只能依靠實戰獲得。
還是該多拉他們出來遛遛，林綏想，現在正值強盜團活躍的時候，也許可以派他們出去狩獵那些強盜團。
等戰斗平息之后，林綏才現身，問：“琥珀在哪里？”
那個女人提著槍走過來，驚訝又激動地說：“林綏首領，你居然真的來了。我是琥珀的姐姐，一天前他被帶走的時候，讓我向九七號基地求助……”
當時琥珀說的是，只有林綏能救他們，讓他們忍耐，堅持，等待。
后來女人身上的通訊儀被海盜毀了，因此沒有收到林綏的回信。
“琥珀呢？”林綏問。
琥珀的姐姐猶豫片刻，隨后下定了決心：“他被帶到礦坑那邊去了，我帶你們去找他�！�
警衛隊們負責看管海盜團，林綏和默在琥珀姐姐的帶領下前往礦坑。在藍沙部落周圍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礦坑，但他們走了許久也不見人，直到來到一處山腳下，琥珀的姐姐停下腳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林綏他們往里看。
那里有五個海盜，其中一個穿著特別顯眼的動力裝甲，渾身都被覆蓋在裝甲內，應該是他們的老大。此時他們正把琥珀圍在中間，琥珀的手里捧著一塊黑色的石頭。
海盜老大把那塊黑色石頭拿起來，打量片刻：“這就是源石？”
琥珀：“是……”
海盜老大：“想不到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發現源石……既然如此，你也沒用了�！�
他揮了揮手，旁邊的海盜立刻舉槍上膛，瞄準琥珀，琥珀叫道：“等等，難道你不需要我們幫你開采源石嗎？除了我們，沒有人知道該怎么挖掘這種石頭……”
海盜老大：“需要，但你沒必要活著，你心眼太多了。”
林綏正準備開槍，忽然后面傳來腳步聲，他回頭看去，一個剛穿上褲子的海盜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然后立刻張大嘴巴：“老大——”
林綏立刻甩手沖他開槍，熱能射線貫穿了他的腦袋，但此時那邊的海盜們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海盜老大拿著槍走過來，大聲問道：“什么人！”
雙方距離僅有十步之遙，林綏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熱能射線命中了海盜老大的腦袋，但他早已經開啟了動力裝甲的護盾。
看著紅色的熱能射線，海盜老大揚了揚眉。
第69章
動力裝甲的護盾甚至能抵擋一次來自帝國的攻擊，一發熱能射線不過是撓癢癢罷了。
但海盜老大心里還是感到詫異：“居然還有這種武器，你們是什么人……那是白色禁令？你是帝國的囚犯？”
海盜老大的目光落在林綏的白色項圈上。
林綏心里一緊，他很久沒有注意過自己脖子上的這玩意，沒想到在這里被人一口道破。
海盜老大對手下揮了揮手：“抓住他！”
這里居然出現了一個帝國囚犯，海盜老大腦子里轉了一圈，他們來這顆星球也挺久了，完全沒有聽到過有帝國囚犯逃獄的消息。
是對方有本事瞞過帝國的主系統，還是帝國那邊隱瞞了這件事？
眼看著其他海盜圍過來，林綏后退一步，低聲道：“默！”
一直沒有什么動靜的默走出來，當人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都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一種異樣的震動。
海盜老大不知為何自己心里會生出一絲恐懼，那是一種歷經多次戰斗后形成的本能，他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這種莫名其妙的畏懼，默已經沖過來，抬手便一拳將一個海盜打飛。
有海盜想要開槍，但這么短的距離，對默來說速度太慢了。默按住槍口，反手奪過來，甩著槍托朝海盜腦袋砸下去。
幾個海盜瞬間全軍覆沒，海盜老大見勢不妙，立刻激活護盾，能量護盾包圍著他，這讓他心里感受到一絲安定。然而緊接著，默就已經沖到他面前，一拳朝護盾砸下去。
