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年初三
年初一, 趙家非常熱鬧,來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有趙學峰和程獻英認識了十多年的老朋友, 也有得過趙學峰教導的下屬,趁著年關,過來走動。
趙惟毅和方鸝早上在家吃過早飯,幫忙接待了一波最早的客人, 考慮到家里上午有人來拜年, 待到九點多帶著兒女回家了。
趙惟城和謝瓊作為小輩也不能閑著, 要承擔起今年家里拜年的重擔,算下來一共有四家要去。
謝瓊不太想跟公婆在家招待客人, 這種場合,她作為兒媳婦不能偷懶, 肯定要幫著忙里忙外招待,端茶倒水免不了,最頭疼的是陪著聊天。
出去拜年雖然折騰了點,好歹她是客人, 不用干活了。
謝瓊這么一想,拒絕了程獻英讓她留在家里的請求, 一早吃完飯就跟趙惟城拎著禮物出門拜年。
這拜年也有門道, 現在的油田的新年禮品以雞蛋、水果罐頭、麻紙包著的方塊糕點, 餅干桶、麥乳精這五樣為主, 一般去拜年每家要送出兩種。
禮物輕重以拜年對象親疏為準, 諸如去岳父家這種,只拎兩樣禮品是非常寒磣讓人瞧不起的,還要再添點煙酒。
有老人的家,其中一種必須要帶雞蛋。
每年要去誰家, 該送多少都有定數,還要提前考慮到親戚會送什么。
因為往往你家拎了兩樣禮物送出去,隔天可能就會被主家換掉其中一樣拎著送給其他親戚了,自家送禮也是這般行事,禮品就這么循環起來了。
去年夫妻倆第一次幫家里置辦年貨,差點不夠用,臨時去商店又買回來幾盒糕點。
這回有經驗了,采買工作很順利。
謝瓊跟趙惟城去的第一家是同在建設小區的段斌家,段斌是趙學峰的老同事,同是軍隊轉業來到油田。
臨近中午,夫妻倆最后去的是梅棲元家,午飯也在梅家吃的,梅棲元說起來還是趙學峰給趙惟城認的干爹,據說是趙惟城小時候身體弱,經常生病,剛好那幾年趙家跟梅家因工作走得近,梅棲元說他老家有個傳統,給孩子認個干爹能免災,問趙學峰愿不愿意給兒子找個干爹,趙學峰跟程獻英一合計,這事有利無弊,當即拍板給趙惟城認下了。
之后兩家越走越近,關系也愈發親近。
梅棲元后來有了孫子,也認了趙家的大兒子趙惟毅當干爹。
有這么一層關系在,梅棲元夫妻倆對兩人的到來很是歡迎,吃完飯謝瓊跟趙惟城又坐下聊了會兒天,關心了下老人的近況,囑咐他們注意身體,到下午三點多才離開。
兩人騎車回到家,趙家的親戚也都走完了,家里只有老兩口在,來的親戚不好意思讓兩人忙活,基本都沒留下吃飯,坐下喝點茶聊聊天就離開了。
趙學峰在院子里打拳,瞥了一眼,“回來了?”
趙惟城嗯了聲,“家里的親戚都走了?”
拳風呼呼,趙學峰道:“走了,十點以后就沒人了。”
客人都走完了,程獻英終于找到機會盤點今天一天家里收了多少禮品,“老頭子,這三瓶酒誰送的啊,我忘了!
趙學峰想了想回她:“永勝那小子吧!
明天是初二,要準備回娘家,謝瓊也在想回去帶什么禮品,跟公婆一起過年還有就是這點不好,送禮都在程獻英眼皮底下,她精著呢,送出去多少禮物心里都有數。
雖然是小夫妻花錢買的年貨,但現在算全家的資產,謝瓊也不能隨意取用。
她進了屋正躊躇著,倒是程獻英先看到她,主動把小兒媳婦喊了過來,跟她說:“小瓊,明天去你爸那,這三瓶酒你一并拎著吧,我瞧著比你跟惟城今年買的酒好!
人家給趙學峰送的酒,送給她親爸算什么事,謝瓊忙拒絕,“這酒是好酒,還是留給爸吧。”
“我爸不怎么喝白酒!
這點場面話,謝瓊還是會說的,她不由得感慨,平生的機靈全用在婆家了,生怕一句不慎,跟昨天大嫂一樣惹婆婆生氣。
程獻英道:“今年送的酒多,你爸也喝不完,正好送出去戒戒他的酒癮!
她都這么說了,謝瓊見狀也不好再拒絕,只好答應。
程獻英又道:“雞蛋,水果罐頭還有餅干桶都多帶點,想拿啥拿啥!
她對謝慶平這個親家內心還是很尊重的,程獻英和趙學峰都是糙人,文化水平不高,天然對文化人有種尊敬感,謝慶平是60年代的大學生,無論是氣質還是見識都很拔尖,處事也夠敞亮,當時嫁女兒那陣仗,冰箱和家具說買就買,全按照最好的買,那是一點不含糊。
謝瓊點頭,“謝謝媽。”
有了她首肯,第二天謝瓊回娘家拿禮品便不怎么客氣了,全都頂格拿。
年底財務工作忙,她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回過娘家了,這天又是年初二,回去的喜悅心情藏都藏不住,坐在車后座忍不住哼起了歌。
趙惟城已經過了見岳父緊張的階段,他其實也很喜歡去岳父家,謝慶平是個很尊重孩子意愿的開明父親,甚至對三個孩子都有點溺愛了,謝瓊三姐弟對待父親也沒那么拘束,喜歡跟他開玩笑,家里氛圍就很好。
他們家相對來說,嚴肅許多,程獻英和趙學峰都不習慣跟子女溝通,以專斷為主。
科新小區到了,謝家在里面的10棟。
自行車停下,趙惟城拎好了禮品,謝瓊迫不及待去敲門,門一開,一張清雋逼人的臉出現,看到他便笑了,“大姐。”
“姐夫!
開門的是謝琰,他朝趙惟城伸出手,“給我吧。”
謝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情正到高.潮階段,她眼睛眨也不眨專注看著,看到他們來匆匆喊了聲姐姐姐夫就繼續看電視了。
趙惟城沒讓,“我來,你說放哪!
謝琰不再推辭,領著他到放禮品的側間,趙惟城把東西放下,輕聲問他,“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謝琰答道:“前天剛到家!
謝慶平系著圍裙,從廚房出來,高興歡迎:“來啦!
謝瓊脫了手套和帽子,一點不客氣,立刻走進了廚房,“你這做什么呢?”
謝慶平表情得意,“隨便下廚做點。”
他們來得早,謝慶平剛開始做,謝瓊看到擺在一旁的食材,有豬蹄有豬肋骨,“呦呵,那我們今天有口福了!
謝慶平笑道:“那可不。”
謝瓊說著已經開始在水龍頭下洗手了,“要我幫忙嗎?”
謝慶平拒絕的話又收了回來,“也好,給我搭把手吧!
客廳里,趙惟城跟謝琰坐在沙發上聊天,因為不太熟,彼此說話時都很客氣,挺生分。
謝琰在讀醫科大學,平時學業忙,暑假也不怎么回來,每年也就過年這幾天在家,別說趙惟城這個姐夫了,謝瓊謝珺都不怎么能見到他,趙惟城關于他的事情都是從謝瓊那聽來的,找不到別的話題,他也只能跟別的大人一樣問問他學業方面的問題。
謝琰這邊問的最多的問題自然是關于他大姐的,“大姐的預產期是在四月中旬吧?”
趙惟城點頭:“嗯!
四月中旬,謝琰把這個日子在嘴里念了一遍,“我請假難,到時候不一定能趕回來!
謝琰知道他是半個攝影師,又道:“等我外甥或者外甥女出生了,還要麻煩姐夫給我寄幾張過來!
依趙惟城的性格,到時肯定要給孩子瘋狂拍照留念的,給他寄照片也是順手的事,何況謝琰也不是外人,趙惟城飛快答應下來,“一定!
眼看話題將近,謝琰看著一直看電視的謝珺,忍不住喊她:“歇會兒吧,你都看多久了。”
兄妹倆雖然差了五歲,但謝珺對這個哥哥可就沒對大姐那般尊敬了,電視正看到興頭上,隨口道:“別管我!
當著姐夫的面,謝琰不好意思跟妹妹吵,尷尬笑笑。
趙惟城在沙發上坐不住了,起身來了廚房幫忙,廚房的活,他做起來得心應手,看起來在家沒少做,再看女兒,臉色紅潤,依然是干什么都活躍的積極心態。
謝慶平看著夫妻倆親昵的互動,心想他這回真沒看走眼。
中午十二點多,一盤盤菜端上餐桌,開飯了。
按理說,年初二來岳父家做女婿的免不得要喝點酒,不過謝慶平不在意這些虛禮,根本就沒準備,杯子里裝的不是果汁就是茶水。
趙惟城也樂得輕松。
吃完飯,謝瓊把做好的西裝送給謝琰,“進屋試試,我按照你之前給我的尺寸做的!
謝琰換好衣服出來,客廳里一家人齊齊望過來,迎著大家的目光,他羞澀地撓撓頭,“怎么樣?”
謝家三姐弟長相都不錯,個個是大眼睛圓臉,謝琰個子高,體態勻稱,這一身,盤亮條順,別提多瀟灑帥氣了。
趙惟城夸道:“真帥!
謝瓊笑了,走過來拍了兩下,又仔細看了看,“我還怕尺寸不合適呢,正好。”
“合適!”
謝慶平道:“男人過了二十二就不怎么長了!
“姐,我也有要送你的禮物。”
謝琰說完進了臥室,沒一會兒走出來,懷里抱著五本書,“這些是我跟同學去學校附近的舊貨市場淘來的,我看都是縫紉相關的,有些是這兩年出版的,有些幾十年前出版的,我翻了幾頁,感覺內容都挺實用的,就買了回來!
這些年隨著經濟開放,舊貨市場涌現出很多舊書。
謝瓊接過書隨便翻了幾頁,眼睛越來越亮,“好書啊,姐謝謝你!
“我會好好看的!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就到了離開的時候。
趙惟城拿出紅包遞給謝珺,謝珺歡歡喜喜收下了,“謝謝姐夫!
他又拿出一個紅包遞給謝琰,“拿著!
謝琰去年拗不過他收下了紅包,今年下定決心絕對不收了,忙躲開,又塞給他,解釋道:“姐夫,我這都多大了,今年真不要了!
趙惟城不放棄,又把紅包遞過去,笑著說:“說什么呢,不管多大,你跟小珺在姐夫面前都是孩子,收下吧,別客氣了!
謝瓊發了話:“收了吧!
謝琰這才把紅包收下,人嘛,甭管到了多大年齡,收到新年紅包都是開心的,他面色也喜滋滋的,“謝謝姐姐姐夫。”
歡樂的時間過得飛快,天色漸晚,夫妻倆跟家人告別準備回家,出了門,正巧看到梁紅兵騎車帶著妻子孫嵐從岳父家拜年回來,兩人身上都穿著謝瓊做的新衣服,看到謝瓊,孫嵐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謝裁縫,巧了!
謝瓊當時做完羅文蓮委托的四件衣服直接托采油廠的同事送到了他們家,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上身效果,問了句:“衣服穿著還合身吧?”
孫嵐回娘家穿著這身羽絨服可收獲不少艷羨的目光,此時看著她的眼神更熱切了,她愛惜地攏了攏袖口,“合身,很暖和!
“聽說你工作忙暫時不接單了,不然我肯定還要找你做衣服。”
謝瓊客氣笑道:“以后還有機會的!
“回見!
她揮揮手,重新坐上了自行車,晚間風大,趙惟城騎得不快,到家時天空飄起了雪花,趙弘敏和丈夫常松也走了。
趙學峰今天跟女婿喝了不少酒,常松是個能喝的,他不想丟面,強撐著斗酒,等女婿一走,醉得不省人事,躺床上睡了沒一會兒又爬起來說要出去。
謝瓊跟趙惟城剛到家,就見趙學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媽,你的命怎么這么苦啊,走這么早,兒子對不起你啊,沒讓你過過幾天好日子。”
程獻英體力不支,扶他累出了一頭汗,看到夫妻倆回來終于松了一口氣,“哎呀,你們倆可算回來了,老三,幫我扶著你爸上床睡覺,喂他一點葡萄糖。”
“這老頭子,一喝醉就發酒瘋,丟不丟人!
第22章 第 22 章 回家
趙惟城跟程獻英合力把趙學峰扶到了床上, 強硬掰開他的嘴喂了點葡萄糖,趙學峰的嚎叫聲漸少,一百毫升的葡萄糖下肚, 又灌了點溫水,他終于躺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程獻英說起來一肚子氣,罵道:“你爸這臭德行,酒量不行還非要跟女婿拼酒, 喝點貓尿就發瘋!
“常松也不長記性, 跟他提前說了別斗酒別斗酒, 喝著喝著就斗起來了。”
趙惟城無奈道:“我爸想喝誰攔得住!
謝瓊先回臥室了,程獻英偷偷問他, 聲音很。骸霸趺礃?”
趙惟城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樣?”
“傻孩子!
程獻英直白說道:“今天去你岳父家啊!
“他有沒有說什么?”
趙惟城皺眉, “你問這個干嘛!
“瞧你,問問而已,有什么不能說的。”
程獻英沒聞到他身上有酒味,“今天回去竟然沒讓你喝酒!
“你別把人想這么壞, 除了結婚第一年回去讓我陪著喝了點,這兩年都沒讓我喝過, 人家可不像我爸, 逮著女婿狂喝, 年年都鬧這么搞笑!
趙惟城想到前幾年趙學峰去朋友家里喝酒, 喝醉了回來路上一頭栽進了路邊的麥田里, 冬天下了雪土地夠松軟,身上沒受傷,只衣服弄臟了點,他又爬起來重新騎著自行車回家, 到了家還把這事吹噓給家人聽。
也幸虧是白天,趙學峰還算清醒,不然冬天夜里倒在麥地里,依平原油田夜里的低溫,恐怕人都回不來了。
事后,把這家朋友也嚇得不輕,這事傳得快,都知道趙學峰酒量不行又愛逞強,不敢找他喝酒了,但拗不過,趙學峰主動找酒喝。
趙惟城也清楚這事跟程獻英故意慣著脫不了干系,也奇怪了,程獻英平時管趙學峰別的都挺嚴,唯獨在勸酒這點上態度曖昧,他又道:“媽,你也是,勸不了不給上酒不就行了,我就不信你不給上酒,我姐夫還能硬要。”
程獻英眼神閃爍,“你爸那牛脾氣,誰能管得了!
趙惟城說話直接:“你想管絕對能管得了!喝酒誤事還傷身,以后真不能讓我爸多喝了,前幾年發生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把這話留著教訓你爸吧!
程獻英又吩咐他:“再去倒點水,我喂你爸再喝幾口。”
趙惟城無奈搖搖頭,去客廳倒水了。
謝瓊在臥室翻看帶回來的幾本書,其中有一本流行裙裝式樣引起了她的重點關注,書的內容非常豐富,整理了當前流行的裙裝裁剪實例,并根據不同的類型進行分類,諸如連衣裙、禮服裙、旗袍、背帶裙、喇叭裙、童裙這幾大類,每個大類都提供了非常多具體的服裝制版圖,極大豐富了謝瓊當前有些貧瘠的服裝制版庫。
謝瓊在裁縫這行第一個師傅是她親媽王慧芳,王慧芳算是她的啟蒙老師,可惜她去世得早,沒能把全部的知識傳給她,去世后,留下最珍貴的就是家里這臺縫紉機和各種服裝紙樣。
油田人才濟濟,王慧芳去世后,謝瓊還是想學縫紉,后來在油田又找了兩個老師,一個是油田縫紉社的,教會她怎么熟練使用縫紉機,制作一些簡單常規的服裝。
另一個老師則是著名的紅幫裁縫,解放前專門給洋人做衣服的,年齡很大了,跟兒子來油田是養老來的,遺憾的是,教了她沒幾年人就糊涂了,記不住東西了,只能讓謝瓊出師,謝瓊因此學會了西裝的制法。
算下來,謝瓊根本沒接受過系統全面的縫紉教育,學得混亂,沒什么章法,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顧客要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什么都會點,又什么都不精!
