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看向趙惟城,梁志偉此舉無形中把他拉進了自己的陣營,但趙惟城可不敢事情沒查清楚就這么妄下判斷,尤其梁志偉瞧著根本不像是找輪胎漏氣的兇手,更像是以此泄憤,兩家估計積怨已久。
趙惟城可不想摻和進這趟渾水,當即裝傻:“我這下班剛回來,什么都不知道呢。”
“好,你也聽著,順便大家伙也都聽著,我是怎么抓住這小兔崽子的。”
梁志偉自認手里有充足的證據,挺直了腰桿,大聲說道:“大人之間的仇我就不說了,反正我跟三樓這家說不到一起去,天天吆五喝六擺什么大城市資本主義的派頭,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會冤枉人小的也喜歡背地使壞。”
“昨晚上我跟這小孩在樓梯間碰到了,我人大方,想著大人之間的恩怨跟小孩沒關系,不跟孩子一般見識,主動跟他打招呼,嘿,這小孩不理我就算了,還轉頭呲我,然后今天早上我自行車輪胎就被人放了氣,下了班回來還瞅見這小孩鬼鬼祟祟在樓梯間躲著不知道干啥。”
“當時可不止我一個人看到了,一樓的俊躍放學回來也看到了,有他作證。”
“俊躍,你說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沈廣梅偷偷扯了下兒子的袖子,對他搖了搖頭,錢俊躍無視母親的提醒,誠實道:“我剛才回來確實看到了天澤躲在樓梯間。”
梁志偉表情更得意了,“大家評評理,這孩子可疑不可疑?”
他這么一說,陳天澤嫌疑陡增,圍觀群眾大多認同了梁志偉的話,畢竟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調皮搗蛋簡直是天性,惹點小禍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給自行車放氣這種小惡作劇確實像七八歲的小孩會做的事。
于是漸漸就開始出現了幫陳天澤說話的人,其中便有住在四樓的舒茜,她家里也有個上小學的男孩,心地善良幫忙說了幾句:“孩子還小,難免犯點錯,反正也沒出什么事,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別跟孩子計較。”
蘇玲也道:“是啊,秀云你領點水果看看這兩家,道個歉這事就過了。”
許秀云本來是堅定相信自己兒子的,但她沒想到還有躲樓梯間這一遭,她心里后悔,想到自己在家確實經常罵501一家,覺得這家窮酸心眼小,不讓孩子跟他們多接觸,耳濡目染,兒子恐怕也討厭上了,做出這種事不奇怪。
許秀云平時最要面子,穿衣打扮是這棟樓里最流行的,喜歡享受別人眼里艷羨的目光,哪經歷過這種受辱的場面,一時間又氣又怒,當著眾人的面她不表態也說不過去,只好拿兒子出氣,伸手就在陳天澤背上來了一掌,“小小年紀不學好!我讓你使壞!”
陳天澤被打了也不哭,抿著嘴不說話,倒是妹妹陳天美被嚇得嗷嗷大哭。
調查要嚴謹,同時也需要完整的證據鏈來佐證,趙惟城聽完梁志偉的話只覺得處處是漏洞,主觀傾向性太強了,開口道:“你這算什么證據,你說陳天澤跟你有仇所以放了你自行車的氣,但我跟他可沒什么接觸,平時也沒說過話,為什么我的自行車輪胎也沒氣了呢?”
梁志偉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解釋道:“順手就放了唄,可能是咱倆車離得近,先拿你的試試手。”
趙惟城道:“你這就屬于主觀臆斷了,說白了,完全沒什么實質性證據。”
梁志偉怒了,“那你說誰放的?”
趙惟城想起早上謝瓊跟他說102客廳的墻跟樓梯間是同一面,看到站在一旁的沈廣梅,開口問她:“早上您有聽到樓梯間有什么異常的聲音嗎?一般情況下輪胎放氣肯定有聲音傳出來。”
沈廣梅語氣堅定:“不知道,我什么都沒聽到。”
許秀云經過他這么一分析也覺得事情不對勁,自己可能是冤枉兒子了,難得放下身段好聲好氣央求沈廣梅:“您再仔細回想回想,樓梯間這么多自行車擠在一起,稍微碰一下都不可能沒聲音的,怎么會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你這是什么意思?說我說謊啊?我又不是保衛科的,怎么著?我們家住在樓梯間旁邊就要不吃不喝幫你們盯著自行車啊?”
一墻之隔,受苦的只有他們家,沈廣梅對此早就有了怨氣,“每天無論早上還是晚上,這樓梯間各種各樣的聲音就沒停過,這棟樓里有起得早的有起得晚的,還有幾個喪良心的,推自行車就推自行車唄,顯著你們了,非得按幾下車鈴,我還嫌吵呢。”
“在樓梯間放好車還不走,在那聊天的也給我滾蛋!二樓的蘇玲,就說你呢,你平時話夠多了,跟個蒼蠅一樣,整棟樓都少不了你嚶嚶嚶到處亂飛,話已經這么多了就別在樓梯間說了!四樓的靳鴻博,你是不是肺有什么毛病,天天咳得跟雷一樣!講點衛生吧,不要隨地吐痰!最后最后還有三樓的李明遠,你想把你媽接過來就接,別在樓梯間瞞著你老婆嘀嘀咕咕!”
