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突然劇烈震顫,場景隨之發生了轉變。
天水一色的虛無,星河倒懸,沈黛星赤足踏過破碎的姻緣箋。
那些朱紅紙屑化作星火灼燒足尖,她卻恍然未覺。
腳踝上的銀鈴被罡風掀起清脆聲響,這鈴芯里鎖著的,是辛詡哄她系上的第一縷結發。
“玉星,到我身邊來。”辛詡在輪回之月垂落的光柱中,手中握著半截斷裂的紅線。
銀紋婚服上盤踞的玄蟒睜開猩紅豎瞳,他銀發未束,發尾垂落的星砂隨著抬手動作簌簌飄落,在虛空凝成牽引魂魄的絲線。
沈黛星瞳孔泛起朦朧血霧,足尖碾碎的星屑突然長出細密紅線。
她踉蹌著朝光柱走去,赤足每步都綻開血色冰蓮,輪回之月在汲取她的魂力。
“真乖。”辛詡指尖凝出并蒂蓮紋,溫柔拭去她眼尾凝結的霜花。
沈黛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辛詡忽然輕笑,身后浮現出萬千水鏡。
水鏡在他身后次第展開,映出了銀河畔的桃花樹,剛蘇醒的少女躲在樹上,好奇警惕地打量著他。
她朝他笑,眼角彎成了新月。
鏡中辛詡的面容尚帶著神性之輝,不似如今這般浸著瘋魔的執念。
隨后,她被他換了容貌。
辛詡握著她的手,在眉心處的印紋滴入心頭血,血色符咒卻順著經脈爬進她的靈臺。
記憶被替換,顧玉淵的面容正逐漸被辛詡取代。
沈黛星忽然按住劇痛的太陽穴。
真實記憶如困獸撕咬靈臺,她看見自己掙扎時扯斷了辛詡的玉冠,碎玉在他眉心劃出的傷痕,此刻正泛著與她同源的朱砂色。
“噓......”辛詡冰涼的唇貼上她顫抖的眼簾,玄蟒刺繡游動著纏住她腰肢,“那些臟東西,夫君替你抹了便是。”
金色靈力自他掌心灌入沈黛星眉心,冰晶順著蝶骨蔓延成鎖鏈。
水鏡中的顧玉淵開始扭曲,化作青面獠牙的魔物,而辛詡的身影愈發圣潔如神只。
沈黛星腕間金鈴突然發出悲鳴,劍穗竟生出細刺扎入皮肉。
劇痛讓她瞳孔驟縮,恍惚望見千里外魔氣沖霄。
"又在想他?"辛詡突然掐住她后頸,婚服玄蟒暴起撕咬她肩頭。
血腥氣中,萬千水鏡轟然炸裂,每個碎片都映著不同結局。
有另一時空沈黛星消散時,顧玉淵飛升墮魔,有魔宮密室內,他剜出自己半顆心臟做姻緣引......
沈黛星在記憶洪流中嗆出血沫,隱匿在血肉里的流光鏈感應到主人瀕危,突然暴漲出雷光虛影。
辛詡悶哼著松開桎梏,掌心焦黑一片:“扶楹居然留了魂印?我倒是小瞧她了。”
星河突然劇烈震顫,一道裹挾著魔氣的劍光劈開輪回之月的光柱。
顧玉淵玄衣殘破,裸露的胸膛上蜿蜒著新添的雷擊痕。
他手中龍淵劍滴落的卻不是血,而是凝成冰晶的魂魄碎片,他不愿殺死幻境里的沈黛星,為沖破他竟生生撕裂了自己三魂七魄!
“乖,別看。”顧玉淵染血的手掌蒙住沈黛星眼睛,尾指殘缺處還掛著半截傀儡絲。
他劍尖指向辛詡的心口,嗤笑道:“一個小偷,怎配站在她面前?”
辛詡忽然癲狂大笑,銀發在罡風中化作雪刃。
輪回之月投下的光柱變成囚籠,將三人籠罩其中。
“顧玉淵,當年她送你飛升,魂飛魄散之時,引她上天界的你以為是誰?”
水鏡應聲浮現禁忌畫面,沈黛星肉身湮滅的瞬間,辛詡握著從心口剖出半顆心,用它將那縷即將消散的魂魄牽引至天界,并藏匿于桃花仙樹之中。
那半顆心,正是后來飛升的云逸,他與辛詡的最后一個魂體相融。
然而,融合之后,云逸的記憶也隨之解封,深深烙印在辛詡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時常擾人心弦,實在可恨。
而這幾百年里,顧玉淵跪在夢境的血泊中,徒勞地搜尋著沈黛星的蹤跡。
“你以為的重逢......”辛詡捻著紅線,眼中不屑,“不過是我的施舍罷了。”
在他計劃好的一切里,原本沒有沈黛星這個人。
每每想殺了她時,卻下不去手。
遮住她的容貌,也只是因為她長得與天妃扶楹極為相似,生怕她會壞了他的事。
后來,他想到了一個計劃。
一個能讓天帝京陌和顧玉淵自相殘殺的好計策。
只是,看著沈黛星一步步走向顧玉淵,他的心就像被人攥緊一般,難以呼吸。
直到他看到沈黛星眉心處的印紋,原來她并非什么異數,而是他一直在尋找的火靈。
顧玉淵突然暴起,魔氣凝成萬千骨刺。
辛詡卻不躲不避,任由骨刺穿透肩胛,趁機將沈黛星拽入輪回之月的光柱里。
浩瀚星輝中浮現只有沈黛星和辛詡能看到的水晶棺槨,棺中沉睡的女子面容與沈黛星別無二致,正是扶楹。
一條長長的金線從扶楹的心口處蜿蜒而出,直至虛無之中。
而金線的另一端,則緊緊纏繞在辛詡的尾指上,不斷地汲取著她的神力。
“認出她了么?”辛詡從后面擁著意識不清醒的沈黛星,溫柔地啄吻著她的后頸,“當年若不是她將你送去異世,我早就能找到......”
話音未落,沈黛星腕間的流光鏈突然震碎虛空。
那些被封存萬年的記憶如天河倒灌——萬年前她原是五行之一的火靈,為打開此界的輪回之路,天道打算將五行一一投至地界。
然而,金靈被盜,木靈下界后被毀,五行之中只余水、土兩行藏于地界。
為了重啟輪回,天道將她送走,將來由統管三千世界輪轉系統的冥主派來的使者,再次將她帶回此界,以完成她的使命。
而辛詡,正是被盜走的金靈。
顧玉淵的劍鋒刺穿水晶棺的剎那,星河坍縮成漩渦。
辛詡笑著握住沈黛星的手,“你看,這一切很快便會結束了。你不是不想死么?做我的專屬系統,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下一秒,他便帶著沈黛星消失在原地。
天宮,紫微殿。
京陌自鎏金靈寶玉榻上驚醒。
纏繞在盤龍柱上的因果線寸寸崩斷,他望著掌心變淡的印記,瞳孔一縮。
“扶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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