放在油田來看,可能還不錯,但真跟那些接受過系統服裝教育的裁縫比起來,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她之前想著光看書沒用,縫紉這行想做好還是要瘋狂做衣服,而且做衣服既能掙零花錢,又能積累經驗,何樂而不為呢!
加上她學縫紉以來,一直都不是全職狀態,一開始就要兼顧學習和家中弟弟妹妹的生活,抽出一丁點時間來學習,后來上了大學,縫紉機也不可能讓她帶去學校,還中斷了一段時間,畢業后在采油廠工作,又結了婚,現在還懷了孕。
一直以來,生活中總有很多瑣事纏繞著她,讓謝瓊沒有精力去進行全面的學習,心里沒底,又沒真本事,這也是她遲遲猶豫不敢放棄采油廠工作選擇全職當裁縫的原因。
謝琰送來的這幾本書,其中有一本是國外的,還有一本講述解放后服裝歷史變革的,挺老的書,不知道謝琰怎么淘來的。
這些內容給了謝瓊一個啟發,就是她不能再這么囫圇吞棗般做衣服了,繼續這么下去,她做衣服可能更快了,也更熟練了,但永遠只能做一個普通的油田裁縫,想要有更大的成就,幾乎不可能。
這是謝瓊不想看到的。
這樣看來,舉報信帶來的也不全是壞處,唯一的好處竟然是讓她暫時認清了自己,是只沉溺于油田虛妄夸贊中的井底之蛙。
謝瓊前幾天還在猶豫要不要生完孩子以后重新在油田接單做衣服,現在這一刻她確定了自己的答案,她不要再繼續這么下去了,哪怕是自學,慢慢摸索,她也必須要進行一次更為徹底全面的學習。
哪怕時間長點,也無所謂。
謝瓊想到了現在隸屬于紡織工業部的八家知名紡織院校,要是能買到他們的二手教材書肯定大有裨益,可這事挺麻煩,找誰幫忙呢,她犯了難。
現在油田去哪還是需要介紹信,雖然開具的方式沒以前那么嚴格了,但是你在當地無親無故,想隨便在一個城市呆幾天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當做盲流抓走,因此買書這事,謝瓊只能找當地人幫忙。
好在油田哪的人都有,仔細找找,應該能找到。
她這邊倒是想到一個人,但是關系太遠了,這種事肯定不愿意幫忙。
趙惟城剛走進屋,謝瓊急忙招手喊他過來,“你好好想想,有沒有家里是首都或者滬市的人欠了你人情的?”
趙惟城愣了下,反問道:“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謝瓊眼睛亮晶晶的,聲音充滿了期待:“我想買點服裝設計方面的教材,油田買不到,只能托人買,每年畢業生里面肯定有出二手書的,多少錢都是次要,就是不知道找誰幫忙!
趙惟城仔細想了想,“我們單位有一個好像是滬市的,他前段時間剛找我給孩子拍過周歲照,我去問問,看能不能幫忙!
謝瓊瞬間高興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喲,我就知道,找你準行!”
趙惟城問她:“你打算重新開始學縫紉嗎?”
謝瓊點頭:“我的理論知識太欠缺了,想趁這個機會補一補,剛好也感覺到一個瓶頸期了,反正都說休息了,再多休息一兩年也沒事,看看能不能突破吧。”
趙惟城一聽是這個用途,拍著胸脯保證:“那你放心,油田欠我人情的人可多了,這幾年我們院好幾次公共活動都是我給拍的照,包括咱們小區,這個不行,咱們找下一個,我肯定幫你把書買到手!
謝瓊心里更歡喜了,湊上去主動親了他一口,“那我就等著你好消息了!”
趙惟城臉紅了。
晚飯的時間,呼呼大睡幾個小時的趙學峰終于從酒醉中清醒過來,他對自己醉酒時的狀態有點印象,想到下午喝醉酒時在家里跪地哭嚎的丑態全被兒子兒媳看到了,臉上沒光,吃飯的時候全程不怎么抬頭。
謝瓊心情好,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后天他們就回自己家了。
春節一共三天假,但考慮到今年大年初一是周日,本來就是休息的日子,油田多放了一天假,給了他們四天假期,從初一一直到初四。
傍晚的雪下了整整一夜,到正月初三這天,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初三是赤狗日,不宜外出,家里也不宴賓客,白天平靜度過了。
到了晚上,夫妻倆坐在沙發上正在看新聞,程獻英忽然坐了過來,“有件事挺緊急的,但你們倆一直沒提過,我也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打算的,還是根本沒想過!
趙惟城疑惑問道:“什么?”
“現在是農歷正月,小瓊過完這個月,如果快的話估計下個月就生了,這女人生孩子是一大難關,照顧孩子更是難,又要坐月子又要看著孩子,不能身邊沒人照顧吧?”
程獻英都替他們倆著急,“你們兩個年輕人,什么都不懂,都這個時間了,還傻呵呵樂!
謝瓊親媽不在,程獻英想著坐月子肯定要她來照顧,這也是她的義務,畢竟大兒媳婦的月子就是她照顧的,孫女也幫忙帶了幾年,小兒媳婦總要一碗水端平,不然謝瓊難免心里有想法,說她偏心,以后再跟大兒媳婦一個樣,程獻英是真受不了,婆婆難做。
她見夫妻倆一直沒提,是在等著她主動開口,想著明天他們倆就回家了,今天晚上提時間正好。
謝瓊沒回答,把問題交給了趙惟城,其實不用程獻英說,作為雙職工,這個問題他們早在知道懷孕的消息以后就簡單討論過,過年來之前兩人都達成了共識,那就是不打算讓程獻英來照顧,準備花錢請一個阿姨臨時照顧到一歲,再把孩子送去油田的托兒所。
油田的雙職工多,而且因為工作原因,來回不方便,很難親力親為照顧孩子,七十年代以后陸續建立起多個托兒所,育兒經驗也很豐富,幾乎每個機構都有一個托兒所,父母工作忙,實在沒辦法,有些半歲多就送進去了。
還有一些父母長期工作在野外鉆井一線,把孩子放托兒所一放放幾個星期也有,都是無奈之舉。
趙惟城咳了聲,已經能預料到程獻英聽完他的回答會有多么激動,盡量放緩了語調跟她說:“媽,咱們油田托兒所各種設施已經很成熟了,我們打算一歲以后把孩子送進去照顧,一歲以前的話,暫時先找個阿姨照顧著。”
程獻英萬萬沒想到他們不需要自己幫助,說話破了音:“什么?”
“我又不是不給你們幫忙,干嘛非得找個外人,而且你媽我帶大了你們三個,前幾年瑞琦也是我帶的,交給我不是更好?”
趙惟城當然不敢說你哪是去幫我們照顧孩子的,是來我家當老大的,真來了,肯定攪個天翻地覆。
他繼續說:“媽,我們也是為你著想,你想想你的身體,別這幾個月恢復了就不知道之前腿有多疼了,照顧孩子可不輕松,前幾年你身體還很硬朗的時候就已經扛不住瑞琦夜里鬧騰了,萬一我家這個比瑞琦更鬧騰,你不是更受不了嗎?到時候累病了,我們不僅要照顧孩子還要照顧你,豈不是更頭疼。”
程獻英這么一想也是,趙惟城這話說的讓她無法辯駁,只不過……她撇了一眼兒媳婦。
謝瓊也很上道,知道這是要她表態了,立馬說:“是啊,媽,你就聽我們的吧,以后我們會經常帶著孩子來看你的!
有大嫂的前車之鑒,她可不想讓婆婆來照顧,程獻英表面看上去豪爽大方,其實心眼也多,她早就領會到了。
程獻英一眼就看出來夫妻倆這肯定是提前通過氣的,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再堅持,“行,那我就聽你們的,但我可要提前說好,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一定要喊我們!
趙惟城笑著回:“一定!
年初四,夫妻倆一早在家吃完飯,騎車回越洪研究院家屬院,路上的雪昨天已經撒鹽用鏟雪車鏟過一波了,回去的路上不怎么滑。
公路上的雪有專門的鏟雪機工作,小區路上的雪就只能靠人工用鏟子鏟,今天天氣晴朗,風也小,正是適合鏟雪的時候。
不及時鏟掉的話,白天太陽出來溫度一高雪就會化掉,夜里降溫了又會結成冰,更難鏟除,也不利于出行。
謝瓊跟趙惟城進入小區以后,路兩旁全是拿著大鏟子鏟雪的人,一般來說,這是集體工作,每家都有義務參加,不過今年他們十三棟,這活歸上次制造臭氣攻擊的三家負責。
謝瓊跟趙惟城到樓下時,這三家各出了兩個大人在賣力鏟雪,還是不齊心,每家各負責一塊地盤,都站得遠遠的,各干各的活,誰也不理誰。
幾個小孩在樓下用他們鏟出來的雪堆快樂地滾雪球堆雪人。
許秀云感激趙惟城之前的幫助,看到夫妻倆回來,主動笑著打招呼,“過完年回來啦?”
謝瓊慢慢下了車,“是,掃雪辛苦了,今年的雪下得大!
陳家山很樂意跟202這戶搞好關系,難得也賞了個笑臉,“不辛苦,我們受罰應該的,為咱們小區服務光榮!”
梁志偉鏟著雪,也在觀察那邊的動靜,瞧兩口子笑的時候嘴唇咧那么大,翻了個白眼,之前來他們家道歉的時候都沒笑這么開心。
吳艷茹是個爽快人,不理丈夫的小心眼,看他們過來,也笑呵呵打了聲招呼。
趙惟城也跟兩人問了好,到沈廣梅和錢團結夫妻倆時,倆人頭都沒抬,他也沒說話,徑直走了過去。
謝瓊手上拎著一袋程獻英給準備的炸丸子和酥肉,站在原地等趙惟城在樓梯間停好車一起上樓,身側就是102墨綠色的房門,此時緊鎖著,即使這樣,她還是耐不住好奇偷偷留神看了眼。
第23章 第 23 章 濃煙
油田找阿姨來照顧孕婦月子和初生兒的風氣是從這幾年才開始慢慢興起的, 因為獨生子女政策,孩子變得珍貴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糙養。
早些年要么讓家里父母從外地過來照顧, 要么拜托鄰居幫忙,但這兩種方法都不是長久之計,父母不可能一直待在油田,也不能頻繁麻煩鄰居。
托兒所名額有限, 不可能所有油田子女都能進去, 等孩子再大一點, 有了基本的自理能力,實在找不到人幫忙的時候, 家長只能把孩子鎖在家里狠心出去上班,等下班回來, 孩子往往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屋里也弄得一塌糊涂,這還算幸運,嚴重點的孩子在家里出了什么意外, 生病發燒得不到及時救治夭折的也有。
現在托兒所設施完備,員工充足, 入所名額也增加了不少, 提前準備好材料基本都能送進托兒所。
不過年齡太小的孩子, 即使托兒所條件再怎么好家長也不舍得送進去, 這樣找阿姨來照顧就成了一個必要的選擇。
這些阿姨大多以隨家人來油田工作的婦女為主, 小部分來自平州市本地,雇傭渠道非常單一,基本是通過親屬或者朋友介紹而來,一般需要提前幾個月就關注誰家的阿姨可能要下戶了, 過去問問情況,看愿不愿意過來。
好的阿姨供不應求,有可能提前半年或者一年就被定下了,有時往往不是雇主選阿姨,而是阿姨選擇合適的雇主。
因為早早就商量好了要找阿姨,謝瓊跟趙惟城年前就開始打聽誰家阿姨準備下戶了,每天接觸最多的肯定是同事,路上碰到了就順便問一句,再旁敲側擊問問人品和能力怎么樣,把聯系方式記錄下來。
蘇玲在食堂工作,平時接觸的人多,消息來源豐富,也給謝瓊幫了大忙,幫她找了今年可能會會下戶的阿姨,加上謝瓊和趙惟城自己找的,算下來名單上有五個。
數量是夠了,不過其中三個不一定能在三四月份謝瓊生產的時候下戶,最后留給他們選擇的只有兩個人。
謝瓊跟趙惟城一一去見了,兩個阿姨都不錯,一個爽朗,一個溫柔,性格都很和善,一看就知道是喜歡孩子的,愿意陪孩子玩,經驗豐富,照顧起孩子來動作非常麻利。
謝瓊猶豫了下,最后選了第二個,第一個可能看她年輕,沒生養過小孩,言語中總有一種你全聽我的保準沒錯的篤定感,愛插嘴,全程不怎么讓她說過話,這是謝瓊比較反感的。
經過商討,夫妻倆定了第二個阿姨,阿姨叫譚艷華,今年四十二歲,丈夫在鉆井隊工作,油田家屬崗位安置不容易,像她丈夫職稱不高,也沒立過什么功,想等安置只能慢慢排隊。
譚艷華在家一開始照顧兩個孩子,后來左鄰右舍看她照顧兩個孩子也是照顧,多來幾個也是一樣,經過私下商量,每個月給她一點辛苦錢,讓她白天幫忙看著自己家孩子,中午管一頓飯。
譚艷華做了幾年,最多的時候家里收納了八個孩子,等小兒子也上了小學她就沒必要一直待在家里了,畢竟這樣的模式實際算下來每個月掙不了多少錢,大家都是鄰居,她也不好意思多收錢,最后錢沒掙到多少,家里還變成了一個小型托兒所,家里人回來都沒地睡。
經人介紹,譚艷華轉變了策略,只照顧一個孩子,一直做到現在。
在謝瓊產假的這九十八天里面,譚艷華需要準備孕婦的飲食,等她產假結束回去上班以后,這項工作就不歸她做了,之后她只需要白天在他們夫妻倆上班之前就來到家里照顧孩子,一直到他們下班回來,譚艷華也可以下班了,中午這頓飯自理。
一般來說,剛開始的三個月工作內容因為包括產婦飲食,工資會比第四個月高出十塊,謝瓊提前問了譚艷華上一家雇主一個月給多少,打算就按照這個水平略高出幾塊錢給。
前三個月每個月給四十五元,從第四個月開始一個月三十八元。
譚艷華表露過想每個月多漲兩塊錢,謝瓊想了想沒答應,其實算下來她給的已經比她上一家雇主要高了。
夫妻倆雖然小有積蓄,但畢竟年輕,剛參加工作沒幾年,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以前只有他們倆,花不了多少錢,以后有個孩子就不一樣了,哪哪都要花錢,孩子越大花的越多,他們也要為以后著想。
譚艷華見她拒絕,也沒強求,她也是試試,多問一句話的事情而已,萬一真成了每個月就能漲兩塊工資,厚著臉皮問也值了,而且,謝瓊給的工資不算低,他們家里還有洗衣機讓她使用,這條件已經比油田大半的家庭要好了,至少讓她在洗衣服方面能省點力氣,不用她手洗了。
雙方達成共識以后,謝瓊提前付給譚艷華五塊錢當定金,等她生產完從醫院回來就可以來他們家上班了。
阿姨順利找到,夫妻倆心里都松了一口氣,感覺解決了一件大事。
隨著謝瓊肚子越來越大,肚子里的寶寶越來越活躍,產檢也變成了每半個月去一次。
趙惟城托人買的縫紉教科書也有了消息,對方答應了,愿意幫忙找找看,具體什么時候能送來說不好,可能要一兩個月。
預產期是四月中旬,過完清明節,不過謝瓊隱隱感覺孩子可能會提前出生,因為實在太活躍了,臨近生產,她感覺肚子里好像揣了個炸彈,完全沒有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滿心只有對生產的緊張和害怕。
趙惟城同樣緊張,他買了一堆書,睡前兩個人都把書合上,進行了一場速問速答,謝瓊先問:“怎么判斷寶寶是冷還是熱?”
