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鬼頭索命
段聞舟沖著蕭霽眨眨眼,那意思不要更明顯。
清冷俊美的醫生頓了頓,終于是耐不住他的懇求。他微微仰頭,將唇在段聞舟的臉上輕貼了一下。
比起一個戀人間的吻,更像是在安慰驚慌的小孩子。
“乖,別怕。”
他的語氣溫柔清淡,給人一種安心信任的感覺。冰涼輕軟的觸覺伴隨著呼吸從臉頰上擦過,像是一片松散的云。
淦!
這特么誰頂得住哇!
段聞舟反正是頂不住,他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親了下來。整張臉蹭的一下就紅了,腦子里嗡嗡作響。
好在現在光線昏暗,觀眾們看不清楚他的臉上的暈紅,這才讓他逃過人設崩塌的警告。
段聞舟心也軟了,聲音也軟了,黏黏糊糊地摟著蕭霽的腰,拉著蕭霽的手不讓他走。
“老婆你真好~
我就知道還是老婆你最疼我啦!”
蕭霽:……算了。
只要能順利通關這個密室就好,別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不用在意。
[啊呀!快看親了親了!]
[他們真的好般配哦嗚嗚!]
[磕拉了]
[這個妻子對其他人都冷冰冰的,只有對老公才這么溫柔,真不戳]
[我愛了姐妹們!]
隨著這些彈幕的發出,蕭霽的人設崩塌度也下降到了2%。
看來盡管大部分觀眾都接受了這個設定,可還是有一些觀眾對于他之前的演出不滿意。
“嘩啦——”
一塊透明的水晶突然砸到了地面上,碎裂成了無數小片。
尤林正站在旁邊,被嚇了一跳,好在那水晶并沒有直接砸到他的頭頂上,而是落在了他身邊。
“老婆小心!”
段聞舟大喊了一聲,做作地將蕭霽往懷里揣了揣,又將手電筒向著天花板上照了過去。
原本精致漂亮的水晶吊燈此時早就陳舊不堪,上面的水晶裝飾只殘留著一半,但是最讓人奇怪的是,此時明明沒有風,吊燈卻好像被風吹動一樣左右擺動著,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恐怖片的氛圍一下子就出來了!]
[嗚嗚嗚好恐怖哦,我不敢看了]
[我只想看他們談戀愛,不要看真的恐怖片嚶]
情侶男的身子也有一些發抖,但是他很快就控制住了。
“客廳就是這個樣子了,下面讓我們來廚房看看吧!”
隨著他們的移動,那些從墻壁和地上伸出的攝像頭一刻不停地跟隨著他們,就像是真的拍攝現場一樣。
別墅的廚房很大,裝修同樣也很豪華,長長的桌案上被隨意丟棄著腐爛的食物,餐盤,還有死去的老鼠的尸體。地面上全都是各種垃圾和破碎的石塊。
一行血紅的大字被寫在了廚房的墻面上。
【狗男人全都死!】
在那行血字的下面,有著一灘像是腐爛的尸體般黑乎乎的東西。
段聞舟拉住了蕭霽的手,往里面看了一眼,又開始戲精起來。
“老婆你看他罵我!”
蕭霽語氣輕柔:“沒罵你,你不是狗男人。”
段聞舟:QwQ?
在廚房之后他們去參觀了一樓的另外五間客房,還有一間蓋著透明玻璃罩子的花室,里面無一不是灰塵遍地,看起來很久都沒有人居住過了,地面上還有些垃圾。
他們還發現了一間地下室,但是門卻好像被鎖上了,沒有辦法打開。另外通往二樓的樓梯也斷掉了,除非他們找來梯子,否則絕對沒有辦法上到二樓。
[地下室和二樓就應該是隱藏地圖了吧,看來現在還打不開]
[不行了,這對cp太甜了,一路上都黏黏糊糊地拉著手]
情侶男清了清嗓子。
“那現在我們就已經初步將這個別墅探索了一遍,什么奇怪的現象都沒有發現嘛!什么兇宅,我看都是騙人的!”
[嗯,這個向導演技不錯]
[就是長得丑了點,還少了一只眼珠子]
情侶男的臉一抽,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表情。
他們探查結束,重新回到了大廳中,旁白的聲音再次響起。
“經過初步的探索之后,他們四人一無所獲。因此他們決定執行早就確定的計劃,在這里過上一夜!他們先是分別選擇了一樓的臥室放好了睡袋,妻子和丈夫一間房,向導和老手一間房。
接著興奮的他們卻并不想要立刻休息,他們來到了一樓的客廳里,決定圍繞在一起玩一點小游戲。首先,他們每一個人都講了一個鬼故事。”
[哈哈哈在兇宅講鬼故事,真是夠作死的]
[不虧是恐怖片的主角,真是勇啊]
[我就喜歡看這樣的情節,摩多摩多!]
[他們啥時候開始死人?]
“我們先去臥室整理床鋪吧。”
段聞舟主動拉著蕭霽的手走進了一間臥室,將行李里的睡袋整理放好。因為旁白里的要求,所以他們必須要住一間房間,情侶男和尤林則是選擇了另外一間。
就在他們放置睡袋的時候,蕭霽悄悄湊到了段聞舟的耳邊,和他狀似親密地說了一句話。段聞舟就笑了起來,在他耳邊也回了一句。
攝像頭湊得更近了,幾乎要貼到他們身邊來。
[他倆偷偷說啥呢]
[讓我也聽聽?]
蕭霽在段聞舟耳邊小聲說的是:“小心觀眾”。
段聞舟回他:“好的老婆~”
接著他們來到了客廳里,四個人圍成一圈坐下。段聞舟把手電筒熄滅了,從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根蠟燭點燃。
“這樣講起鬼故事來更有氛圍嘛!”他笑了起來。
情侶男:?這家伙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來演戲的吧?
尤林:嗚嗚好害怕隊友怎么這么莽。
在燭光的映照下,每一個人的臉都顯得有些詭異不明,在暗處的黑影里仿佛隱藏著看不見的怪物,在影影綽綽地晃動著。
接下來就是講鬼故事的環節了。
段聞舟挑了挑蠟燭的火苗。
“那么就我先來講吧,我這個鬼故事的名字叫做【寵物】。
從前有一個單身的年輕男人,一個人租住在一間單身公寓里。他從來都沒有主動養過什么寵物,但是在他的公寓的墻角破開了一個小洞,里面住了一只小貓。
男人每天都給小貓喂生肉吃,小貓總是軟乎乎地喵喵叫著,粗糙的倒刺舌頭舔著他的手。
可是突然有一天,小貓不再吃他喂食的生肉了,它的脾氣變得暴躁,打翻了男人喂食的盤子,發出憤怒的低吼咆哮聲。
男人很傷心,卻仍然堅持每天喂食。幾天后小貓終于再次肯吃東西了,只是食量變得越來越大。如果男人不肯喂食給他,就發出哀求的叫聲,用柔軟濕潤的舌尖舔舐著男人的手。
男人雖然疑惑,不過還是開心了起來。
他的好寵物終于回來了。”
段聞舟的故事講完了,尤林迷惑地眨了眨眼。
“這個故事恐怖嗎?我怎么什么都沒聽出來。”
蕭霽開口:“一開始的時候,洞里住的的確是一只貓,但是后來,里面住的……可能就不是貓了。”
段聞舟笑瞇瞇地拉住蕭霽的手。
“老婆真聰明!”
[我艸我剛想明白這個鬼故事!]
[好可怕哦,后來那個洞里是不是住了一個人!這人還裝成貓的樣子舔手,嗚嗚嗚嚇死我了]
[想一想那個喂食的畫面就毛骨悚然]
有風吹過,蠟燭的光驟然晃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尤林似乎聽到從遠處傳來一聲似有似無的貓叫聲。
盡管自參加了這場恐怖的血腥游戲之后,他已經見過不止一次尸體了,但是比起血淋淋的兇案現場,還是這種不知名的鬼怪更讓他感到害怕。
他重重咽了下口水,壓抑住內心的恐懼。
“那接下來我來講一個故事吧。”
他講的鬼故事名為【背對背】。
大致是說一個年輕人因為厭惡他的母親,所以將他的母親吊死。后來他卻被噩夢纏身,日日脖頸酸痛,他一次在半夢半醒時看向鏡子,發現自己的脖子上纏著一根麻繩,那本應被他吊死的老母親正被吊在他的背上,與他背對背貼著,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而那繩子正在一天天變短,終于將那年輕人徹底勒死。
[這個鬼故事也好可怕!]
[對啊,而且尤其是講到殺死自己母親的時候,細節簡直太完美了!就像是他親身經歷的一樣!]
下一個輪到的人就是蕭霽了,他思索了一下,輕聲開口。
“我不會講鬼故事,也不會說謊,我只能講一講自己的親身經歷。”
[親身經歷好呀,我就喜歡聽真實的鬼故事,這個最嚇人了]
[女主角這個角度看過去好漂亮哦]
蕭霽顏色淺淡的眸子注視著搖擺不定的燭火,面容時而暴露在燭光中,時而隱藏在黑暗里。
“其實我來到這里之前,就已經死了。”
[淦!]
[!!干啥呢女主你別嚇我嗚嗚!]
[這不會是最終的大boss吧?我開始害怕了]
另外三人也都被他嚇到了。
尤林努力控制住情緒,小聲開口詢問:“那……那你是怎么死的。”
“自殺。”
蕭霽繼續冷淡地開口。
“我從醫院的三十八樓跳了下去,身體摔成了一灘無法拼湊出來的爛泥。
血和碎肉噴濺到了路邊的綠化帶上,將花草和下面的泥土都染成了紅色。我的顱骨碎裂,脊椎斷成了無數節,法醫都無法拼湊出我的身體。”
他說到此處的時候聲音一頓,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緩緩勾勒出一個笑。
那笑容在燭光中閃現,既美又冷,像是即將飄散的幻覺,又如同夢中留存的殘影。
“我本來應該死掉的,卻不知道為何又有了一具身體。
如今我這個死去的幽魂坐在這里,將我的故事講給你們聽。”
[艸太恐怖了嗚嗚嗚]
[她真的是人嗎?怕不是鬼哦!]
[這個女主角肯定不是人!]
蕭霽突然感覺手上一緊,是段聞舟拉住了他的手貼在胸口。
漂亮小青年的眼睛里滿是堅定的神色。
“老婆別怕,就算你是鬼我也會愛你,會和你永遠在一起的。”
蕭霽的面色恢復了冷靜,他摸了摸段聞舟蓬松的發,聲音輕柔。
“騙你的,講個鬼故事而已,怎么可能是真的?
——你們,不會真的被我嚇到了吧?”
尤林被嚇了個半死,瘋狂在內心吐槽。
嗚嗚啊啊媽媽啊媽媽我想回家,這里太可怕了,不僅有鬼嚇人,我的隊友一個個比鬼都嚇人嗚嗚!
現在他們三個人都講完了自己的故事,接下來就輪到情侶男了。
情侶男清了清嗓子,剛要開口,旁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在三個人講完鬼故事之后,本來應該講鬼故事的向導突然小腹一陣脹痛,他不得不離開大廳,獨自前往一旁的廁所小解。”
情侶男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一般來說,在這種恐怖片里孤身一人上廁所,基本上就是必死的flag啊!他坐在原地,一時拿不定注意要不要起身起廁所。但是在旁邊觀看的觀眾卻不耐煩起來。
[這個向導怎么回事啊!慢慢悠悠的,也不講鬼故事,也不去廁所]
[長得還丑,趕緊來個什么鬼殺了他吧]
[就這垃圾演技也敢出來騙錢?]
[廢物]
【警告!演員向導的人設崩塌度上升到10%!】
【警告!演員向導的人設崩塌度上升到15%!】
情侶男在這些話的催促下不得不站起了身,他求助地看向另外的三個人,但是因為旁白里很明確地說了,他是孤身一人去上廁所,所以另外三人也不敢起身與他一起同行。
無奈之下,情侶男只能起身說了一句我去廁所,接著極不情愿地向著大廳一側的衛生間走去。為了保險起見,他的手里面拿了一個手電筒,明亮的白光投射而出,讓他的心底多了一份底氣。
幾個攝像機怪物跟隨著他,另外的大部分則是選擇留了下來。
他默默地在心里說服自己:恐怖片這才剛剛開始,他們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遇到鬼怪攻擊的,最多就是被嚇上一嚇而已。
懷抱著這種想法,他來到了位于大廳側邊的廁所。
實際上,情侶男對于這座別墅并不陌生,因為這個密室正是他的密室,這個別墅也是和他之前購置的一座別墅里的裝飾很是相似,處處都可以看到他那幢別墅的影子。
只是他想起了曾經因為這樁別墅而鬧出來的事情,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份不安和恐慌。
他們剛剛探索這棟別墅的時候并沒有進入廁所里,此時他輕輕推開廁所的門,生銹的大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動,在寂靜的環境中聽起來格外滲人。
他將手電筒緊緊攥在手里,警惕地四處照了照。
一切都很正常,陳舊的洗手間里水管早就生銹,洗手池臟兮兮的,上面滿是黑色的污泥。原本精美的金屬浮雕上生出了銅綠,地面的角落里都是青苔,踩上去濕滑無比,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情侶男當然不敢進隔間里,他來到了小便池的旁邊,一手握住手電筒,一手去解褲子拉鏈。
他的動作很快,只想盡快完成任務,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就在這時,那陰魂不散的旁白聲再次響起。
“向導來到了衛生間,開始放水,他十分愜意,甚至還吹起了口哨。就在這個時候,他卻不知道,有一道恐怖的黑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后,它怨恨的眼神,對準了向導——”
情侶男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他還正在小解,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面前滿是污漬的墻面。
沒有什么比知道自己身后有東西,但是卻不敢回頭去看更讓人恐怖的了。尤其是,他已經知道了那個東西很可能就是一只索命的厲鬼!隨時都有可能奪取他的性命!
怎么辦,怎么辦?
要回頭嗎?
