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警車一駛入大院,就被等待已久的媒體記者圍的水泄不通,林鶴寧前腳下車,后腳就被話筒懟到臉上來,記者們爭先恐后的提問,言辭犀利又吸睛。
林鶴寧正說著完美無瑕的官場話,遠處不知是誰喊了聲“馬律師來了”,隨著一輛商務車駛進大院,記者們調轉槍頭,劈頭蓋臉的圍上去采訪。
走下車的馬懷說著無懈可擊的場面話,在混亂的人潮中向林鶴寧望來,微笑,十分體面。
林鶴寧冷眼相對,大步走上威嚴高聳的臺階。
記者們也紛紛對著鏡頭說緊張刺激吸人眼球的開場白:“一位是身經百戰的明星檢察官,一位是千錘百煉的大律師,此前二人有過三次交鋒,林檢察官皆是全勝,他能否衛冕自己的不敗神話,而馬律師又能否為自己一雪前恥呢?這場庭審的結果究竟是怎樣,我們拭目以待!”
此等社會影響極大的案件,早就引起網上輿論熱潮,因此公開庭審,聽眾席上人滿為患。受害者家屬坐在最前排,滿臉緊張和悲切。
林鶴寧在公訴人的席位上坐下,朝受害者家屬點頭以示安慰,后者眼眶泛紅強忍悲痛。
林鶴寧捏了捏手指,小微問他怎么了,林鶴寧當然不會說自己有點緊張——庭審過程全網直播,顧匪會在線上看著他。
馬懷也就位了,嫌疑人也被警察押到被告席,林鶴寧深呼吸幾下,隨著法官落錘“開庭”,立即進入狀態。
因案件復雜,人證和物證輪流上庭,簡小西也作為主辦刑警坐上證人席。
雙方斗智斗勇,庭審足足進行了三個小時。
最終,法官當庭宣判。
全體嘩然,同步的網絡直播評論區也為之沸騰。
[檢察官太酷了,把資本家的小兒子一懟一個不吱聲!]
[雖然但是,林檢也是資本家的兒子哈哈哈。]
[心疼死者媽媽,姓張的太喪心病狂了!]
[真是大快人心,法律好威武,林檢察官好威風!]
鏡頭里的林鶴寧明顯松了口氣,不是因為衛冕了不敗記錄,而是因為捍衛了法律威嚴,將有罪之人成功的繩之以法。
而正對著公訴人席位的辯護人席位,馬懷渾身虛脫的跌坐回去,遠處兇手的爸爸張望春拄著拐杖,情緒激動的大喊:“我要上訴!”
走出審判庭,小微快步跟在林鶴寧身后,既痛快又同情的說:“馬懷好不容易重拾的信心再被師父您毫不留情的摧毀,我估計這回他真得改行了!
林鶴寧停住腳步,小微一愣,順著林鶴寧目光看去,是被害人年邁蒼蒼的母親被親戚攙扶著走過來。
“林檢察官。”老太太撲通一下跪到林鶴寧面前,眼淚狂涌。
林鶴寧及時攙住她,和小微一起把老太太扶起來,溫柔的安慰她。
“您要照顧好自己,好好的生活!绷助Q寧拍拍老太太的手背,“小微,替我送送。”
等小微他們走遠,林鶴寧這才有點大戰過后很累的感覺,不過這種累是身體的累,他的精神十分亢奮。
無意間轉頭,亢奮的精神再進一步!
“顧匪?!”林鶴寧大吃一驚。
走廊盡頭的顧匪邊朝他走來,邊“啪啪啪”鼓著掌。
林鶴寧喜出望外,大步朝顧匪撲過去,毫無方才冷艷檢察官的形象,一個扎扎實實的熊抱:“你怎么來了?”
顧匪牢牢抱住林鶴寧的腰:“我一直在外面,這可是你作為我男朋友的第一次庭審,就算沒機會進旁聽席,我也得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
林鶴寧心口一熱,他們貼緊的胸膛傳遞著不知道是自己還是顧匪的、熾熱磅礴的心跳聲。
“咳咳,那什么,我們是該恭喜林檢,還是該悄悄離開別打擾你們啊?”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林鶴寧一跳,走廊盡頭還站著倆人,胖子和周粥,被情人眼里只有西施的林鶴寧直接忽略了。
周粥難得聰明一回:“我覺得該是后者,別打擾他們,咱倆悄悄地走人!
胖子:“英雄所見略同。”
*
[不愧是云州最出色的檢察官。]
夏知樂敲完這行字,發送到人海如潮的評論區,幾秒鐘就被淹沒的無影無蹤。
夏知樂又出了會兒神,聽到開門聲,忙將手機摁黑屏,倒扣在桌上。
安念在門口換鞋,夏知樂問他吃午飯了嗎,安念沉默幾秒說吃了。
夏知樂去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只見安念站在沙發前,手里正拿著他本該倒扣在桌上的手機。
“夏知樂,你口口聲聲跟我說你和林鶴寧一刀兩斷再也不見,結果你一扭臉就在網上看他?!”