趙惟城迅速回答:“我知道!摸后脖頸!
“該我了,一個月的寶寶睡覺應該以什么睡姿為主?”
謝瓊想了想回答:“左右側睡!
“下面是道復雜題,怎么看寶寶是不是餓了?”
趙惟城答:“哭個不停,怎么安撫都沒有效果,舌頭舔嘴唇,還有就是主動找乳.頭。”
謝瓊笑道,“不錯嘛,記得很清楚。”
她又問:“那奶粉應該怎么沖?”
“先放水再加奶粉。”
趙惟城飛快問她:“寶寶吐奶怎么做?”
謝瓊頓了下,“不能豎抱,要先把寶寶身體側到一邊,慢慢拍打他的背部。”
“下面還是一道復雜題,寶寶哭鬧的原因?”
趙惟城依舊答得快速:“首先先看肚子餓不餓,有沒有拉屎或者尿尿,都沒有的話,可能是腸脹氣或者腸絞痛,需要去醫院。”
理論知識已經了解差不多了,接下來就看實戰了,新手父母心里都沒底,這個月聽導購推薦亂七八糟買了很多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趙惟城已經裝好了嬰兒床,就放在他們床左側,緊貼著大床,柔軟的被褥也鋪好了,謝瓊摸著肚子,感受著里面活躍的存在,心里七上八下的,轉頭問他:“你說寶寶會是什么性格?安靜的?活潑的?”
“一般來說,孩子跟父母性格會有相似的地方,我們倆,好像都不是安靜的人,我估計孩子應該也挺活潑的。”
趙惟城想到家里雞飛狗跳的未來,笑道:“小孩子活潑一點挺好的,家里也熱鬧!
“到時候惹了禍你就不說好了。”
謝瓊見過趙惟城怎么帶趙瑞琦姐弟倆,混在一起跟同齡的朋友一樣,喜歡逗他們玩,大概率他以后養自己孩子也這樣,她想到這里,提前給他打預防針,“我可跟你說,到時候惹了禍你可不準躲在后面當慈父,讓我當個嚴母,不行,咱倆不能是這么個人設,我想當慈母,你當嚴父。”
趙惟城樂了,摟住她的肩膀,“行,我來當嚴父,真惹禍了看我不教訓他!
謝瓊今天產假申請剛被批準,她不由得感嘆:“一晃真快呀,之前我老是覺得時間過得好慢,沒想到一眨眼都三十八周了!
趙惟城道:“是啊,感覺知道懷孕還是前些天的事情!
謝瓊嬌嗔:“夸張。”
臨近預產期,趙惟城實在不放心她休了產假后一個人待在家里,雖說鄰里已經打點過了多關照關照謝瓊,但具體什么時候生孩子誰都說不準,人家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守著你,真出了什么事不一定能喊到人。
趙惟城想來想去還是必須要讓親媽過來陪著,溫聲問道:“下周要不讓媽過來住幾天吧,就白天過來,晚上有我。”
畢竟是第一次生孩子,謝瓊心里其實也挺怕的,只是佯裝淡定,趙惟城不提,她過兩天也要跟他說,順勢應下:“好,家里有個人陪著,我心里也有底,不那么慌了!
趙惟城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慰,“一切都會平平安安的!
有他在家,謝瓊心里就沒那么緊張了,聽了他的安慰,慢慢睡著了,她現在睡眠狀況不好,晚上幾乎睡不了一個整覺,每晚都要起來上幾次廁所,就算睡著了也一直做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只能逮到機會就趕緊睡。
一早,趙惟城做好早飯看她吃完才放心出去上班,他一走,謝瓊抱著肚子在屋里慢悠悠踱步,看看家里有沒有缺什么。
過完年,她趁著身體還不算太笨拙的時候,給孩子做了七八套睡衣和夏天的短袖短褲,剩下的布料整塊的做成了尿布,小塊的布料則是拼接到一起給嬰兒床做了防護。
謝瓊摸著肚子,跟孩子說:“你可走運了,你媽我剛好是個裁縫,缺什么都不會缺你的尿布。”
“以后也不會缺了你的衣服,保準讓你每天出去都干干凈凈,漂漂亮亮的,是咱們小區最亮眼的崽崽!
寶寶動了一下。
上午也是這孩子最活躍的時候,只要聽到人說話,在肚子里一陣拳打腳踢,彰顯存在感,好像在說,不能忘了我啊。
突然休了產假整個人閑了下來,想到這棟樓估計很多人都出去上班了,她上班時間還待在家里,謝瓊有點不適應,在屋里逛了一圈,找不到樂子,去了陽臺。
初春時節,風里還帶著細密的涼,樟樹萌發了新芽,嫩黃藏在墨綠色的葉片中,一叢叢迎春花隨風蕩起金黃色的波浪。
清涼的風吹在臉上,讓久待在溫暖室內的謝瓊倍感清新舒適,困倦一掃而空,她長舒一口氣,緩緩吐出去,“真舒坦!”
一道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男聲有些陌生,“買到了嗎?”
女聲沒說話,謝瓊只聽到了關門聲,離得近,就在他們樓下,她很容易就聽出來這聲音是從一樓傳出來的。
按理說這種對話挺正常的,就是逛街買了東西回來的常規問話,問買沒買到東西罷了,但偏偏是沈廣梅家,之前蘇玲跟她說的話她還言猶在耳,謝瓊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但又不敢下樓去偷聽,只能好奇在陽臺探出頭,試試看能不能聽到一點點。
可惜這倆人進去以后就跟鬼魅一樣,聲音低得很,謝瓊聽了半天,什么都沒聽到,悻悻然放棄。
敲門聲響起,一看時間,謝瓊猜到應該是蘇玲給她送午飯來了,她慢慢走過去開門,打包好的飯盒就放在門口地上。
中午食堂正是忙碌的時候,蘇玲沒時間跟她閑聊,把飯送到就急匆匆離開了。
謝瓊打開包裹,長方形的不銹鋼分格飯盒上面放著一個圓形的碗狀飯盒,碗里面裝的是紫菜蛋湯。
飯盒里最大的格子放了米飯,另外三格放了一葷兩素,糖醋排骨,紅燒冬瓜和清炒包菜。
考慮到謝瓊現在的狀況沒法自己做飯,趙惟城昨晚拜托蘇玲最近兩周每天中午幫忙送份飯過來,蘇玲工作的食堂就在研究院家屬樓小區內,離得非常近,幾百米的距離,加上又是鄰居,趙惟城還給錢,就跑這幾步路,有錢誰不賺,蘇玲爽快答應下來,每天中午抽空過來給她送飯。
吃完飯,謝瓊把飯盒洗干凈,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現在的肚子沒法在縫紉機前坐著,縫紉活也不想做,實在太無聊了,找不到事干,眼睛看著電視,腦海里不由自主猜測沈廣梅到底買了什么。
今天是周二,按理說中午應該都會在單位吃飯,也有小部分家離得近,會選擇自己回家吃,謝瓊之前沒有在這個時間在家待過,也不清楚錢團結和沈廣梅夫妻倆是什么情況。
人在無所事事的時候好奇心會被放得很大,謝瓊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心里正煩悶著,鼻尖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焦味,像是肉烤糊了的味道。
窗簾大開,為了通風,白天家里幾乎不怎么關窗,謝瓊懷孕后嗅覺變得異常敏感,焦味被風吹散,通過窗戶傳到他們屋里已經很淡了,但她仔細聞還是聞到了。
原來是回來做午飯,謝瓊尷尬地撓了撓頭,為自己的小人心態慚愧,她換了個臺,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等到趙惟城下班回來,剛打開門,謝瓊就站在了門口,熱情歡迎他回來,表情洋溢:“晚飯買了什么?”
“海鮮拌面。”
趙惟城換了鞋走進來,“你今天在家干嘛了?”
謝瓊去廚房拿了盤子和筷子過來,嘟囔:“哎呀,別提了,我今天一整天無聊死了,電視沒意思,聽歌覺得煩,你敢信,我今天做的最有意思的事是在陽臺吸了半小時空氣!
趙惟城笑了,“突然不上班了確實不適應,要不明天我給你帶點字謎和拼圖游戲回來打發時間?”
謝瓊點頭,“行,那你給我多買點。”
晚間的電視節目比下午的電視節目要好看,加上家里多了個人在,謝瓊總算感覺沒那么無聊了,吃完晚飯以后,又坐在了沙發上,等著趙惟城削蘋果。
門被敲響了。
謝瓊現在干什么都積極,聽到敲門聲立馬去開門,楊斐抱著兩歲多的女兒站在門口盈盈一笑,“晚上好。”
她抓著女兒的手沖謝瓊揮手,指導她說:“小月,跟阿姨問好!
兩歲的李嵐月長得白白嫩嫩,水靈靈的,已經能說出一些基本的詞匯,知道自己的名字,跟著媽媽說:“小月,跟阿姨問好!
兩個大人聞言都笑了,謝瓊請她們進來,“快進來!
謝瓊注意到楊斐身后還有一個大袋子,她一并拎了進來,謝瓊疑惑問道:“這是什么?”
“沒什么,我家小月這不兩歲多了嗎,之前給買的很多東西都用不了了,我想著你家孩子下個月就生了,這兩天特地整理出來一批,洗干凈送給你們,你放心,都沒怎么用過的,小孩長得快,免得花冤枉錢!
楊斐把女兒放下,打開尼龍袋子,從里面依次掏出來展示,“你看這個搖鈴,聲音多響!”
“這個木質浴盆,也特別好用,一歲以前的孩子用正好,再大一點就完全用不了了。”
“我想著你是裁縫,家里孩子衣服肯定不缺,但鞋不會嫌少,這兩雙鞋都是我跟孩子爸在商場買的,質量都不錯,小月沒下地穿過幾次,你看這鞋底,一點磨損都看不到!
下個月孩子就要生了,什么浴盆,玩具和鞋子之類的,但凡有點責任心的父母早就給孩子買好了,謝瓊忍著怒氣聽她熱情滿滿介紹完,語氣冰冷道:“不好意思,我們是第一個孩子,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不太想給孩子用二手的!
以前生活不富裕,一家人之間衣服傳給小的很正常,趙惟城自己小時候就穿過哥哥的舊衣服,包括親戚朋友之間贈送衣物也很常見,那會兒哪怕是破衣服,也都感恩戴德收下。
為人父母,寧愿苦了自己也不想苦了孩子,何況夫妻倆又不是沒這個條件,趙惟城雖然知道楊斐可能是好心,但聽完心里挺不舒服,更不要提謝瓊了,尋思你這大晚上干嘛呢,找我們尋不痛快來了。
謝瓊這話說得完全不給面子,楊斐愣住了,沒想到這番話是從她嘴里說出來,過去見她都是笑瞇瞇的樣子,她也一直以為他們倆里面謝瓊是更和善的那個。
趙惟城好脾氣解釋道:“謝謝你啊,費心了,這些東西都挺好的,但我們真的用不到,該買的都買好了。”
年幼的李嵐月看到自己熟悉的玩具,拿起搖鈴晃了兩下。
趙惟城又道:“你的心意我們心領了,孩子還小,還是留給小月玩吧!
清脆的鈴聲喚醒了處于呆滯狀態中的楊斐,她低下頭,沉默著把玩具一樣樣放回尼龍袋里,“是我欠考慮了!
等兩人走了,謝瓊緩緩坐下,憋了一肚子火,“什么人。
趙惟城也想不通楊斐今晚來干嘛,如果早一個月來的話他們或許會很感激,偏偏這個關頭,正是臨產前精神緊繃的時候,他們倆關于寶寶的一切都很緊張,既高興又忐忑,生怕出了什么差錯。
趙惟城喂給她一塊蘋果,“吃點蘋果,這次買的蘋果可甜了,不怎么酸!
謝瓊吃了一口,心情緩解了些,表情煩躁道:“煩死了,本來看什么都煩。”
越接近臨產期,謝瓊的情緒就越是不可控,第二天買來的字謎游戲,坐下來沒寫幾頁就耐心不足全撕了,最后站在陽臺吹風冷靜。
上午,她又聞到了昨天一樣的焦味,這回她就沒這么好脾氣了,好奇心也全沒了,罵道:“兩個神經病,不會做飯就別做,糟蹋好好的一塊肉。”
或許是寶寶急著要出來的焦躁心情感染了謝瓊,那幾天就連冰箱的嗡嗡聲都能惹怒她,程獻英過來照顧她,縮著腦袋,不得不用上十萬分小心,干什么都輕手輕腳的,等趙惟城下班一回來,火速開溜,生怕跑慢一點又被罵。
謝瓊有時雖然脾氣彪悍了點,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喜怒無常,暴躁易怒,這下連趙惟城也有預感了,恐怕寶寶真的要提前出生,而且就在這兩天。
趙惟城夜里都不怎么敢睡,一直提著心,這晚睡到后半夜,感受到身旁的謝瓊戳了戳他,趙惟城騰一下坐起來,慌張喊道:“我們去醫院!”
因為寶寶一直在踹她,謝瓊這晚睡得不踏實,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在鼻尖聞到一股煙味瞬間清醒了,她捂住鼻子,喊醒了趙惟城,提醒他:“不是,跟孩子沒關系,就是我們家窗戶外面好像有煙,你聞聞是不是?”
趙惟城吸了吸鼻子,也聞到了一股黑煙味,不禁納悶,“哪來的煙?”
他迅速打開燈站了起來,拉開窗簾一看,在白色燈光照射下,一股黑色的濃煙正迅速向上攀升。
第24章 第 24 章 火災
謝瓊率先反應過來, 艱難從床上坐起來,“是不是一樓著火了?”
濃煙攀升速度非?,一樓著火, 二樓同樣危險重重,而且他們家剛好在上面,趙惟城趕緊給她拿了件外套披上,“我們先下樓, 看看什么情況, 通知消防過來!
謝瓊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了, 穿上衣服趕緊跟著趙惟城出門,趙惟城速度快, 下樓的時候順便敲響了蘇玲家的門,大聲喊道:“快起來快起來, 著火了!”
夫妻倆跑下樓,一眼就看到一絲一絲煙霧從沈廣梅家的門縫里和窗戶縫隙竄出來,平日里這家無論什么時候都拉緊窗簾,此時那遮擋他們視線的黑色棉質窗簾下擺正在燃燒, 已經燒了一半,煙霧中, 趙惟城只能隱約看到一點室內的情況, 客廳的地上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不知道是什么。
趙惟城大驚, 急忙跟謝瓊說:“沒事, 現在火勢不算大,還來得及,你先去打消防電話,打完電話就別過來了, 等會兒人都下來了這邊肯定亂得不行,別撞到你,太危險了!
謝瓊也知道此時不是她逞英雄氣概的時候,抱著肚子往五棟走,那里有電話亭可以撥打救火電話。
趙惟城站在窗前先喊了兩聲沈廣梅和錢團結的名字,沒聽到聲音,他也不敢貿然沖進去,又去喊了住在隔壁的牛萍和趙寶忠,人上了年紀一般睡得都不沉,此時又是深夜,聽到一點動靜立刻就醒了,趙寶忠急匆匆從臥室跑出來,“著火了?”
