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尾聲
是年六月
“很高興能夠達成此次合作,沈女士。”合同簽訂后,負責(zé)人熱情的款待了沈清辭,握手又道:“如果之后您還需要購買船只,依舊選擇了我們,我們必將以最優(yōu)惠的價格給到您。”
買下船只后,沈清辭又請人將船身重新刷了一遍漆,并用不同顏色的油漆,為船只取了一個名字。
沈清辭將漆刷遞給了張寰,張寰愣了愣,“要我取嗎?”
“對。”沈清辭點頭,“取什么都可以。”
張寰思考了片刻,沾著紅色油漆,走上梯子,在船的側(cè)身寫下了兩個大字。
“卷耳。”沈清辭抬頭看著船身上的字,隨后將張寰扶下梯子。
“出海是遠行,海上風(fēng)險難測,家眷獨守空房,必然有無盡的擔(dān)憂。”張寰解釋道,“思念使人愁苦,牽掛也使人,更畏懼死亡。”
“我們?nèi)绱伺εc勇敢,難道不是因為心中有所牽掛。”
“帶著牽掛遠行,便能更加愛護自己,因為面對家中盼望的人,有心之人,怎舍得她失望與落空,怎舍得她…”張寰抬頭看著沈清辭,“獨身一人。”
沈清辭聽懂了張寰的意思,這首詩,也勾起了她的回憶,死亡前的悲傷與無奈。
她抬頭看著船身上兩個顯眼的大字,“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隨后側(cè)頭與張寰對視,“我明白了。”
幾個月后,船只順利開回南海,但與此同時,朝廷發(fā)生了巨大的動蕩。
1908年11月14日,正值盛年,一向身體健朗的皇帝,在瀛臺涵元殿忽然駕崩。
消息傳出后,朝野震驚,然而作為帝國實際掌權(quán)者的皇太后,此時也已病入膏肓。
——京城·西苑·福昌殿——
在一座陰暗的宮殿內(nèi),黃昏的暮光隨著殿門被打開而照入。
鋪滿褥子的龍床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老邁的女人,她正是這個腐朽帝國的真正掌權(quán)人。
龍床周圍圍著十幾個宮女太監(jiān)在侍奉,御醫(yī)跪候在一旁,隨時等候救治。
隨著殿門的打開,皇太后抬起枯瘦如柴,毫無生機的手,侍奉的人被一一屏退,就連榻上的舶來貓也被抱走。
幾個軍機大臣,與內(nèi)務(wù)府大臣,慌張入殿,跪拜叩首道:“皇太后。”
她睜開眼,看著親信的臣子,開口道:“皇帝駕崩了。”
群臣面面相覷,他們明白皇太后的意思,于是請命道:“大行皇帝無嗣,還請皇后裁定嗣君人選。”
皇太后將目光瞥向群臣之首,位臨自己最近的一個大臣身上,他的官袍繡著親王的四爪龍,“醇親王。”
大行皇帝的異母弟弟醇親王,跪爬著上前,“臣在。”
皇太后指著醇親王,“就按之前的決定吧,由你的長子,繼承嗣位,并由你來…攝政。”
“嗻。”群臣叩首,遵照執(zhí)行。
她躺在床上,聽著窗前擺鐘的聲音,黃昏的光透過窗戶入殿,殿內(nèi)一片死寂。
而她,也預(yù)感大限將至,于是除了囑咐大行皇帝的喪事完,也一同向這群軍機大臣叮囑了自己的后事,“予預(yù)感不久于人世,大行皇帝大事辦妥,速為予料理后事。”
群臣驚愕,因為前不久,內(nèi)務(wù)府剛剛替皇太后辦了一場壽禮。
“太后洪福齊天,必定萬壽無疆。”醇親王開口道。
皇太后瞅了群臣一眼,于是揮了揮手,只留下了醇親王。
“醇親王。”
隨著皇太后的叫喚,生性懦弱的醇親王爬到龍床前,抬起頭哭道:“太后。”
“皇帝駕崩,按照祖制,應(yīng)該由你來繼承嗣位。”皇太后說道。
“臣生性愚鈍,難以擔(dān)當(dāng)國君之責(zé),還請?zhí)罄^續(xù)攝政,以佑大清,國泰民安。”醇親王叩首道。
聽到這里,皇太后眼角處的淚珠順著臉上的皺紋緩緩落下,一陣寒風(fēng)略過,卷滅了福昌殿內(nèi)點燃的長生燈。
生機迅速流失,就連行動都變得極為困難,盡管對權(quán)力仍然貪戀,可當(dāng)生命走到盡頭時,她的貪婪也只能化作不甘與無力,死神降臨,她能做的,也只是聽命于天。
“已經(jīng)做不到了。”皇太后閉上眼睛,哀嘆道。
與此同時,過繼給大行皇帝的,醇親王的長子也被乳母抱進了宮中,在太監(jiān)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福昌殿。
只有三歲的孩童,扎著小辮子,穿著玄色的馬褂,跨進殿內(nèi),看到父親后,欣喜若狂的跑上前,“阿瑪。”
而那榻上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皇太后,看著年幼的孩童,生機盎然,羨慕不已。
“快,來拜見皇祖母。”醇親王拉著兒子給皇太后叩首。
年幼的孩子,站在父親身側(cè),呆呆的望向床頭。
皇太后吃力的伸出手,孩子看著床邊伸向自己的手,看著布滿皺紋的手指上戴著漂亮的護甲,于是伸出了自己稚嫩的小手,緊緊握住了手指。
她將之當(dāng)做是權(quán)力的交接,“多么年輕的生命,這個國家,從此,是你們的了。”
然而她不會知道這場權(quán)力的交接,也宣告了國家的徹底衰敗,她的離世,也宣告著專制政治的落幕,與民主政治的開啟。
“皇太后。”醇親王滿含淚水,盡管眼神哀傷,但是心底卻盼望著死亡的早些來臨,“您一定能好起來的。”