夏知樂有點心虛,但也不完全心虛。反駁安念說他看的是蓮花碎尸案的庭審,畢竟是云州本地轟動一時的案件,他作為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關注一下庭審有什么不對?
“你別太敏感了好不好,林鶴寧正好是公訴的檢察官,我能有什么辦法,還能一邊看直播一邊自動把他的臉馬賽克了啊?”
“還有,你怎么能偷看我手機,知不知道這是個人隱私?”
安念:“個人隱私?我可是你男朋友,情侶之間要什么隱私!你要不是有見不得人的小秘密,你怕什么。俊
夏知樂惱羞成怒,覺得安念簡直不可理喻!
他和林鶴寧在一起的時候,手機向來是隨便放的,因為他知道林鶴寧不會看。有此他拿科室的奇葩聊天記錄給林鶴寧看,林鶴寧都再度經過他的同意才看。
夏知樂氣急攻心,扔下一句“神經病”開門走了。
他聽到安念在屋里嚎啕大哭的聲音。
夏知樂一會兒覺得心煩,一會兒又有點心軟。
他從前享受安念的柔弱,這樣會讓他有種被需要的滿足感,而這種滿足感在林鶴寧身上是完全體會不到的。且不說林鶴寧方方面面壓他一頭,他根本“威風”不起來,就只說林鶴寧一生要強的性子,生病受傷了也不說,等他知道回頭關心林鶴寧,林鶴寧病都好了傷也愈了。
安念就不會這樣,有個頭疼腦熱的恨不得敲鑼打鼓讓全世界都知道。
夏知樂剛開始喜歡安念的我見猶憐,漸漸地發現那純粹是獨一無二的矯情!
手破了要喊疼,做噩夢了要哭唧唧,剪壞個指甲也要掉兩顆金豆,然后滿世界找夏知樂求安慰求哄哄,也不管夏知樂當時在哪兒忙不忙。
反正夏知樂必須得像對待公主那樣寵著慣著,否則就是你不愛我了,你是不是后悔了?
夏知樂不想跟安念搞成這樣。
在外面溜達一下午,順路去了趟超市,再回家時,安念的鞋還在,安念的人進了臥室,房門緊閉。
夏知樂叫了他兩聲,沒人理,只好去廚房煲湯。
出鍋的時候臥室門開了,夏知樂邊看火候邊笑著調侃:“小饞貓聞到香味終于出來覓食了?”
安念的聲音從背后響起:“這么拿手,你老實告訴我,你是給林鶴寧做了多少次才練出來的?”
夏知樂心臟一沉:“你又犯什么毛?你明知道這是我媽教我的,我上初中那會兒就會了,你老跟林鶴寧過不去干什么?”
安念眼睛一紅,頓時委屈的要哭:“我就一問,你這么激動干嘛,夏知樂,你對我不耐煩?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夏知樂關上煤氣,不說話。
安念急切的湊過去,從背后硬掰過夏知樂的身體,面朝自己:“你說,你是不是后悔了??”
夏知樂忍無可忍,再也忍無可忍。
“是,我后悔了。!”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廚房,同樣的兩個人,同樣咕嘟咕嘟冒熱氣的湯羹。
可上次他們纏綿淚吻,這次卻相看兩厭。
“夏知樂你不是人,你居然說你后悔了,我安念又不是沒人要,我哪里比不上林鶴寧,你真不是個東西!”
“瘋子,神經!”
“你跟王圖一樣都是神經病!”
*
折磨他數月的繩索,終于在說出“我后悔了”那四個字迎刃而解。
夏知樂突然醍醐灌頂了,原來他就是后悔了。
想通了這一點,往事的一幕幕如同潮水向他涌來,林鶴寧的一顰一笑,溫柔與堅強,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夏知樂的腦海。
他想起了很多過去。
剛和林鶴寧在一起時,他一窮二白,領著幾千塊的薪水,刨除租房子和必須的花銷,基本是月光族了,又哪來的多余錢給林鶴寧買衣服?