趙惟城語氣著急,“是,麻煩您趕緊通知管理員,我先上樓喊醒大家。”
說完,不等牛萍和趙寶忠夫妻倆回答,他迅速跑上樓,看到201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只好又去喊蘇玲,瘋狂敲門,“快醒醒,著火了!”
蘇玲睡得正香,還是沒醒,倒是兒子秦德康先聽到了聲音,過來喊媽媽,蘇玲這才反應過來,拉著兒子往門外沖,“哪著火了?”
“一樓!
趙惟城看她醒了,不再多說廢話,一躍跑上三樓,依次喊醒兩家人,樓下動靜太大,這兩家依稀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只是不確定發生了什么,趙惟城一喊,一聽是著火了,立刻清醒了,急忙抱著孩子往下走,許秀云走到半路還想回去拿錢,“不行,我得回去把咱們的保險箱抱下來!
陳家山吼道:“不要命了,現在管那些干什么!快走!”
許秀云哀嚎兩聲,只好跟著下樓,樓梯間的空氣里充斥著濃濃的煙味。
兩家人慌不擇路下了樓,正好撞上從屋里沖出來的錢團結和沈廣梅一家三口,沈廣梅一家聽到了趙惟城和牛萍的喊聲,及時逃了出來,三個人都沒受傷,就是在短時間內吸入了很多濃煙,嗓子疼,坐在地上一直咳嗽,完全說不出話。
陳家山跟著趙惟城上樓去喊還沒下來的人,越往上離得越遠,相對來說不容易聽到聲音。
生死面前,鄰里間的小打小鬧根本不算什么,這時候都想著趕緊救人,人多力量大,沒一會兒,整棟樓的人都下來了,全程不到兩分鐘。
眼下人雖然都安全了,但家里東西都還在,經過這么一遭,大家心里都慌得很,匆匆忙忙跑下來,不少人身上只穿了上下兩件衣服,四月的天,夜里更深露重,冷風一吹,凍得人牙齒打架。
錢團結跟沈廣梅逃出來以后,門就沒關,一團團濃煙從門口冒出來,往上攀升,大家都不敢靠近,離得遠遠的看著。
趙寶忠跟這幫小年輕不一樣,退休前一直在野外一線工作,從事的是重體力勞動,按政策提前退休了,雖然已經退休了好幾年了,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寶刀未老,管理員還沒來,趙寶忠臨時指揮現場工作,“大家別擔心,已經報了火警,消防很快會過來,這時候千萬不能偷著上樓拿東西,人沒事就行,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濃煙吸進身體里可不是開玩笑的!
許秀云的腳收了回來。
謝瓊這邊,此時也走到了位于研究院家屬樓五棟一層的電話亭,這個電話亭只在早七點到晚九點有人,此時是凌晨,窗口緊鎖。
謝瓊知道負責這個電話的就是住在五棟一樓的李阿姨,家就住在旁邊,火勢緊急,她焦急敲響了她家的門,大聲喊道:“李阿姨,快醒醒,失火了!
連喊了幾聲,李二花終于醒了,走出來開門,聽說是13棟失火了,嚇得不輕,急忙拿出鑰匙去開電話亭的門,謝瓊趕緊撥打了火警電話,告訴對面起火的地址。
夜里研究院家屬樓每條大路上基本都會留兩盞路燈,早上六點關閉。
在謝瓊打電話的過程中,李二花也瞧見了十三棟冒起的黑煙,睜大了眼睛,驚呼:“我的天哪,怎么突然著火了!
謝瓊掛了電話,回頭一看,濃煙比剛才她來之前要多了,她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大家都能平安,不要出事。
她沒回去,在李二花的陪同下,站在小區門口等消防過來。
煎熬的幾分鐘過去,遠遠就聽到了消防車尖銳急促的烏拉烏拉警報聲,車速飛快,徑直開進了小區。
消防車來了,謝瓊徹底放心了,深夜里這幾聲烏拉烏拉劃破夜空,整個小區的人都醒了,紛紛下樓,一看是十三棟著火了,趕緊拿上家伙趕過去救火。
李二花的丈夫和兒子也去救火了。
謝瓊在李二花家里坐下,李二花從熱水瓶里給她倒了杯水,看著謝瓊的大肚子,嘆了口氣,“哎喲,你這快生了吧?我估計就這幾天了,怎么家里還出了這個事,真遭罪啊!
“沒吸到煙吧?這吸到了對孩子可不好!
謝瓊看著肚子,心里慶幸,“沒吸到太多,也幸虧這孩子今晚上特鬧騰,我一直沒怎么睡著,煙剛起來就聞到了,我們就趕緊下了樓。”
李二花笑道:“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謝瓊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壓驚,不禁想到了前幾天自己總是在上午的時候聞到從沈廣梅家傳來的焦肉味,那時她以為是他們家在家做飯,沒掌握好火候把肉燒焦了,還譴責自己心態太狹隘,但現在聯想到今天的火災,謝瓊深感這件事絕對沒有這么簡單。
電話亭一共有三部電話,平時除了李二花之外,還有兩個人在這每天輪流值班,工資不高。
什么事都瞞不過李二花,她對小區的事了如指掌,這里無論是談了男女朋友的、升職漲工資的、借錢的、還是請吃飯托人辦事的,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李二花也知道謝瓊和趙惟城,安慰她道:“你也別太擔心,消防車來得快,火很快就能滅掉,到時候咱們小區都幫著修整,過不了多久就能重新住進去了!
謝瓊感激地點點頭,“謝謝李阿姨,今天打擾您休息了!
李二花主動找話題,問道:“孩子起名了嗎?”
謝瓊笑著答:“還沒,想了幾個備選,等出生以后再決定!
李二花說話樸實,夸道:“你們夫妻倆男帥女美,孩子生出來肯定很好看!
謝瓊笑了,“借您吉言!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更深了,聊著聊著,李二花打了個哈欠,她出去看了一眼,發現救火的部隊正在一波波往回趕,她抓住其中一個人,問道:“十三棟的火滅了嗎?”
那人還拿著水桶,笑著說:“滅了!火勢不大,消防車一來,沒一會兒就滅掉了。”
他豎起了大拇指,“消防員真厲害!”
李二花這才放心,回去跟謝瓊說:“火滅了,咱們過去看看!
謝瓊站起來,在李二花的攙扶下,慢悠悠走向十三棟。
此時火災現場圍了一群人,火已經滅了,但墻體被熏黑,其中住在二樓的謝瓊跟趙惟城家尤為嚴重。
除消防外,警察也來了,正在調查火災原因。
大家都不敢上樓,有抱著孩子安慰的,有去警察那問火災原因的,周邊樓層的鄰居也都拿著東西過來,又是送衣服又是倒茶。
趙惟城作為現場最先發現火災的人,正在接受警察詢問,他答道:“其實不是我最先發現著火了,是我妻子,她先聞到了煙味,我們打開窗簾看到濃煙升起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趕緊往下跑!
他們家剛好住在火災的二樓,最先聞到實屬正常,警察進行初步詢問之后就放他走了,接著問下一位。
趙惟城看到謝瓊,急忙走了過來,扶住她的腰,關切詢問:“沒事吧?”
“沒事!
謝瓊搖搖頭,小聲問他:“現在調查怎么樣了?查出什么原因了嗎?”
趙惟城也搖頭,“還沒,正在調查!
屋里正在進行調查的消防員,敏銳察覺到這場火災很奇怪,因為起火點似乎有兩處,在客廳中間位置,有一塊被燒成了黑色焦炭的東西,觸感像是骨頭。
這也是他們請警察過來調查的原因。
起火點對確認火災事故責任來說非常重要,是調查的重中之重。
往往距離起火點近的東西會最先被點燃,燒毀程度也更重,面向起火點的一面燒傷程度也會比背向的一面重,由此就可以初步判斷起火點位置和火勢傳播方向。
警察正在分別詢問錢團結和沈廣梅,沈廣梅的詢問很快結束了,輪到錢團結,警察問道:“你在什么單位工作?”
錢團結聲音嘶啞,“設計院!
警察又問:“請你描述一下案發經過。”
錢團結因吸入了過多煙霧,問話過程中咳嗽不斷,斷斷續續地說:“是這樣的,昨天下午六點下了班以后我就跟往常一樣回家吃飯了,吃完飯看了會兒電視就上床睡覺了,睡到半夜不知道幾點多,聽到外面有人喊著火了,我跟老婆急忙從屋里出來,看到客廳里都是煙,急忙喊醒兒子一起往外跑。”
警察追問道:“那你睡覺的時候沒聽到什么聲音也沒有聞到味道嗎?”
錢團結堅定搖頭:“沒有,我睡得很熟。”
警察注意到他背在身后的雙手,留心多看了兩眼,“你的手怎么了?”
錢團結咳了聲,“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火燒到了!
現場調查仍在進行中,大家迫不及待想回家看看,經過消防員的同意以后,一個接一個上樓回去檢查。
謝瓊跟趙惟城也回到了家里,打開門,屋內充斥著一股煙味,好在睡前家里窗戶都關著了,除了陽臺墻面受損,別的地方倒是還好。
這當然也是多虧了他們發現及時,火沒徹底燒起來。
謝瓊不敢在家里久待,“下樓吧,這空氣得散好幾天味。”
趙惟城道:“這幾天先住媽家里,等這邊修整好了咱們再回來!
謝瓊點頭,“就這么辦吧!
折騰了一夜,天快亮了,謝瓊差不多一晚沒睡,這會兒困得不行,“你今天還去上班嗎?”
“不去了,請假一天!
趙惟城繼續說:“你先下樓,我上樓收拾東西,收拾好了咱們就去爸媽家!
謝瓊在樓下等他回來,也好奇調查進展,隨人群站在102房屋門口,時刻關注著里面的情況。
因兩人是最早發現火災,又及時喊醒樓里其他住戶下樓避災,火災過后,大家紛紛找夫妻倆道謝,謝瓊一一禮貌應了。
楊斐等她身邊沒其他人了才走了過來,“今天的事情真是謝謝你們了,如果沒有你,后果不堪設想!
謝瓊頷首:“應該的!
楊斐話里帶了幾分真心,順勢站在她旁邊,“你家怎么樣?受災嚴重嗎?”
謝瓊輕聲道:“陽臺有點嚴重,別的地方還好,就是暫時肯定不能住人了!
楊斐家在他們家樓上,受災情況類似,“我家陽臺也是這個情況,窗玻璃一摸都是灰!
就在這時,屋里調查的消防員忽然喊了聲,“隊長,你看這個。”
“我在臥室床下面發現的!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他抬出來的這團被褥吸引住了,紅色帶花紋的被褥表面有些許燒焦的痕跡,沒系上,只草草卷在一起,想解開很容易,但一時間誰都不敢冒險展開被褥。
因為那形狀實在太像一個被棉被裹住的兩三歲兒童,就連抱出來的消防員手都在抖。
消防隊長膽子大,蹲下.身繞著仔細看了一圈,又隔著被褥伸手試著戳了兩下,完全摸不著頭腦,吩咐下屬,“先把被子打開,看看里面是什么。”
隊員咽了下口水,在心里給自己壯膽,準備打開。
沈廣梅著急沖了出來,“隊長隊長!
“這就是我們不要的棉被,里面的棉花蓋著不暖和了,準備跟舊衣服裹一起扔了!
這年頭棉花金貴著呢,誰家把不要的棉被放床底下啊,隊長覺得更可疑了,再次厲聲吩咐:“愣著干什么,打開!”
打開的隊員用了點巧勁,看見被子即將展開迅速把手收了回來,慣性使然,里面一個黑糊糊的半身巨像咕嚕嚕滾了出來,滾了幾圈停下后,正面恰好正對著站在門口圍觀的群眾。
整個巨像正面被燒毀嚴重,但依稀能看出是半身人型像,手中托著蓮花,說不好是用什么材質刻的,非常逼真,此時那顆頭,頭型圓潤,眼睛圓溜溜,瞳孔突出,嘴唇緊抿,就這么看著他們。
圍觀的人嚇了一跳,破口大罵:“媽呀,這是什么鬼東西!
“嚇死我了!
謝瓊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這就是蘇玲之前描述的“被搬走的東西”。
第25章 第 25 章 打擊封建迷信
體積這么大, 且形態如此逼真的人型像,可不是現在普通人家里會有的,上了年紀, 有些閱歷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干什么的,多半是在家偷偷搞封建迷信。
沈廣梅臉色煞白,剛安頓好兒子匆匆趕來的錢團結見此情景面色也是一變。
消防隊長轉頭看向夫妻倆,語氣嚴厲質問道:“這是什么?你們家怎么會有這個東西?”
沈廣梅急忙否認, “我不知道啊, 奇了怪了, 這東西怎么會出現在我們家里?我也是第一次見!
說著,她看向錢團結, 問他:“老錢,你見過嗎?”
錢團結搖頭, “沒有!
緊接著他又解釋道:“隊長,我們可都是接受過科學教育的,怎么會相信封建迷信!
消防隊長被夫妻倆這番一唱一和逗笑了,“在你們臥室床底下找到的, 你們倆跟我說不知道?”
沈廣梅腦子轉得快,“那我怎么知道, 在床底下, 一般人又不會看, 打掃也不方便, 而且我們也不是這套房子的第一任房主, 在我們之前,還有兩家曾經在這住過呢。”
抱來被子的消防隊員聽完反駁道:“不對啊,剛才你不是還說這是家里的破被子嗎?”
記性還挺好,沈廣梅恨恨想, 表面卻依然淡定,“認錯了,這個花紋的被子在油田不是一抓一大把嗎?是流行樣式!
她這套拙劣的說辭騙騙普通人還行,可瞞不過已經進行過初步調查的警察的眼睛,“別狡辯了,跟我們去局里走一趟吧!
沈廣梅看著逐漸逼近的警察,明顯慌了,“為什么要把我們帶去警局啊?”
“我們賠錢道歉還不行嗎?火災也沒造成什么人員傷亡。”
負責的警察撇了她一眼,“我們有理由懷疑這不是意外失火,根據刑法規定,人為縱火涉及到刑事犯罪,請你們配合我們調查!
錢團結反問道:“為什么?該問的你們凌晨不是已經問過一遍了嗎?”
警方不想透露太多內容,只說:“還有些細節需要重新確認!
錢團結做出防御姿勢,高聲道:“不行,沒有證據你們不能帶我們走!
證據可不會隨便展示給嫌疑人看,警察說話很謹慎,“先跟我們走一趟吧,放心,沒嫌疑自會放你們回來!
沈廣梅和錢團結猶豫了一會兒,看兩名警察態度堅定,不得不屈服,“好,我跟你們去!
圍觀人群立刻讓出一條路讓他們過去,小聲議論紛紛。
夫妻倆表現很配合,加上縱火嫌疑也沒確定,手上不需要戴手銬。
走出幾步路,其中一個警察忽然問,“不對,還差一個人,你們家不是三個人住嗎?你兒子現在在哪?”
沈廣梅笑得勉強,眼神可憐,“警察同志,孩子就不需要了吧,他還小,又受了傷,嚇得說話都不利索,我們夫妻倆跟你們走一趟就行了!
“十六歲,已經不小了!
警察索性不再問她,直接看向其他同事,“錢俊躍呢?人在哪?”
立刻有人回:“在隔壁101!