作為大行皇帝的親弟弟,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卻只是以攝政王的身份接管國家,而這個統(tǒng)治了大清帝國長達數(shù)十年的女人,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
她知道那淚水并非出自真心,但此刻她已經(jīng)不想再追究這些,她向醇親王揮了揮手,“去準(zhǔn)備吧。”
“皇帝的喪事,新帝的登基典禮。”
“嗻。”
1908年冬,11月14日大清光緒皇帝駕崩,過繼異母弟,醇親王長子為嗣,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
次日,11月15日,太皇太后駕崩于西苑儀鸞殿。
——廣州——
皇帝與皇太后相繼駕崩,國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全國,令原本就殘敗不堪的政府,更加動蕩。
接到密電的張仁君,黯然神傷,他明白,苦苦支撐的帝國,即將坍塌,江邊的風(fēng)極大,京城距此千里之遙,哭聲滿皇城,而這里,生活仍然如舊。
忽然港口傳來一聲鳴笛聲,外來的船只入鏡,在審查過后駛?cè)肓私叺母劭凇?br />
“大人,有一條新的船入鏡。”一名警察將一份手續(xù)遞到張仁君的桌前。
張仁君合起電報,看著下屬遞來的手續(xù),上面還蓋著自己的章,眼里卻高興不起來,“她們回來了。”
沈宅
沈念打開大門,替身側(cè)的年輕女子將行李箱提入屋內(nèi)。
女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門口,仰頭張望,兩只手緊攥著腹前的衣裙,“姐姐…”
“不用這樣拘謹(jǐn)。”沈念將她拉了進來,并拿出了一雙新的毛絨拖鞋,“來把鞋換上。”
來到陌生的環(huán)境,并且是原雇主的家中,平時舞臺上自然大方的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姐姐,我…”
“你來之前,我已經(jīng)和媽媽打過招呼了,你就住我隔壁那個房間,早就給你收拾好了。”沈念說道,說罷,還親自替她換鞋。
“我自己來就好。”她慌慌張張的阻止著。
沈念將她帶進客廳,將行李箱暫先放在了樓梯口。
“喝咖啡嗎?”沈念轉(zhuǎn)而又問道。
她本想拒絕,但看著沈念等待答案的眼神,于是點了點頭。
“你先坐一會兒。”沈念拉著她坐下,她看著沙發(fā)旁擺放的相框,里面是兩個女子靠在一起,看起來極為親密的照片,“這是二小姐嗎?”她問道。
“對,是清辭和張總督的千金。”沈念回道。
她先是驚訝的瞪著雙眼,舞廳那一幕的記憶浮現(xiàn),于是又不覺意外,問道:“她們在一起了?”
沈念聽后一愣,她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她,隨后將一杯咖啡端到她的跟前,“可以這么說吧。”
“你怎么會知道?”沈念好奇的追問道。
“感覺到的。”她回道,“那天晚上十三行的火,我看到了馬背上的張小姐,她的神色很慌張,好像在害怕著什么。”
“當(dāng)時你們都在找二小姐,我想,她也是吧。”
“是。”沈念道,“清辭是她救出來的。”
“舍命相救,這樣的情誼,即使是真正的夫妻,也不見得有。”她道。
“不過,張總督竟然會愿意嗎?還有您的母親。”她又問道。
“母親從來不干涉我們選擇。”沈念回道,“至于張總督,也不知道清辭那丫頭用了什么法子讓人家同意的。”
“像張總督那樣的人,在廣東只手遮天,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動他吧。”她看著相冊,眼里充滿了羨慕。
站在餐臺前的沈念回過頭,她看著在舞廳工作,曾一直周旋在權(quán)貴們之間的女子,年紀(jì)不大,卻格外的成熟,“你說得不錯。”
就在沈念的話音剛剛落下,屋外便想起了嘈雜的聲音,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
“看來家里有人呢。”沈清辭牽著張寰,摘下頭頂?shù)拿弊诱f道。
女子聽到門口的動靜,也從沙發(fā)上坐起,沈念放下手中的杯子,激動的跑了出去。
“清辭。”
第122章 尾聲(一)
◎沈清辭:“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聽到聲音的沈清辭抬起頭,便看見沈念從宅子里跑了出來。
“姐姐。”沈清辭拉著張寰的手喊道。
“真的是你。”沈念喜出望外道,“不是說十二月才能回來嗎?”
“這次行程很順利,就提前了。”沈清辭回道。
沈念幫忙提著行李,很快她們就注意到了另外一個跟隨沈念出來的年輕女孩。
對沈清辭而言,有些眼熟,見到目光投來,便走上前向二人打了招呼,“二小姐,張小姐。”聲音有些靦腆,略微羞澀。
“這是茉莉,你們見過的,上次的舞會上。”沈念向二人解釋道,“十三行那邊的商業(yè)街焚毀得太嚴(yán)重,她沒了去處,我就把她接到家里來了。”
沈清辭點了點頭,“十三行的話,我們也應(yīng)該要這樣做,而且家里也能熱鬧一些。”
“外面風(fēng)大,先回屋吧。”沈念與茉莉一同幫著二人將行李拿回了家中。
桌上還擺著一家人年夜的團圓照,“今天入鏡下船的時候,看到街上全都掛著白綾,這是為何?”沈清辭坐下問道。
沈念便拿了一份報紙,“你自己看。”
沈清辭疑惑的接過,報紙上刊登著國喪的消息,她大為震驚道:“皇帝與太后怎么…幾乎是同時駕崩的?”