那時他們逛街,路過奢侈品店,夏知樂自卑的假裝眼瞎看不見,林鶴寧也不會揭他短,拉著他走進一家親民的低端服裝店,拿著件百元以內的襯衫說好看,你給我買這個。
堂堂林氏企業的獨生子,最便宜的一塊手表就幾十萬,卻屈尊降貴的去穿88塊8還再打88折的廉價地攤貨。
那是他送給林鶴寧的第一件禮物,林鶴寧穿了好久好久,直到衣服舊了,衣領和袖口都磨起毛了沒法穿,但也沒扔,一直疊放整齊收在衣柜里。
夏知樂眼眶發熱,邊走邊想這些往事,反應過來時,人居然已經站在林鶴寧小區門口了。
夏知樂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去跟保安交涉,好說歹說也不讓他這個被業主拉入黑名單的人進去。
夏知樂氣急敗壞正欲發瘋硬闖,突然想起他有個患者也在這所小區,于是立即給對方打電話,假裝關心對方出院后恢復的怎么樣,因為正好路過嘛,就上門看看。
對方沒想到夏醫生還有這么優質的“售后”服務,連連請進。
夏知樂瞪了眼保安,進入小區后并未去患者的家,直奔林鶴寧那里。
夏知樂在樓道抓耳撓腮來回渡步,還對著空氣演練開場白,準備萬全后按響門鈴。
他知道林鶴寧會通過攝像頭看見他,開不開門沒關系,反正林鶴寧不開門他就不走。
幾秒鐘后,門開了。
暖光流了出來,柔和的灑了夏知樂一身。
開門的是林鶴寧。
他穿著寬松的居家服,沐光而立,頭發似乎剛剛洗過,只烘的半干,柔順的發尾貼在鬢角。
夏知樂呼吸停了一瞬,他有種自去年冬至以來所經歷的一切都是錯覺的感覺,是夢而已,夢醒后他還跟林鶴寧如膠似漆,恩恩愛愛,而林鶴寧此時此刻倚門而立,正是在等他回家。
“我真該找安保處算賬了!
林鶴寧毫無溫度的一句話如同摻了冰的水,迎頭痛擊,潑的夏知樂瞬間清醒。
不是噩夢醒了,是美夢結束了。
“我是來給出院患者回訪的。”
夏知樂怕林鶴寧不信,還想拿通話記錄給他看。
林鶴寧直接說免了:“所以你走錯門了?”
夏知樂:“不是,我順道來看看你,林鶴寧,恭喜你成功勝訴!
“哦,謝謝!绷助Q寧面不改色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謝謝兩個字公事公辦跟AI機器人似的,反手就想關門。
夏知樂猛地上前半步,冒著被夾斷手掌的風險愣是扒住門框。
林鶴寧吃了一驚,讓夏知樂松開,夏知樂不聽,他也不好真的關門夾斷人手指。
他可以不管前男友死活,但不能毀掉一個優秀外科醫生的命根子啊,那可是醫學界的損失,是云州市老百姓的損失。
“你到底要干嘛?”林鶴寧不耐煩了。
夏知樂“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寂寞。
“鶴寧,我跟安念分手了。”
“?”林鶴寧的神色終于出現波動,但僅僅一秒,稍縱即逝,“哦!
夏知樂就抓住了那一秒,即便只是正常的詫異反應,也讓他欣喜若狂:“林鶴寧,你果然……”
林鶴寧:“等下,你大晚上的過來東拉西扯說這些,該不會是想吃回頭草吧?”
夏知樂被戳中心事,無言以對。
林鶴寧當場笑出聲,正琢磨該從哪個角度損起的時候,屋里傳出聲音:“鶴鶴,怎么了?”
夏知樂渾身一僵。
“沒事兒。”林鶴寧回了聲。
夏知樂瞪目結舌,足足過了好幾秒才臉色發白的問:“是顧匪嗎?”
喲,耳力還挺好。
那就亮個相吧!
“顧匪!”林鶴寧喊一聲。
夏知樂心臟跟著一哆嗦,只見從屋里走出來的男人,身穿粉嫩色系的圍裙,左手叉右手鏟,身軀高大威猛,聲音卻溫柔細膩到了極致:“是不是餓了,糖醋排骨馬上就好了,不過紅燒鯉魚和醬肘子還得等幾分鐘,你先吃點梅花糕墊吧墊吧?”
第32章
夏知樂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的,從乘電梯下樓到回家躺自己床上,全部處于靈魂出竅的游魂狀態。
一夜望著天花板大眼瞪小眼,他終于想起來了。
自己是落荒而逃的。
什么話都沒說,難以接受那樣的畫面,更不敢質問什么就怕得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所以扭頭就跑,狼狽至極。
“昨天晚上,他怎么了?”顧匪在電話里問。
雖然他沒說夏知樂全名,但心有靈犀的林鶴寧直接回答道:“自殘形愧唄!
顧匪失笑,饒有興趣的篤定道:“沒我高大沒我威猛沒我溫柔體貼沒我乖巧懂事沒我心靈手巧沒我賢良淑德,所以自殘形愧的落荒而逃了?”
林鶴寧被刷牙水嗆道:“顧匪。”
顧匪不以為然的說:“我說的不對嗎?”