火災過后,錢家已經不能住人,牛萍憐惜孩子,暫時先把人帶回了家里照顧,此刻錢俊躍正在101家里吃早飯,看到警察來,臉一白,嚇得筷子都丟了。
面對未成年的孩子,警察態度和善了些,“學生,別害怕,我們就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錢俊躍站了起來,點頭說了聲好,“我跟你們去!
牛萍一路跟著走了出來,看著錢俊躍也被警察帶走,目光難掩擔心,“不會有事吧?怎么連小孩子也查啊!
謝瓊也不知道警方到底查到了什么,但心里清楚不可能無緣無故帶走他們一家人,現在警方手里肯定是掌握了一定的證據,確定了才會帶他們去問話。
她轉頭看向牛萍,“火災沒造成人員傷亡,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牛萍重重嘆了一口氣。
趙惟城拎著行李下樓,正好看到一家三口被帶走,他把自行車推了出來,朝謝瓊走過來。
牛萍看到他手里的行李,心下了然,“也是,現在小區不安定,你還是回婆婆家住一段時間再回來。”
謝瓊坐上車摟住他的腰,趙惟城慢慢往前騎,問她:“他們怎么突然被帶走了?”
“感覺是查到了人為縱火的證據!
謝瓊想到那一幕仍心有余悸,“你不知道我剛剛看到了什么,剛剛消防竟然從沈廣梅家里翻出了一個高約七八十厘米的人形像,這個人像做得特別真實,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攔腰砍斷了,那個截面很平整,這種情況肯定很痛苦,偏偏這個人像表情平靜,手里還托著象征圣潔純凈的蓮花,真的好詭異!
“我小時候也見過佛像,但我見過的這些佛像都是身體完整,體態安詳,表情舒展的,從來沒有像今天在沈廣梅家看到的這樣!
趙惟城想起來了,“是之前蘇玲跟你說的那個?沈廣梅家客廳臺面上放著的物件?”
謝瓊語氣肯定,“我覺得肯定是這個,無論是高度還是寬度都跟蘇玲描述的很吻合!
想到自己家客廳地面下就放著這尊人像,指不定沈廣梅和錢團結祭拜的時候煙就往他們家上面升,趙惟城感覺后脖頸一涼,“你這么一說,我也有點害怕了,他們家為什么在家里放這個!
謝瓊一路上哼歌給自己壯膽,“軍港的夜啊靜悄悄~海浪把戰艦輕輕地搖~年輕的水兵頭枕著波濤~”
夫妻倆來到建設小區家門口的時候,趙學峰剛好吃完飯準備去上班,大清早看到兩人過來,表情意外,“怎么了?”
趙惟城把小區著火的事情簡單跟他說了一遍,“這幾天我們就先回家住!
趙學峰納悶,“好好的怎么突然著火了?”
夫妻倆一臉無奈,“不知道,警方還在調查!
趙學峰說道:“想住幾天都行,吃飯沒?讓你媽再做點!
趙惟城擺擺手,“沒事爸,你先去上班吧!
趙學峰急著上班,看他們都安全也就沒再多問,拎著公文包匆匆騎車離開了。
謝瓊這周臨產,程獻英最近一周都是吃完飯就去他們家,一早聽到門口有兒子兒媳的聲音還以為聽錯了,急忙走了出來,“你們咋來了?我洗完碗就準備去你們家呢!
謝瓊嘆氣,“別去了,我們那棟樓一樓著火了,家里被熏得沒法住人!
程獻英張大了嘴,“?什么情況?怎么就著火了,我昨天晚上才從你們那回來!
“凌晨發生的事故!
趙惟城把行李拎進來,“媽,我們這一周就先在家里住。”
程獻英忍不住好奇,也問起火災原因,謝瓊搖搖頭,徑直往臥室走去,“還在查!
“我困得很,一夜沒睡了,先進屋睡會兒!
孕婦最大,程獻英忙道:“那趕緊睡。”
謝瓊躺在床上,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設,閉上眼就困得睡著了。
程獻英又望向趙惟城,小聲說:“你們吃飯了沒?”
“早上小區的人準備了點粥和包子,吃了一點,不太餓。”
忙碌緊張了一整夜,此時驟然精神松懈下來,困意卷土重來,趙惟城眼皮也越來越重,“媽,我也睡會兒!
程獻英關上門躡手躡腳走了出去,趁著夫妻倆都還在睡,出門打聽情況。
同一時間,錢團結一家三口到達了警局,分別進行審問。
根據警方目前掌握的證據來說,起火點一共有兩處,一處發生在客廳左側,這里的火勢最大,他們在墻上也發現了助燃物的痕跡。
另一處在客廳中間的位置,現場發現的東西經鑒定不是人骨,可能是某種小動物的骨頭,初步判斷此處起火點火勢較小,經過了徹底的燃燒,另外他們在這個位置也檢查出了多次燃燒的痕跡。
第二處起火點處在中間位置,范圍較小,經過錢團結三人對客廳構造的描述,這個位置周邊也沒有其他的易燃物,幾乎造不成范圍如此大的火災。
根據趙惟城的證詞和這棟樓其他住戶的證詞來看,火勢剛起,就先被樓上的謝瓊和趙惟城捕捉到了,他們夫妻倆很快下了樓,這時102房門是關著的,窗戶也完好。
不止牛萍和趙寶忠兩個人,三樓兩戶人家也都證實錢團結一家三口是破門而出,因為門太燙,用了鐵鍬砸開的,這個情況說明火災前門窗功能是正常的,基本排除了陌生人撬門破窗進而進行故意縱火的可能。
因此警方結合消防隊給出的判斷,初步確定造成這場大火的元兇就是來自客廳墻壁這處,兇手在這里潑了助燃物,引發了大火,且兇手很可能就是住在這間房里的三個人。
錢團結和沈廣梅夫妻倆是成年人,心理素質過硬,審問下來沒什么結果。
輪到錢俊躍時,面對警方的詢問,他事先得到了父母的囑托,一開始一言不發,只知道點頭,但當警方問起父母什么時候帶回那尊人像時,他的心理防線很快被擊潰,崩潰大哭,哭著承認:“火是我放的,但我真的不知道火著起來會這么大,我一開始只是想最后把家里那尊蓮花佛像燒了!
在警方的耐心誘導下,錢俊躍終于吐露出一個荒誕又離譜的事情經過,“我半夜起來想上廁所,出來以后,看到客廳里我媽為了供奉蓮花佛像燒死的兔子只剩骨頭,就那么一刻,忽然特別想把佛像毀了,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到底在想什么,按我媽的話說就是鬼附身了,直接去廚房拿了油,潑在佛像上面點燃了!
“我爸媽一向很寶貴這尊蓮花佛像,不讓我輕易靠近,但昨天他們睡得熟,沒發現,等趕過來滅火已經晚了,因為這時候不只是佛像,祭臺上很多東西也被點燃了,很可笑,他們想滅火救蓮花佛像,又覺得潑水會冒犯到蓮花佛,一直站在那想辦法,眼睜睜看著火勢越來越大,聽到了我們樓上那對剛搬來的夫妻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趕緊滅火,這時候居然想的還是佛像,先把佛像藏起來,最后才跑出來逃命!
警方溫柔問道:“那你為什么要燒了呢?”
錢俊躍表情痛苦,“我已經忘了爸媽是什么時候把蓮花佛像請回來的,我媽說是我小時候高燒治不好找了高人特意請回來給我治療的,她經常說佛像能保佑我們一家,我爸的事業能蒸蒸日上一次次化險為夷脫險也是因為家里供養了這尊蓮花佛像,佛氣不能被人看到,不能泄露,否則家里的福氣會被其他人吸走,就不能保佑我們了,所以我們平時進門出門要時刻記著關門,在外面不能多說話,一開口就會泄露蓮花福氣!
“可是我恨這尊蓮花佛,他胃口很大,每個月都要我們向他祭祀很多東西,甚至在每年清明節的前一周,每天都要在中午十二點陽氣最盛的時候,跪拜燒香,在蓮花佛面前放血,燒死一只動物為祭品。”
第26章 第 26 章 生產
得知兒子錢俊躍全都跟警察交代了, 錢團結和沈廣梅夫妻倆自知繼續頑固下去也沒用了,不再執著,警方問什么就答什么, 很快也說出了當天的案件經過。
只是當警察說他們供奉的蓮花佛是邪教害人的東西時,夫妻倆依然不相信,對蓮花佛的神力深信不疑,聽到警方說蓮花佛的壞話, 還嚇得不輕, 說慘了慘了, 以后蓮花佛肯定會降罪于他們。
警察看兩人被邪教荼毒不淺,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只好通知到兩人的單位,讓其進行嚴厲的思想教育, 事情傳到家屬樓,大家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夫妻倆平日總是關著門。
因為錢俊躍是未成年,并非惡意縱火, 且考慮到他是因為父母信仰邪教導致的精神崩潰,最后只懲罰他接受一周的思想教育工作和為期一個月的義務勞動, 主要是去種樹。
火災造成的損失由錢團結和沈廣梅夫妻倆負責, 待評估過后進行賠償, 夫妻倆也挨了處分, 未來三年的獎金和升職全泡湯, 一年內每周都要提交一篇思想檢討文進行深刻反省。
考慮到這件事的影響,平原油田隨即開展了打擊邪教的宣傳活動工作,后勤部過來幫忙修繕墻體,日子很快恢復了正常。
火災之后, 謝瓊住進了婆婆家,剛搬來的第一天,她跟趙惟城都以為孩子在兩天內會出生,誰知道從那以后,孩子反而安靜不少,一直到四月二十二號傍晚才見紅有了發動的跡象。
當晚,謝瓊住進了平原油田第一醫院婦產科,次日清晨艱難生下了一個五斤六兩的女兒,哭聲尖利嘹亮,護士抱過來給她看,小臉紅撲撲皺巴巴的,手腳都很細,像個瘦猴,她看了一眼知道孩子一切健康,徹底放下心,累得睡著了。
凌晨五點推進產房,九點十五分生下女兒,等她睡一覺醒過來外面已經是傍晚,產房里很安靜,順產過后的身體仿佛被大車來回碾過幾遍,一動就開始痛,謝瓊嘶了聲,趙惟城聽到動靜立刻過來扶她,“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謝瓊點頭,趙惟城拿勺子喂了她幾勺溫水,溫水下肚,喉嚨潤舒服了,謝瓊迫不及待開口:“可以了,快把女兒推過來給我看看!
新出生的嬰兒都睡在一個粉色四輪小車里。
趙惟城笑著把睡在一旁的女兒推過來,“在睡覺,我看長得像你。”
安睡在小車里的嬰兒,小臉比謝瓊在產房看到的干凈許多,臉龐和嘴巴也沒那么紅了,謝瓊鼻子一酸,“感覺又跟在產房看到的不一樣了!
趙惟城心疼摸了摸她的臉,溫聲提醒,“別哭,對眼睛不好!
謝瓊吸吸鼻子,忍住想哭的沖動,轉頭又問他,“她吃奶了嗎?”
“喂了兩次奶粉。”
趙惟城想起女兒出生后謝瓊還沒抱過,主動問道:“要不要抱抱她?”
謝瓊語氣不確定,“可以嗎?會不會吵醒她?”
趙惟城道:“當然可以,你是她媽媽啊。”
“沒什么實感。”
謝瓊這才笑了出來,小聲說:“那你抱給我看看!
病房里另外一個產婦和孩子在睡覺,還有一位在產房生產,夫妻倆聲音很小。
趙惟城雖然不是第一次抱女兒了,再抱還是不免緊張,伸出手小心翼翼把一小團抱了出來,送到謝瓊懷里,謝瓊小心抱在懷里,生怕吵醒了她,“你好,我是媽媽呀!
懷里的嬰兒睡得正香,哪怕被挪動了也沒醒。
謝瓊抱著懷里小小的一團,總算有了一點實感,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
趙惟城坐下來削蘋果,低聲道:“家里人來了幾次,病房需要安靜,我怕吵就先讓他們回去了!
“是的,別讓他們來了,人太多了不方便。”
謝瓊渾身疼,躺在病床上,也不樂意讓家人親戚來來回回跟賞景一樣來看她。
夫妻倆正說著話,隔壁床的嬰兒醒了,嚎啕大哭,女人急忙把孩子抱到懷里,“嗷嗷嗷,別哭了,喝奶!
孩子嘬到奶,哭聲很快消停了。
謝瓊聽到哭聲下意識想捂住女兒耳朵,幾秒后又覺得自己想多了,抱了一會兒她手也累了,交給趙惟城又放進了小推車里。
四月里,春雨貴如油。
窗外雨聲漸響,窗玻璃上雨水匯聚成一條,嘩啦啦流下來。
“下雨了啊!
謝瓊想到女兒的名字,“還沒給孩子起名呢,叫什么好?”
之前不知道孩子性別,夫妻倆男女各起了兩個名字,女孩名有潤慈和敏禎這兩個備選。
兩個名字都好聽,風格不一樣,相對來說,趙惟城更喜歡敏禎,禎有吉祥之意,敏即靈活聰敏,他說道:“我覺得敏禎好一點。”
謝瓊也更喜歡敏禎這個名字,“我也覺得這個好,比潤慈多了點機靈感,就是敏禎這個名感覺太過于嚴肅學究了,喊起來沒那么方便,要不我們再起個小名吧!
“今天不是下雨了嗎?就叫春雨吧!
一般小名起得都比較簡單,趙惟城又在嘴邊念了一遍春雨,爽快點頭,“那就叫春雨。”
“大名趙敏禎,小名趙春雨!
謝瓊眼睛閃亮,激動點點頭,初為人母的喜悅過后,人類本能的欲望襲來,算下來,她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方便了,身體一動,疼痛感就會加劇,謝瓊掀開被子,咬牙準備下床,“我想去上廁所!
她特意提醒:“不用尿壺!
太羞恥了,謝瓊真的不想用。
趙惟城見狀也不好勉強,蹲下.身給她穿鞋,產科的廁所在出了病房的盡頭,他們出去以后,病房里只剩女兒了,謝瓊忍不住往最壞的方向想,緊張跟他說:“不行,我們倆都出去了春雨怎么辦?”
非常時刻,怎么小心都不為過,趙惟城道:“我去找護士幫忙!
謝瓊嗯了聲,沒一會兒護士來了,這種情況時有發生,護士早就見怪不怪了,扶著謝瓊去廁所,考慮到她是生產第一天,產后第一次大小便很重要,她也跟著進來了,扶著她上了坑位。
溝槽式廁所,需要人蹲下來才能方便,過去簡單輕松的動作,這時做起來格外痛苦困難,謝瓊臉通紅,表情猙獰,一點點往下蹲,護士不忍,安慰道:“慢一點,不要勉強自己!
“你很厲害了,大多數產婦這時候走動都困難!
謝瓊感覺整個人被從中間劈開了,每往下蹲一點疼痛就加劇一分,在護士的幫助下,她好不容易蹲了下來,又方便不出來,憋紅臉努力了好一會兒才順暢。
等從廁所出來,謝瓊累得一頭汗,躺床上就不想動了,隔壁床的孕婦看她慢慢走著從廁所回來了,不由得感慨,“媽呀,你太能忍了!
謝瓊虛弱笑笑。
晚飯時間,病房里熱鬧起來,因為送飯的家屬來了,不過因為有新生兒在,大家也不敢弄出太大動靜。
程獻英上午來的時候謝瓊在睡覺,她草草看了眼孫女把飯放下就走了,這會兒又用飯盒裝了晚餐送來,“累壞了吧,多吃點,我這次做得很清淡。”
病房不讓一次性進來太多家屬,這回沒讓趙學峰來,讓謝慶平和謝珺來了,謝慶平看著躺在病床上虛弱的女兒,溫聲道:“辛苦了!
