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繁華的夜生活剛剛拉開帷幕。
燈紅酒綠、車水馬龍,褪去了忙碌一天的軀殼,許多鮮活又自由的靈魂源源不斷地向著喧囂的市中心靠近。
一杯杯可口的冰啤酒消解著白天的酷熱,連帶著被高溫蒸騰的煩躁,也隨之融化在充盈的泡沫里。
只是,盛裝的喬鹿似乎和整個城市的快樂背道而馳,在大家都在朝著花團錦簇的市中心奔赴時,司機的那一雙白手套卻將她帶到了東邊那一處寂靜的碼頭。
“喬小姐,我們到了。”
當車子停在路邊時,一朵絢麗的煙花正巧升至天空綻放。
借著那一瞬的光芒環顧四周,喬鹿還是不敢相信,跟駱聞燁吃飯的地方會是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市中心的米其林不少,幾公里外那一片海邊派對的燒烤看著也不錯,再不濟可以吃私房菜啊,她實在不明白,這么偏僻的地方到底能有什么好吃的。
噔……噔……
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和她心里的抱怨是一個音調。
扶著司機的手臂慢步向前,當看到駱聞燁正倚靠在游艇的欄桿上,一邊閉目仰頭享受著微冷的海風,一邊品嘗著杯中的紅酒時,表情瞬間又垮了幾分。
似乎是感受到了喬鹿眼神里的殺意,駱聞燁稍稍轉過了頭。四目相對,當他看到喬鹿一襲盛裝,脖子上還戴著上次拍下的項鏈時,唇角不禁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不是要吃飯嗎?”喬鹿厲聲道。
駱聞燁抬起頭,將杯中剩下的酒液一飲而盡,反問道:“你餓了?”
喬鹿沒說話,只是抬手理了一下耳邊被海風吹亂的碎發。
她又不是飯桶,整天待在家不出門,當然不會這么快就餓。
她只是想出來接觸一下外面的“煙火氣”而已。就像是天上的仙女閑極無聊了會跑到云端上窺伺著下面的凡夫俗子,當然,她并不是被人間的美景所吸引,只是想成為別人眼中的“美景”而已。
她自知擁有著一張人人羨慕的絕美面孔,一張可以讓人為己傾倒的容貌。
既然擁有著老天奶的恩賜,自然要讓更多的人見識到自己的傾國傾城,美麗又不是罪,整天掖著藏著才是暴殄天物。
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喬鹿就是要成為人人都側目的焦點。只有那些驚訝、羨慕、可望而不可即的眼神才能滿足她的虛榮心。
點綴著水鉆的黑色長裙和祖母綠的項鏈相得益彰,八厘米的紅底高跟鞋將她那雙腿襯得更加修長,將長發挽起只留下幾縷散在兩側,顯得整個人都雍容華貴。
可惜,除了今晚駱聞燁之外,沒有人能看到她這一襲盛裝。
她是美麗的,也是愚蠢的。
這個世界是看衣不看人的,哪怕她擁有再漂亮的面孔,在失去了“喬家獨女”的身份后也不過是個漂亮的花瓶而已,不會有人想要去撿一朵不值錢的玫瑰花,只會被當做茶余飯后消遣娛樂的笑話。
就像那晚的慈善酒會,招致而來的都是些低劣不堪的目光。
所以駱聞燁不會允許她出去“丟臉”,只會用自己的方式讓她遠離那些惡意,然后獨自占有……
牽著喬鹿的手上船,她身上淡淡的花果香氣讓駱聞燁的喉結不由得滾了滾。
比起平日里在監控看到的圖像,只有她指尖微涼的溫度才能讓他徹底放下工作帶來的煩悶。
“我們要出海?”喬鹿看到甲板上擺放的那些漁具說道。
“嗯。”
給喬鹿倒了一杯紅酒,駱聞燁從口袋里拿出鑰匙走向了駕駛室:“只有現釣的魚才最新鮮。”
站在儀表盤前,駱聞燁熟練地撥動著那幾排按鈕,最后再將船舵推到正前,十幾秒之后游艇便緩緩地離開了碼頭。
城市的喧鬧聲越來越遠,他們就像是從那片光芒中分離出的一小部分,在遠離卻又并非完全脫離的位置,享受著獨處的快樂。
停在距離岸邊十幾里遠的海上,喬鹿可以看到岸邊那些跟著勁歌熱舞的身影,也能看到一束束升空的煙花,但耳邊卻只有海浪和海風的聲音。
一邊是茫茫的星空、漆黑的深海;一邊是明亮的燈火、熱鬧的人群。
他們就身處于這兩片不同世界的交界處,可以同時享受著各自的美好。
海風逐漸吹散了喬鹿的頭發,靠在欄桿旁閉上眼享受著杯子里的紅酒,聽著唱片那一曲悠揚的古典樂,她似乎慢慢明白了駱聞燁的這份樂趣。
等待著海魚咬鉤時,駱聞燁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喬鹿的方向,思忖許久,也向她拋出了心里的疑問。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嗯?”