“是,消息傳到廣州時,民眾也很震驚,皇帝如此年輕,且沒有子嗣,先皇太后一步駕崩。”沈念道,“所以有人猜測,皇帝的死,或許與皇太后有關(guān)。”
“這種話可不能胡說。”一直旁聽的張寰提醒道,“即使心里明白,也不能說出口,朝廷再怎么衰敗,官府依舊在的。”
“是是是。”沈念連忙應(yīng)道。
“那這樣說,現(xiàn)在是醇親王當(dāng)政,一個三歲的稚子,執(zhí)掌了殘敗衰微的朝廷嗎。”沈清辭看著手中的報紙,火災(zāi)過后,對于政治有了一份天然的敏銳與十足的經(jīng)驗,“朝廷,延續(xù)不了多久了。”
“不管朝廷如何,現(xiàn)在的時局可是越來越混亂了。”沈念說道。
“姑姑什么時候回來?”沈清辭問道。
“母親今天去了香港,這陣子應(yīng)該不會回來。”沈念回道,“不知道你今日會回來呢。”
“無妨,一會兒我還要陪阿蘅回一趟張宅。”沈清辭說道。
沈念點了點頭,她坐到張寰的身側(cè),親切的問道:“怎么樣,這次的旅程,雖然說大多時間都應(yīng)該是在海上過的,不過晚上的景色很美,她應(yīng)該有帶你去看吧,就是船上的生活有些枯燥。”
張寰點了點頭,“能跟清辭一起出去,本身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令我受益匪淺,也是第一次從書本以外了解到西方的各個國家,增長了不少見識。”
“海上的夜景很美。”張寰又道,“我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夜空,還是和愛人一起。”
“哎呀呀,聽起來,我都要羨慕了。”沈念說道,“那邊有歌劇,你們?nèi)タ戳藳]?”她又問道。
“下船的那天晚上,剛好劇院有一場演出。”張寰點頭。
“我先去放行李,你們聊。”沈清辭拍了拍張寰的手背,起身說道。
“去吧去吧。”沈念揮了揮手。
“我來幫您。”坐在沈念旁邊插不上話的茉莉也起身道。
“沒關(guān)系,東西不多,我可以的。”沈清辭道。
“我剛到沈家,也能做一些事情。”茉莉說道,隨后便主動幫忙提著行李箱上了樓。
沈清辭的房間,還和年初時離開一樣,干凈整潔,似乎每天都有人來打掃。
桌上擺著相框,是房間主人的合影,和樓下的略微不同,也許是因為放在房間里的緣故,所以看起來要更加的親密,二人的關(guān)系,也毋庸置疑。
沈清辭將行李放下,茉莉看著桌上的黑白相片,眼睛里在思考著什么。
“怎么了?”沈清辭見她遲遲不走,于是問道。
“您和張小姐的關(guān)系,看起來非常要好。”茉莉回過頭說道。
“當(dāng)然,”沈清辭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雖然沒有把話說透,但她的意思表達已經(jīng)很清晰了。
茉莉有些驚訝沈清辭的話,還有剛剛在樓下張寰對她直白的稱呼,這個家中的氛圍似乎不需要刻意去遮掩什么。
她看著沈清辭,眼里竟生出了一絲羨慕,“最重要的人。”
沈清辭看著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從那天舞會過后,沈念便經(jīng)常跑到舞廳去,“你對姐姐來說,也非常的重要。”她說道。
“這不一樣。”茉莉走出房門說道。
“怎么不一樣。”沈清辭看著她的背影說道,“姐姐只是看起來大大咧咧的。”
“但她不會隨隨便便就把人帶回家。”沈清辭又道,“有些話,她也只是難以言表。”
茉莉轉(zhuǎn)過身,“您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您當(dāng)然可以這樣說,但是我…”她低下頭,眼里閃過一絲膽怯與退縮。
“這不屬于是誰的特權(quán)。”沈清辭道,“不需要被賦予。”
“姐姐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你也很清楚,不是嗎?”沈清辭道。
“這不是做出了選擇就可以的。”茉莉回道。
“為什么不可以呢。”沈清辭反問,“如果你心里也有想,它就不應(yīng)該存疑。”
茉莉抬起頭,“您和她是姐妹的關(guān)系,是這家商行的主人,您的張小姐,是總督大人的千金,這樣的關(guān)系,不存在著巨大的差異,自然可以說出這些話來,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dān)。”
“你們當(dāng)然不用在意,因為你們本就處于高位,名利,金錢,地位都已擁有,又怎么知道我們這種人的所思所想呢。”她紅著眼睛道。
沈清辭停頓著思考了片刻,“原來你在顧慮這個。”
“你覺得這些東西很重要嗎,重要到,勝過了你對她的喜歡。”她沒有去解釋什么,只是用了一句問話。
茉莉聽到后,眼神呆滯,她未曾想過,但顯然當(dāng)問出時,答案已存于心。
“我想你應(yīng)該去和念姐姐好好談一次話。”沈清辭又道,“這要比你一個人在內(nèi)心唱獨角戲要好,它會解開你很多疑惑,有時候,也許你認為的,只是你認為的。”