謝珺注意力全被外甥女吸引力,手扒著推車,有爸爸的提醒在前,她不敢摸,笑容滿面看了又看,“姐姐,她就是你生的嗎?好神奇啊!
謝瓊臉上洋溢著自豪之情,“是啊,我生的!
程獻英把飯盒拿出來,“先吃點飯!
程獻英有了大兒媳婦孕期坐月子的教訓,又有趙惟城的叮囑,這回做菜謹慎了許多,做的都是營養豐富,容易消化的食物,熱情介紹道:“我做了好幾樣,你看看,有糖水雞蛋,爛面條,還有鯽魚湯。”
“這鯽魚啊,是昨天你爸專門去買的新鮮的魚,我沒放多少鹽,嘗嘗,肯定好喝。”
趙惟城把桌子支起來,依次放在謝瓊面前,遞給她勺子,“想吃那個?”
謝瓊靠在枕頭上緩緩坐起,想喝點熱騰騰的東西,先喝了口湯,湯白味淡,正適合她,她笑道:“好喝。”
程獻英放了心,這才轉頭去看孫女,登時心花怒放,“哎喲,這小臉蛋,長得真俊!
新生命的降生總是讓人惹人歡喜的,謝慶平視線落在小嬰兒身上,忍不住想起了當年謝瓊出生的場景,“這孩子長得像你!
程獻英跟著說:“是吧?我也覺得像小瓊!
她覺得孫女像兒媳婦很好,他們家三個孩子眼睛雖然也不小,但眼睛形狀都像趙學峰,沒那么好看,有點呆,臉盤再寬一點,活像個呆頭鵝。
不像謝瓊,眼尾是翹的,很靈動。
謝慶平關心問道:“給孩子起名了嗎?”
趙惟城也在吃飯,趁機笑著回:“起了,大名叫趙敏禎,聰敏的敏,禎祥的禎,小名叫春雨,春雨貴如油嘛,剛好今天也下雨了!
謝慶平聽完點了點頭,“敏禎,不錯!
什么禎祥的禎啊,程獻英文化有限,聽不懂是哪個針,不過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問,附和道:“好名字!”
謝瓊食欲還行,喝了一碗鯽魚湯,又吃了點爛面條。
他們倆吃完,睡了兩三個小時的趙敏禎也醒了,嗷嗷哭要奶喝,趙惟城急忙泡了奶喂女兒。
三床的孕婦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折騰,終于生下孩子推進了病房,隨她一起進來的還有她的家屬,烏泱泱一群人,瞬間擠滿了病房。
見此情景,程獻英三人也準備走了,謝慶平道:“那我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今天好好休息!
謝瓊笑著點頭,“你們回去慢點!
趙惟城站起來,把家人送到病房門口,程獻英走之前不忘小聲提醒兒子,聲音認真:“你今晚可別睡太沉,現在壞人多,有偷孩子換孩子的,一定要好好盯著,不能讓孩子離開你的視線,知道沒!”
趙惟城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他人一回來,就迅速拉上了他們的簾子,吃飽飯的趙敏禎再次沉沉進入夢鄉,她的下一頓飯在三個小時以后了。
謝瓊睡了一整個下午,現在不太困,看趙惟城眼下鐵青,知道他從昨晚開始沒睡過,接下來夫妻倆肯定要接力照顧孩子,可不能保持疲憊的狀態。
趁這個機會,謝瓊順勢催趙惟城睡覺,“你先睡會兒,睡醒了也有精神,春雨我看著。”
醫院給家屬有一個折疊的陪護床,趙惟城下午開始全憑意志力在支撐,此時已經困得不行了,聽話打開了陪護床躺了上去,另外把睡著女兒的推車放到跟前,對謝瓊說:“那我先睡一會兒!
“有事一定記得喊我。”
謝瓊拿了一本書看,“好,你快睡吧。”
一家三口的第一個夜晚漸漸深了。
第27章 第 27 章 出院回家
三床吵鬧的家屬很快被護士趕了回去, 病房歸于平靜,但也是暫時的。
順產要開了三指以上才能推進產房,在那之前都要在病房硬熬著, 走廊外不斷有人走動,產婦痛苦的叫聲和孩子的哭鬧聲時響時歇。
有謝瓊的承諾在,趙惟城放心睡下了,人累極的狀態, 別的聲音實在打擾不到他的睡眠。
謝瓊這時很清醒, 看了會兒書又給女兒喂了奶, 半夜趙惟城醒了,謝瓊開始睡, 夫妻倆交替照顧孩子,程獻英的話, 兩人都記在了心里,不敢讓女兒離開視線。
剛出生的嬰兒需求簡單,除了吃就是睡,新手父母照顧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一早程獻英過來給他們送早飯, 早飯是豆芽粉絲煎餃和南瓜粥,謝瓊先吃飯, 趙惟城在一旁給孩子換尿布, 程獻英湊過來看,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孫女睜眼, 語氣驚喜道:“哎喲, 眼睛睜開了呀。”
趙惟城給女兒換了幾次尿布手法熟練許多,跟她說:“現在還看不清呢。”
程獻英說:“尿布換好了我拿回去洗!
趙惟城迅速給女兒換好了尿布,重新放回小推車里,“不用, 我自己就洗了,沒幾個!
程獻英眼睛放在孫女身上,不忘問謝瓊,“早飯吃著怎么樣?”
不得不說,這一個月以來,程獻英做的飯菜都不錯,很合胃口,謝瓊笑著點頭,“好吃。”
上午病房里沒什么人,程獻英就多留了半個多小時,出了醫院又回家做飯,趕緊拎了午飯送過來。
午后,醫生又來給謝瓊和孩子檢查了下,對她說:“恢復不錯,明天再檢查一次,沒什么問題的話,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你們提前做好準備!
謝瓊點點頭,等醫生走后,對趙惟城說:“下午你回趟家吧,春雨這邊我來照顧,回去把家里收拾下,順便跟譚阿姨說一聲,明天下午就讓她過來,順便熟悉一下我們家!
趙惟城也正有此意,下午等女兒睡著以后,迅速回了趟家,給譚艷華打電話通知她明天下午三點過來,又把家里徹底打掃了一遍,臨近傍晚才收拾完趕回醫院。
家里經過修繕,基本恢復了原樣,幾乎看不出經歷過火災的痕跡。
趙惟城剛到醫院,程獻英緊接著也到了,由她看著孩子,讓夫妻倆先吃飯,飯吃到一半,病房門打開,方鸝帶著一雙兒女過來看她,趙瑞琦和趙瑞祥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比較害怕來醫院,從進入醫院門口開始就很拘謹,生怕又是媽媽騙人,表面說是來看小嬸嬸生下的小妹妹其實是帶他們來打針,姐弟倆手牽手,跟在媽媽后面,表情警惕。
謝瓊看到是大嫂,放下了筷子,身體慢慢坐直,方鸝見狀連忙說:“是我來得不巧,沒事,你們繼續吃,我就是來看看你和孩子!
“身體怎么樣?還疼嗎?”
她雖然這么說了,謝瓊也不好意思繼續動筷,笑著說:“沒昨天那么疼了,還好。”
等真的看到躺在小床上睡覺的趙敏禎,姐弟倆意識到媽媽沒騙人,齊齊松了一口氣,臉上這才有了笑,一人一邊,好奇圍在小車旁邊,趙瑞祥身高不夠看不到,忍不住踮起腳尖往里看。
小孩子毛手毛腳的,方鸝心里不放心,嘮叨:“小心點,別碰到妹妹!
姐弟倆齊聲回答:“知道了!
方鸝看著擺在方桌上的晚飯,每道菜都用不銹鋼飯盒裝著,南瓜饅頭、玉米排骨湯、清炒小白菜和瘦肉炒萵筍。
打眼一瞧,都是清淡適口的,每一樣都比她懷孕時用心,她心里不禁有些吃味,偷偷瞥了一眼程獻英,心里暗罵,你這不是會做菜嗎?!合著只是不給我做,明晃晃的區別對待。
心里這么想,方鸝可不敢表現出來,月子里的仇能記一輩子,這會兒謝瓊剛生產,身心都是敏感的時候,她又不是傻子,偏偏在這時候找不痛快,到時候恐怕不只是婆婆,連二弟一家也要怨恨上她。
方鸝轉移開視線,從包里拿出禮物,“給孩子買的玩具,一歲前的孩子都能玩,能鍛煉反應能力!
禮物是一副木制的手搖鈴,謝瓊拿在手里,笑道:“我替春雨謝謝伯母。”
方鸝聽到名字愣了下,問道:“起名了。繉殞毦徒写河陠?”
趙惟城回答:“不是,小名叫春雨,大名叫敏禎!
方鸝多問了一句,“哪個真啊?”
趙惟城解釋:“禎祥,禎符,禎泰都是這個禎,礻字旁。”
方鸝頓悟,“這個禎啊,敏禎敏禎,真是個好名字。”
她走到嬰兒床前,仔細端詳,伸出手虛拉了下孩子的被褥,“一看就是美人胚子,長大肯定很好看。”
這么小的孩子其實看不出什么,不過夸獎的話,哪個孩子父母聽了心里都舒坦。
病房不是聊天的地方,兩個孩子吵吵鬧鬧又煩人,方鸝害怕打擾到病房里的人休息,坐了沒一會兒就準備帶著孩子回家,臨走時看到程獻英還在那坐著,咬了咬牙,憤憤不平離開了。
程獻英不是沒看到她那小眼神,心想大兒媳婦小心眼肯定又在心里嘀咕她了,不過她懶得理,計較這些太累,真一條一條算,她還是為老大一家做得更多。
謝瓊第三天上午經過醫生檢查確認正式可以出院,辦完出院手續以后趙惟城去外面打車,程獻英在病房幫她收拾,她還是有點不死心,“你們真不用我幫忙照顧啊?”
謝瓊披上最后一件棉服,扣上扣子,對她說:“媽,不用,我們都跟阿姨商量好了,你要是想春雨可以隨時來看她。”
程獻英遺憾點頭。
趙惟城很快達到了出租車,先讓車停在門口,回來把第一波行李送上車,而后攙扶著謝瓊上車,小小的趙敏禎放在小搖籃里,由程獻英提著。
來時他們是兩個人,出來的時候是一家三口。
謝瓊身體雖然還沒有徹底恢復,但整個人精神還不錯,終于擺脫了之前那種低頭看不到腳的尷尬狀態,她心情愉悅,上了出租車。
出院的日子是星期四,因為是工作日,家屬樓也沒什么人,趙惟城昨天回來過,牛萍和趙寶忠知道他們今天回來,門特意沒關,聽到車聲趕緊走了出來,“回來啦!”
兩位老人視線停在程獻英拎著的小搖籃上面,挪不開了,“這個就是小春雨吧?”
謝瓊笑容溫婉,“是,大名趙敏禎,以后打擾了。”
牛萍笑著說,“不打擾,熱鬧呢!”
趙惟城提前買了喜糖放在口袋里,路上見人就送,他也給兩位老人各送了糖,“還請以后多多關照我們家小春雨!
趙寶忠連連點頭:“那當然!
牛萍道:“不耽誤你們事了,快上去吧!
趙惟城扶著謝瓊慢慢上樓梯,門一開,謝瓊想在屋里到處逛逛,她有半個多月沒回來了,想知道火災之后家里是怎么修整的,還沒走兩步,程獻英咋咋呼呼,著急對她說:“哎呀!你現在不能吹風受涼,別亂動,快進屋躺著休息!
謝瓊感覺自己已經恢復大半了,但心里想著老人的話總歸還是有道理的,女人坐月子是大事,還是聽話去床上躺著,隨便找了本書解悶。
趙敏禎小朋友目前來看是個很乖的孩子,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怎么哭過,醫院回來到家里的路上,也一直在睡覺。
趙惟城進屋洗尿布,程獻英幫著收拾帶回來的行李,剛坐下沒一會兒,家里的門被敲響了,她過去開門,譚艷華背著包站在門口,她事先了解過謝瓊和趙惟城夫妻,知道謝瓊母親早逝,猜測此時會出現在他們家里的肯定是趙惟城媽媽,熱情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您就是獻英大姐吧?第一次見,我叫譚艷華,家住在六號地!
以幾號地來命名也是油田住宅區的特色,譚艷華作為一個有著多年照顧孕婦和孩子經驗的阿姨,非常清楚這個職業跟婆婆容易造成哪些沖突,那簡直是針尖對麥芒,對上了就無法避免會產生沖突,很難相處好。
好在這家婆婆不跟兒子兒媳一起住,只是會偶爾過來,這也讓譚艷華松了一口氣,能夠從容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程獻英第一次見兒子兒媳給孫女請的阿姨,眼睛一瞇,細細打量起來,譚艷華扎著緊實的頭發,方臉,嘴唇略厚,穿著方格襯衫,藍色長褲和平底鞋,精神狀態還不錯,人看著也爽利。
算是勉強通過了第一關,程獻英也朝她伸出手,歡迎她進屋坐下,“你住六號地呀,那你過來一趟怪遠的。”
譚艷華坐下來,“還好,油田的路修得又寬又平,我騎自行車也很熟練了,一路過來很方便。”
趙惟城禮貌給她倒了一杯茶,“喝茶!
謝瓊聽到談話聲,探頭往客廳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沒站起來去看。
程獻英問道:“看你很年輕啊,家里有幾個孩子?”
譚艷華很會把握這個年紀的老人心理,笑著回:“不年輕了,獻英大姐,我今年四十二啦,做了七年阿姨了。”
“家里有兩個男孩,大兒子今年剛參加工作,小兒子在上高中,老大估計過兩年就要結婚了,我這活也不能干了,要幫著照顧自己的孫子孫女了。”
照顧孩子向來是耗心神的工作,程獻英一聽她也有兩個兒子,又做了那么多年阿姨,心里頓時有了幾分同情,“天吶,你也真是不容易。”
譚艷華嘆了一口氣,“哎呀,沒辦法,就是這勞碌命,我沒大姐這么幸運,兒子兒媳都這么有本事,還這么孝順!
這兩句可謂是夸到了程獻英心里去,臉上笑容更深了,聲音激動:“妹子,你聽我說,你的福氣在后面呢,等幾年,孩子們都參加工作了能自己掙錢就好了,到時候保準你比我還幸福!”
譚艷華也笑了,“能有大姐你一半的福氣我就很開心了!”
程獻英一看段位就不如譚艷華,趙惟城不希望兩人關系太親近,及時出聲咳了聲,譚艷華很快會意,喝了一口茶,開口問他:“我現在能去看看寶寶嗎?”
“可以。”
趙惟城站了起來,領著她往臥室走,“大名叫趙敏禎,小名叫春雨,您喊她春雨就行了,孩子比較安靜,剛吃完奶在睡覺!
譚艷華留心聽著他的話,跟著走進臥室,謝瓊急忙坐起來,“譚阿姨!