還是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布滿污漬的瓷磚墻面上無法反射出他身后的場景,但是他卻感覺到一股森冷的寒意正貼著他的皮膚緩緩移動著。
終于,有什么濕冷的東西觸摸到了他的脖頸,冰冷又光滑,像是綢緞一樣。
女人的陰冷尖利的笑聲響起。
“嘻嘻,嘻嘻。”
……
就在情侶男離開后不久,蕭霽扯了扯段聞舟的衣服,看了他一眼。
“我肚子有點不舒服,想去一趟洗手間。”
段聞舟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婆你一個人去會害怕的吧!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尤林看著他們三個都離開,就只留自己坐在空蕩蕩的大廳里怕是要出事,趕緊也找了個由頭跟了上去。
“我……我和你們一起吧,不然你們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旁白這次并沒有響起來,很顯然他們的行為是在系統允許的范圍內的。
不過段聞舟的行為贏得了觀眾的一致好評,覺得他是個心疼妻子的好丈夫,但是尤林卻再次被作為一個“老手”質疑了,人設崩塌度上升到了5%。
他們三人來到了向導進入的廁所的門口,敲了敲門,但是沒有人應答。
“向導,你在嗎?”段聞舟在外面問。
里面并沒有人回答,但是卻傳來了一種輕微的哽咽聲,伴隨著吸氣和水滴落的聲音。
觀眾開始批判了起來。
[真奇怪,他們明明知道這個廁所里有人還來這個廁所,不能換一個廁所去嗎]
[就是就是,這個劇情太刻意了,需要減分]
蕭霽聽到這些話,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開始補救。
“我也知道有別的廁所,可是我忍不住了,這個廁所是最近的一個。”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是聲音卻是柔軟的,而且又是看著段聞舟開口,就像是在對著他……撒嬌一樣。
段聞舟:!!!
段聞舟的心都要軟掉了,他都忘了廁所里還有一個可能需要他們去救的情侶男,直接握住了蕭霽的手。
“沒關系寶貝兒,你這么可愛,你做什么都是對的。”
衛生間里傳出來的聲音更大了,甚至還有一種詭異的格格聲,就像是人的骨頭被擠壓所發出的聲響,門板也咯噔咯噔響了起來。
蕭霽抽了下手,沒抽回來。
蕭霽:……
他重重捏了下段聞舟的手心。
“我想上廁所。”
“哦哦哦!好的!”
段聞舟如夢初醒,聯合尤林一起將衛生間的門給撞開了。
門一開,入目的就是極其悚然駭人的一幕。
情侶男跪倒在衛生間的小便池前,無數烏黑濃密的頭發從破碎的水管里面伸了出來,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的身子拉到了便池水管的旁邊。
他的眼珠爆出,脖頸上的青筋幾乎要迸出來,整張臉已經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無比。看見蕭霽三人進來,如同看見了最后的救星一般,他的手無力地在地面上滑動了一下,脖頸扭動著發出格格的聲響。
“救……救命!”他張著嘴發出氣音。
“別擔心!”
段聞舟立刻十分莽地沖了上去,從旁邊扯了一塊破碎的門板,敲在那些像是怪物一樣的烏黑發絲上。
但是那些發絲卻絲毫不畏懼這樣的攻擊,反而進一步纏繞上了門板,強大的壓力瞬間將門板壓碎。
頭發將情侶男纏繞得更近,眼看他就要暴斃當場。
一道明亮灼熱的燭光閃爍了起來,火苗點燃了烏黑的頭發,那頭發怪物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終于拋下了在嘴邊的獵物,迅速地縮進了水管里。
情侶男跪倒在地,絕處逢生般地大喘了幾口氣,感激地看向蕭霽的方向。
剛才正是他從背包里取出了火柴將另外一根蠟燭點燃,這才用火光驅散了那些詭異的頭發。
段聞舟看著他,眉頭挑得老高,伸出手拉住蕭霽,不讓他繼續看下去。
“你把褲子穿上再和我老婆說話。”
尤林:……?等等蕭醫生不是個男的嗎?
你這未免入戲也太深了點吧。
不是吧不是吧,真就成你老婆了?
情侶男恢復了好一會才重新從地上站了起來,聲音沙啞地對著蕭霽道謝。
四人站在逼仄的廁所里,聽得那詭異的旁白再次響起。
“因為向導遭受了突然而來的襲擊,主角們開始變得慌亂了起來,他們發覺了這幢別墅的不對勁,想要離開這里,卻發現他們進來時的大門被反鎖上了。而別墅里所有的窗戶外面都被安裝了密密的防盜窗,根本無法從窗口離開。
被驚悚和恐怖所折磨的他們已經沒有興致再去玩什么講鬼故事的游戲了,他們回到了臥室里,打算早點休息,等著明天一早就離開這座詭異的別墅。
段聞舟借著他和蕭霽離得近,悄悄和他咬耳朵。
“也就是在恐怖片里的主角是這樣了,不然你看誰遇到了這種事情還能這么膽大地在這里睡覺的?”
蕭霽的耳朵有點敏感,被他呼出的氣弄得癢極了,伸手按住了他的頭,將他推開了一點。
“別靠這么近。”他皺了皺眉。
“熱。”
“嗷,好的。”段聞舟就乖乖地離他遠了點,不過還是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盡管已經知道了結果,他們還是按照旁白所說的那樣去檢查了一下大門和窗戶,發現打不開之后,發揮演技來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驚訝和恐慌之情。
段聞舟將貼心丈夫的人設表演得最到位,觀眾們也很喜歡他,夸獎的話一句又一句,已經快要為他組建起后援團了。
而對比之下,里面就有很多對于蕭霽不滿的。
[我們哥哥這么好,這個女主角憑什么能和我哥哥在一起啊!]
[就是,除了那張臉還長得看得過去,還剩下點啥!]
[花瓶罷了,呵呵]
[演技垃圾得要死,表情也寡淡得近乎沒有,全靠旁邊的小奶狗哥哥拉扯]
[別這樣說吧,我覺得這對還是挺甜的了]
[我不管,反正他和我哥哥在一起了我就要罵死他,他不配,等著我電影結束給他打低分吧!]
[樓上+1]
[長得那么好看,怕不是被潛規則才上位的吧,只是看起高冷美人人設,其實私下底都被艸爛了,不知道對著導演是怎么個婊子樣]
[婊子就好好岔開腿就行么,好好的非要來演戲立牌坊,寧配么?]
段聞舟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嘴巴癟了起來,他又不能對著那些觀眾做出回應,氣得臉都紅了。
蕭霽臉上仍然沒有什么表情,他拉了拉段聞舟的手,像是在安撫他。
他覺得這些彈幕有點不對勁,身為一名心理醫生,蕭霽擅長的不是表演,而是偽裝,他能將自己偽裝成為一個和本性完全不同的溫柔醫生,來獲取患者的信任。
他其實剛才并沒有完全地進入偽裝的狀態,可是就他目前所表現出來的偽裝也完全稱不上是差勁。
這些彈幕對他,或者說是女主角的惡意,有些太大了。
蕭霽:“我們去睡覺好不好,我好困啊。”
段聞舟一秒恢復活力滿滿。
“好的老婆!”
他們的房間是兩人一間,陳舊腐爛的床鋪已然不能睡人,他們只能放好睡袋,躺在地面上睡。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都是躺在地上睡覺,不能讓他們在大廳里打地鋪,反而是一定要進入臥室里打地鋪,不過既然是旁白里的要求,他們也只能按照要求來。
蕭霽輕輕將門合上,上了鎖。
段聞舟沖他比劃了一個手勢,那意思需不需要找個什么東西抵住門,防止一會有什么東西進來。
蕭霽搖了搖頭。
他們并不知道危險會來自什么地方,如果說鬼怪是從臥室里面出現,那么抵住門的東西反而會影響他們逃脫。
在他們進入房間前,蕭霽特地去看了一眼客廳里的鐘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距離天亮還有整整四個小時的時間。
他們爬進了睡袋躺好,旁白再次開始播放起來。
“夜已經很深了,疲憊的四人很快就陷入了夢鄉,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那黑暗中的復仇者已然悄然臨近了他們。聽,他來了,咚咚,咚咚!”
淦!段聞舟在內心吐槽。
他這個旁白說的,一看就是接下來要刷鬼搞事情的節奏啊!這讓誰敢睡!
剛吐槽完的段聞舟看向身邊他蕭哥,發現蕭霽已然合上了眼睛,雙手規規矩矩地重疊放在胸口,已經準備好好睡覺了。
蕭霽的發色并不是純粹的黑色,像是一種夾雜著冷色調的灰,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不過蕭霽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去染發的那種人。段聞舟看著他纖長的煙灰色睫毛閃動了一下,接著一只手就按上了他的臉,準確地蓋住了段聞舟的眼睛的位置。
蕭霽:“乖乖睡覺。”
段聞舟的眼睛眨啊眨的,心臟跳啊跳的。
“好的老婆,我馬上就睡老婆!”
他本來以為在這種環境下很難入睡,不過讓他驚訝的是,他竟然毫不費勁地就睡著了,可能是身邊人的氣息讓他有安全感。
記憶回到了過去。
他其實并不是第一次和蕭霽見面,只是他蕭哥忘了他。
從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他在他蕭哥身邊的時候,總是會很快的睡著。因為他知道有他蕭哥在,就不會有人再傷害他了。
這是一種莫名的信任感,這種信任感是從孩提時代莫名的直覺延伸而來,中間雖然相隔了十幾年,卻從未曾衰減。
而現在,他終于能夠再次在他的身邊安心睡著。
段聞舟閉上了眼睛,悄悄伸出手去揪住身邊蕭霽睡袋的一個小角,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了一個小弧。
如果能永遠在他身邊就好了。
夜深了,闖入這所別墅的客人或者沉沉睡去,或者雖輾轉難安卻假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但是那濃重的黑暗中,不知名的東西正在輕輕挪動著,搜尋著屬于它的獵物。
“扣扣扣!”
段聞舟再次從睡夢中被驚醒是聽到了敲門聲。
他茫然著坐起身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翹著頭頂的卷毛發了會呆。
“扣扣扣!”
敲門聲還在鍥而不舍地響著,從外面傳來了一道顫抖的男聲。
“請問有人在嗎?沒有人的話,我就進去了哦。”
蕭霽從段聞舟旁邊的睡袋里坐起身來,雙眼明亮銳利,像是根本未曾睡著過。
蕭霽:“有人在,請問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這里的主人之一。”
男聲說著,他在說話的時候總是夾雜著一種古怪的像是手杖敲擊地面的沉悶聲響。
咚咚,咚咚!
“我來這里,是想找一樣東西。請問,我,我能進去找嗎?”
“你先別進來啊,我們在換衣服,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段聞舟說。
蕭霽站起身來,走到了門邊,將眼睛貼在貓眼上向外看去。
——接著窗戶里透出的微弱燈光,蕭霽看見,他們房門的外面空蕩蕩的,什么人都沒有!
可是同時,那個詭異的男聲卻還在繼續從門口傳來。
“我想找我的一樣東西。”
蕭霽:“你要什么東西,我們可以幫你找。”
男聲猶豫了一下。
“好吧,那我先問一個問題,你們兩個是男生還是女生呀?”
段聞舟對著蕭霽吐舌頭。
這算是什么鬼問題啊?現在鬼也搞性別歧視?
蕭霽皺了皺眉,想起了印在廚房里的那句話。
【狗男人全都死!】
莫非在這個密室中,鬼選擇殺人的攻擊方式是和性別有關嗎?
段聞舟卻已經開口了。
“我是他老公,他是我老婆!”
“那太好了!”
男聲興奮了起來。
“我能冒昧地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段聞舟:“你說。”
男聲:“你多大。”
段聞舟:“二十一,剛上大二,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
男聲頓了頓,語氣竟然有些羞赧起來。
“我不是問你年齡多大,我是問你那個……那個多大。”
段聞舟:?是我想的那個東西嗎?
不是你們鬼都這么直接的嗎?就這么直接的搞黃色真的不會被禁嗎?
他猶豫了:“這個,這個東西我也沒具體量過啊,不過應該……應該挺大的吧。”
偷偷看了一眼蕭霽,沒從他蕭哥那張冷冷淡淡的臉上看出什么東西來,他膽子立刻就大了起來。
“你這個問題應該問我老婆!他最清楚了!”
蕭霽垂眸看了段聞舟一眼。
段聞舟立刻慫巴巴地不敢說話了。
蕭霽開口:“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的愛人剛才都是亂說的,我們兩個其實都是女孩子。”
被迫成為女孩子的段聞舟緩緩敲下一個:?
男聲一下子就高亢了起來,那種咚咚咚的聲音也越發密集起來。
“不!你們騙人,剛才他還說他是老公你是老婆的!”
蕭霽面無表情:“我們兩個女孩子相愛很久了,彼此之間的稱呼也很親密。”
男聲充滿了狐疑:“那他剛才還說他有那個東西……”
蕭霽:“我們用道具。”
男聲:“他說那個東西很大。”
蕭霽:“道具很大。”
男聲快哭出來了:“你們兩個女的為什么要談戀愛。”
蕭霽冷言冷語:“你是對百合有什么歧視嗎?”
男聲說不下去了,嗚嗚哭著跑走了。
看來是去敲對面的房門了。
段聞舟一臉敬佩地看著三言兩語把惡鬼忽悠走的他蕭哥,蕭霽沒說話,拉著他的手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只殺男人,旁白,跳樓,缺失身體】
段聞舟腦子轉了轉,瞬間想起了在電影剛剛開始的時候,旁白對這幢別墅的背景介紹。
旁白說這里曾經發生過三起命案,一起是女演員自殺,一起是妻子殺死丈夫,還有一起是跳樓,其中跳樓的那一位身體缺少了一部分。
看來剛剛敲門的這位,應該就是跳樓死的,只是萬萬沒想到所謂缺少的這一部分竟然是男人最重要的一部分……
跳樓鬼是為了找到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只有男人的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所以他肯定不會殺女人,剛才蕭霽說的話就是將他們偽裝成一對女性戀人,這樣就不會被跳樓鬼破門而入。
段聞舟立刻就星星眼起來。
“老婆好厲害!