“兩個人相處,不光要聽自己的心聲,也應(yīng)該要聽一聽對方的心聲才是。”
“你有權(quán)力,處置自己的選擇,但是沒有權(quán)力代替別人做選擇。”
沈清辭看著茉莉,“我知道有些事和處境,是無法感同身受的,有一些話,我想我還是要說給你聽。”
“身外之物,是很多人可以獲取的,唯有人,我們眼中的人,這世間只有一個,是不可被替代的,絕無僅有。”
“拋開這一切,我們最大的區(qū)別就是,我是我,你是你而已,除了自己,任何人的否定都不可作數(shù)。”
說罷,沈清辭便出門下了樓,走下樓梯時,張寰的視線在她身上盯了一會兒。
“時候不早了。”沈清辭走到張寰跟前。
“車停在家里的院子里面。”沈念起身將桌上的鑰匙給了沈清辭。
“我們從英國帶了一點東西回來,我給你放在房間的書桌上了。”沈清辭走到門口,提醒姐姐道。
“行。”
張寰與沈念打了聲招呼便跟著沈清辭離開了沈宅。
上車后,她看著沈清辭,“你們剛剛在樓上,是不是說話了?時間有點久呢。”
沈清辭點了點頭,“她看著你和我的照片,停頓了很久,所以我才多問了幾句。”
“我看出來了。”張寰道,“那種無法言說的感情,是桌上的照片給了她希望吧。”
“也許是。”沈清辭道,“身份地位差,很難讓人不畏懼啊。”
“尤其是在面臨一些事情上,無能為力之時,因為情感而苦苦支撐的內(nèi)心,真的會在一瞬間潰散。”
“會讓人變得,愈發(fā)的憎恨自己。”
張寰側(cè)過頭,她知道沈清辭在說什么,那樣的無力之感,也曾在她身上出現(xiàn)過,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卻始終無法觸碰,“如果是這樣,我們每個人守好自己的界限,做好自己的事情,是否就可以少很多的煩惱。”
“可是對于感情,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同時她又嘆道,“一段緊密的關(guān)系,不就是要突破邊界,如果無法心靈相通,融合在一起,那么不過只是一段時光的消磨而已。”
“正因為艱難,才會越發(fā)的難能可貴。”
聊天的功夫,車子已經(jīng)來到了張宅門口,沈清辭先行下了車,開門的時候,她拉著張寰的手,二人擁抱了一會兒,“好啦,我之所以多說了幾句,是因為血濃于水,但是這種事情,應(yīng)當(dāng)由她們自己去解決才是。”
“外力始終解決不了內(nèi)因。”沈清辭又道,隨后拉起張寰的手,“我們回家。”
張寰離家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宅中的下人見到后,眼里還透著驚訝。
“小姐。”聽到消息的丫鬟,從內(nèi)院趕了出來,并撲到張寰懷里抽泣道,“您終于回來了。”
“您走了一年,一點消息都沒有。”丫鬟摸著眼淚道。
“出了一趟遠門,這不是回來了嗎,瞧把你傷心的。”張寰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淚,“爹爹還沒回嗎?”
丫鬟搖了搖頭,“最近發(fā)生了很多事,老爺比從前更忙了,經(jīng)常是好長時間都見不到人,上次回來,頭發(fā)都白了好多,人也憔悴了。”
張寰長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箱子交給了一旁的管家,“這是清辭從西洋給爹爹帶回來的,到時候還勞煩您轉(zhuǎn)交給他。”
“小姐不在家留宿嗎?”管家接過箱子問道。
張寰搖了搖頭,“既然父親不在,就等改日,父親回來的時候吧。”
“是。”
第123章 尾聲(二)
◎沈璐◎
1910年,廣州
暮春三月,廣州江邊,一艘巨大的貨輪上擠滿了來自各地的商人,他們都要依托于腳下這艘船的主人,將工廠中的貨物銷往海外。
公司成立的剪彩儀式上,站在中間的,并不是眾人攀談的沈氏當(dāng)家人,而是與她相伴的另一位女性。
清廷已經(jīng)徹底衰微,官府的威望也在不斷下降,而兩廣總督張仁君,靠著在當(dāng)?shù)氐恼兣c威望,還算受百姓尊重。
但現(xiàn)在的時局已經(jīng)完全不受他所掌控,沈清辭完成了對他的承諾,南方的土地上,多出了曾被朝廷拆除的鐵路,但變故卻接踵而至,新的執(zhí)政者收受賄賂,對張仁君下達了新的調(diào)令,而將兩廣總督一職,授予了行賄者。
在一聲聲歡呼與喝彩中,紅色的綢緞被剪開,商人們紛紛上前道賀。
貨輪的船艙內(nèi),張仁君站在窗邊,看著春風(fēng)泛起的江面,眼里充滿了不舍。
“你將公司設(shè)立在香港,是正確的選擇。”張仁君嘆道,“現(xiàn)在各地都在暴動,我治下的兩廣,也發(fā)生了幾起規(guī)模不小的起義,除了武力鎮(zhèn)壓,朝廷已經(jīng)拿不出任何辦法來平息民憤,水師提督李淮一直在提醒我,這是叛亂,但當(dāng)我親手處決他們時,我的內(nèi)心,卻無法平靜下來,也許我清楚,這些起義與暴亂,都是為了救國,只是我們的國,與我們的效忠,有所不同。”
“前不久,朝廷的調(diào)令下來了,我即將前往江寧,而兩廣,會有新的總督接替我。”