海盜頭子眼里堅不可摧的護盾閃了一下，默又是一拳，護盾閃爍得更加厲害，一拳接一拳，直到護盾無聲消散。默抓著海盜頭子的脖子把他拎起來，然后一拳打在機甲頭盔的外殼上。
所有人都聽到了一個令人牙酸的聲音，海盜頭子身體一軟，腦袋歪過去，不省人事，默拎著他晃了晃，還想再來一拳。
“等等。”林綏說：“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他�！�
默便松開手，把昏迷過去的海盜頭子橫腰扛著。
琥珀的姐姐顯然沒想到林綏身邊這個傻大個居然能把對方當軟泥一樣揉捏，當初海盜兵團入侵的時候，藍沙部落曾經抵擋了一段時間，這個海盜頭子就是靠動力裝甲摧毀了藍沙部落的防線。
她愣了一會，跑過去問琥珀：“你怎么樣？沒事吧？”
琥珀見到林綏，終于松了口氣，他把那塊掉在地上的源石撿起來，說：“我沒事，部落里面怎么樣了？”
“那些人都被解決了�！辩甑慕憬阏f：“金受了重傷，還有之前那些……”
琥珀點點頭：“我們回去再說�！�
一行人走回藍沙部落，警衛隊正看守著那些海盜們，林綏注意到還有一波人，大約有二十多人，被藍沙部落的人看守著，而且地上還有些零碎的尸體，看上去和他們是一伙的。
“他們是什么人？”林綏問道。
“普通的強盜們�！辩杲忉屨f：“前兩天就是他們進攻藍沙部落，我們正打著的時候，那些穿著裝甲的人就從后面忽然出現了，他們直接摧毀了圍墻，我們只能往后退……不過這兩撥不是一伙的，后面那些人攻進來的時候，順便把那些強盜也殺了�！�
林綏腦海中很快浮現出畫面，看來是海盜黃雀在后：“你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嗎？”
琥珀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們沖著什么來的�！�
戰后的藍沙部落非�；靵y，海盜摧毀了一部分建筑，圍墻內外有很多尸體要處理。這次部落損失慘重，還有很多人受傷，藍沙部落的首領在這場戰斗中身先士卒，被星際海盜殺了，琥珀不得不站出來主持大局。
林綏隨身帶著一些藥物，這些藥物比部落草藥要好一些，他全都分發給那些重傷的人。
“這就是他們的目標�！辩陮⒛菈K黑色的石頭放在桌子上：“這是源石，他們留下藍沙部落的人，也是為了讓我們開采源石。”
“源石是什么？”
“我們之前無意挖出來的，我本來以為它也是一種天然礦物，但并不是�！辩暧弥讣廨p輕撥弄著那塊石頭，里面的光影在晃動：“里面是液體，這是一種可燃性的有機物�！�
“我們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東西，想要繼續挖掘，但是開采這種石頭很難，只有巖族可以幫助我們。你記得之前，在那個山洞的時候，我曾經向你買過一個巖族，我用他做交換，讓巖族幫我們開采，期間我們也學會了這種技術�！�
林綏想起來，他上次來藍沙部落的時候，巖族和藍沙部落的人就在秘密挖什么東西，當時他還猜測過。
不過琥珀想要隱瞞是很正常的，如果過早暴露的話，恐怕他們沒法安心挖這么久了。
“我有意打聽過這種石頭是什么，但并沒有得到線索，直到這些人來了，那個人直接讓我帶他們去找源石，當他開口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在找這塊石頭�！�
林綏盯著源石，心想如果001在的話，他就知道這石頭究竟有什么用了。
“除了可以燃燒之外，我們并沒有發現它其他用法。”琥珀聳了聳肩：“但這塊石頭一定很重要，導致那些星球之外的人都盯上了它�！�
林綏問：“你怎么知道那些是星球之外的人？”
琥珀：“他們的裝備，語言，還有態度，差別很明顯�！�
林綏道：“他們是星際海盜�！�
琥珀有些茫然地看著他，林綏想了想，琥珀應該沒有接觸過星際海盜。星際海盜畢竟是在星海中打劫的，而這顆星球上的原住民顯然不會有這種經歷。
但琥珀很快憑這個詞理解了星際海盜的意思，他臉色有些發白：“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就因為源石？”