要是沒有老婆我可能剛剛就給那個厲鬼開門的機會了!”
攝像機嘩啦嘩啦地開始說話了,在他們的眼里,似乎蕭霽真的是一個女性角色,就和他扮演的妻子一樣。
[哎,我本來還想看厲鬼殺人的呢,結果就這?沒意思了]
[這么久了都沒死人,真當我們是來看他們談戀愛的?]
[這個妻子還挺厲害的,一下子就推出了厲鬼的殺人條件]
[呸,惡心死了,她一個女的怎么能說出那么不知羞恥的話]
[呵呵,對女同的事情這么清楚,怕不是自己就是個同性戀,然后來騙婚的吧]
[我小奶狗哥哥好可憐哦,要在劇里被迫和這種女人結婚]
[我真的好心疼我家哥哥~]
[賤婊子去死啊!等電影結束就給你打差評!]
[……你們不要這樣吧,這個妻子的演技其實還是可以的,而且剛才都是臺詞啊]
[嘔,我管她!她根本不配和我家哥哥演對手戲]
蕭霽對于這種流言蜚語向來不在意。
段聞舟聽到這些話,眸色悄然變深,他控制不住地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心里閃過一絲煩躁。
這些鬼東西,真的好煩啊!不停地絮絮叨叨著他蕭哥的不好……煩死了煩死了,恨不得全都咬碎吃掉!
在跳樓鬼走后兩人也沒有再次入睡,而是仔細聽著跳樓鬼的動靜。
跳樓鬼去敲了隔壁尤林和情侶男的房門,敲了許久房間里卻都是安安靜靜的,并沒有人應答。跳樓鬼敲門的聲響越來越大,喊聲也越來越大,蕭霽能肯定睡在里面的尤林和情侶男肯定是聽到了敲門聲,只是不敢來開門罷了。
只是……
蕭霽揉了揉眉心。
不回答真的就能躲避鬼怪的攻擊嗎?
“原來真的沒有人在嗎?那我就進去啦——”
跳樓鬼敲了一會門,說完這句話之后,對面的房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
幾十秒后,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傳來!
發出這道聲音的正是情侶男!
蕭霽和段聞舟對視了一眼,打開了房門,向著對面的房間沖去。
“救命……救命!”
情侶男躺在床上,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他瘋狂掙扎著,幾乎衣不蔽體,在他的大腿上正咬著一個滿是鮮血的人頭!
人頭用力撕扯下一大塊他腿上的肉,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聲。
“給我,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
尤林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怎么辦!
蕭霽當機立斷,直接抓住了情侶男的手臂,想要將人頭從情侶男的腿上扯下來,段聞舟也過來幫忙。可是那個人頭死死咬住了情侶男的大腿,無論如何都不松口。
蕭霽對著尤林冷聲道:“蠟燭!”
尤林如夢初醒,顫抖著從背包里拿出蠟燭來,好幾次才點上。
明亮的燭光貼到了人頭的臉上,幾乎將他的頭發燒著,但是人頭卻絲毫不為之所動,甚至還從牙縫里發出了嘲諷一般的尖笑聲。
人頭鬼現在咬在情侶男的大腿上,正用牙齒一點點地往上爬。情侶男瘋狂地掙扎著,扭動著,卻無法將人頭給扯下來。
蕭霽思索了一會,直接將情侶男拖到了客廳里。在段聞舟的幫助下,在餐桌上疊起了兩張椅子,將情侶男弄到了最高的地方。
“給我下來。”他淺淡的眸子冰冷地向上注視著那個人頭鬼。
“不然再摔死你一次。”
第27章 利刃割喉
人頭鬼是跳樓死的,對于位置太高的地方有著天生的畏懼,它向下看了一眼。隨后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就消失不見了。
情侶男此時的大腿已然被咬得深可見骨,血流如注。
蕭霽和段聞舟將他從高處搬下來的時候他還在不停地慘叫著,蕭霽簡單地用衣物給他做了止血的包扎,卻因為沒有藥物,不能防止傷口的感染。
“他,他還有救嗎?”
尤林看著情侶男的慘狀,又看看自己的手臂,不由得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情。如果剛剛不是人頭鬼選擇了情侶男進行攻擊,而不是自己,恐怕現在躺在這里的就是他了。
蕭霽結束了包扎,身上已經沾滿了鮮血,他站起身來:“聽天由命。”
此時時鐘的時間已經指向了四點,距離六點電影謝幕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旁白的聲音再次響起。
“在被厲鬼襲擊后,主角們雖然十分僥幸地活了下來,不過仍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他們不敢再進入臥室里,卻又因為大門被鎖上,沒辦法離開這里。
此時還剩下兩個小時就天亮了,他們決定呆在大廳里,等待天亮的到來——可是天真的他們卻不知道,有更加恐怖的怪物,正在黑暗中窺伺著他們。
他們……真的能等到天亮嗎?”
尤林本來靠在沙發上,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一聽見這話渾身一抖,驚慌地向著四周的黑暗中看去,理所當然地,他什么都沒有看到。
“怎么每次這個旁白一出來,就說得我們要死了一樣。”
段聞舟用攝像機們聽不到的聲音小聲嘀咕起來。
蕭霽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噤聲。
他們三人此時環坐在地上,面前放著三個打開了的手電筒,在他們的中間是受了傷,只能躺在地上不斷呻吟著的情侶男。在病人痛苦的呻吟聲中,蕭霽卻聽到了另外一種聲音。
那像是一種粗重的喘息聲,隱隱地有著低沉的囈語和咆哮,里面夾雜著憤怒,絕望,痛苦的情緒。只是聽到那聲音就讓人渾身不舒服,這聲音似遠似近,不知道是從那里傳出來的,卻又總是縈繞在人的耳邊,讓人不寒而栗。
還有另外一種卡拉卡拉的聲音,就像是某種尖利的金屬劃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音。
尤林也聽到了那聲音,他的臉變得雪白。
“呼哧——呼哧——”
蕭霽微微閉上眼,仔細地分辨著那聲音。
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
似乎,就在他的身邊!
蕭霽銳利的眸子睜開,只見一個巨大的手持長刀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了他的身側,黑影的手中舉著一把滿是鮮血的大砍刀,刀尖上是一滴滴落下的鮮血。
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突然來到這里的,但是當他出現的時候,手中的長刀便已經將要落下!
滴答——
一滴鮮血,落在了蕭霽的臉頰上。
隨著而來的是鋒利的刀氣!
“蕭哥!”
段聞舟脫口而出,他竟然毫不猶豫地撲向了蕭霽的方向!
他這是想要替蕭霽擋下這一刀!
蕭霽在心里暗罵了一句,放低重心一個側身撞上了段聞舟的身子,險而又險地避開那可怕的刀鋒。
噗嗤!
刀尖深深地陷入沙發中,發出布料被撕裂的刺耳聲響。
他摟住段聞舟的腰,硬生生地帶著他換了一個方向,兩人重重摔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沾染了滿身灰塵,身上也被地上的碎片等雜物劃傷,留下了不少傷口。
不過此時兩人顯然沒有時間計較這些。
見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擊竟然不中,黑影發出了一陣低沉沙啞的怪笑聲。
手電筒的光照射到了他的臉上,讓人能將他猙獰可怖的面容看得格外清晰。
這是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男人。他的脖頸上有著一道深深的刀痕,腦袋并沒有在脖子上放正,而是歪歪扭扭地斜著,像是有人在他的脖子上砍了一刀,但是又沒有完全砍掉,僅僅留了一點皮肉連接著,已經干涸的鮮血在他的脖子上和雜亂的黑發黏成一團。
他的嘴唇被割掉了,肉粉色的牙床暴露在外面,暗黃色的牙齒歪歪扭扭,粘稠唾液無法被包裹住,一滴滴滑落到他身下已經被灰塵裹沾得看不出原本形貌的黑色油膩圍裙上。
一把大砍刀被握在他的手中,他抬起頭來,用傾斜的腦袋斜眼看向蕭霽的方向。
“女人!”他咆哮著手拿砍刀朝著蕭霽撲來。
“女人都是該死的婊子!砍死你!砍死你!”
段聞舟一個打滾從地上翻起來,拉住了蕭霽的手就向著反方向沖去。
他本來是想直接躲進臥室里的,可是想了一想,臥室單薄的木門顯然連那怪物的一刀都抵抗不了,進去就是找死。
蕭霽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思路仍然清晰,他們是在演出恐怖片不錯,不過顯然就算是恐怖片也不會出現這種鬼怪一出現,人類就必死無疑的情形。
或者換句話來說,他們肯定應該是有某種方法和鬼怪進行周旋,拖延時間的。他的目光逡巡在大廳中,很快就確定了自己想要找的目標。
地下室那扇沉重的大鐵門,之前他們無論如何都打不開,此時卻敞開了一條小縫,一根細白的手指從那條小縫里伸了出來,沖著他們勾了勾。
“去地下室。”蕭霽仰頭在段聞舟的耳邊說道。
此時他們已經帶著那個鬼怪在大廳里轉了幾圈,對方雖然一看攻擊力就爆表,不過敏捷性太差,很難避開客廳里的各種家具障礙。
遇到這種情況,怪物男人就會怒吼一聲,用刀將面前的家具徹底劈碎掉。他好像是被鎖定了仇恨一樣,一直跟隨著蕭霽和段聞舟跑,對一邊已經躲到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尤林和情侶男視若無物。
不過隨著時間的拉長,客廳中能夠用來抵抗怪物的家具已經不多了,他們和那怪物的距離也在逐漸拉近。
段聞舟聽到蕭霽的話也瞬間明白了過來,兩人向著地下室的方向跑去,地下室沉重的鐵門這次被他們推開了。
段聞舟眼疾手快地一腳踢上了門,門栓落下,正好將那怪物男人擋在了外面。砍刀太厚,無法插入到門縫內。
怪物男人在門外無能狂怒地咆哮了一會,用手將門捶得咚咚作響,終于放棄了。
他的目光隨即便落到了大廳里的另外兩個活人,情侶男和尤林的身上。
大廳頂端的水晶吊燈無風自動,吱呀吱呀作響。
——
地下室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段聞舟借著這黑暗,拉著蕭霽的手在唇上親了親。
“老婆你沒事吧!”
“沒事。”
雖然這樣說著,蕭霽卻感覺到自己的小腿一陣針扎一般的刺痛,應該是在地上翻滾時被什么東西劃傷了。
那些攝像機們方才急急忙忙地跟著他們在大廳中跑,就怕落下了什么關鍵的鏡頭沒拍到,此時也有不少跟隨著他們進入到了地下室里。
[好黑啊,這怎么什么都看不見]
[劇組窮到連蠟燭都買不起了嗎]
[看到這里確定了,女主拉胯,看來男主就要被這個花瓶拖累,本來能活著出去的,現在也死定了]
[女主廢物,劇本里的人設都不出彩,活該糊逼]
[怎么還不死啊,能不能別老是跟在我哥哥身邊拖累他了]
[演技垃圾,面癱死人臉,導演還老是給她加戲,嘔!]
說到這里,這些攝像機的口風竟然無比地一致起來,都是詛咒蕭霽趕緊死了別礙他們眼。
而蕭霽和段聞舟兩人此時都不顧上這些彈幕都在說些什么了。
“不怕,我帶了蠟燭!”
段聞舟從褲子口袋里摩挲了一會,點亮了蠟燭。
“看,這樣是不是就明亮多——”
“我去!”
他剛點上蠟燭,一回頭卻被嚇了一跳。
一張蒼白的小臉倒掛在空中,正好就在他和蕭霽的中間夾著,那是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她雜亂的長發垂落下來,被燭光打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嘻嘻,帥哥你好呀。”
小女孩沖著他打了個招呼。
“額,你要是別這樣突然出現,就還挺好的。”
段聞舟把蕭霽拉到了自己身后藏著,警惕著看向那個小女孩。
蕭霽卻覺得這個小女孩應該沒有什么危險,或者說暫時應當沒有什么危險,特別是在他們剛剛結束了一場激烈的追逐戰之后,好的恐怖電影都應該在此時安排一段“休息時間”,為接下來的高潮劇情做準備。
……雖然他還不能確定這究竟是不是一場不按套路來走的爛片。
他從段聞舟的身后走了出來,看向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陳舊破爛,除了臉色過分蒼白,頭發凌亂之外,倒也沒有什么地方像是一只厲鬼。但是直到她從倒吊著的狀態下到地面上來,才表現出了她的駭人之處。
她只有一個完整的上半身,從腰部開始的地方都不見了,小女孩用手支撐著地面,像是猿猴一樣左右移動著,看去格外詭異。
“你是這座別墅的主人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我啊,我就是個過路的,倒霉蛋,可憐鬼。
我只是來這幢別墅玩捉迷藏而已。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外面那個瘋男人砍成了兩半,丟進了這個地下室里。”
她雖然看起來年齡小,不過說起話卻老氣橫秋,并沒有小孩子稚嫩的樣子。
蕭霽敏銳地覺察到了這應該是個能夠給他們提供信息的npc。
“外面那個男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嗎?”
女孩索性躺在了桌子上,她肚里的內臟掉空了,只剩下空蕩蕩的腹腔。
她用手敲著桌子。
“精神病,他被他老婆砍死了,就覺得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該死,整天拿著砍刀嚷嚷著要砍女人。
嘿!我就看不慣他這個樣子,他想殺的人我就偏要救!”
蕭霽:“他老婆為什么要殺他?”
女孩嗤笑起來:“被二樓的那個女演員上了身,那個瘋女人自殺之后就覺得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該死。
她變成了鬼之后不久,這幢別墅里就住進來了一對夫妻,這不是趕巧了,她就直接上了妻子的身,把他丈夫殺了。”
蕭霽:“那曾經住在這里的那個企業家死掉,也是女演員搞的鬼了?”