“新的總督?”沈清辭驚訝道,“您的政績有目共睹。”
“新的執(zhí)政者…”張仁君無奈的搖了搖頭,“大清,已走到了窮途末路,要不了多久,就該宣告終結(jié),但身為臣子,我會堅守到最后一刻。”
“新的革命將要在這片土地當(dāng)中爆發(fā),不會因為一次失敗而終止,這是唯一的救國之道。”這一次,沈清辭的言語已經(jīng)徹底有了偏向,也有了底氣,“這是很多國家走向新生的必經(jīng)之路,由腐朽走向光明的未來,將要不斷的發(fā)生變革,是激進的,流血的,只有這樣,才能與時代與世界順利的接軌。”
“我老了,這是屬于你們年輕一代的時代,我不要求你繼續(xù)效忠朝廷。”張仁君摸著白須回頭道,“我只有一個要求。”
“您說。”沈清辭走到他的身后,仍然的恭敬的說道。
“善待我的女兒。”張仁君抬頭道。
“我答應(yīng)您。”沈清辭應(yīng)道,“即使您不提這個要求,這也是我要做的。”
“我不太理解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張仁君道,“但我深知我的仕途也將走到終點,我無法庇佑她一生。”
“當(dāng)初同意你的要求,也有一些我個人的私心。”張仁君又道。
“我明白,您對朝廷的忠誠。”沈清辭回道,“犧牲個人利益,做最后的挽救,但是一個政權(quán)的衰亡,是長久以來積累形成的,非人力可以挽回。”
“即使曾經(jīng)不想承認,如今也不得不承認。”張仁君的眼里出現(xiàn)了落寞,“不管怎么樣,是朝廷給了我機遇,實現(xiàn)了我少時的抱負,我也沒有那么偉大,所有的一切都夾雜著私心而已。”
沈清辭攙扶著張仁君從貨輪上下來,站在岸邊,看著這艘船,記憶猶新。
“當(dāng)年你拿著我的手令將這艘船從西洋開回來,如今都已經(jīng)過去兩年之久了。”船身的油漆已經(jīng)老舊,只有甲板重新刷過,“如知道今日的時局,官府就應(yīng)該早日放開權(quán)限。”
“故步自封,只能自取滅亡。”張仁君拄著拐杖轉(zhuǎn)過了身。
“爹爹。”看到船上下來的父親,張寰迎上前。
張仁君的眼里多了幾分仁慈,“有空,多回家看看。”
“好。”張寰應(yīng)道,隨后將父親扶上了車。
等汽車離開后,沈清辭握住了張寰的手,夕陽落下,昏黃的光照耀在人的臉上,“我們也走吧。”
興起于混亂中的商業(yè),整條街道都十分繁華,對岸便是租界,汽車行駛出城,往東南的方向,卻看到了與繁華相反的局面。
早已無力維持運轉(zhuǎn)的清政府,面對爆亂,災(zāi)難,饑荒,只能任由發(fā)展。
各地的暴動,讓商人們嗅到了商機,提前低價囤積糧食,再以高價售出。
戰(zhàn)亂帶來的,是饑荒與飛漲的物價,朝廷的威望已經(jīng)遏制不住黑心的商人。
隨之而來的,是民怨沸騰,往東行駛的路上,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難民。
這樣的局面,不僅僅只在南方,幾乎是各地,但這一次,所有人都預(yù)見了,持續(xù)幾百年的政權(quán)即將徹底隕落,正如背馳的夕陽,正在散盡最后一點徐輝。
即使心生憐憫,沈清辭也不敢讓車子停留下來,這種時候,她太清楚饑貧會誘發(fā)怎樣的人性。
行至人少的地段,在一個山路口,突然聽見了孩童的哭泣聲,聲音并不洪亮,甚至是斷斷續(xù)續(xù)。
“旺旺。”車內(nèi)的小狗突然扒到車窗上大聲狂吠了起來。
路上出現(xiàn)了尸體,哭聲越來越近,張寰看著沈清辭,“你聽見了嗎?”
“嗯。”沈清辭點頭,她知道張寰的意思,于是在一個路口停了下來,后面跟隨的幾輛車也都相繼停下。
車上下來一些穿著西裝的男人,身上配著槍支,警惕于四周,“老板,怎么了?”一個男人走上前詢問道。
“你們聽到哭聲了嗎?”沈清辭問道眾人。
“剛剛好像是聽到了。”男人回道,“這里到處都是死人,估計是棄嬰。”
“都別愣著了,給我找出來。”沈清辭道。
“是。”
眾人分散進入山崗尋找,片刻后,男人又聽見了哭聲,于是順著聲音尋去。
“老板。”
哭聲是從一個年輕婦人的懷中傳出的,她的身側(cè)還躺著一個中年男人,但兩個人都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只剩懷中的嬰兒,毫不知情的大哭著。
“老板,在這兒。”男人將嬰兒抱起,卻哭得更兇了。
沈清辭與張寰趕了過來,“應(yīng)該是這對夫婦的。”男人說道,“不過這孩子出現(xiàn)在死人懷中,恐有不吉利。”他猶豫的看著二人。
“這也是一條生命。”張寰卻不忌諱這些,從男人手中接過孩子,并擦去了她臉上的污漬,但隨之而來的,是幼兒拽住了她的手指,停止哭泣,“既然遇到了,也算是緣分一場,她命不該絕。”
“把她們葬了吧。”沈清辭吩咐道,“孩子我們帶回去。”
“是。”
翌日
——普仁街·東華醫(yī)院——
忙完手中的事,沈清辭趕回了醫(yī)院,“阿蘅。”
“事情處理妥當(dāng)了嗎?”張寰起身問道。
沈清辭點了點頭,“孩子怎么樣了?”