如果是這樣的話，源石就從一個有風險但也能帶來收益的資源變成了一個有巨大風險但暫且看不到收益的資源。
藍沙部落無法再一次經歷星際海盜的襲擊了。
“他們一直在這顆星球上，也許正是因為距離比較近，才能發現源石�！�
林綏的話并沒有讓琥珀感到寬慰，源石的存在已經暴露了，這批星際海盜明顯只是一個小隊而已，那下一批什么時候來呢，誰也不知道。
琥珀一瞬間甚至想帶著藍沙部落搬離這個地方，但這對他們來說也很困難，這是祖祖輩輩好不容易開拓的立足之地，怎么能輕易放棄。
從琥珀那里離開之后，林綏去找那個海盜老大，他被關在一個小屋子里，還沒醒過來。
林綏進屋后左右看了看，又繞了兩圈，想找盆水把他澆醒，默忽然上前，抓住海盜老大的領子就是一拳。
這一拳弧度完美，力度適中，海盜老大醒過來了。
林綏心想默還挺貼心的嘛，他坐下來，微笑道：“醒了，那我們來聊聊�！�
海盜老大驚恐地看向默，疼痛的記憶頓時被激活，他立刻移開視線，看向林綏：“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綏敲了敲自己脖子上的項圈：“你管這玩意叫白色禁令？”
“它本來就是�！焙１I老大臉色一變，白色禁令只有帝國重刑犯才會佩戴，這意味著該罪犯失去了一切作為帝國民和人類的權利和尊嚴。看對方怎么好像不了解的樣子，難道他看錯了，但這玩意又不是什么時尚單品，怎么會有人戴著白色禁令到處晃啊。
林綏看自己一個問題就讓海盜老大陷入了自我懷疑的境地，敲了敲桌子，說：“不管你腦子里在想什么，你的猜測都是錯誤的，而且我是什么人對你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下去�！�
“你、你不殺我？”
“我沒必要殺你，問完這些問題，我就放你走。”林綏微笑道：“你們是怎么發現源石的？”
海盜頭子自然是決定活下去：“有一種探測儀，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上面的人叫我過來，說這里有源石。”
“你們是怎么過來的？”
“坐飛行器，一天時間就能飛過來。”
“你們的基地在哪里？”
“大河對面，那里的土著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挖了個地下城�！�
“你們基地是做什么的？”
海盜頭子這下猶豫了，但他想了想，只要自己跑出去，回頭再把這兩人殺了，也就不算泄密，于是說：“上面搞了個實驗室，我也不知道他們想干嘛，我就是個看大門的……”
“你們來這里多久了”
“兩三年了吧�！�
“實驗進展如何？”
“好像陷入了瓶頸，之前還有個研究人員帶著實驗品跑了，真特么晦氣，后來去追的人也不知所蹤……上面的計劃是，尋找更多的實驗品，我其實覺得都沒戲，還不如多挖點源石，好不容易發現的……”
林綏：“源石的用處是什么？”
“這是一種很昂貴的能源，用處很多，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沒讀過多少書的海盜頭子說：“不過我知道，源石可以用來做能量塊。”
第70章
源石，是能量塊的原材料。
這個答案遠超過林綏的想象，不過這樣一來，源石的特殊性和它對海盜的吸引性就說得通了。難怪實驗室還要派出人手來找源石，這種能源對星際海盜來說也是很寶貴且實用的。
看來琥珀的直覺倒是挺準。
林綏的第一反應是001可以蘇醒了，不過他很快從激動中清醒過來，有源石不代表有能量塊，很多人都知道核電站就是核反應堆燒開水，但也不是誰都能擁有核電站。
而他現在拿著源石，連怎么做都不知道。
不過既然源石已經開采出來了，現在亟需解決的還是星際海盜那邊的問題。
這些海盜死了之后，實驗室還會派更多海盜過來嗎，什么時候來，實驗室里還有多少海盜，他們的裝備武器是否就是動力裝甲的水平。
如果只是這些的話，林綏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最關鍵的問題是，實驗室是否會向那些遙遠星系的星際海盜求助。