女孩:“可不是,那女瘋子是先把他那玩意割了下來,又丟下了樓去把他摔死了——不過自從那個企業家死了之后,這里就再也沒有人來住了。
你們幾個可真是作死,還敢在這里過夜。”
段聞舟苦笑:“這不是形勢逼人。”不住不行。
他決定以后對腦殘恐怖片里的作死主角好點,畢竟永遠都不知道他們每一次勇敢又傻逼的作死后都承擔了什么。
女孩的眼珠子一轉,看向他們。
“你們有吃的么?”
蕭霽給了段聞舟一個眼神,對方老老實實地從口袋里掏出糖來遞給小女孩。就是之前他上個密室里用來騙小熊玩偶的糖。
“那你知道最開始的那個女演員為什么自殺嗎?”
他直覺感受到,最開始死去的那個女演員才是一切的根源。
女孩:“反正就是娛樂圈的那點事兒唄,好像是有人造謠她和另外一個男演員有一腿,那個男演員人設立得好,名氣又大,網上全都在罵她是個婊子,死纏著那個男演員炒熱度,臭不要臉。
事情鬧大了,她受不了,就自殺咯。”
蕭霽的眸子微冷。
……他知道他們為什么要來拍這場電影,這里又有這么多攝像機了。
這幢別墅里有三個有威脅性的鬼怪。之前情侶男在廁所里遇到的頭發應該是第一個自殺的女演員,而半夜來敲門的是跳樓的企業家的人頭,后來舉著大砍刀殺女人的則是那個被妻子砍死的丈夫了。
他們之后和女孩交流,也沒有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女孩表示她這里很安全,他們完全可以在這里呆到天亮。
兩人便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
段聞舟:“太好了,那我們就別出去了,在這里等到天亮就好!”
“蕭——老婆你受傷了!我幫你處理下傷口吧。”
蕭霽皺了皺眉,他的褲腿被段聞舟卷了起來,露出了下面修長白皙的小腿,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瑩瑩如玉,只是上面的一道道血痕卻破壞了這份美感。
那血痕很淺,是在地上翻滾時被水晶碎片劃出的傷口,此時已然結痂了。
段聞舟的手心很熱,他的用手貼上了蕭霽的精致漂亮的腳踝,細心地把他傷口上的灰塵擦干凈,最后靠近吹了吹他的傷口,笑瞇瞇地抬起臉來。
“好啦,這樣就不疼了吧。”
蕭霽卻好像是陷入了某種突然而來的思緒中,他并沒有起身,而是就那樣看著自己腿上結痂的細小傷口,竟然用手去摸傷口,試圖把上面的血痂扣掉。
“哎老婆你干嘛!”段聞舟按住了他的手。
“不對。”
蕭霽抬起眼來。
跳躍的燭光閃動著,將整間地下室都映照得分外明亮。
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小女鬼躺在地上吃著糖,毫無威脅力的樣子,甚至已經開始閉上了眼睛打起了小瞌睡來。門栓被鎖得緊緊的,沒有任何怪物能夠進來。
似乎這里真的是一個安全房,他們只要在這里呆夠了剩下的兩個小時,就能順利從打開的大門里離開這個密室——
不過,真的是這樣嗎?
不止他們,就連觀眾們也都覺得這里沒戲看了。
[哎,真掃興,這竟然是一部打著恐怖片幌子的愛情片]
[惡心,還以為花瓶女會死呢,到頭來擱這兒談戀愛來了]
[煩死了,為什么這種恐怖電影里非要插進來一個這種花瓶女啊,真是敗筆,本來男主演技還不錯也不想看了,什么玩意兒啊]
[大家散了吧,一會等電影結束別忘了給這個女的打差評]
差評,電影,上不去的二樓,水管里的頭發……
蕭霽在腦中將他們目前所獲取到的線索全部整理了一遍,臉色冷了下來,他大致明白這個副本究竟是什么情況了,只是還需要檢驗一下。
“你有刀嗎?”他問段聞舟。
“啊,有的。”
段聞舟宛如機器貓小叮當一樣,身上隨身帶著各種物品,他又不知道從身上什么地方摸出來一把餐刀。
蕭霽拿在手上試了一下重量,相比手術刀,這把刀有點太重了。他現在還沒有一把順手的武器,如果真的是后來進入了異種學院之中,他也許能找到一把。
不過蕭霽這次要刀來,卻并不是用來打架的,而是——
他解開了自己系在腰上的襯衣,在上個密室的摩天輪項目中,他從自己的腰上切下了肉作為誘餌。此時他選擇的則是沒有受傷的另外一邊。
段聞舟覺出不對來。
“老婆,你干嘛?!
別老是對著自己動刀子哇,沒事朝著我來!我不怕疼!”
蕭霽:“你不行。”
段聞舟老大不高興:“我可行了!我最行了!你憑什么說我不行!”
蕭霽沒理他。
鋒利的刀子噗嗤一下從上到下劃過了他的小腹,汩汩的鮮血流淌了出來,滾到了那人冷白的皮膚上,順著漂亮的肌肉縫隙向下流。
段聞舟:!!!
蕭霽盯著那道傷口看了一會,沒有在意耳邊段聞舟的絮絮叨叨,他確定了一樣東西。
沒有愈合。
他的傷口沒有愈合。
在這個密室中,他那種詭異的愈合能力第一次失效了,身體變得和常人一樣。細小的傷口很快就結痂,但是這樣深的傷口卻無法恢復了。
這不是他原來的身體!
或者說是,在這里,他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電影制作人想讓觀眾看到的一切,是虛假的,不真實的一切。
從鬼爵宣布電影開始拍攝,他們就已經身在片場之中了。這一切不過僅僅是……一場電影而已。
所以他們的表演一定要符合人設,符合觀眾對于他們的印象,這樣才算是一個“好演員”。而演員要做的,就是取悅那些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已經不算是“人類”的觀眾,讓他們滿意。
可是——憑什么?
蕭霽的眉頭微微挑起,臉上難得多了點生動的表情,他近乎嘲諷地聽著一旁被他的突然舉動驚呆的觀眾們竊竊私語。
[女主角終于瘋了嗎?]
[突然拿刀捅自己是干什么,神經病啊,連個前因后果都交代不明白,我看個球]
[我早就看她精神不正常了,說不定現實生活里腦子也有問題]
[精神病最惡心了,腦子不正常的瘋子]
[現在可真是什么樣的人都能來當演員了啊]
蕭霽捂住傷口,湊到了段聞舟的耳邊,和他說了一句話。小青年在聽到他的話之后瞳孔猛然收縮,愣在了原地。
俊美的醫生重新坐到了地上,他環顧四周,毫不避諱地對著周圍的那些攝像頭輕輕吐出兩個字。
“垃圾。”
[???這個女主角在干嘛?]
[她……是在罵我們垃圾……嗎?]
這些混合著機械和肉體的攝像頭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它們驚呆了,也許是從來都沒有演員敢于直接辱罵它們這群高高在上的觀眾。
“無藥可救的垃圾。”
蕭霽繼續說道。
【警告!演員妻子的人設崩塌度上升到10%】
【警告!演員妻子的人設崩塌度上升到20%】
……
他咳嗽了一聲,身子有些不穩,臉色也因為大量失血而顯得蒼白無比,他看向那個距離自己最近的攝像頭。
“自以為是審判一切的上帝,隨意評定一個人的善惡生死,你們……真的找準了你們自己的定位嗎?”
輕薄的餐刀在他的手上打了個轉,依次從那些攝像頭前劃過,刀尖對準了它們,但是又被漫不經心地收回,最終貼在那人自己的脖頸上。
【嚴重警告!演員妻子的人設崩塌度上升到70%!】
【請演員立刻停止角色崩壞行為,否則將在演出結束后引發未知結果!】
[瘋了瘋了瘋了!敢威脅我?這個女演員我必殺她!]
[等著演出結束之后得0分被處死吧廢物!]
[呵呵呵呵,罵我們是垃圾?你以為你自己又是什么東西?]
[演技垃圾也就算了,嘴還這么臭,你沒M教說話才滿口噴糞是吧,自己不照鏡子不知道多惡心]
聽著這些話,蕭霽俊美的臉上神情仍然是冰冷的,眼中卻多了些不易察覺的傲慢諷意。
那張總是克制淡漠的冰冷面具終于裂開了一道口子,讓人窺見他骨子里的瘋狂病態。
什么必須遵循人設,什么必須讓這些觀眾滿意,什么必須演出一場完美的電影。
“試圖用言論操縱我,你們也配?”
他一字一頓地說。
雪亮的刀尖被直直戳進蕭霽自己的脖頸,熟練地準確找到并切開了脖頸處的頸動脈和頸靜脈。大片的鮮血噴濺而出,潑灑在地面上。
干凈又利落的一刀割喉。
在蕭霽的尸體周圍,那些自從電影開始就從未停止過喋喋不休的詭異攝像機們,在這一瞬間全都沉默了。
第28章 電影謝幕
在蕭霽和段聞舟躲進地下室之后,砍刀男失去了追逐目標,猩紅的眼睛重新在大廳里掃過一圈。
情侶男已經清醒了過來,他雖然傷口還在不斷隱隱作痛,不過仍然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指關節,躲在茶幾的一側陰影里不敢出聲。
尤林和他躲在一起,同樣害怕極了。
方才砍刀男不停地追著段聞舟和蕭霽跑,他們便躲到了這個客廳里最角落的一個位置里。他們當然不敢開臥室的門或者跑到別的地方,因為害怕會吸引來砍刀男的注意,這樣死得更快。
不要發現我,不要發現我。
尤林小聲地在心底禱告著,砍刀男仿佛能融入黑暗中,他的腳步聲有時重重地響起,敲擊著地板,有時候卻只能聽到那野獸一般的粗重呼吸聲。
手電筒方才追逐時就已經倒了,滾落在大廳的地面上,光線散射開,整個大廳里并不昏暗,可是尤林和情侶男兩人根本不敢伸出頭去看砍刀男現在的位置。
“吧嗒,吧嗒。”
如同喪命鐘聲一樣的腳步聲響起,尤林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雙厚重破舊的雨靴出現在了尤林和情侶男的身后,雨靴上布滿了裂紋,開膠得很厲害,只要被一踩就吱呀作響。鞋面上則是一層已經干涸的骯臟鮮血,還有幾只蒼蠅的尸體。
“嘩啦——”
二人用來遮蓋自己的沙發墊被猛然掀開!
砍刀男的眼睛泛著病態的紅,神態則是抓到了獵物一般的愉悅。
“嘿嘿,嘿嘿。”
他笑了起來。
“找到……找到……你……你們啦!”
尤林登時被嚇得呆若木雞!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身后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整個人都向著砍刀男的方向傾倒而去,這是在他身后的情侶男!
他知道自己的腿受了傷,一會跑起來肯定跑不過尤林!于是就想借助尤林的命來為自己換取活命的機會!
尤林發出一聲尖叫聲,整個人都撲倒在地上。在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見情侶男一瘸一拐地向著花室的方向跑去。
砍刀男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長刀,眼看長刀就要對著尤林的腹部刺下,將他捅個腸穿肚爛!
“不不不!”
尤林猛烈地搖晃著頭。
就在這時,砍刀男的動作卻忽然停了下來,他用那把帶血的長刀撥弄了一下尤林的臉,露出了一副嫌棄的神色。
“你……你……你……不是女的!”
尤林一蒙,不知道為什么他要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不過求生的本能立刻讓他反應了過來。他將自己額前略長的劉海拼命向著兩邊撇開,努力將自己的臉和喉結露出來。
“我是男的!我不是女的!我不是女的!”
他甚至開始脫掉褲子,只為證明自己的確是個“男人”。
“真……真……真是晦氣!我不殺……殺……男人!”
在檢查了一番確定尤林的確是一個男人之后,砍刀男一臉厭惡地在他的身上啐了一口濃痰,就走了。
劫后余生的尤林捂著嘴躺在了地上,控制不住地小聲啜泣了起來。他渾身酸疼,右手的傷口也在劇烈地抽痛著。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有休息了,他剛才在臥室里的時候根本就沒睡著。
連續的幾個高強度恐怖密室讓他的精神全然緊繃,不曾有一刻放松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
他默默啜泣了一會兒,恢復了一點精神。隨后也反應了過來,繼續呆在大廳里很可能會遇上別的危險,比如說那個可怕的鬼人頭!想到這里,尤林努力控制住自己內心的恐懼,整理好衣服向著廚房的方向逃去。
他雖然知道蕭霽和段聞舟現在在地下室里,但是卻感覺地下室會更危險。同樣也不想再去找剛剛拿他當墊腳石的情侶男,便只能孤身一人。
進到廚房里之后,他隨意選了一個底部的儲藏柜躲了進去,并且將柜門牢牢地關上,他在這逼仄黑暗的環境中像是嬰兒一樣蜷縮著身子,感覺到了一種久違安全感。
“媽媽。”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好想你啊。”
他耳邊正不斷響起著系統的警報,提示他,因為他的行為和“老手”不符合,觀眾對他很不滿意,他的人設崩塌度已經達到了30%!
不過尤林現在已經全然不在意這些了,天邊此時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距離電影拍攝結束只剩下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
可是這最后的一個小時卻也是最艱難的一個小時,電影的后期,對于鬼怪的限制已經完全解開了。他聽見廚房里傳來砍刀男沉重的腳步聲,他的刀拖在地面上發出的沙拉沙拉的聲音。
那個人頭鬼又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敲門,不停地問著房間里面有沒有人。
好在尤林現在還沒有被他們發現,他松了一口氣,將身子往里面挪了挪,靠在了最里面的自來水管道上。
他的脖頸在這時突然有些發癢,他不耐煩地用手去撓了撓,那癢意又轉瞬消失了。接著他的后背也癢了起來,這次他因為柜子的空間狹小的原因,沒有辦法去夠到。
那癢意越來越重,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從他的衣服底下鉆了進去,刺激著他的皮膚。
滴答——
水滴聲響起,尤林突然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所在這個柜子的頂端出現了無數的小水滴,濕氣也越來越重了。
“不!”尤林驟然間明白了自己的錯誤!