“醫(yī)生說只是因為長期沒有跟上營養(yǎng),所以體質(zhì)很虛弱,但沒有什么大礙。”張寰回道。
“對了,這個孩子是個女嬰,醫(yī)生說,如果我們要進行撫養(yǎng),就要盡早去辦理手續(xù)。”張寰又道。
“你怎么想的?”沈清辭問道。
張寰看著吃飽睡熟的孩子,“我們把她撿回來,也算是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再把她送走,我實在不忍。”
“我和你的想法一樣,現(xiàn)在時局如混亂,又能將她送去哪兒呢。”沈清辭回道,“既然遇到了我們,也是她的命數(shù)。”
“那給她取個名字吧。”張寰取下女嬰手腕上的手環(huán),上面寫的大人的名字。
“就叫,”沈清辭蹲在床前,“璐。”
“沈璐。”
幾天后,二人為孩子辦理了出院,將其帶回了家中。
自此之后,為了撫養(yǎng)成人,張寰留在家中的時間開始增多。
1910年,冬
自1908年始,清廷內(nèi)外的矛盾越來越尖銳,各地相繼發(fā)生民亂,
一輛汽車行駛在香港新界臨江的街道,副駕駛上的男人手中拿著幾分報刊。
“四月十三日,因為米價上漲,長沙市城中發(fā)生了搶米事件,十五日,浙江嘉興的肉商開始抗捐罷市,豆腐業(yè)罷工,并聯(lián)合民眾將警局搗毀。”
“五月,湖北也發(fā)生了搶米事件。”
“七月,因為捐稅沉重,山東數(shù)萬農(nóng)民發(fā)生暴動。
“八月,浙江與安徽相繼發(fā)生水災(zāi)。”
“九月,安徽以北數(shù)州府,因為連年災(zāi)荒,爆發(fā)民亂。”
“同月,蘇北各州饑民搶奪糧食。”
“怪不得您先前不愿意租賃剩下的船只出去,而是用來運糧,現(xiàn)在到處都缺糧食。”男人折上報紙,抬頭看著后視鏡里,坐在后座的女人。
正行駛的車子,忽然一個急剎,讓正在苦思的沈清辭回過神。
“怎么了?”她問道。
“有個人擋住了去路。”司機回道。
“我下去看看,請您稍等一下。”副駕駛的男人下了車,沒過多久后回到車邊。
俯下身小聲道:“有人要見您,說是同盟會的人。”
“姓黃。”
是日夜
院中傳來一陣聲音,緊接著便有門開的聲音,聽見動靜的小狗從大廳里跑了出去,并一路跟隨在歸來的主人腳下,活蹦亂跳。
“今天怎么這么晚。”張寰上前替她脫去外套。
“回家的路上見了一個人。”沈清辭疲憊的說道。
“什么人?”張寰掛好衣服,回到沈清辭的身側(cè)。
沈清辭摟著張寰抱了片刻,隨后拉著她坐下,“要變天了,很快。”
第124章 終章
◎我們◎
1910年十二月底,沈清辭將姑姑一家接入香港,除夕當(dāng)夜,海灣附近燃放了一場盛大的煙火。
但在這場煙火之下,有與親族團聚的喜悅,也有無法歸家,與親人分離的思念,更有望著北方滿目瘡痍的國家而發(fā)出的哀嘆。
入夜時分,庭院的鐵門外響起了汽車的鳴笛。
“除夕了,今天好晚。”張寰看著車上下來的人問道。
沈清辭看了看空蕩的院子,“姑姑呢?她們今天沒到嗎。”
“今天下午就到了,在廚房忙呢。”張寰回道。
沈清辭于是牽著張寰回到家中,沈念正抱著孩子逗玩。
年夜飯上桌,一家人齊聚的時候,沈清辭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
“茉莉呢,她沒有和你們一起來嗎?”沈清辭看著姐姐問道。
“來了,但是剛到香港她就說這里有她的故人。”沈念回道,“她去見故人了,我說我陪她去,她也不同意,還說年夜飯不用等她。”
“她不是沒有親故嗎,怎么在香港突然就有了故人?”沈清辭疑惑道。
“誰知道呢,我問她,她也不肯說。”沈念回道,“沒事,她說了不用等。”
沈念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但眼睛卻時不時看向門口,充滿了擔(dān)憂。
就在菜即將上齊,門外傳來了聲音,沈念聽到后,三步并作兩步。
“姐姐?”剛走到門口,就被跑出來的沈念差點撲倒,茉莉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是說了嗎,你不用為我擔(dān)心。”
“我才不擔(dān)心呢。”沈念抽身出來,“吃飯了。”
茉莉跟隨沈念來到飯桌上,沈清辭與姑姑沈虞都十分的熱情,尤其是沈虞,將她當(dāng)做自己的女兒一樣,“莉莉,就當(dāng)是自己家,不用和我們客氣。”
“好的,沈姨。”
坐在嬰兒車上的孩子,見到茉莉后,更是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
茉莉俯下身逗弄,那孩子便笑著露出了乳牙,并向她伸出了手。
“她好像很喜歡你呢。”張寰說道。
“她叫什么名字?”茉莉?qū)⑺稹?br />
“璐。”張寰回道,“被明月兮佩寶璐。世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
“先吃飯吧。”沈虞將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向眾人說道。
“今年咱們家又多了人,真真是越來越好了。”沈虞滿心歡喜的說道,“全家福也該重新拍了。”
“好啊。”沈清辭回道,“一會兒吃完飯,趁著年夜咱們重新拍一張。”
飯后,沈清辭與張寰將客廳收拾干凈,搬來了椅子讓沈虞坐下。