“你們星際海盜，一般都在哪里活動？”林綏問。
“第三星系和白銀星系。”海盜頭子愣了一下，終于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我是星際海盜……不，我們不是海盜，是流亡政府。”
“第三星系離這里多遠？”
海盜頭子已經習慣回答他的問題了：“很遠，在黃金星系另一邊，白銀星系更近一點�！�
“那你們怎么離開這顆星球？”
“等實驗出結果或者上面終于放棄了，會派飛船來接�！�
“你們平時都怎么和那些海盜聯系？”
“實驗室主負責人會和他們聯系……說了我們是流亡政府，不是海盜�！�
林綏沉思了一會，雖然說星際海盜不一定能趕過來，但仍然十分危險，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有帝國那種遠距離精準攻擊武器，或者直接就用對行星級武器。
不行，他現在羽翼未豐，不能把這顆星球置于帝國和星際海盜的注視下。
即使源石是個燙手山芋，林綏也一定要把它握在手里。有源石在，基地的實力才會突飛猛進，跨越現有的限制。
實驗室會采取什么行動，取決于在海盜眼里實驗室和源石各自的份量，如果海盜認為實驗室應當萬無一失，那么就不會花太多心思在源石上。如果實驗室認為源石更重要，他們甚至可能會為了源石拋棄實驗室。
但是源石已經暴露了，他們現在處于被動狀態。
難道只能等著海盜那邊的反應嗎？
不，在實驗室收到消息之前的這段時間，主動權在他手上。
林綏本來想把這個海盜扔給藍沙部落的人讓他們報仇，但現在他決定先穩住實驗室那邊的海盜。
“實驗室當時給你的命令是什么？說詳細一點。”
“找到源石，然后開采源石�！�
“你和實驗室那邊聯系過了嗎？”
海盜點了點頭。
林綏和顏悅色地說：“還沒有問過，你叫什么名字？”
海盜：“……安吉爾。”
“安吉爾，把你的通訊器給我�！�
安吉爾捂住自己的手腕，戒備地看著他：“你想干什么，里面的信息只有我能接收，你……”
“一定有辦法讓我看見的吧。”林綏溫和地說，朝默偏了偏頭。
默走過去，安吉爾立刻大聲道：“等等，我可以給你開放權限，但你想干什么！”
他暗自咬牙，如果不是這個綠眼睛在，他要殺掉白色禁令甚至整個部落都簡直易如反掌。
“打開�！�
安吉爾松開手腕，他手腕光滑一片，什么東西都沒有，但很快，林綏面前就浮現了一個全息界面。
想不到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見到全息界面居然是在一個海盜手里。
打開的是主界面，林綏掃了一眼，還有很多不同的圖標在閃爍。安吉爾點擊通訊界面，打開上一次和實驗室的通訊記錄。
安吉爾說已經找到了源石，實驗室主負責人讓他留在這里開采源石，但安吉爾不想留在這里，申請讓他回去。
實驗室那邊沒有再回復他。
“看來你得留在這兒了�！绷纸椪f。
安吉爾：“你說過要放我走的！”
林綏：“難道你以為你能活著離開這個部落嗎？你殺了他們那么多人�！�
安吉爾輕蔑道：“區區幾個土著……”
林綏看了他一會，忽然醒悟過來，大概是因為白色禁令的存在，安吉爾把他和那些土著區分開來，哪怕是帝國的重刑囚犯，在他眼里也比土著的地位要高一些。
林綏搖了搖頭，淡淡道：“如果你赤手空拳，在這個星球上不一定能比他們活得更久。”
安吉爾愕然看著他。
“珍惜你這條命吧�！�
林綏站起來，轉身離開，他要去和琥珀說一下源石的事。
“那個人你們不能殺，用他穩住南方部落的海盜，直到我解決了實驗室�！绷纸椪f：“這樣一來，你們甚至可以正常開采源石，實驗室會以為這些源石是為他們開采的�！�
琥珀本來已經做出了搬離這里的決定，沒想到林綏居然就這樣解決了危機。
雖然只是暫時的。
“我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辩晡站o了拳頭：“你拯救了整個藍沙部落�！�
林綏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我記得你說過，藍沙部落是我們的第一個朋友�！�
琥珀：“你是我們最珍貴的朋友�！�
林綏：“實不相瞞，我需要源石�！�
在林綏來之前，并不知道這里有源石，所以他只是為了救藍沙部落才來的。
琥珀站起來，握住他的手：“從今天，藍沙部落所有的，即是基地所有的�！�
林綏從琥珀那里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部落還在處理戰場，能住的地方也不多，很多人圍在廣場上，點燃了篝火，準備在這里對付一晚上。那些強盜們被綁起來，關在屋子里，由警衛兵看守著。
人們也需要一段時間，撫平失去同族的傷痛。
林綏和默路過篝火的時候，人們正談論他今天神兵天降，解決那些海盜的過程。他們邀請林綏坐下來，林綏擺擺手婉拒了，他和默走到圍墻上，周圍是被炮彈轟炸后留下的彈坑。
林綏坐在這里，篝火只能模模糊糊地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縹緲的光影。
默注視著林綏，這一幕讓他想起了集市的時候，林綏也這樣站在陰影處，看著那些熱鬧的燈火。
默的大部分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整個世界與他仿佛加了一層厚重的玻璃，無論是聲音還是畫面，甚至疼痛，都是滯后而遲鈍的。
然后有一天，林綏打碎玻璃走進來，從此在他眼里變成唯一鮮明的存在。
所以關于林綏的畫面，在他腦海中總是很清晰。
林綏喜歡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
但每次林綏站在這里的時候，會和他一起。
林綏發現默忽然靠過來一點，眼睛還亮亮的，就像燈泡一樣。
“你冷？”……但熱潮快來了啊。
默沒有說話，林綏便默許了他的靠近，還順手摸了摸他的長發，今天默沒有受傷，但總是赤手空拳也太吃虧了，別人都有裝甲，就默沒有……
“如果有很多像安吉爾那樣的人，你能解決嗎？”林綏問。
默點頭，他其實沒覺得安吉爾的裝甲有什么厲害的。
林綏：“也許還有更厲害的……”
默又點點頭。
林綏笑了一下，如果按部就班發展下去，他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敢去打實驗室的主意，但有默在，他的計劃可以再大膽一點。
第二天，林綏拎著安吉爾去找飛行器，飛行器有兩個，每個里面可以坐十二個人。林綏坐上去，問安吉爾怎么開飛行器。
這玩意什至能直接飛到星際港口。
安吉爾說完之后，林綏便點火發動，安吉爾頓時臉色煞白，顫顫巍巍地說：“你這就要——啊啊啊啊！”
飛行器在部落上方轉了一圈，安穩落下，安吉爾捂著胸口艱難地說：“一般來說，開飛行器需要學習至少兩個月，然后還要通過考試拿到證書才能上路，你這樣是違法的……”
林綏點了點自己的白色禁令，又指著他的腦袋，溫和地說：“好好呆在這里配合我們，一旦實驗室那邊有任何異動，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林綏把安吉爾扔下飛行器，琥珀立刻帶人綁住他，安吉爾想要掙扎，但沒有裝甲的他，力氣遠不如每天都在挖礦搬石頭的藍沙部落人。
安吉爾放棄了掙扎，大聲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綏低頭俯視著他：“以后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解決了這邊的事，林綏帶著許多紅石和源石回到了基地。那些強盜藍沙部落留著也沒用，就讓警衛兵押著送回來，不過他們只能走路，所以要慢一點。
當林綏開著造型奇特的飛行器懸停在基地的時候，正在工作的人們紛紛仰頭看著那個奇怪的機器，他們惴惴不安，甚至躲在了屋子里面，以為是什么機械怪物襲擊，直到林綏跳下來，他們爆發了一陣歡呼聲。
奧斯丁走上前來，唯獨他的臉色比之前沉重：“藍沙部落是被星際海盜襲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