之前在廁所里糾纏住情侶男的那些頭發就是從水管里伸出來的!而現在他呆在廚房里,雖然能避開外面的砍刀男和鬼人頭,不過卻有一個致命的殺機。
——廚房里,到處都是自來水管。
他的身后就有一根。
他想要離開卻已經遲了,濃密的黑發從水管中伸出,像是某種覓食的生物一般勒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猶如上吊一樣向著水管拉去。
尤林的脖子逐漸被收緊,他的呼吸逐漸困難,眼珠爆出,控制不住地拍打著柜子,發出碰碰的聲音,卻沒有人能聽到。
終于,柜子安靜了下來,陷入了死寂之中。
那些攝像機們圍著他的尸體看了一會便散開了,最后留下了幾句評價。
[這個死法還挺有趣的]
[演技也還行,最后瀕死的那一段表現挺真實的,給個70分勉勉強強吧。]
[就是臉長得實在丑了點,看著太娘炮]
—
—
鮮血從蕭霽的身下慢慢擴散開來,他修長的身子倒在血泊中,淺淡單薄的唇上也沾染了一抹血跡,蒼白的皮膚和鮮紅的血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去竟有一絲詭異的別樣美感。
蕭霽此時卻并沒有真的死去,就像是那些死在恐怖片里的演員們并不是真的“死去”一樣。
【妻子】死了,但是【蕭霽】卻還活著。
他正用一種靈魂的狀態,漂浮在自己肉體的身邊,看著段聞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體放在膝蓋上,抹開他被血浸染的頭發,親了親他的額頭。
在蕭霽變成了這種狀態之后,那些攝像頭們就已經看不見他了。
小女鬼發現了他的改變,頗有興致地跑了過來和他打招呼。
“呦呵,小老弟,你也變成鬼了?
第一次當阿飄感覺咋樣?”
蕭霽:“還不錯。”
他伸出自己半透明的手骨觀察了一下,這種狀態似乎和他剛剛進入異種學院中的狀態比較相似。他就和真正的鬼魂一樣,擁有了穿墻和漂浮的能力。
蕭霽:“那個女演員是死在二樓嗎?”
在得到小女鬼的肯定之后,他便控制著身體向上飄去。
“哎你去找她干啥啊!”小女鬼都被他嚇住了。
“那個瘋女人可兇了,你嫩生生的小新鬼她一口氣能吃三個!”
蕭霽沒聽她的,他穿過了地板,來到了一樓,繼續向上飄去。
當還“活著”的時候因為沒有工具而無法到達的二樓此時輕輕松松地就到了,這里比一樓更為破敗,到處都是灰塵和破舊的家具,地面上布滿了各種垃圾。
隨著他的前進,一股淡淡的血色霧氣彌漫開來,將整個二樓都籠罩了進去。
蕭霽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瞬間,發生了變化,他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次元中。
一陣女人的哭聲傳來,墻面上也隱隱約約出現了無數血字。
[精神病滾出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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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人活該去死]
[整天蹭我家哥哥熱度,為了炒cp臉都不要了,也不看看自己長什么樣子]
[還在wb上傳割腕圖?真想死請快去死好嘛!不要炒抑郁癥人設,弄得好像被誰逼死的一樣]
[真可憐,死了請不要留遺書連累我家哥哥]
[瘋瘋癲癲,胸大無腦]
[識趣就趕緊自己動手自殺吧]
[賤貨賤貨賤貨!!]
越是靠近二樓的一間臥室,血色霧氣就越來越濃郁,這種話也越密集,蕭霽沒花多大力氣就找到了女演員自殺時的臥室。
臥室里面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砸壞的東西,浴室的門敞開著,本來光潔的地面上滿是穢物,鮮紅的血水從浴缸里面溢了出來,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蕭霽飄近了些,看見在浴缸中的是滿滿一池子黑色長發,這些長發又黑又密,像是海藻一樣糾纏在一起,時不時有腐爛的肉塊夾雜其中。
“嘩啦——”
從浴缸中驟然伸出了一只被血水泡得腫脹的手,指甲漆黑,手腕上有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你好。”蕭霽打了個招呼。
一個渾身糾纏著長發的身軀從浴缸中坐了起來,幾乎完全被頭發蓋住的臉下面,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病態地盯著蕭霽。
“滾出我家——”
凄厲的女聲尖叫聲響起,像是要撕裂耳膜。
“滾——”
蕭霽安靜地飄著,并沒有離開的意思,直到等到女鬼的嘶吼結束之后才重新開口。
他的聲音輕軟清淡,帶了點懇求的意味。
“我并不是來傷害你的,我是來和你求助的。”
女鬼愣了愣,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求……求助?”
蕭霽:“是的,我也是一名女演員,遭遇到了和你類似的事情并因此而死。”
“都怪那些男人,男人都該死!都該死!”女鬼咆哮起來。
“是哪個狗男人騙了你!我去幫你殺了他!”
蕭霽頓了頓,想起了那個正抱著自己尸體的“狗男人”。
蕭霽:“可是我覺得,那個男人不過是一個誘因。真正將我逼死的卻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女鬼烏黑的長發活物一樣動了動,她血紅色的眼眸更深了。
“誰……?”
蕭霽輕聲開口。
“那些躲在屏幕后指指點點,自以為不需要為自己的惡毒言論付出任何代價的……垃圾啊。”
“你是說那些觀眾?”女鬼一愣。
蕭霽的眉毛微微挑起。
“沒錯,你覺得它們不該死嗎?”
女鬼:“可是我沒辦法傷害到它們,它們總是躲在東西后面。”
“沒關系,我會幫你。”
蕭霽的聲音柔和極了。
—
—
情侶男在將尤林推出擋刀之后,就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躲進了花室里。
這里曾經種著很多的鮮艷美麗的花卉,此時卻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盡數枯死,只留下巨大的花盆和干枯的花莖。
他蹲在一個大花盆旁遮擋著身形,從花室的透明玻璃里,他能看到天邊浮現出的曉光。天就快要亮了,只要再撐過最后的一個小時,他就能活過這一個密室。
被人頭鬼咬傷的腿還在劇烈的疼痛著,情侶男的眼神卻更加堅定。
他想要活下去!
只要不死,他就還有希望!也許他在進入異種學院之后能找到治療他身上傷口的方法。
他也能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他甚至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繼續生活!沒有了那個女人,他可以活得更好!
也許是他躲藏的位置比較好,視野也很開闊,他雖然看見了幾次那人頭鬼和砍刀男走來走去,但是兩個怪物都沒有發現他。
在最危險的時候,他主動拋出了一塊石頭吸引了人頭鬼,這才險之又險地躲過一劫!而他原本最擔心也是最害怕的那種黑色長發怪物,竟然也沒有再出現。
也許是去追殺別人了吧,不過沒關系,只要別來找他就好。
當天光大亮的時候,情侶男捂著自己的傷口,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活下來了!
他在自己的密室里活下來了!
在他的耳邊,那些攝像機們也散去了,它們還在不停喋喋不休地討論著。
[這都什么爛片啊,女主演技爛,男主一半的時間躲在地下室,到頭來就死了倆人]
[男主多帥啊,演技也還不錯!就是被女主拖累了!]
[這也敢自稱是血腥恐怖片?]
[女主角還惡心人,我第一次見這么囂張的演員,真是醉了]
[女主角只有臉能看,男配倒是長得一個比一個丑]
[這片子我給三分不能再多了]
[氣死我了,我要給那個女主差評低分]
鬼爵的聲音響起。
“那么我就正式宣布,電影《午夜兇宅》正式落幕啦!
哎呀?看來大家對于本次的演出都不太滿意?
沒關系沒關系!下面就有請出我們的全部四位演員們——進行我們最后也是最激動人心的為演員打分評價的環節!”
[嘻嘻,我最期待的環節到了]
[這樣,我給這個女主打零分,大家不會有意見吧?]
[女主去死女主去死!]
就在這時,情侶男眼前的場景一陣晃動,等到晃動消失之后,他突然發現自己回到了大廳之中,而大腿上被人頭鬼咬出的傷口竟然也全部恢復了!
就好像,他們剛才不過是進入了別人的身體中進行了一場角色扮演,他們經歷的一切都不影響他們本來的身體!
蕭霽、尤林和段聞舟三人也都出現在了大廳中。
破曉的晨光透過玻璃落下來,將大廳里的一切都籠罩上一層旭陽的暖色。大廳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輕輕晃動了一下,破碎的水晶折射出七彩虹光。
電影終于結束了。
段聞舟一看見蕭霽就撲了上去,摟著他的腰不放開。
“嗚嗚老婆——我好擔心你!”
蕭霽把他的腦袋推開,眼睛危險地瞇起。
段聞舟秒慫。
“蕭……蕭哥我擔心你嘛嗚嗚嗚!
你下次別這么突然就死,稍微給我一點準備時間好不好~”
尤林則是站在原地,腦子里一片混沌,說不上是驚喜多一些還是恐慌多一些。
“我,我不是死了嗎?被那個女鬼殺死了,我竟然又活過來了。”
鬼爵又說話了。
“好啦,那么請觀眾們為我們的演員打分!”
攝像頭們竊竊私語著,紅色的攝像頭不斷閃動,鬼爵等待了兩分鐘后像是拿到了結果,他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嘻嘻,看來在這次的演員中有人并沒有聽我的話呢~
那我就先從分數最高的說起吧。
【丈夫】,人設崩塌度7%,觀眾評分85分。
【向導】,人設崩塌度10%,觀眾評分80分。
【老手】,人設崩塌度30%,觀眾評分60分。
最后是——
【妻子】,人設崩塌度95%,觀眾評分居然只有5分!”
攝像機們全都激動了起來,他們興奮地彼此交談著。
[5分,很久沒看見這么低的分數了呢]
[我迫不及待了嘿嘿]
[她這是活該,她早就應該知道惹怒我們的下場!]
[還敢罵觀眾?誰給她的膽子,觀眾不就是金主,她這是不想吃娛樂圈這碗飯了吧]
[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不如去死了算了!]
鬼爵:“60分以上的演員算是及格了,但是引起觀眾不滿的考生嘛~將會接受懲罰!”
他的聲音頓了頓,那些攝像機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了。
[來了來了!終于輪到懲罰環節了!我要上去吃掉她的手,她的手好漂亮!]
[我要啃掉她的好看臉蛋嘻嘻]
[你們不要搶,每一個人都有份!不過一人最多一口啊!]
情侶男已經聽出了不對勁,他向著遠離蕭霽的方向挪了挪,生怕被波及到。
“蕭哥!”
段聞舟緊張地看著蕭霽,似乎又想傻乎乎地沖過來。
蕭霽給他打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讓他不要過來。
他孤身站著,脊背挺直如松,臉上照舊看不出任何畏懼的表情,有的只是冷淡,還有一絲隱隱的厭煩。
大廳中再次被黑暗所籠罩,好像剛剛那破曉的晨光不過是曇花一現的幻覺,濃重的腐爛臭味彌漫開來。
所有那些由血肉和機械組合而成的攝像頭都簇擁到了蕭霽的身邊,閃爍著惡毒的紅光貪婪注視著他。一種莫名的森冷氣氛升起,將這座本來就陰氣森森的鬼宅變得格外令人膽寒。
“咔嚓,咔嚓!”
墻體和地面不斷開裂的聲音傳來,那些原本只能在其中活動的攝像機終于擺脫了控制,它們像是某種腐生植物一樣拖拉著長長的菌絲伸展而出,散發著紅光的鏡片凹陷下去,變成了一張張吃人的大嘴。
它們爭先恐后地張開了大嘴,向著蕭霽的方向咬去,要將這個敢于忤逆他們的演員粉尸碎骨!殺之而后快!
[她的手是我的!我的!]
[我要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太好看了!]
[嗚嗚等我一下!]
“蕭醫生……”
看著被那群怪物包圍著的蕭霽,尤林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已經知道最后的結局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他以為必死無疑的蕭霽突然開口了,并且聲音冷淡平靜,不帶一絲情緒。
“動手吧。”他說。
尤林一愣,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動手?什么動手?
他們之前商議過什么暗號嗎?有人響應他,是段聞舟?還是情侶男?
段聞舟就站在他的旁邊,同樣一臉緊張的神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沖上去一樣。
但是率先動手的,卻不是段聞舟。
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墻壁傳來,這聲音原本隱藏在那些攝像頭的嘈雜聲中,并沒有被注意到。
但是此時,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正準備將蕭霽分著吃掉的那些攝像頭們都聽到了。
無數的濃密黑發噴涌而出,像是一場黑色暴雪。
這些濕淋淋的黑發糾纏上了那些攝像機,就像是捕食的獵手一般將它們捆住,細散的發絲柔韌無比,將它們捆綁得緊緊的,使攝像機們根本無力掙脫!
頭發勒碎了攝像機上的血肉,而后從它們的機械縫隙里鉆進去,將它們變成一堆四處滾落的機械零件。
攝像機們終于開始害怕了,它們瘋狂地躲閃著,想要重新回到墻壁和地面里,但是蕭霽剛剛將他們引誘得太過深入,而且頭發組成的發網又過于細密,沒有一個攝像機能夠逃脫。
[不要!求求您放過我!]
[我們這就回去!絕對不會打擾——啊啊啊!]
[救命!救命!]
終于,一切都結束了。
那些頭發將所有的攝像機都完全攪爛成了碎片,所有的“觀眾”都被殺死了。
蕭霽站在一堆血肉和零散的機械零件中間,身上被濺滿了那些怪物身上的污血,即使發生了這樣的驚天逆轉,他的身子卻還在站在原地,未曾移動過一步。
他抬步走出了那堆現在已經真的變成了垃圾的“垃圾”。
“當啷——”
一個閃亮的齒輪被他踢到,在地上滾了幾圈,消失在了黑暗中。
“啊呀!”