隨后在客廳中間架起了一臺相機,屋外傳來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幾乎是與相機的聲音同時。
擺鐘滴答滴答的發(fā)著聲響,直至整點時,便有一只報時的鳥兒彈出。
砰!——
守歲的人紛紛走到庭院,“外頭放煙花了。”
院中,在煙火璀璨的光芒下,印著一排倒影,沈清辭抱著孩子站在中間,張寰靠在她的身側(cè),挽著她的胳膊,將孩子抱在中間,二人貼得極近,一家人,場面很是溫馨。
沈念一邊挽著母親的胳膊,一邊牽著身邊的人。
抬頭望著夜空的沈清辭,在一道絢麗的煙火過后,低頭看向張寰,“阿蘅,新年快樂。”
對視了片刻后,她挽著她的手,撇頭靠在胳膊上,回道:“新年快樂。”
教堂的鐘聲也在此時響起,覆蓋了整片海灣與民宅區(qū)。
“舊的鐘聲響起,新的開始來臨。”
“但不管怎么變,都會是。”沈清辭緊緊摟著張寰,二人相互依偎,相互扶持與支撐。
“我們。”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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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年,中國同盟會于香港成立南方支部,1911年1月底設(shè)立統(tǒng)籌部,策動廣州起義。
各界革命人士,于日本得知,紛紛回國,趕赴香港。
是年四月,一條從福建來的游船停靠在香港海岸,船上下來二十余人。
“部長。”
“覺民。”迎接的負責(zé)人與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相擁而泣,“可算是盼到你們了。”
四月下旬,起義前夕
——香港統(tǒng)籌部——
參與起義的人員,在護送下陸續(xù)從香港抵達了廣州,暗中籌備。
“情況有變,我必須要先行去往廣州。”在門窗緊閉的房間內(nèi),臨近起義的時間,氣氛也越來越沉重。
“您是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鍵指揮,提前去會不會有危險?”
“因為叛徒告密,導(dǎo)致第一批軍火丟失,戰(zhàn)力大損,打亂了我們原來的部署,前不久的刺殺事件,又令廣州的清吏提高了警惕,并且加強了城防與盤查,這對我們來說是極大的困擾,我已決定提前過去設(shè)立指揮部,部署作戰(zhàn)。”
“這次的起義至關(guān)重要,關(guān)乎著我們的革命能否成功,諸位,務(wù)必謹(jǐn)慎行事。”
“是。”
四月二十四日夜,香港濱江樓。
臺燈下放著一張手絹,手絹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而字體也越來越小,心中言語,牽掛與思念,還有不舍,非一封書信可以言盡。
擱筆之后,哀傷的情緒久久不能斷絕,但看著樓下的洋人,眼里又充滿了決然,他將兩封書信裝入了一個包裹中。
四月二十五日,起義軍迎來了新的意外,新任兩廣總督聽聞風(fēng)聲于是調(diào)集軍隊回防廣州。
在一番商議下,革命志士陳詞激烈,遂決定如期發(fā)動起義。
四月二十七日,廣州發(fā)生武裝起義,然而因為兵力懸殊,以及起義前的意外,最終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遭到清軍回擊,起義失敗。
廣州起義的失敗,損失慘重,斗志出現(xiàn)消沉,但清廷的腐朽,讓革命迎來了轉(zhuǎn)機。
同年六月,因為無法返還欠款,清廷將由商人出資建設(shè)的川漢、粵漢鐵路收歸國有,并與英、法、德、美四國銀行團簽訂《湖廣鐵路借款合同》,公開出售筑路權(quán)。
一場保路運動在各川漢地區(qū)爆發(fā),以四川省尤為激烈,并引發(fā)了“成都血案”激起民憤。
九月,清廷徹底失去了對川的掌控,四川省宣布獨立。
清廷在慌亂之下,下令調(diào)鄂軍入川鎮(zhèn)壓,以致武昌兵力空虛。
是年十月,十日,在一聲槍響下,武昌爆發(fā)武裝革命,起義成功,翌日,中華民國軍政府成立。
1912年2月,清廷被迫下詔退位,清王朝就此覆滅。
1911年五月,福建福州光祿坊早題巷的一間破落民宅里,收到了一個從香港來的包裹,包裹里是兩封書信,其中一封——《與妻書》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來,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云,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彀,司馬青衫,吾不能學(xué)太上之忘情也……
吾愛汝至,所以為汝體者惟恐未盡?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中國,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卒不忍獨善其身,嗟夫!巾短情長,所未盡者,尚有萬千,汝可以模擬得之,吾今不能見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時時于夢中得我乎?