喬鹿抬了抬眼瞼。
駱聞燁又問:“如果我大哥一直不醒,你有什么打算。”
喬鹿慵懶地仰起頭又抿了一口酒,“那就一直等下去唄。”
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系統并沒有給她交代詳細的任務,所以吃喝玩樂,過自己喜歡的日子就是她最大的任務。
“關于你自己,難道就沒有什么打算嗎?”駱聞燁繼續問道。
喬鹿沒明白他的意思。
喬鹿嫁來駱家的原因他們四個都很清楚,就是希望在這個時間點,兩家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利益,一旦利盡而散,喬鹿自然會成為失去價值的犧牲品。
一個沒有價值的犧牲品是不能再回到喬家的,駱聞煜也曾跟他們兄弟三人吩咐過,等事成之后會把喬鹿趕出駱家,必要時可能會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讓她徹底離開他們的世界。
駱聞燁雖然討厭喬鹿的張揚,厭惡她的愚蠢,可真要讓她過上一無所有的日子……
所以,假如她肯為自己打算,他不會介意給她安排一個棲身之所,一個安全無憂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容身之處。
就像現在他們這樣,遠離喧鬧的人群,不會被人知道。
滋滋……滋滋!
忽然,陷入海面的魚線被猛地拉緊,垂直的魚竿陡然彎曲成了月牙的弧度。
“快快快!魚上鉤了!”
喬鹿提醒道。
意識到可能有大魚上鉤,喬鹿慌忙直起身,表情比駱聞燁還要興奮。
拉起魚竿,駱聞燁只得暫時把未完的話題放下,將注意力轉移到咬鉤的魚身上。
那只魚力氣很大,意識到自己落入陷阱后不停地來回旋轉,試圖擺脫魚鉤的拉扯,可駱聞燁卻不容它掙脫,雙手熟練地調整著魚線的松緊和魚竿的角度,開始和它進行較量。
駱聞燁長期和這些魚打交道的他深諳它們的想法,看似是你來我往不分勝負的回合,其實一直都是他占據著上風。
就在大魚快要被駱聞燁耗盡氣力時,他的手肘忽然一陣酸軟,很快另外一條手臂浮起的青筋也隨之平復。
啪!
意識到他松了力,大魚一個向下沖刺猛地將魚竿從他手中拽脫,不等駱聞燁反應過來,魚竿就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駱聞焰!”
捂著被魚線劃傷的手掌,駱聞燁大罵了他一聲。
血液涔涔地從傷口流出,那陣酸軟的感覺這才逐漸散去。
臭小子!難道連健身練肩也要分享一下嗎?!
“快,藥箱,駕駛室里有藥箱!”
當血飆出來的那一刻,喬鹿愣住了,完全沒有聽到他在說什么。
等到駱聞燁自己快步走到駕駛室,翻找出藥箱慌忙地包扎傷口時,她才回過神想到要幫忙。
不過,她并不是心疼駱聞燁流了那么多的血,而是害怕,害怕他失血過多直接當場昏迷。
她可不會開游艇,更不想在海上漂一夜,駱聞燁出點什么岔子還是其次,重點是別拖累她啊!
“嘶……”
喬鹿從來沒有給人包扎傷口的經驗,又是塞紗布、又是遞膠帶,她只想趕緊把他手上觸目驚心的猩紅給蓋住。
面對不停給自己幫倒忙的喬鹿,駱聞燁的眼神里并沒有絲毫的責怪,數次瞥見她緊皺的眉心,傷口的疼痛似乎也被鎮定了幾分。
原來,她這么緊張自己啊。
緊閉雙唇,他很想用手指替她推開眼角的擔憂,可又不想自己的血污了她的妝,破壞了今晚她獨屬于自己的美,只得努力把這份沖動咽下去,獨自品味……
上午八點,健身房里只有寥寥幾人,在力量區鍛煉了一個多小時,駱聞焰身上那件白色的短t早已汗濕,陽光下依稀能看到他麥色的肌肉輪廓。
坐在健身器材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兩條充血的手臂掛著幾顆汗珠,喝著杯子里的蛋白粉,駱聞焰主動把手臂的疲憊傳了出去。
不管他在做什么,手臂突如其來的酸軟一定會讓他出丑。
不是約喬鹿去吃飯?這就是對他跟兄弟之間說謊的懲罰!
就在他一邊喝著杯子里的蛋白粉,一邊想象著駱聞燁手中刀叉掉落后的窘態而沾沾自喜時,忽然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嘶!
分明手心的疼痛更加來勢洶洶,可駱聞焰卻將更多的注意力轉移到那股香味上。
那是一股淡淡的甜香,透著幾分誘人的嫵媚,猶如一片片殷紅的玫瑰花瓣,落在他心尖最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