鬼爵的聲音里似乎滿是驚訝。
“萬萬沒想到,我們【妻子】的演員竟然和劇中的女鬼合作,最后將全部的觀眾都殺了呢!”
他夸張地鼓起了掌來。
“不錯,不錯!真是一個讓人意料之外的結局!這個結局對于電影的主題進行了大大的升華!
真是一場不錯的電影!我看得非常滿意!”
“滿意嗎?”
蕭霽抬起眼,看向那無邊的黑暗中,就像是看向了鬼爵那雙癲狂病態的金色眼瞳。
他揚起眉來,輕輕抹去了臉上的血污。
“對于我的審判,滿意嗎?”
鬼爵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但是隨即反應了過來。
他像是被戳中了某個笑點一樣,瘋狂地大笑了起來,他笑得幾乎要背過氣去,整個別墅都充滿著他瘋子一樣的癲狂笑聲。
鬼爵明白了蕭霽的意思是什么。
他們參與的這場考試的名稱為“審判日”,這是高高在上的考官,對于他們七個人的罪行進行“審判”。
考試是審判,這個密室里的觀眾們對他們進行打分也是一種審判。
可在這個密室中,蕭霽卻實現了身份的反轉,他利用和女鬼的合作殺死了那些觀眾,他是用自己的方式對那些觀眾進行了“審判”。
他從一個“被審判之人”,變成了一個“審判者”。于是蕭霽問他,對于他的“審判”,他滿意嗎?
也不知道鬼爵笑了多久,直到他笑夠了,才重新說起話來,他的語氣是難得的溫柔,可是里面的病態偏執卻更加重了。
“滿意啊,寶貝兒。
再努力一點吧,你將會是我……最滿意最完美的作品。”
“轟隆!”
別墅的大門終于向著他們敞開了,第六個密室結束了。
他們竟然全員無傷地通過了這個密室,這簡直讓人不可思議!
尤林是其中最為激動的一個,他沒想到自己在“死去”之后,還能活著離開。
“我們趕緊走吧。”
他一刻都不想在這個別墅里呆下去了!
“這是你的密室,你的職業是個演員?”
蕭霽走到了情侶男的旁邊,一邊走一邊問道。
“算,算是吧。”
情侶男謹慎地點了點頭,
蕭霽:“你曾經逼死過一個女演員?”
情侶男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
“也不能說逼死,當時她是個新人,我看她長得不錯,想和她來一段。
明明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兒,她卻好像什么貞潔烈女一樣死活不愿意,后來不知道怎么就鬧大了,然后就……”
蕭霽淡聲說:“后來的事情,我知道了。”
情侶男:“哦哦!”
他悄悄拉開了一些和蕭霽的距離。
他完全不知道那些黑色的頭發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它們又為什么要幫蕭霽。他覺得蕭霽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甚至他現在可能早被那個女鬼給附身了!
此時,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情侶男在穿過大廳的時候,剛好走到了那個一直不斷晃動著的水晶吊燈的下面。
別墅的大門就在眼前,情侶男也放松了下來,甚至臉上還帶上了些許劫后余生的笑。
這已經是第六個密室了,結束了這個密室,只要再經過最后一個密室,他們就能通過這場考試了!
想到這里,情侶男臉上的笑容便更重了。
他看向那敞開的大門,有明亮的白光從門外照射進來,燦爛無比,就像是他即將獲得的新生。
懷抱著滿滿的希望,他向前邁出了一大步!
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從他的頭頂墜落了下來,他看見那黑影投射在他的腳下,像是一只猙獰可怕的怪物,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噗嗤!”
終于,那水晶吊燈砸落了下來,正好砸到了情侶男的頭頂,沉重的華貴水晶像是一頂昂貴的王冠,壓在他的頭上。
情侶男的頭顱如同奶茶里的爆漿彈珠一樣被壓碎了,腦漿混合著鮮血爆了出來。
他被吊燈砸死了!
一旁的尤林被嚇得發出一聲慘叫,摔倒在地。他就站在情侶男身邊不遠的地方,那吊燈幾乎擦著他的身子落下去,摔出的碎片劃傷了他的臉。
“哈哈哈哈,報應!報應!”
一陣女人的凄厲笑聲從天花板上傳來。蕭霽三人向上看去,只見原本吊燈所在的位置上,一個女人正蜘蛛一樣倒吊著。
她的雙眼被人挖掉了,喉嚨處也不斷向外流淌著鮮血。
而這人的臉他們都不陌生,這人竟然就是在上一個密室中被情侶男挖掉眼睛后殺掉的情侶女,情侶男的妻子——崔貞!
怪不得這個古怪的吊燈一直都在搖晃,原來是因為上面一直都有她在!而在他們解密通關這個密室的過程中,崔貞就一直都趴在天花板上,這個最好的位置用她那血洞一樣的窟窿眼眶注視著下面的人。
也許她曾經有著很多時候都能殺死她的丈夫,但是她卻都沒有動手!直到最后大門已經為他打開,情侶男心中懷揣希望的一刻,吊燈砸了下來。
接著他死了。
崔貞惡毒地笑著,身影緩緩消失在了天花板上。
“郭相哲,二十六歲,陰狠無恥,卑鄙偽善,在強迫新人女演員不成后引導粉絲對其進行網暴,最終導致女演員自殺身亡。我在此審判,郭相哲被處以碎顱之刑!罪惡的靈魂,終于找到了歸宿,純白的薔薇,盛開在永生之境。”
潔白的薔薇花飄落在情侶男的身上,鮮血染紅了那純白的花瓣,給它增添了一絲不詳的妖異。
“算是電影末尾不錯的彩蛋?哈哈哈,可真是驚喜!”鬼爵說。
尤林還在呆呆地看著地面上情侶男的尸體。
“走吧。”
蕭霽第一個向著大門的方向走去,他將半敞著的大門完全拉開了,明亮的晨曦從他的身前投射而入,將他俊美精致的臉籠罩在光明里。
而在他的身后則是一地的黑暗血腥。
電影謝幕了。
—
—
“那我們接下來的就是,第七個,也是最后一個密室了吧。”
尤林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他一點都沒有想到,他竟然能活到最后一個密室。他自認為是一個懦弱的人,不聰明,也算不上心狠手辣,從小到大都是被欺負的角色。
他能活到這里,全靠運氣和蕭霽的幫助。
如果不是蕭霽在第一個密室的時候救下了他,那他一開始就死了!到這里,他不由得將感激的目光投向那個冰冷俊美的男人。
不過對方好像也并不需要他的感激。
在異種學院里面,正在觀看蕭霽他們直播的考生們也開始評論起上一個密室來了。
【哎,蕭大佬干得太爽了,我之前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攝像機搞得都不敢發彈幕了,就怕被誤會】
【他們竟然敢罵我蕭大佬!還罵得那么狠!真是氣死我了!我恨不得馬上搞一張臨時監考卡,空降考場替我蕭大佬把這些東西都搞死】
【太帥了太帥了,蕭大佬這波我給滿分】
【?你們怎么開始叫起他蕭大佬不叫蕭美人了?】
【就是實力太強了,不好意思只看臉了嘿嘿】
【一看就是之后要當大佬的胚子,我們這里先喊一波不虧】
【嘖,舔狗】
【我不一樣了,我不僅舔他的實力我還要一起舔他的臉】
【好家伙,您有兩根舌頭?】
【之前嚷嚷著讓我蕭大佬死的那一波邪惡向考生呢?現在倒是不說話了?】
【呵,你們真的以為鬼爵的考試會有這么簡單?最難的……還沒有到呢】
【別理他們,他們都是鬼爵的粉,眼看這場考試鬼爵要翻車還不慌了】
【對對對,說不定就是純白薔薇社團的瘋子】
不管彈幕里怎么說,鬼爵在這一關播講規則時,倒是格外熱情洋溢,情緒飽滿,好像是在為優秀畢業生頒獎一般。
“幸運的考生們!恭喜你們來到了最后一關!”
正如蕭霽之前利用【考官之眼】看見的那樣,這一個密室并沒有前面那些密室那種復雜的結果,而僅僅是一間寬敞的沒有門窗的封閉房間。
房間里面放著一張大餐桌,上面放著幾個過分巨大的盤子,每一個盤子上面都滿滿的都是各種豐盛的肉食,蒸肉煮肉炸肉煎肉應有盡有,無不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作為一名稱職的,為考生考慮的考官,我并沒有為難考生的習慣~譬如把最后一道考題設置得特別難什么的!
這個密室的通關十分簡單,簡直可以說是福利密室了!看見你們面前的這些盤子里面的食物了嗎?
是的,你們猜對啦!這個密室的任務就是要吃干凈盤子里的所有食物!只要吃干凈就能順利通關,是不是很簡單?!
別等了,想必你們也早就餓了——那就趕緊開始吧!”
濃郁的香氣縈繞在鼻尖,段聞舟的肚子里傳來一陣猛烈的轟鳴聲。
“啊,那個……不好意思,我有點餓了。”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蕭霽。
“這個,蕭哥!既然是任務就是讓我們吃完所有食物,所以我吃點,應該沒問題吧?”
蕭霽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說鬼爵什么都沒說,那這些食物有極大可能是安全的。但是既然他說了,這些食物和這個密室的規則相關,那可能就沒有這么簡單了。
“你先等一——”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得咀嚼食物的聲音傳來。
桌子上一個原本堆滿了食物的盤子此時已經變得光潔锃亮!
段聞舟腮幫子鼓鼓地抬起頭來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么事,蕭哥窩先幫你四四毒。”
他一口吞下這些食物,舔了舔唇做出了評價。
“這肉味道不錯。”
話音未落,他便看見了詭異的一幕,在那個巨大的光滑餐盤中間竟然張開了一張嘴。那嘴沒有嘴唇,只生長著參差不齊的細小牙齒,還有一根長長的紅舌頭。
“嘔!”
那嘴干嘔了一下,而后動了動喉嚨,竟然用又紅又長的舌頭推擠出了一份新的食物來。
這樣原本吃干凈的餐盤再次被裝滿了!
“嘔!”
因為這餐盤吐出食物的一幕實在有點惡心,所以尤林也忍不住干嘔了一聲。段聞舟卻是圍著那個盤子左右看了好幾遍,隨后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蕭哥!不會空的盤子哎!太棒了,我們一會能帶走嗎!”
永遠吃不空的盤子,這代表他不僅再也不用挨餓,多余的食物還能賣掉!
段聞舟覺得他發現了致富密碼!
第29章 饕餮之刑
“你現在有什么感覺嗎?”蕭霽仔細看了看他。
“沒,沒啥感覺!”
段聞舟的肚子又叫了一聲。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感覺,那大概是沒吃飽,越吃越餓了。
就這就這?他還能來上十盤!
他認真地用腦子思考了一下。
“要不我再吃點?可能是量太少了。”
尤林悚然地看著他。
“那那那……是那種惡心的嘴里吐出來的食物,你也敢吃?”
漂亮小青年依依不舍地看著盤子流口水。
“可肉肉怎么會有錯呢?”
蕭霽撥弄開盤子上的食物,看著盤子的底部,在巨大的盤子中間有著一道淺淺的緊閉著的裂縫,但是此時卻并沒有開啟。
這看來就是那種詭異的巨嘴了,只有當盤子上的食物被全部吃完之后才會張開,重新吐出食物來。他們如果這樣吃下去,永遠都沒辦法把這些盤子上的食物吃干凈。
吃掉食物一定不是正確的通關方法。
阻止了某人純純欲動的嘴,蕭霽陷入了思考之中。
尤林提問:“那我們能不能把這些食物給倒掉啊!或者干脆是破壞掉這些盤子!”
“應該不可能這么簡單。”
蕭霽說。
之前的全部密室里,通關的方法都是和“贖罪”有關,僅僅是打碎盤子可不能體現出什么“贖罪”來。
說話間段聞舟就已經嘗試了一下,他嘗試將那些巨大的盤子從桌子上拿起來,卻發現這些盤子好像是被固定在了桌子上一樣,一動不動。
果然不行。
桌子上的盤子一共有九個,大小各不相同。
盤子的數量是否有什么含義?蕭霽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盤子,發現在每一個盤子的底部有著有一個古怪灰色數字,是從1到9按照順序排列的。
利用排除法來看,這個密室也就是段聞舟的密室了,蕭霽看向這個從第一個密室開始就跟在他身邊,不斷向他示好的青年,問得直截了當。
“你曾經吃過人嗎?”
段聞舟臉上浮現一片紅暈,看起來竟像是有點害羞。
“是呀。”他很干脆的承認了。
“那個時候還小,什么都不知道,又沒有吃的。
因為實在太餓了……”
他聳了聳肩,嘴邊的兩顆甜津津的虎牙一現。
“人不能挨餓呀。
畢竟人不吃飯就會死對不對。”
【兄弟們,我,早就,看他,不對勁!】
【果不其然啊,我就知道他藏了什么東西】
【?這就是當代普普通通大學生,隨口我好餓我要吃一整個人的那種?】
蕭霽:“幾個?”
段聞舟思索了一會,數了數指頭確定下來。
“九個!”
【我艸!】
【不是,他是怎么用這樣一張天真無辜的臉來說出這么駭人聽聞的話的】
【這怕不是個邪惡向的考生吧?】
【虛假的小奶狗:陽光燦爛樂觀向上
真實的小奶狗:一口咬掉你的頭還笑著說哥哥我沒吃飽】
【謝謝,奶狗PTSD了】
九個?
蕭霽看向擺在桌子上的九個餐盤,那應該就是對應著九個人了。只是他卻還是沒有想到那條能夠讓他們離開的“通路”所在。
就在他還想要向著段聞舟再多問一些信息的時候,頭卻忽然一暈,他的身子踉蹌了一下,看見段聞舟的臉距離自己忽近忽遠,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隨著那種莫名的眩暈一起來的還有蕭霽突然升起的食欲。
好餓,好餓啊。
鼻尖誘人的香味越來越重,盤子里的肉食顯得越發誘人,烤肉上面蒙著的那層油光薄薄的,下面的肉塊紋理分明,略略烤焦的外層一看便酥脆可口。
只要切下一塊,輕輕放入口中,上下齒輕輕一合便能享受到美味在舌尖爆炸的感覺。
不對勁!