第125章 后記
◎代號——孤雁◎
1927年秋,香港
沈宅
“吃飯了。”張寰走到沙發(fā)前提醒著沈清辭。
沈清辭放下手中的報紙,看了一眼窗外,隨后摘下眼鏡,又看了一眼桌上擺放的精密儀器,拿起來細細的端詳了片刻,問道:“那丫頭還沒回來嗎?”
“剛從日本回來,這里的變化足夠她好奇待上一陣子了,玩心大著呢。”張寰說道,“咱們吃咱們的,這么大了,餓不著她的。”
“你還記得咱們收養(yǎng)她的時候,那對夫婦身上好像有些圖紙,但當(dāng)時太匆忙了。”沈清辭盯著手中的儀器說道,“她把我的表全拆了,做了個這小玩意,說什么是定時裝置。”
“這都多少年了。”張寰看著沈清辭拿起來的小玩意,“…”
“先吃飯吧。”她又道。
就在二人落座時,屋外響起了動靜聲,沈璐一下車,便馬不停蹄的跑回了家中。
“媽。”
“誒,”但卻只有張寰應(yīng)了她,“跑哪兒去了。”隨后又命人添了一副碗筷,“快去洗洗。”
片刻后,沈璐坐到了沈清辭的身側(cè),并拿出了一份宣傳單,“媽媽,您看看這個。”
由國共合作的黃埔軍校,放開了招生界限,公開向全國招收女兵,凡十八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中學(xué)學(xué)歷,皆可以報名考試。
沈清辭一開始只是吃著飯沒有理會,直到張寰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褲腳。
她粗略的看了一眼,說道:“你知道進入軍校,意味著什么嗎,一旦卷進紛爭中,將再難脫身,你才剛從日本回來沒多久,你了解現(xiàn)在的局勢嗎?”
“現(xiàn)在不太了解,不代表我會一直不了解,而且在日本也有很多關(guān)心國家時局的同窗,我們也會經(jīng)常在一起討論,時常憤慨。”沈璐回道母親。
“這個學(xué)校已經(jīng)遷往了武漢,不在廣州,你一個人…”沈清辭又道。
“我知道,可我不怕。”沈璐打斷了母親的話,“我不想一直在您的庇佑之下得不到成長,我也想為自己的國家出一份力,老師說我在計算學(xué)上很有天賦。”
沈清辭突然愣住,于是看了一眼妻子,由于經(jīng)商,大多時間都是張寰在陪伴沈璐。
“這是你的女兒,你自己看著辦。”張寰卻不管道。
“您就幫我寫一份介紹信嘛。”沈璐突然拉著沈清辭的手,扮可憐道,“反正就一年的時間。”
“媽。”見行不通,沈璐開始求助張寰,蹲在她的身側(cè),可憐巴巴的拉著她的手,“您幫幫我嘛,媽媽只聽您的話。”
“她想去,你就讓她去吧。”張寰抬起頭,對著沈清辭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們自然要支持。”
沈清辭于是也松了口,“先吃飯吧。”
是夜。
張寰穿著睡衣坐在鏡臺前將挽起的頭發(fā)放下,片刻后回到床上,“夜深了。”
沈清辭合上手中的《中央日報》,等妻子回到床上后,將床頭的燈輕輕拉下。
月光通過窗戶爬入屋內(nèi),張寰向沈清辭挪了挪,依偎在她的懷中,開口問道:“白天璐璐那件事…你是真的同意嗎?”
“其實,我沒有想過要拒絕她。”沈清辭摟著妻子回道,“我們確實是給了她第二次生命,但她的人生,應(yīng)該由她自己做主,以長輩的身份,用任何名義來干涉她的自由與選擇,這對她來說,都是不公平的,她已經(jīng)成年了,我們也是時候放手,她有自己的人生與道路要走。”
“只要她自己不會后悔,她所做的決定與選擇,我都不會反對。”
1937年,夏,南京
一間陰暗昏沉見不到陽光的屋子內(nèi),一名弓背老者提著一盞老舊的煤油燈坐下。
“沈璐同志,由于你的上級不幸犧牲,組織決定將由你來接替她的工作。”
“我能問問,這位前輩同志的信息嗎?”
“你應(yīng)該認識,她與廣州的一位醫(yī)生交好。”
1938,春,廣州
“恭喜你在南京譯電訓(xùn)練班成功畢業(yè),上級密電,將你調(diào)往廣州站情報科,負責(zé)破譯信息。”
廣州火車站
“都這個點了,怎么還沒來。”情報科專用的汽車上,司機看著手腕上的鐘表的時間。
“再等等吧。”副駕駛上一名穿著軍裝的女子說道。
隨著火車進站的聲音響起,她從車上走下,望著往外涌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便鎖定了向自己走來的同齡女子。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確認無誤于是上前,“是沈璐小姐嗎?”
“你好,我是沈璐,已從南京譯電訓(xùn)練班成功畢業(yè)。”沈璐回道。
女子摘下手套,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情報科的章檸。”
沈璐于是放下行李,握手道:“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
“不敢當(dāng),沈小姐可是破譯天才。”章檸派人接過了沈璐的行李,親自為她引路,“站長十分重視。”
幾天后
電報房內(nèi),從小窗照進的光束,打在了沈璐的身上,而她身側(cè)的陰暗處,站著幾名軍官,似乎在等待什么。
“怎么樣?”其中一人問道。
沈璐拿起手中的文件,看著上面的破譯信息,“有一名xx潛伏進了廣州站。”
“代號——孤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