做這行干久了,譚艷華通過看新手媽媽的狀態也能猜出這家是什么情況,再根據新手媽媽的情況適時切換到不同的工作狀態,一方面能服務更周到全面,一方面也能避免沖突給自己省點心。
這家,很顯然,經濟條件不錯,夫妻感情也很好,丈夫情緒價值給得足,那她只要專心干活,以新手媽媽為主,平日里照顧好媽媽和孩子的日常生活就行了。
除了時不時要面對有些魯莽的婆婆,整體上還算是一個好差事。
第28章 第 28 章 潛臺詞
譚艷華想清楚這些彎彎繞繞后, 也就知道自己接下來在這家該怎么表現了,進臥室后自然把重點放在謝瓊身上,表情關切問起她生產后的情況, 而后才去看趙敏禎,當著夫妻倆的面,又把小春雨夸了一遍。
場面話說得都好聽,謝瓊跟趙惟城也沒當真, 重新跟她說了下未來的工作內容, 包括幾點來、來了以后要做什么、平時洗衣做飯在哪、有什么注意事項等等。
譚艷華一一記下, 當天就留下開始工作了,先熟悉小春雨的一切, 該怎么泡奶粉,奶瓶洗好了放哪, 還有尿布和換洗的衣服在哪。
她經驗豐富,腦子又活絡,活做得利落,該說的說, 不該說的就默默做自己的活,不多看也不好奇雇主的隱私, 暫時收獲了謝瓊和趙惟城的認可, 不過畢竟是照顧女兒的人, 兩人也不敢松懈, 打算再觀察一些時日。
程獻英時不時過來看兩眼, 主要好奇她怎么照顧孫女的,看完回來跟兒子說:“你們倆找的這個阿姨看上去還不錯!
趙惟城看出來了,程獻英那點心眼跟譚艷華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媽有個特點,正義感強,尤其是碰到家庭條件不好,家里孩子多的人,總想著幫一把,譚艷華又能說會道,幾句話就獲得了程獻英的同情。
畢竟是雇傭關系,趙惟城不太想兩個人走太近,依程獻英的性格,熟了說不定會把譚艷華當朋友來處,以后跟他們相處起來就麻煩了,萬一出了什么問題,他們還要另外再找阿姨,耗時耗力,女兒也需要重新適應新的阿姨,對他們來說有弊無利。
趙惟城小聲提醒:“媽,人家在工作呢,你老是去看她干什么,整的好像我們不信任她要監督她干活一樣。”
“這位之前是照顧我同事女兒的阿姨,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可千萬別給我們搞黃了!
程獻英不樂意了,“瞧你說的,你媽我又不是傻子!
趙惟城輕聲叮囑:“反正以后你跟她少接觸,別過問人家的私事,也別說咱家的事情,這都是隱私。”
程獻英嘟囔:“規矩還挺多。”
趙惟城加重語氣特意強調:“在我家就要守我的規矩。”
程獻英不耐煩道:“知道了!
今天畢竟是上班第一天,謝瓊沒讓譚艷華準備晚飯,到六點就讓她回去了,囑托她明天一早七點半到。
因之前火災救人的善行,晚上大家都下了班以后,小區里的鄰居得知他們夫妻生了女兒的消息,陸陸續續拎著禮物過來探望,家里一時間熱鬧起來,考慮到孩子剛出生不便打擾,大家基本上坐下聊兩句就離開了,只有少部分跟謝瓊比較熟的人,會進來看看她和寶寶。
蘇玲坐在床頭看著嬰兒床里的趙敏禎,越看越喜歡,“你家的孩子一看長得就好看,這么小就能看出雙眼皮了,還有這鼻子,以后肯定是高鼻梁!
“看的我也想再生一個女兒,可惜了,現在這政策生不了了!
謝瓊笑,“一個就夠了,再多也照顧不過來!
“我就是想想。”
秦德康從出生到現在基本就是蘇玲照顧的,中間婆婆來了一陣子,也沒照顧太久就走了,她也是嘴上說說,真讓她生,她也不愿意,秦東武工作那么忙,生出來也是她一個人照顧,蘇玲很快轉了話題:“這段時間你不在,咱們小區也挺熱鬧,自從知道沈廣梅家里供奉了那個東西,還放了那么多年,大家都感覺樓里陰森森的,特別害怕,覺得他們夫妻倆在背后肯定沒少詛咒跟他們結仇的人,雖說要相信科學,但擱誰身上誰不怕,夜里都不怎么敢關燈了!
“后來呢?那個東西怎么處理的?”
“聽說埋了,具體埋在哪不知道,當時管理局的人來拉走的時候,錢團結和沈廣梅一邊磕頭一邊哭,嘴里還說著對不起,不知道到底喝了什么迷魂湯,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們倆表情這么豐富。”
“邪教害人,這是受荼毒太深了!
“是啊,誰知道他們在家里供奉這種東西,難怪前幾年咱們小區的野貓一下子全都沒了,現在想想都瘆得慌!
蘇玲回想起來身體一陣抖動,急忙說:“晦氣,不聊這個了,他們現在應該不敢弄了,不僅是石油管理局有人盯著他們,咱們小區的管理員也三天兩頭去他們家談話視察,就算想搞也弄不起來了!
謝瓊心下稍安,“那就好!
兒子一個人在家,蘇玲不放心出來太久,沒聊一會兒就回去了,趙惟城接待完一波又一波的訪客,等到十點多人才徹底走完,他回到臥室,女兒春雨正躺在謝瓊懷里喝奶,趙惟城累癱了,在床上仰面躺下,輕聲道:“看來滿月酒要多辦幾桌了,可能是因為之前火災的事情,這次來了好多人!
謝瓊問他:“你記住是誰了沒?咱們以后要還人情的!
趙惟城想了想,“咱們這棟樓的基本都來了,剩下的大多是咱們倆的同事,臉我都認識,有些不太熟,等會兒我記在筆記本上,再跟客廳的禮品數目對一下,應該就不差誰了!
謝瓊點頭,“趁現在還記著,趕緊記下來吧!
趙惟城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又回客廳去整理禮品去了,謝瓊給女兒喂完奶,放她去睡覺,想到他明天還要上班,自己一個人整理不知道整理到幾點,慢慢從床上起來,到客廳幫他一起整理,一個播報,一個用筆記錄,夫妻倆終于趕在零點前上床睡覺了。
趙敏禎算是好帶的孩子,睡前喂過一次奶,到后半夜再喂一次換個尿布,差不多就能安睡一整晚。
一早,譚艷華早早來到了家里準備謝瓊的早餐,趙惟城看她來了,放心去上班了。
這三個月里,每天吃什么,都由謝瓊決定,她會提前一兩天跟譚艷華說。
譚艷華的手藝不錯,吃完早飯她又睡了一個多小時,醒來神清氣爽,看到女兒睡得正香,她走了出來,廚房里譚艷華正在趁寶寶睡覺的時間給謝瓊準備午飯,看到她說:“睡得好嗎?”
謝瓊伸了個懶腰,“挺好的,我睡覺的時候春雨沒鬧嗎?”
譚艷華給鍋里的豆腐翻了個面,笑著搖頭,“沒有,春雨可乖了,喝飽了奶就睡覺,是我帶過這么多孩子里面最乖的。”
“廚房油煙大,別進來了,半小時后就能開飯了!
謝瓊感慨,請阿姨果然是明智的決定,轉身去洗漱了。
午飯是蔥燒豆腐和清蒸雞。
吃過午飯,譚艷華在廚房收拾,謝瓊在臥室給孩子喂奶,聽到敲門聲,譚艷華急忙洗了手過來開門,看到門口站著一位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小心問道:“您是?”
謝慶平猜出她就是女兒女婿給孫女請的阿姨,輕頷首,溫聲道:“你好,我是謝瓊的父親,過來看看她!
謝瓊出院時他因為工作沒過來,只能趁著中午午休這段時間過來探望。
譚艷華印象中的物探院工作人員,因長期在野外工作,多是皮膚黝黑,頭發須白,蒼老倦怠的模樣,她還想著既然都當上了主任,那肯定老得更快,但沒想到謝瓊的鰥夫父親看上去竟這么年輕,像是粉面書生,她嚇了一跳,忙道:“不好意思,快請進!
謝瓊這時也聽到了父親的聲音,抱著女兒走了出來,表情開心,“爸,你怎么來了?”
謝慶平換了鞋,“離得近,臨時想著過來看看你!
謝瓊驚訝,“周日過來也行的。”
謝慶平仔細觀察女兒的狀態,看她神采奕奕心里稍微放心了一點,關心問道:“怎么樣?身體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謝瓊笑著回:“一切都好!
謝慶平歪頭看著她懷里被包裹著的粉嫩小團子,“看看我外孫女兒。”
“長得像你。”
譚艷華機靈過來倒水,“喝茶。”
謝慶平沖她禮貌點了下頭,小心翼翼從謝瓊懷里接過趙敏禎,又問女兒:“吃飯了嗎?”
“吃過了!
謝瓊反問父親:“你吃了沒?”
謝慶平點頭,“我也是吃完了飯才來的,你們什么時候辦滿月酒?”
謝瓊回答:“具體哪天還沒商量好,不過準備放在周日,那時候人多也熱鬧。”
謝慶平看到外孫女就好像看到了之前小小的大女兒,又是他家里第一個小輩,自然非常重視,心里盤算著滿月酒該準備什么,笑著對謝瓊說:“可以,晚幾天辦滿月酒沒什么,周日正好。”
謝瓊想跟父親聊天,不太想其他人站在旁邊,抬頭看了眼譚艷華,譚艷華立刻會意,轉身去廚房繼續忙活了。
謝瓊關心妹妹,問道:“小珺在家還好嗎?”
謝慶平低聲道:“昨天嚷嚷著要過來看你,我想她放學后過來時間太晚了,就沒讓她來,這周日再讓她來!
謝瓊主動說:“嗯,讓她來吧,我在家也無聊!
謝慶平爽快答應,“行,那她肯定開心,本來這幾天就在家天天跟我念叨著當小姨了。”
謝瓊已經能想象到妹妹在家歡欣鼓舞的樣子,臉上多了一絲笑容,父女倆聊了十多分鐘,謝慶平下午還有工作,不能多待,又匆匆離開了。
譚艷華在廚房偷偷打量謝慶平,一時間驚為天人,心里想到一個人,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收拾好廚房迅速回來,在擦桌子的時候旁敲側擊問謝瓊,“那是你爸爸呀?看著好年輕,第一眼看到我還以為是你哥哥!
這句話挺像幾年前鄰居問他們姐弟三個要不要找個媽媽的潛在臺詞,謝瓊喝茶的手一僵,笑容牽強,“那不至于,你這眼神不好啊,我爸臉上皺紋挺明顯。”
第29章 第 29 章 滿月宴
譚艷華自嘲, “是嘛,我眼神好像確實沒以前好了!
謝瓊沒再接話,轉身進了臥室, 看著在嬰兒床里睡覺的女兒,心里涌上一絲不妙的感覺,譚艷華該不會有什么別的想法吧?!
謝家祖籍在南方的港口城市,氣候濕潤, 謝慶平和王慧芳夫妻倆皮膚都白, 天生的曬不黑, 加上謝慶平習慣戴著眼鏡,連年在野外奔波身體又胖不起來, 體形瘦削,看著確實顯年輕。
不過謝瓊說的也是實話, 父親年齡不小,過完年就46歲了,再年輕也不可能當她哥哥,謝慶平結婚晚, 大學畢業分配到西北搞勘探,工作穩定后跟母親王慧芳結了婚, 到24歲才有了她。
王慧芳去世時, 謝慶平36歲, 正值壯年, 因他是西北油田調過來的, 在平原油田物探院也頗受重用,算得上事業有成,油田人在相親市場非常吃得開,所以即使是家里還有三個需要人照顧的未成年孩子, 上門想拉線介紹的媒人依然絡繹不絕,話里話外都勸他為了孩子著想趕緊給孩子們找個媽。
謝瓊那時也害怕父親另娶,一方面不想有陌生的女人占據媽媽的位置,她和謝琰還好,對媽媽有印象,已經形成了基本的人生觀,可謝珺太小了,無論是出于拉攏難易度還是情感道德考慮,新媽媽肯定最先照顧最小的孩子,時間長了,產生感情,那樣謝珺過不了幾年恐怕就忘掉他們媽媽只知道新媽媽了,這是她不想看到的。
另外一方面謝瓊也擔心新媽媽到來會導致她和謝琰跟父親離心,她從小就很懂事,因為喜歡看書,想得也多,不論早晚,新媽媽到來肯定要生個自己的孩子,家里三個孩子都不是自己的,沒有哪個女人會那么大度愿意照顧三個沒有血緣的孩子,要想站穩腳跟,肯定想再生一個,剛開始不生,過幾年也是要生的。
謝瓊不敢賭新媽媽的品性如何,但清楚枕邊風的威力。
到那時,人家是甜甜蜜蜜的一家三口,嬌妻幼子和三個不親近的拖油瓶,哪個男人能做到不偏心?
不過令謝瓊意外的是,父親并沒再娶的打算,謝慶平那條路走不通,媒人便時常來做他們姐弟三人的心理工作,說話含蓄點的,會先關心詢問下他們三人的生活,而后再假惺惺說起有個新媽媽的好處,哄謝珺跟謝慶平要媽媽;直白點的,大大方方說趁現在謝慶平還年輕,再娶容易,抓住機會。
謝瓊這么多年對這些話術已經聽厭煩了,譚艷華的話瞬間讓她又警惕起來想到這里,她不免多看了譚艷華幾眼,譚艷華淡定自若接受她的打量,接下來老老實實做事,一整個下午除了跟她聊了幾句天氣,沒再問過別的。
油田找阿姨不容易,再找一個還要重新磨合,謝瓊暫時不想把人想得太壞,可她又不得不多想,謝瓊萬萬不能接受家里有一個使心眼玩弄心機的人在。
傍晚,趙惟城下班回來,譚艷華做好晚餐也準備下班了,走之前跟夫妻倆說,“晚飯都做好了,明天早上我會七點半準時過來!
趙惟城點頭,“辛苦了!
譚艷華關上門離開了,謝瓊在客廳坐著,一直沒關注這邊的動靜,待聽到關門聲才轉頭看了眼,沉思的表情落入趙惟城眼中,他坐了過來,“怎么了?”
謝瓊搖頭:“沒事,可能是我多想了。”
趙惟城撓她,“多想什么?說嘛!
謝瓊被他撓得忍不住咯咯笑了幾聲,閃身躲避,“別撓了,跟你說!
趙惟城這才收了手,表情認真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中午我爸趁著午休來看我和春雨,當時譚阿姨也在,一般來說倒完茶就該走了,可她還在一旁站著,看到我不滿才走去廚房,我爸走了她還當著我的面夸我爸好年輕!
謝瓊一臉驚愕,“不知道你能不能懂,可能這話在別人耳朵里聽著就是一句夸獎,但我聽著真的很別扭。”
趙惟城點頭表示理解,“我懂,細想確實有點奇怪,我們再觀察觀察吧,不能只因為這件事就換人。”
油田阿姨數量有限,自有一個小圈子,平時有什么消息傳得很快,今天嚴格來說,是譚艷華第一天上班,人無完人,難免會犯錯,就因為這點捕風捉影的小事辭退她,實在沒道理,恐怕以后會說他們心思狹隘故意污蔑。
謝瓊甩開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站了起來,“算了,先吃飯吧,再不吃要涼了。”
趙惟城去廚房拿了筷子回來,“嗯,我這段時間也再看看別的阿姨!
謝瓊夾了一筷涼拌蘿卜,問他:“對了,教材書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趙惟城回道:“上回跟我說書買到一半了,我估計現在已經差不多買好了,就差給我們寄件了。”
謝瓊想到這件事心里又高興起來,“我就等著這批書了!
夫妻倆吃完飯,趙惟城想起之前答應謝琰的話,打算把這幾天給女兒拍的照片沖洗出來,明天送到郵局寄給他,給女兒洗完澡以后進了側臥,在他的小辦公桌上沖洗照片。
又是新的一天,因夜里小春雨鬧覺,兩人都沒睡好,趙惟城打著哈欠匆匆趕去上班,謝瓊又補了會覺,譚艷華跟昨日一樣,照顧寶寶,準備午餐,等趙惟城下班后再離開。
一連過了兩天,周日上午謝珺自己騎著自行車找到了姐姐家,迫不及待沖到嬰兒床前,盯著里面的小小嬰兒,忍不住托腮感嘆:“姐姐,她好小啊。”
謝瓊笑道:“我們出生還不到一周呢,當然小了!
