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聞燁從來沒有見喬鹿這樣笑過。
不是開心的那種笑，而是吃到了一道極美味的菜，讓身心靈都感到舒暢的那種快樂。
哪怕盡力克制著嘴角，眼角眉梢仍會透漏出愉悅的情緒。
艱難地咽下嘴里那口肉，駱聞燁被一團無名火拱得沒了食欲，重重地將手里的刀叉放下，試圖解開袖子上的紐扣。
這次，他是真的感到了煩燥。
不用去看喬鹿的手機屏幕，光是透過她眼眸里那一汪清澈的倒影，他都能猜到她是在看什么樣不堪入目的圖片，畢竟在一個小時之前，她剛給自己發過幾張。
用指背扶了下鏡框，駱聞燁端起酒杯輕抿一口，試圖把注意力拉回到手機里的新聞，可他越是想要無視，她所表現出的情緒就越是耀眼。
駱聞燁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嗓子眼像是被灌了一大口醋，酸溜溜的。
喬鹿這樣子和那些花癡有什么兩樣？對著幾張照片就能兩眼放光，好像幾輩子沒見過男人一樣。
下流！低俗！猥，猥……為什么不看看我？
她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自己……
可是在駱聞煜收藏的視頻里，當他們在海邊游泳時，當大哥只穿著一條沙灘褲踩著沖浪板，在卷起的浪花上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時，分明她的眼神里也是和現在一樣的啊。
如今大哥躺在床上，而自己就坐在她的面前，擁有著同一張臉，甚至是更好的身材，她為什么寧愿去網絡上過眼癮，都不肯多看看自己？
他哪里比不上大哥？！
他愈發厭惡喬鹿了，厭惡她的愚蠢，厭惡她的膚淺，厭惡她眼神里那樣的情緒。
就像是對待木架子上吃不到的葡萄，看著就知道它徒有其表，一定是酸得澀牙，沒有什么甜味可言。
可駱聞燁不是狐貍，他雖然討厭酸澀的味道，但他對飽滿而紅潤的葡萄皮和晶瑩剔透的果肉卻是更加沉迷。
意識到有一束灼熱的目光一直在對面盯著自己，喬鹿暫時放下了手機，抬手一邊理著耳邊的碎發，一邊試著遮擋駱聞燁的目光，最后為了避免尷尬，便起身去酒柜想要再挑一瓶紅酒。
當著外人的面不免有些難為情，咳咳，這些還是留到晚上再看吧。
駱聞煜收藏了很多的紅酒，酒柜里的只是冰山一角，地下室則是放了滿滿的兩墻，想喝什么年份和產地的都可以。
喬鹿的心情不錯，一邊哼著歌一邊挑著酒，她今天想喝果味重一點的。
踮起腳拿起那瓶放在高層的產地紅酒，在細讀著標簽上的外語時，喬鹿的指尖也隨之輕輕劃過。
“不如旁邊那瓶零八年的。”
身后那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喬鹿一跳。
轉過身時，近在咫尺的駱聞燁讓喬鹿莫名感到幾分緊張，搖晃著手里的紅酒杯，他仰頭示意道。
喬鹿一米七三的身材不算小巧，可駱聞燁一米八七的身高更是挺拔，離得近些，幾乎可以完全把她擋在身下。
淡淡的木質香混合著幾分酒氣，距離不到半米，喬鹿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稍稍抬眸更是可以看到他兩瓣微醺的薄唇中噙著的情緒。
襯衫之下的胸肌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喬鹿只瞥了一眼，就急忙將目光挪向了別處。
她其實就是只“紙老虎”。
網上看幾張澀澀的照片養養眼還行，真要讓她這么近距離地接觸，她可做不到像口嗨時的那么淡然。
尤其是當駱聞燁微微垂頭，透過金絲眼鏡凝視著自己的時候，她更有種被人攥在手心里無處可逃的窒息感，仿佛稍稍掙扎，就會換來更大的懲罰。
這種感覺讓她感到有些不適。
“我就喜歡這瓶。”喬鹿努力保持著鎮定，拿著酒瓶轉身回到了餐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緊張，一時沒注意到腳下的那級臺階，不小心被絆了一下后，喬鹿手里的那瓶紅酒“砰”地一下應聲落地，醇厚的液體隨即綻出了一朵深紅色的花。
液滴落在了她的淺色睡裙上，還好有裙擺阻擋，才沒有被迸起的碎玻璃傷到腿。
“小心！”
在喬鹿快要摔倒時，身后及時出現的那股力量將她拉了回來。
結結實實地撞到他的懷里，仰視著那張眉心微皺的面孔，近距離地接觸讓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雙手將喬鹿護在身前，駱聞燁手中的酒杯也掉在了地上。
四目相對，駱聞燁深邃的眼眸里滿是責怪，責怪她的粗心大意，總會平白惹出各種亂子。
可更多的還是在慶幸，慶幸她沒有傷到自己。
“還好嗎？”駱聞燁不住地關心道。
喬鹿沒回答。
“怎么了？喬小姐沒有受傷吧。”
聽到酒瓶摔碎的聲音，家里的女傭及時趕了過來，回過神的喬鹿也立刻將駱聞燁從身前推開。
“我沒事。”
低頭看著自己被紅酒污臟的睡裙，喬鹿并沒有絲毫感激，而是在撩了一下披散在肩上的頭發后，狠狠地戳了他一眼。
都怪他！
要不是他剛才嚇自己，她也不會急得連臺階都沒看清，搞得自己差點摔倒。
不過，看在他及時拉了自己一把的份兒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嗡嗡……嗡嗡！
放在餐桌的手機傳來了幾聲震動的響。
應該又是誰給自己發消息了。
隨意地將腳上被紅酒沾濕的拖鞋踢到一旁，喬鹿光著腳走到餐桌前，順手拿起手機走向了盥洗室。
她又笑了。
駱聞燁看得一清二楚，當喬鹿拿著手機回消息時，前一秒還嫌惡的表情瞬間舒展開來，甚至連腳步都變得更輕盈了。
憑什么？憑什么面對自己是冷言冷語，面對手機里的那人卻是喜上眉梢？
這種被視若無睹的待遇，駱聞燁受夠了！
借著逐漸上頭的酒勁兒，他所有的理智都被沖動所壓制。
邁著陰沉又憤怒的步伐跟了上去，走到盥洗室門口時，駱聞燁一把將喬鹿拽了進去，粗魯地將喬鹿抵在洗手臺前，如同一只餓狼將白兔撲倒在地。
緊緊攥住她拿著手機的手腕，駱聞燁垂下頭，分明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開口時卻是比冰還要陰冷的語氣：“喬鹿，你的手機里到底有誰，能讓你這么地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