沈廣梅平時見到大家幾乎不說話,這還是第一次說這么多,直接把大家都聽愣了,面面相覷。
謝瓊回來正巧趕上沈廣梅正在說這一番義憤填膺的話,她回來路上突然嘴饞想吃烤鴨,臨時掉頭去買了烤鴨回來,這才到家晚了。
她還納悶樓梯間地上為什么總有濃痰,沈廣梅這么一說全明白了。
趙惟城朝她走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說。”
被點名的幾個人,蘇玲臉通紅,想反駁又想起她罵自己的話,忍了忍沒說話。
靳鴻博下意識想咳嗽,捂住嘴緩緩咳了出來。
李明遠還沒回來,楊斐想到丈夫最近的異常,心里有了盤算。
梁志偉不滿話題被轉移,重新提起:“兇手呢?”
可惜大家已經不再關注這件事,想到自己也曾在樓梯間說過什么話,生怕沈廣梅再一個個給他們曝出來,慢慢散開了。
沈廣梅拉著兒子進屋,咣一聲關上門。
沒了圍觀的人群,許秀云有了信心面對梁志偉,氣勢洶洶問他:“事情都沒調查清楚你憑什么說是我們家孩子干的,給孩子道歉!”
梁志偉仍然認為是陳天澤干的,強硬反駁:“你孩子也擺脫不了嫌疑啊,要是我早一點回來看清他躲在樓梯間干什么就好了,便宜你們了。”
“等著吧,我一定會找到更多的證據。”
撂下戰詞,梁志偉轉身上了樓。
許秀云氣得牙癢癢,心想你看我以后怎么整你,但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她牽著兒女的手過來跟趙惟城道謝,“剛才真是謝謝你了,我剛剛一時糊涂差點冤枉孩子。”
陳天澤睜著大眼睛看著他,欲言又止。
趙惟城笑著說:“應該的。”
他轉頭看向陳天澤,好奇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不過你剛剛躲在樓梯間是準備干什么?”
陳天澤撓撓頭,“其實也是惡作劇啦,我是準備等妹妹下樓以后嚇她。”
許秀云當著夫妻倆的面不好意思教訓兒子,一把扯到懷里低聲威脅:“你等我回家。”
說完又一秒換上了笑容,對著謝瓊笑盈盈問道:“聽說你是裁縫?我在服裝設計方面頗有心得,咱們倆以后以后可以交流交流經驗。”
謝瓊點頭,欣然應允:“歡迎。”
她手里拿著剛買的用紙包著的烤鴨,熱騰騰,香氣濃郁撲鼻,陳天美口水直流,忍不住舔了舔嘴,魂都被勾沒了,饞得往謝瓊那走了幾步。
別說女兒了,就連許秀云聞到這味嘴也饞了,趕忙把女兒抱了起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去家里拜訪。”
看著他們上了樓,謝瓊跟趙惟城也不再耽誤,把自行車停好踩著樓梯慢慢往家走,趙惟城問她:“我記得你不喜歡吃烤鴨啊?之前覺得味腥。”
謝瓊心里也奇怪,“不知道,回來的路上突然特別想吃,怎么都控制不住。”
把烤鴨放到桌上,她迫不及待問道:“不過樓下怎么回事?”
“內容太多,先吃飯,吃飯的時候我慢慢跟你說。”
趙惟城先去洗了手,從廚房拿了盤子和筷子過來,把烤鴨皮、鴨架、蔥段和黃瓜依次裝進盤子里,謝瓊聞到味急忙拉開椅子坐下,先拿了根鴨架,“真香!”
趙惟城一五一十把剛才樓下發生的一切全告訴她,說完又補充道:“感覺兩家早就有仇,又經過這次的事情,恐怕不會輕易過去了。”
“肯定啊,估計還有的鬧,兩家看上去都不服輸。”
一個在三樓一個在五樓,都在他們樓上,謝瓊樂觀地想,這應該不會波及到他們,一邊吃一邊問他:“不過到底是誰放了我們自行車輪胎的氣啊?”
趙惟城表情遺憾,“這個我也不知道,有一點我很疑惑,最開始錢俊躍在接受梁志偉詢問的時候,沈廣梅扯了下他袖子,后來我問的時候我也在看著她,感覺她不像是完全不知道的樣子,肯定瞞著什么沒說,到后來整個事態被她徹底攪渾了,沒法再問下去,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按理說沈廣梅跟這里面的人沒有什么利害關系啊,她沒必要幫忙瞞著。”
謝瓊來了興趣,眼睛亮晶晶的,“不會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內情吧?”
趙惟城本來猜想可能跟錢俊躍有關,一細想又覺得不可能,因此更加摸不清沈廣梅此舉的意義,勸她:“有什么內情也不可能告訴我們,咱們還是別管了。”
謝瓊想想也是,“還是吃烤鴨吧。”
夜深人靜,就在整棟樓的人都在睡夢中時,一個黑影悄悄出現在樓梯口,躡手躡腳走到在501門口,扔下手里的兩大袋垃圾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