謝珺輕輕摸了摸小春雨的手,好奇問道:“她每天睡多久啊?”
謝瓊笑,“能睡很久,每天除了吃就是睡,90%的時間都在睡。”
謝珺哇了聲,“真好啊,我也想過這種日子!
謝瓊無奈,忍不住多嘮叨幾句,“你還這么小,怎么就想著過這種日子了,這時候該想著好好學習努力奮斗考大學啊,過完今年暑假就高三了,這時候不努力什么時候努力!
“啊啊啊啊啊……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謝珺捂住耳朵,站起來想逃,急忙跟她說:“姐,我想喝果汁!
謝瓊長嘆一口氣,“去吧,冰箱里有,隨便拿!
趙惟城出門采購去了,廚房里譚艷華正在做午飯。
謝珺興沖沖跑到客廳打開冰箱,從里面拿出一大瓶果汁放到客廳桌上,來到廚房找喝果汁的杯子,譚艷華主動給她拿了個玻璃杯,“用這個!
謝珺笑著接過,“謝謝阿姨。”
她自來熟,倒完果汁又端著杯子溜來了廚房看譚艷華切菜,“阿姨,今年午飯吃什么?”
譚艷華一道道菜給她介紹:“今天午飯啊,三菜一湯,有糖醋排骨,清炒空心菜,豆腐鴨血和番茄蛋湯。”
謝珺笑嘻嘻道:“期待,阿姨你廚藝真好!
譚艷華開口問道:“你多大了?在上學嗎?”
謝珺笑容洋溢:“我啊,今年16歲了,讀高二。”
譚艷華又問:“那你學習肯定也很好吧?姐姐姐夫都是大學生,你絕對不會差。”
謝珺撓撓頭,倒也不謙虛,“還行,班級第一拿不到,前五還是穩的,阿姨,我跟你說,我們家就沒學習差的,我爸以前生活那么困難都能考上大學,我們總不能越活越回去吧!
譚艷華表現配合,跟著笑,“也是!
謝珺喝完半杯果汁,不再跟她閑聊,又回了臥室,這會兒小春雨醒了,她在謝瓊指導下,小心抱著小外甥女在陽臺散步。
日子一天天流逝,很快到了趙敏禎的滿月宴,已經滿月的趙敏禎性漸漸顯露出活潑的一面,笑聲清脆,開始注意到爸爸媽媽手里的玩具。
趙敏禎的滿月宴,定在她滿月的這個周日,5月25日,趙雪峰當天盤下了一個小國營食堂的飯桌,請大家吃飯。
眼看滿月酒宴會上客人陸陸續續來齊了,譚艷華等的人還沒來,她不禁心焦,四處張望,跟謝瓊說了聲去趟廁所,借機溜了出去,站在門口等。
譚美華姍姍來遲,穿著及膝小長裙,腳上蹬著細跟小皮鞋,表情瞧著沒半點遲到的愧疚,臉上也沒笑。
譚艷華氣急,一掌打了過去,“你給誰擺臉色呢,再給我扭捏一個試試!”
這一巴掌打過來,譚美華躲閃中差點扭到腳,站穩后不悅喊了聲,“姐!你打我干嘛。”
“別喊我姐!
來來往往都是人,譚艷華急忙拽著她往一旁走,一邊走一邊罵:“你要不是我親妹妹我都不愿意給你介紹,等會兒去見了就知道了,人長得可年輕了,說是三十來歲都有人信。”
譚美華眉頭皺起,“姐,不好吧,聽說他家里有三個孩子呢,我再怎么說也沒生過孩子!
譚艷華比她想得透徹,譚美華就勝在年輕漂亮,別的單拎出來還真沒什么出挑的地方,毫不留情怒斥道:“你這丫頭眼皮子怎么這么淺呢,三個孩子怎么了,不然這么好的條件也輪不到咱們啊,你傻呀,人家可是物探院的主任,八級工,基礎工資加獎金一年算下來兩千多塊,就算是退休了工資也不少的,再說他大女兒已經出嫁了,小女兒早晚也要嫁人,家里就剩個兒子,兒子過幾年肯定也要娶妻生子,到時候總不能跟他一起住,兒女都有自己的家庭了,哪還顧得上他這個老頭子,結婚了這些不都是你的,還愁拿捏不了?”
“男人五十還猛如虎呢,何況他還不到五十,聽我的,你再給他生一個都沒問題,到時候保準他死心塌地依著你。”
第30章 第 30 章 詭計
滿月宴上來的人多, 譚艷華作為謝瓊家里雇用的阿姨,如果想帶著小兒子過來吃飯尚且還能理解,但要她堂而皇之把三十二歲的妹妹帶出來給大家見肯定是不合禮數的, 她也想到了這一層,事先把妹妹安排在一樓沒被預定的散桌,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門口來來往往的賓客,能提前讓譚美華看一下謝慶平如何, 等她看過了, 她再尋機會帶妹妹在謝慶平面前露個臉。
只要在人面前露過臉, 那么以后在別處“偶遇”到,就是緣分了。
譚艷華話說得直白, 但也不是獨裁專斷的人,譚美華不想嫁, 她總不能把人綁著送去,當然她有自信,只要妹妹見了謝慶平,絕對說不出不嫁的話, 這也是她態度強硬要把譚美華拉來的原因。
譚艷華最后囑咐她:“你就在這坐著,想吃什么自己點, 慢點吃, 等會兒人來了肯定會從這個大門過, 記著, 他身高175左右, 短發方臉,人很瘦,戴著棕色眼鏡框的,戴眼鏡的人不多, 你認準這個絕對沒錯!
“吃飯的時候我會找機會讓你們接觸!
“還有,你少給我流里流氣的,我冒著沒工作的風險幫你介紹可不是讓你今天胡來的!
譚美華抬手捋了捋額角的碎發,“曉得了。”
譚艷華念叨了句冤家,這才放心離開。
此時的食堂后廚,程獻英和一眾好姐們正在按照來參宴的賓客人數準備回禮,每人給一個給小竹籃,竹籃里裝著6個紅雞蛋,2個大喜餅和一個裝著5元錢的紅包。
喜餅是在店里按照孩子滿月的的標準事先訂購的,造型可愛,個大味香。
紅雞蛋則是早上程獻英用一味叫蘇木的中藥染成的,蘇木有活血化瘀,消腫止痛的功效,在水里一煮就水就變紅了,這時候把雞蛋放進去泡,中間翻個面,再等一個多小時,雞蛋殼就變紅了,不僅好看,聞著還有一股淡淡的藥香。
程獻英最后對每個籃子進行檢查,“數量都對吧?別少給了。”
張翠翠道:“哎呀,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少不了一點,你就放心好了!
譚艷華匆匆趕回來,推開門進入小包間,這是專為謝瓊和趙敏禎準備的包間,避免旁人過來打擾,這會兒除了謝瓊和趙敏禎,還有方鸝和趙瑞琦。
滿月宴這種場合,說是給孩子辦的,更像是成年人之間的交際。
謝瓊給女兒換了件應景的紅色連體服,這會兒小春雨醒著,她抱著女兒看窗外的風景。
譚艷華急忙走近,伸出手想從謝瓊手中接過趙敏禎,“我來抱吧。”
謝瓊躲開了,“不用,我來抱!
她又道:“譚阿姨,等會兒開席你直接隨大家入座吃飯就行了,春雨這邊我會照顧,人一多可能就顧不上你了,我們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時候才能回家,你這邊吃完飯就回家吧,早點下班!
譚艷華表情謙卑,笑著說:“這怎么好意思,我還是留下照顧春雨吧,你也好專心吃飯,免得她哭了要喝奶又或者尿了拉了要換尿布。”
謝瓊語氣堅決,“沒事,我能照顧的,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算下來你也照顧春雨一個多月了,一直沒請假遲到過,辛苦了,今天就早點回家休息。”
譚艷華本來還想著一會兒跟謝瓊同桌吃飯,畢竟她是照顧趙敏禎的阿姨,于情于理都該跟今天的宴會主角坐一起,到時她再故作“偶然”讓譚美華適時出現,借機推出來介紹下名姓,在眾人面前尤其是謝慶平露個臉,以后再見面也不會太突兀。
誰知謝瓊根本不打算讓她同桌,譚艷華聽完謝瓊的話差點咬碎一口牙,想再堅持下可謝瓊幾乎把她后路全堵死了,說再多都沒用了。
譚艷華只好點頭,“好,依你!
說完這句話,她機靈從房間里退了出來。
方鸝見人走了,這才跟謝瓊說:“你這阿姨看著挺會來事。”
謝瓊故作不解:“嗯?”
方鸝面露鄙夷,“瞧著做事挺利索,但說話時滴水不漏,挑不出什么錯,應該很善于揣摩人心,心思估計挺重的,這樣的角色適合干管理!
謝瓊驚訝,“厲害啊。”
方鸝聽出她話中有話,轉頭看了過來,低聲問道:“怎么了?用著不舒服?”
謝瓊產假還剩五十多天,她誠實開口:“有點,就是暫時還沒找到其他合適的阿姨。”
“現在合適的阿姨太難找了,這個星期我們私下也偷偷見了幾個,聊下來都不合適!
“馬上放暑假了,現在確實不好找,慢慢來吧,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壞事,畢竟是以后要長期照顧春雨的人,還是要多考察,慎重決定!
方鸝又說:“實在不行就先讓媽幫你們照顧一陣子,雖然我倆經常鬧矛盾,但不得不說,她之前照顧瑞琦照顧得挺好!
謝瓊嘆氣,“我們也沒想到會看走眼,其實她之前跟我們聊的時候表現挺好的。”
方鸝笑了兩聲,“她多大你們多大,十多年的飯不是白吃的,何況你跟惟城從小就在油田長大,吃穿不愁,接觸的也都是油田人,心思難免單純了些。”
謝瓊把女兒放回小推車睡覺,吃驚地指著自己,“我嗎?我還單純?”
方鸝肯定點頭,謝瓊自嘲笑笑,“行吧,這事確實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滿月宴賓客陸續到達,時不時有人來敲門想看看今天的主角,看到在睡覺,聲音體貼放低了幾個調,“哎呦,我這就是小敏禎吧,長得真可愛啊!
譚美華坐在大廳一角,托著下巴百無聊賴看著向一個地方涌去的賓客,眼睛看到上方的紅色橫幅,一字一字讀了出來,“祝孫女趙敏禎滿月!健康成長,幸福綿長!”
譚美華搖了搖頭:“哎,這人比人真的氣死人啊,我結婚的場面都沒這個叫什么敏禎的小孩滿月宴氣派,還是個女孩,搞這么大的滿月宴至于嗎?”
她郁悶喝了一口水,看到一旁的服務員一直盯著她看,不耐煩喊道:“行了,別看了,我這就點菜!
譚美華掃了眼墻上貼著的菜單,選了個最便宜的,“給我來碗蔥油拌面!
服務員撇撇嘴,“8毛5!
譚美華瞪他,“你們搶錢啊?蔥油拌面就敢收8毛5。”
服務員早就看她不順眼,坐那不點菜還占一個整桌,聽她說的是方言,不是普通話,心里也有了計較,當即怒道:“我們這是國營食堂,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愛吃不吃,不吃趕緊走,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譚美華想到姐姐的話,只能忍了,“那就蔥油拌面吧。”
“稍等。”
服務員記在筆記本上,轉身走了。
譚美華一邊聽話盯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一邊嘟嘟囔囔不停:“這平原油田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一碗簡單的蔥油拌面都要8毛5,服務態度還這么差勁,在我們那8毛5都能點豆角肉絲拌面了!
“戴棕色眼鏡的人呢?怎么還沒來!
正說著,門口又停了一輛自行車,從車上下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頭發扎成雙側麻花辮的小姑娘,懷里抱著一個大禮物盒,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身后的男人,身高臉型還有眼鏡都對上了!
譚美華激動站了起來,眼神貪婪,目不轉晴看著,乖乖,她姐說得沒錯,這男人真不像快五十的人,沒一點莽夫氣,身材也不像中年男人那么胖,淡藍色襯衫加黑長褲,瞧著干練又不失溫和,看上去比她那個三十一就早死的丈夫還年輕,最主要的是,他身上那股溫文爾雅讀書人的氣質,簡直太迷人了。
謝珺抱著禮物走入大廳,“爸,快點啊!
謝慶平誒了聲,停好自行車急忙跟上,父女倆很快消失在視線里。
譚美華呆呆坐下,服務員把面端到她面前,例行出聲提醒,“您的面好了,請慢用!
不愧是她親姐啊,果然沒虧待她,再一想謝慶平每個月快兩百的工資和嫁入油田后的各種福利,譚美華喜不自勝,腦海里已經開始想象雙麻花辮女孩喊自己媽媽,橫幅上寫著的叫趙敏禎的小孩喊自己外婆的場景了,綻開笑顏,“謝謝啊!”
服務員聽了這句謝謝跟見了鬼一樣,快速逃開了。
對未來有了希望,譚美華吃面也有干勁了,嚼了幾口,她發現這面也挺好吃,勁道入味,吃得更快了,吃完她擦干凈嘴,又掏出小鏡子對鏡照了照,用手把嘴唇使勁揉紅了些。
鏡子里的人,淡眉杏眼,小臉蛋高鼻梁,確實算一個小美人,譚美華對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她從小就被人夸長得美,成年后憑借美貌嫁給了第一任丈夫,丈夫在他們當地的造紙廠當宣傳干事,可惜命不好,天生體弱,沒幾年就去世了,丈夫一走,婆家也趕她離開了。
聽說油田工資高,哪怕擺攤也能掙錢,譚美華果斷來了這里投奔親姐。
譚艷華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了她旁邊,“聽著,計劃有變,先介紹再偶遇這條路已經行不通了,你自己主動出擊吧,過了今天你下回再想逮到他就說不準了!
譚美華愣了,“怎么主動?”
譚艷華揉揉她頭發,“傻丫頭,這還用我教你?你最擅長什么都忘了?”
譚美華眨眨眼睛,瞬間懂了,譚艷華看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說,“我先走了,剩下的你自己把握吧,姐姐只能幫你到這里!
隔壁大廳,時間到十一點,放了串鞭炮,在響亮的鞭炮聲中,這場滿月宴也正式開始了。
謝瓊這桌就在這個獨立的包間,她本來不想辦滿月宴,覺得給一個月的寶寶辦這個太隆重了,孩子太小,很折騰,家人之間簡單聚一下慶祝下就可以了。
后來聽程獻英說當年給趙瑞琦和趙瑞祥都辦過,他們家就一個孩子,按道理也該辦,而且趙敏禎出生后,不管是他們小區,還是相熟的親戚好友都送了出生禮,有些連紅包都給了,送的禮價值不輕,不辦場滿月宴答謝怎么都說不過去。
謝瓊只好答應,但依她的要求,不大辦,省去了好幾個繁瑣的流程,放完鞭炮就開席。
謝瓊這桌坐著妹妹謝珺、方鸝和一雙兒女、趙弘敏和五歲的兒子、梅棲元的妻子李荷、段斌家的家屬、張翠翠以及她的兒媳。
筷子分下來,張翠翠忍不住問:“惟城呢?怎么感覺有一會兒沒見到他人了!
趙弘敏哈哈大笑,指著近處背對著她們站著的男人,“張嬸,怎么見不到,那邊那個不就是,你都被拍了好幾張照片了!在大廳里來來回回走來走去,一直拿著相機在那拍拍拍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