蕭霽扶住了桌子,勉強控制住了自己要去拿刀叉的手。
剛剛進來的時候還不覺得,這里食物的香味已經變得越來越濃重了,這些食物就像是有某種魔力一樣,對于考生的吸引力越來越強。
蕭霽看到身邊的尤林完全被蠱惑了,他直接用手抓起油汪汪的炸肉就往嘴里送,不斷地吞咽著食物,臉上出現了一種夢幻般的微笑表情。
就好像他正在吃的是不是一盤普通的炸肉,而是什么珍饈美味。
而在另外一邊的段聞舟也正在被吸引著,無法控制地向著桌邊走去。
怎么會這樣……
蕭霽想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但是腦中的眩暈卻越來越重,身子也好像無法被控制了一般。
食物,對于食物的渴求在此時占據了他腦海中的一切。
咕嚕,咕嚕,胃部發出的轟鳴聲越來越重,甚至引發了胃部的一陣陣絞痛。
原來,不僅是食物對他們的誘惑力變大,也是因為他們的身體正在迅速變得饑餓、缺乏能量,就像是一臺已經缺少了柴油的發動機一樣,再不進食就會死掉。
可是為什么剛進入密室還不到十分鐘就遇見這樣大的危機?這并不符合他之前推測的密室的一般常理……
除非這一步是沒有辦法避免的,他們在這個密室中一定要吃下食物!既然這樣……
蕭霽放縱了自己的身體,任憑自己的手握住了刀叉,開始切割面前的肉排。就算是這樣,他仍然控制住了自己沒有用手去抓。
太臟了。
一小塊鮮嫩多汁的肉排被切下送入口中,豐滿充盈的汁水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那是一種不可描述的美妙感覺。
蕭霽的心臟在這一瞬間砰砰跳動了起來,那他從未感受過的,幸福美好的情緒將他圍繞。
考場的最后一個密室中,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三名考生此時全都圍繞在桌邊,不停地吃著桌面上的食物,臉上帶著弧度相同的夢幻一般的幸福微笑。
考場中只能聽得到刀叉碰撞和肉食被咀嚼的聲音。
咔嚓,咔嚓。
但是只要他們將自己面前盤子中的食物吃光,那盤底詭異的大嘴就會張開,重新將盤子裝滿,這似乎是一個無盡的循環。直到考生們將自己肚子里被塞滿了食物,將自己活活撐死。
【不是吧?嗚嗚,最后這個密室是怎么回事?】
【?連蕭大佬都中招了嗎?我到底也沒看出來生路在哪里】
【實不相瞞,我也不知道】
【鬼爵惡意拔高考試難度,我真的yue了,他這么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就像是這次考試,要不是里面有個潛質好的新生撐著,普通新生用不到四五個密室肯定團滅】
【呵,新生考試的難度不是一直都很高嗎?你自己不行,不代表別人不行】
【嗚嗚,蕭美人別死啊嗚嗚】
【沒戲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先走了】
可是此時蕭霽卻并不如彈幕里所說的那樣失去了意識,相反,在美味食物給他帶來的幸福的感覺中,那種夢幻一般的恍惚越發真實了起來。
眼前的場景出現了變動,原本的密室消失了,一幢熟悉的公寓樓出現在他的面前。
夜晚的冷風吹拂而過,枯葉被踩在腳下咯吱作響,耳側傳來若有若無的圣誕歌聲。輕盈細碎的雪花飄落而下,更加顯得像是一場美好的夢境。
還是少年的蕭霽正站在樓下,他的手上提著兩個大大的購物袋,身上穿著一件毛茸茸的白色毛衣,臉上被人圍了一根黃色圍巾,看去像是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熊。
而在他的身邊則是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等到看到自己身邊那個男人的一瞬間,蕭霽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雙眼。
怎么回事……
老師,他,他怎么會在這里!
胸腔中滿是不可思議和失而復得的情緒,甚至還包含了一絲說不清楚的恐慌,蕭霽停下了腳步,他的聲音像是一根顫抖的琴弦,隨時都會斷裂開來。
“老……師……?”
“嗯?”
高大的男人臉上圍著一根和蕭霽同款的圍巾,聽見他的問話便低頭看了他一眼。他的雙手同樣被購物袋所占據,身高很高,大約有一米九多,黑色的修身長風衣很好地襯托出了他腰細腿長的好身材。
他沒有問什么,只是伸出一只手來,替蕭霽將臉上的圍巾系好,有些粗糙的袖口劃過少年的臉,將他弄得有些疼了。
“嗚——”
此時只有十六歲的蕭霽從喉嚨里哼出一聲哽咽,很快卻又抑制住了。
嘩啦一下,蕭霽手里的袋子全都摔到了地上。他伸出手來,抱住了他身邊的男人,將臉藏進他的懷里。
“別哭。”
男人那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也顯出一絲無措來,他輕輕地用修長冰冷的手指揩去小少年臉頰上滾落的晶瑩淚水。
半個小時后。
已經恢復了正常狀態的蕭霽站在廚房里做菜,自動排風系統發出輕輕的風聲,他干凈利索地將一條新鮮的鱸魚剃干凈魚鱗后開膛破肚,而后淋上料酒上鍋蒸熟。
在等待魚蒸熟的這段時間里,他倚靠在門框上,看著門外的男人。
那是……他的老師。
蕭霽的前半生很容易概括,他是個棄嬰,從小在一家被私人企業資助的孤兒院里長大,小時候的記憶他現在想來已經模糊不清了,大抵都不是什么愉悅的回憶。
因為他的漂亮臉蛋,有很多次他都被人看中要領養,但是在得知了蕭霽的腦子有“問題”之后便可惜地搖搖頭,放棄了。
直到他遇到了他的老師,從六歲到十六歲。他和老師相處了整整十年。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老師是個與眾不同的大人物,他教會了他應該如何控制情緒,教會他如何和人正常地交流,教會他如何打架,甚至是教他如何使用槍械……
他教會了他一切想學的東西,哪怕是那些正常的孩子接觸不到的違禁內容,只要他問,老師就會教給他。在他看來,他的老師是無所不能的。
男人正低著頭,認真地看著一本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塞進購物袋里的購物指南。他的臉上還是一貫的冰冷的表情,這人冰山的程度甚至比蕭霽還要更厲害。
在蕭霽還小的時候,兩人一起出去,一大一小都是全表情的一張臉,常常被誤認為是父子。現在他十六歲了,十年的時間,老師的容貌都未曾老去。
蕭霽無法控制內心不斷翻涌的情緒。他不知道什么是高興,但是也許和悲傷的感覺差不多吧。
都讓人想哭出來。
男人放下了手里無聊至極的購物指南,看向了他。他即使是坐在沙發上卻仍然后背挺直,坐姿端正,像是一把出鞘的冰冷軍刀。
“過來。”他對著蕭霽招手。
蕭霽關掉了火,走了過去。
桌子上已經擺滿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中間還擺放著一個大蛋糕。
忘記說了,做菜的手藝也是蕭霽的老師交給他的,他一開始實在難以想象,像是他老師那樣看起來冷冰冰的男人竟然會做菜。
今天是蕭霽的十六歲生日,湊巧也正是平安夜。外面閃爍著的各色霓虹燈,街角擺放著巨大的圣誕樹,一點白色點綴樹頂,是外面飄落的白雪。
“等一下,魚還沒好。”
解下了圍裙之后,他坐到了男人對面。
男人安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兩人都沒有開口,他們都不是那種情感充沛的人,兩張同樣冷冰冰的臉相對,竟然也不讓人覺得尷尬。因為早就熟悉了彼此的存在,因此還有一絲淡淡的溫馨。
“高考的志愿填好了嗎?”
“填好了,心理學專業。”如果他能明白他身邊的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一天也能治療好自己無法感受正確情緒的疾病呢?
“什么時候入學?”
“下個周就走。”
男人安靜了一會后忽然開口。
“你長大了,可以一個人照顧自己了。”
他的語氣和臉一樣冷冰冰的,但是蕭霽卻從他那種毫無波動的語氣里覺察到一絲欣慰。
“可還是離不開老師您。”
少年蕭霽垂下眼來,盯著男人的右手袖口看,那里的并不是血肉的肉體,而是一根毫無感覺的冰冷義肢。
他的老師,自從他認識他以來便沒有右手。
一個小盒子被推到了蕭霽的面前。
“生日禮物。”
蕭霽有些驚訝,他的老師之前從未送給過他生日禮物。將那盒子打開來,一塊晶瑩剔透的青色圓玉躺在天鵝絨中間。
“喜歡嗎?”男人淡聲說。
“喜歡。”
少年蕭霽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他用手指攥住了那塊青玉,透亮澄澈的瞳孔讓他看去像是一只雖然高冷,但卻乖巧的家貓。
他的唇抿了抿,面無表情地又重復了一遍。
“很喜歡。”
“好。”男人站起身來,穿上了掛在一邊的黑色風衣。
“那我走了。”
“——您要去哪兒?”
像是有了某種預感,蕭霽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男人低頭看著他,冰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去給你買生日蠟燭。”
少年蕭霽本來應該松開的手,卻更加用力地攥緊。
“不要去。”
淺淡的眸子里浮現出一層隱隱的閃光,看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不準你走。”
男人的腳步停下了,他看著那四根揪住自己袖口的白細手指,顫顫地發著抖,像是一只被雨淋濕的白鳥。
他竟然真的沒有堅持離開,而是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坐下。
接著他們一起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蕭霽在沒有生日蠟燭的蛋糕前許下了愿望。等到晚飯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蕭霽等著男人從廚房里出來,端了一杯熱牛奶放到他面前。
他乖乖喝了,仰頭看著男人,雙手藏在身后。
“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知道我今天晚上許了什么愿望嗎?”
少年淺淡的眸子里少見地閃著光,仿佛冰冷無情的人偶有了靈魂。
男人嗯了一聲。
蕭霽輕聲說:“我希望能和老師永遠永遠……在一起。”
“好。”
男人輕輕抱住了他。
蕭霽沒有躲開,但是就在男人想要離開的時候,胸前卻被頂上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把槍的槍口,也是男人第一次帶著蕭霽去學槍的時候送給他的。
“砰——”
扳機被毫不猶豫地扣動下去,男人的胸口破開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他冰冷的表情終于破碎,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
蕭霽站起身來,臉上那種少年的稚氣被冰冷鎮靜的面具覆蓋,他又從那個曾經十六歲的敏感少年變成了二十四歲的成年男人。
“謝謝你陪我過生日,陪我圓了這一場美夢。”
他看著倒在血泊中自己的“老師”,撫摸了一下發燙的槍口。
“不過就算裝得再像,抱歉,你也不是他。”
眼前的場景破碎開來,就像是一場隨著食物的香氣逐漸散去的美夢,那張放滿食物的餐桌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他。
沒有人是他。
蕭霽在心里重復了一遍。
他想做的事情,從不會因為蕭霽的懇求而中斷。
在真實的世界里,他的老師在當天晚上出門去給他買生日蠟燭后,便再也沒有回來。
他跑出去找了他一個晚上,詢問了所有可能見過他老師的人,直到所有播放圣誕歌的店鋪都關門了,才瑟瑟發抖地回到家里來。
生日蛋糕上的糖霜都化掉了。
從此之后,他再也沒有見過他的老師。三天后,警察從距離他們家不遠的河里打撈上了一條手臂,蕭霽認出那是他老師的左手臂。
他想他的老師大概是死了,死在了那個平安夜。
從此他再不慶祝生日。
也不過圣誕節——
在第七個密室中,俊美青年拿住刀叉的手停頓了,他將那塊已經舉到嘴邊的肉排放到了桌子上。原本掛在臉上的那種甜美幸福的微笑逐漸散去,恢復成了往日冷淡克制的樣子。
彈幕興奮了起來。
【哎哎哎!蕭美人醒了!】
【是第一個醒過來的,我就知道我蕭大佬那么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
【小奶狗他怎么還在吃啊,而且吃得賊快!我覺得他吃了要有三十盤不止了!這樣真的沒事嗎!】
段聞舟的臉上一邊掛著微笑,一邊機械地吃著食物,時不時從口中喃喃出幾句含糊不清的話,像是“老婆~”“好香好香~”“要親親~”之類的。
【??我好好奇奶狗他究竟夢到了什么啊】
【肯定老變態了】
就在蕭霽醒來的十分鐘之后,段聞舟也清醒了過來,似乎還有點依依不舍的樣子。醒來之后他先是摸了摸肚子,覺得自己不過算是吃了個半飽,然后臉紅地偷看了一眼比自己早醒過來的蕭霽。
蕭霽因為清醒得早,吃的食物并不多,現在也不覺得難受,三人中便只剩下尤林還在不停地吃著,他臉上的笑容都帶上了幾分痛苦,卻仍無法停止。
蕭霽和段聞舟兩人控制住了尤林的手臂,但是對方卻掙扎著想要擺脫掉控制繼續吃下去。他的眼睛甚至變得血紅,如同一個毒癮發作的患者。
段聞舟索性一拳捶在他的胃部,他這一拳準極了,尤林掙扎的動作一停,嘔出一坨不明物體來。
尤林的眼神漸漸清明了起來,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的臉都白了,趕緊去角落里扣嗓子,想把吃下去的食物給吐出來。
段聞舟:“看來這個密室能引誘自己進入到回憶里最美好的幻境中。”
蕭霽抬眼看他:“你夢到了什么。”
段聞舟笑得有點傻。
“我夢到了我再次回到了孤兒院里,和身邊的那個ta一起長大,然后上學,結婚。”
蕭霽的眼神一動。
“你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嗎?”
