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這聲音只是偶爾出現。那時，他尚且能分清什么是“現實”，什么是“幻覺”。
不過，糟糕的是。
如今隨著他精神狀態愈發變差，他愈加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聽腦中那個秦西閣的聲音。
他當然也很好奇，自己所愛的“秦西閣”明明就在眼前，自己為什么還會患得患失，甚至“幻想”出一個他來？
然而，當他詢問現實中的“秦西閣”時，對方溫柔地告訴他，這都是因為大婚在即，他太過緊張，才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秦西閣”要他保證，無論另一個那一個聲音說什么，他都不要回答，因為那個秦西閣，其實并不存在。
他還告訴他，這樣的日子不會持續太久，只要他們成婚之后，日子漸漸穩定下來，那聲音自然而然便會消失。
只消看看對方的眼睛，賀子楓便相信了這套說辭。
是啊，“秦西閣”沒理由騙他。
*
或許是被什么事情絆住了腳，今日“秦西閣”已離開了大半日的光景，還未回來。
賀子楓仍端坐在蒲團上打坐，神色平靜。
然而他的識海內——
[簡直一派胡言！]
這是賀子楓的聲音，
[你說你才是真的秦西閣，那你拿什么證明？]
方才，腦中那秦西閣教會了他在識海中對話的方法。
這人告訴賀子楓，自己才是真正的秦西閣，而外邊那個，是賀子楓的心魔。
賀子楓覺得這很荒謬。
他在妖界已經待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了。
各色妖族也見了不少。
那些記憶都如此鮮活。
周圍的一切真實與否，難道他自己還不清楚么？
況且，這人只是一道聲音，連實實在在的身體也不存在。
若論心魔，怎么看，也是這莫名出現的聲音嫌疑更大。
賀子楓要他證明。
那聲音倒是一下子哽住了。
[這......]
秦西閣停頓半晌，就在賀子楓以為對方已經知難而退的時候，他才終于出聲：
[若論對你的了解，那心魔知道的東西，比我多得多。]
[可是無論你相信與否，我必須告訴你。]
[那心魔已經與千面魔君融為一體，他趁我救你入鎮妖塔失去意識之際，入侵了你的識海。]
[你如今所處的地方，乃是他為你量身打造的幻象！]
[千面魔君的身體早就在鎮妖塔內被煉化，如今他日日以你的靈力為食，已經實力大增。]
[他最終的目的，便是奪得你的軀殼！]
賀子楓顯然不愿意相信這一切，他下意識否定道：
[不！不可能！]
千面魔君是誰？賀子楓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
況且，“秦西閣”怎么可能是魔族？！
不可能的！
恰在此時，“現實”中的“秦西閣”推門而入。
“子楓，我回來了。”
腦中的秦西閣還在說話：
[記住！你千萬不要再與他對視！那魔頭的瞳術十分厲害，能操縱人心！]
[它的力量會在十日后達到頂峰！屆時，它便會動手！]
十日之后，便是封后典禮之后。
賀子楓并未向這聲音提及過封后典禮之事，難道對方所言......是真的？！
“秦西閣”走近，溫溫柔柔地將賀子楓拉入懷中，是幽怨中帶著撒嬌的語氣：
“被討厭的東西纏住了，忙活了一天。”
腦中那個秦西閣的聲音時斷時續：
[彼時，他便會將你的神魂與靈力吞噬殆盡。]
“現實”的“秦西閣”埋在賀子楓發間，深吸兩口：
“我好想你啊。”
“你今天也有在想我嗎？”
他一邊把玩著賀子楓的頭發，一邊絮絮叨叨地講著今日妖界發生的趣事。
腦中的秦西閣也并未停止他的勸說：
[你必須在第十日之前，親手殺死他！]
[否則——]
兩個秦西閣的聲音聲線雖然一致，然而一道溫柔，一道嚴肅。
談及的東西完全南轅北轍。
他們的聲音不斷交疊、重合，從他的腦子里、耳朵里傳來。
這種混亂的撕裂感讓他快要精神分裂，賀子楓的神經如同一根繃緊的絲線。
他終于受不了了，如同困獸般憤怒地嘶吼出聲：
“閉嘴！”
攬住賀子楓的“秦西閣”動作一頓，雙手輕輕捧起他憤怒的臉，金色的蛇瞳望進他眼底。
[若你下不了手，我————]
如同被掐斷的無線電訊號，腦中那道聲音瞬間消失。
賀子楓粗喘著氣，臉上仍余怒未消。
“秦西閣”安撫般地，從他的眼瞼一直吻到嘴角。
“子楓，是因為我說得太多，所以生氣了嗎？”
“還是因為等了我一天？嗯？”
“別生氣了，好嗎？”
“我給你看個東西！”
“秦西閣”的臉帶上笑意，他從儲物空間拿出東西。
是兩套大紅色的衣服。
“這是我們的喜服，你快看看，喜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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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喜歡，我再安排他們改。”
賀子楓沒有看那喜服，也不答話，他掙出“秦西閣”的懷抱躺到床上，翻身背對著對方。
他很累，莫名其妙地累。
“秦西閣”順勢躺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子完全包裹住他。
他溫熱的手掌摩挲著賀子楓的肩膀：
“子楓，是因為大婚在即，太緊張了么？”
“還是又聽到那聲音了？”
“秦西閣”突然語調急切，
“你沒有回應他吧？”
賀子楓聞言，身子一僵，低聲道：
“沒有。”
“大約只是有些焦慮吧。”
他撒了謊。
對方聲音放松下來：
“沒關系。”
“別著急，”他親親賀子楓的肩膀，“會好起來的。”
“我們成婚之后，一切都會好的。”
賀子楓沒有再答話。
室內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黑暗中，“秦西閣”的聲音忽然有些喑啞，就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賀子楓回答完對方，已然困極，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有一雙手在上下摸索著自己的身體。
仿佛對這具身體愛不釋手。
不過處在半夢半醒中間，他對這觸碰幾乎沒有任何抵抗。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后頸貼上一片柔軟的溫熱，是對方的嘴唇。
“抱歉，子楓。”
身后傳來一聲滿足的喟嘆，
“好像，真有些舍不得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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