段聞舟點頭。
“對,清靈市薔薇孤兒院。”
“那我之前可能見過你,我也在這家孤兒院住過。”蕭霽說。
段聞舟睜大了眼睛。
“哇,那好巧哎!等出了密室之后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
【?你自己看看,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你這個小同學,是不是,哪里,有,病病】
【?這是,什么,新的,說話,格式嗎】
蕭霽:……
“等先出去再說。”
尤林此時也已經差不多吐完了,整個人就像是幽魂一樣地飄了回來,看著桌面上那九個盤子還是像是原來一樣,里面的肉不多也不少,不由得面色更加蒼白了。
“這個密室,到底要怎么通關啊。”
他瑟縮著身子,扒住了桌角。
尤林甚至有些恐懼地看向段聞舟和蕭霽兩人,如果最后實在沒有辦法找到離開的方法,那么他是最有可能被作為犧牲品殺掉來通關的。
好在暫時這兩人似乎還沒有動手的意思。
段聞舟抽了抽鼻子。
“食物的香味又重了起來,看來每次從進食的欲望中醒來的時間是有限的。再過一會我們就又要被食物吸引,再次進入到那詭異的幻境中了。”
也就是說,他們必須在這短暫的清醒時間里找出通關這個密室的方法。
蕭霽也陷入了思索。
在下一個幻境中,他們便可能永遠都無法醒來,而外面的肉體則會永遠不停地吃著這些食物,直到撐死。
這個房間里卻并沒有大門,除了這張餐桌和上面的巨大盤子,甚至連任何其他家具都沒有。
——那么通關的關鍵,究竟是在哪里呢?
段聞舟此時卻突然開口了。
“蕭哥!”他神神秘秘地沖著蕭霽揮揮手。
“我可能知道這個密室要怎么通關了哦!”
第30章 最終審判
段聞舟其實對著蕭霽說了謊。
他在幻境里的確看見了那所孤兒院,但是卻不僅僅有孤兒院……還有那個他最厭惡最不想提起的地方。
他其實有一個“懺悔”的選擇,在做出了那個“懺愧”的選擇之后,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直接通關這個密室,并且也沒有任何人需要受傷。
但是段聞舟卻并沒有那樣選。
因為他不想,哪怕在夢境中……
他知道,那樣做了之后他便會“死去”,然后再也見不到他的蕭哥了。
段聞舟睜開眼睛,看向蕭霽,露出他那種招牌的陽光燦爛的微笑來。
“蕭哥!”
“我可能知道這個密室要怎么通關了哦!”
而在段聞舟一個人的視野中,在蕭霽尤林和彈幕看不見的位置,那九個盤子上緊緊閉合著的嘴竟然紛紛張開了,里面的長長紅舌頭卷動著說起話來。
那聲音稚嫩尖銳,像是小孩子,但是其中包含著的惡意卻讓人膽寒。
[零號,你現在過得越來越好了呀,是已經獲得博士的許可,離開實驗室到外面去上學了嗎?
真羨慕你。]
[哎呀,干干凈凈的,被允許站著,不用跪著,像是寵物一樣被關在臟兮兮的籠子里。脖子上沒有項圈,能吃美味的食物吃到飽,身上還能穿著漂亮的衣服。
瞧瞧啊,這哪里是個卑賤的實驗品,分明就是個大少爺!]
[第一批參與【造神計劃】的實驗品里活到現在的是不是只有你了呀,零號,我們一號到九號全都死了哦!全都死了哦!]
[十個試驗品只能存活一個的養蠱試煉你都通過了,依靠吃著我們的肉才活到現在,你的心里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
[果然是個只知道殺戮的怪物,哈哈哈!]
[實驗室為什么允許你這么自由,你付出了什么代價,你現在在干什么?是在幫他們賣命嗎零號?]
[你已經背棄了我們十個人當初許下的誓言,完全成了實驗室的走狗!走狗!]
[小狗小狗!汪汪汪!零號是只只知道咬人的壞小狗!]
[嘿嘿,汪汪汪!臭小狗!壞小狗!]
段聞舟覺得挺有意思,跟著他們一起學狗叫。
“汪汪汪!”
原來在一邊等著他解釋怎么通關的蕭霽:?
這孩子終于傻了嗎?
段聞舟看向蕭霽,臉一紅。
“哈哈哈我剛剛是為了活躍氣氛,其實真正的通關方法很簡單!”
說著他直接走到了一個盤子前,用手將上面的食物全部掃到了一邊,在覺察到盤子上面已經沒有食物了之后,盤子的大嘴張開,就要再次吐出食物。
就在這時段聞舟眼疾手快地直接將手伸進了那嘴里面,揪住了那根舌頭。
那嘴干嘔了兩下沒嘔出來。
“吃吧。”段聞舟笑著又把手往里面塞了塞,頗有一步到胃的感覺。
“給你吃。”
那嘴開合了一下,似乎想罵一句臟話,但是因為舌頭被掐住所以說不出來。
段聞舟皺了皺眉,說了一句怎么這么廢物連牙都沒有,隨后掏出一把刀,毫不猶豫地剁下了自己的一截拇指塞了進去。
這干凈利落的一刀讓在一旁的尤林看得目瞪口呆。
大嘴張了張,這次順利地將那節沾染著鮮血的拇指吞了下去。
隨后,在只有段聞舟能看到的視野里,那嘴巴張了張,發出一陣尖笑。
“不夠不夠!還要!”
直到段聞舟又將自己的中指和食指齊根斬斷,全部丟進了那餐盤底部的大嘴里,嘴巴才逐漸消失閉合,盤子也恢復成了光潔的樣子,上面的食物全部消失了。
【啊!原來真正地想要“吃”干凈這些餐盤上的食物,光人去“吃”是沒有用的,而是要讓餐盤上的嘴去“吃”飽!】
【懂了懂了!】
【嘶——看著就好疼啊,這傷口不知道要在醫療室里花多少血腥點才能治回來。】
【他為什么非要剁手指?不疼嗎親?切肉不好嗎親,還不用傷到骨頭!】
蕭霽皺著眉看段聞舟毫不在意地切下自己的肉體,甚至直接將左手的半個手掌全部都削下來,塞進了嘴里。
嘴被噎了一下,段聞舟用刀把那塊肉往里面戳了戳,硬塞了進去。
【?您擱這兒喂狗呢?】
【笑死我了,這也太隨便了吧】
【淦看得我嗓子一陣難受】
【?樓上你思考一下自己帶入了什么】
【!!不是,就我一個人看得好害怕嘛嗚嗚】
【他沒有痛覺嗎?為什么還在笑?】
他皺了皺眉,剛要開口,段聞舟就好像知道了他要說什么一樣,他先笑著說。
“別,蕭哥我來喂就好了。
我小時候生病失去了痛覺,不管受到多重的傷都不會感到疼的!”
小青年的一只手已經全部被切掉了,直到他把整整半條右小臂都切下塞進了那些嘴里,那幾個盤子才算是吃飽,上面的食物也全都消失了。
[叛徒!]
最后那一張嘴在消失之前沖著他吼道。
[說好了我們一起逃出去,吃掉博士,吃掉研究所里的所有人的!
可是你現在卻成了一條研究院的走狗,依靠給他們咬人才能暫時解下鎖鏈!]
[你這樣的自由……算是什么自由?!]
段聞舟的笑容消失了一瞬,轉瞬卻更加用力地翹起嘴角。
這些盤子的底部每一個都有著一個小小的被印刻上的灰色數字,上面是從1到9。
而在段聞舟被襯衣遮擋住的脖頸后面,有著一個同樣的小小灰色數字,那是一個“0” 。
他的眼神越是明亮,下面掩蓋的東西便越是陰暗,笑容越是甜蜜,心中想要將一切都撕毀吞入肚中的念頭就越是濃重。
九個盤子里的食物都已經消失了,他們終于完成了最后一個密室的要求,可以順利離開這里了!
在七個各不相同的密室,擠壓,暴雪,醫院,酒吧,游樂園,兇宅,餐盤幻境中,他們面臨著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考驗,只要其中有任何一次出現了錯誤,他們就無法活到這里。
而現在,七個密室全部通關!也就表示他們終于能夠順利完成這場“魔鬼考試”,活著離開了!
尤林激動地捂著臉低聲哭泣了起來。
“轟隆!”
密室的側面墻壁倒了下去,耀眼的白光照亮了密室,像是給在場的三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層圣潔的白紗。
鬼爵的聲音響起。
“哇哦!真是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走到了這里,那么,作為一個說話算話的考官,我宣布,你們可以離開了!經過了七個密室的審判,想必你們對于自己的罪惡也應該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識吧!
去吧,大門已經為你們敞開!只要走出那道大門你們就不是原本的你們了,你們會被凈化成純白的自己,迎來一場新生!”
純白的自己?
新生?
蕭霽覺察到有一絲不對,可是尤林卻已經迫不及待地第一個向著那白光中沖去,身影被白光吞噬,消失在了其中。
不過,好像也沒有什么路可以走了。
蕭霽垂下眼,也踏入了光門中,段聞舟嘰嘰喳喳地跟在他身后。
“蕭哥你密室結束完一定要來找我哦,我的通訊碼是XXXX,你直接打電話就好~只要是你,我什么時候都在!”
隨著他們兩個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白光中,在外面考生看來,便是直播的屏幕變成了一片純白色,再也沒有任何畫面出現了。
【?不是吧,這就結束了,就這就這】
【等一等,還沒完全結束!我這里顯示考試還在進行中!】
【不會是鬼爵最后又在最后搞了什么幺蛾子吧】
【這豈不是鬼爵的正常操作了,不驚訝不驚訝】
【干嘛切斷直播,嗯哼?你是不是想在最后對小醫生做點見不得人的事?】
【咋不讓俺康康,俺就稀罕看這個】
進入到那道光門中之后,蕭霽卻發現原本站在自己身邊的段聞舟不見了。
他孤身一人站在一道長長的小路上,身邊透出淡淡的光,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著很多高大建筑的投影,他覺得那建筑的投影很熟悉,似乎那都是他曾經見過的。
那條小路是他唯一的通路,他只能往前走去。他路過了孤兒院的窄小房間,走過了和老師一起居住過十年的那幢公寓,走過了大學的教學樓,走過了醫院,終于來到了路的盡頭。
他看見了另外一道黑色的小門出現在了盡頭,但是那里不僅僅有門,還有一只極其龐大,形貌可怖的怪物守在門前。
怪物的手上拿著一把輕薄的手術刀,身上披了一件沾滿了鮮血的破破爛爛的白大褂。它的身高至少有兩米高,蒼白的皮膚上滿是一道道的傷口,有的傷口已經腐爛得不像樣子,從里面流出一股股腐臭的青綠色膿水來。
但是它卻仍然保持著人類的形態站立著,它的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那傷口從眼睛開始,一直蔓延到脖頸,幾乎將它的整張臉都劃爛掉。
怪物舉起了手上的手術刀,顏色淺淡的冰冷眸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蕭霽,像是在看著一只一腳就能踩死的螻蟻。那離開的通路被這可怕的怪物擋在身后,除非能殺死這只可怕的怪物,否則他根本無法進入到那最后的“門”中!
就在這時,怪物左肩膀上的傷口蠕動了一下,一個滿是鮮血的人頭鉆了出來,蕭霽認出了那個人頭,正是在第二個冰寒密室中,被剖腹取出鑰匙而死去的西裝男陳丞!陳丞的人頭俯視著蕭霽,臉上布滿了冰霜,一道鮮血從他的臉頰上緩緩流下。
“你……為什么不救我?”他開口質問蕭霽。
“你當時明明就知道第二把鑰匙的位置……你為什么不說出來?還要在我死后,假惺惺地對著我的尸體嘆氣,還說我偽善,你豈不是更加……偽善?你這樣見死不救的行為,和我有什么區別?
如果我是該死的,那你就更該死!”
怪物右肩膀上也鉆出來了一個人頭,這是情侶女的人頭,她兩只空蕩蕩的眼眶準確無比地看向了蕭霽的方向。
“呵呵,你一直都把自己放在一個拯救者的地位上,還說要帶著我們離開,那你為什么要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人挖眼睛,被人殺死,卻不阻止?”
她的聲音凄厲極了。
“你不是不能阻止,只是不想阻止,因為你沒有想到另外離開密室的方法!所以只能犧牲掉我!
旁觀者比行刑者更加可恨,因為你只要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不用付出一點代價就可以離開密室!你不自己殺人,都不用臟了自己的手!”
怪物的肚子也被破開,上面張開了一張血腥巨嘴,囚徒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你們為什么不等一等我,如果你們肯在離開的大門前等我,我也有一絲逃脫的機會!但是你沒有,你們根本就不關心我活著還是死了!你們只關心你們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情侶男的頭顱從醫生怪物的大腿上鉆出來,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蕭霽。
“在片場密室里,你知道了吊燈有問題吧!但是你卻什么都不說,呵呵,你什么都不說!看著我被砸死!
你這個冰冷無情,不把人命當人命的怪物!劊子手!”
醫生怪物的臉變換了一下,開始變得漆黑干枯起來,松散的人皮被燒焦后剝落而下,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大火的焚燒。患者重默的臉替換掉了怪物的臉,重默用干癟殘損的嘴唇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親愛的,拜托你快點死掉好不好?我已經等不及你來陪我了……”
在過去的七個密室中死去的四名考生,在現實世界里因為蕭霽而自殺的患者重默,五人被組合到了那怪物的身上!五張嘴都在爭先恐后地控訴著蕭霽的罪行!
蕭霽微微垂眸,看向那擋在自己離開的最后一扇門前的巨大怪物。
他明白了這個以“贖罪”為主題的密室里最大的,也是最不易察覺的陷阱。
他們因為現實中的罪行需要審判才進入到了這個游戲中,他們只有在這些密室中“贖罪”后才能離開,可是就在“贖罪”的途中,他們卻有意無意的利用同伴的生命作為墊腳石。
——這相當于是犯下了更大的罪孽!
鬼爵的聲音適時響起,語氣中帶著無法抑制的病態興奮。
“那你現在……要做出什么樣的抉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