對對對,字字真切,絕無虛言,有目共睹,證據確鑿。
林鶴寧不怕他驕傲:“簡直是降維打擊,擱誰誰不舉白旗?”
“晚上來我這兒嗎?”
“嗯!
林鶴寧下班去杏花飯莊,喝到顧匪精心熬了六個小時以上的骨頭湯。
顧匪說明天晚上他有個飯局得去,林鶴寧點頭,邊喝湯邊隨口問問。
顧匪道:“我爸生日。”
再補充句:“親爸!
林鶴寧頓時想起這茬,上次無意撞見他們父子二人說話,親爸的口型說過“生日”兩個字。
從顧匪店里離開,正好接到簡小西的電話說又結了一案,全隊在魅族酒吧慶祝,一塊來玩。
林鶴寧心想回家也不一定能準時睡覺,就轉道過去一塊玩玩吧,結果走到一半簡小西說不用來了,接到新案子了,全隊出現場。
林鶴寧就說改天再約,他做東。
簡小西驚奇道:“稀罕啊,你約我們去魅族?是不是有啥大驚喜?”
林鶴寧神秘的說:“敬請期待吧!”
改道回家,林鶴寧開著開著,發現后面有輛出租車跟著自己很久了。
林鶴寧故意試探一下,踩著紅綠燈最后幾秒猛地急轉彎,那輛出租車猝不及防,居然不顧超速違規等風險跟了上來。
又被尾隨了?!
林鶴寧渾身精神緊繃,對方顯然也察覺自己被發現了,和賓利的車速一起變慢,逐漸靠邊停下。
主街上隔三差五就有交警巡邏,林鶴寧才不慌,尤其是出租車上的人下來之后,他更有種扇神經病大比兜的沖動。
“鶴寧!毕闹獦纷叩劫e利車旁,敲車窗。
林鶴寧脫口而出說重點:“你有?”
夏知樂問:“有空喝杯東西嗎!
“沒有!绷助Q寧說著就要合上車窗,夏知樂故技重施獻祭五根指頭,“鶴寧,我有話想問你。”
事不過三,林鶴寧覺得如果夏知樂再來一次的話,他不保證自己不做出對不起醫學界的事情來。
“林鶴寧。”夏知樂面色凝重,“你和顧匪在一起多久了?”
林鶴寧莫名其妙:“跟你有關系嗎?”
夏知樂自顧自的問:“你們住在一起了嗎?”
林鶴寧耐心告終:“撒手!
夏知樂步步緊逼:“你們睡過了嗎?”
林鶴寧猛地升起車窗,與此同時,手抽走森*晚*整*理。
原來夏大醫生還是很珍惜自己那雙“吃飯的家伙”的嘛!
林鶴寧正要踩油門,夏知樂嘶聲力竭的喊:“你不自愛!”???
油門變剎車。
我嘞我嘞?
哪來的封建余孽!
林鶴寧探出車窗,正好目睹夏知樂緊咬嘴唇又委屈又怒火中燒的滑稽模樣。
有點頓悟了,因為他們交往兩年都沒睡過,所以夏知樂很介意這點。
林鶴寧強忍住不笑,問他:“你跟安念睡過了嗎?”
夏知樂沒回答這話,反而喜出望外的蹬蹬蹬走到車旁,目光炯炯的盯著林鶴寧:“你很在意這個嗎?”
我在意個雞毛!
林鶴寧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可夏大醫生沒眼色,看不見。
“鶴寧,我……我不介意!
林鶴寧眨眨眼。
啊?
“就算你跟顧匪那什么過了,也沒關系,逢場作戲嘛,我懂!
啊。?
“我跟安念分手了,不騙你,我們一刀兩斷一干二凈了。我給你時間,我等你!
啊啊???
林鶴寧傻眼了,驚呆了,自詡見過無數極品和無數奇葩,卻沒有一個讓他像此時此刻這么無語,不得不用看外星物種的眼神打量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夏知樂,去看腦科,不騙你!
“你有嚴重的臆想癥,而且隨時隨地顱內高潮,發癲不可怕,膈應到別人就是你沒有公德心了!
夏知樂被損被罵,比起生氣,更多的卻是替林鶴寧不值,他不可置信的逼問:“林鶴寧,你真的愿意跟顧匪那樣的人在一起嗎?”
林鶴寧氣極反笑:“顧匪是哪樣的人?”
在夏知樂開口前,林鶴寧擲地有聲的說道:“他踏實可靠,聽話還忠誠,天天滿漢全席的做給我吃,我超愛。”
夏知樂當場哽住,再深的夜色也遮蓋不住他豬肝一樣的臉色。
賓利發動,揚長而去。
夏知樂滿腔怒火和不甘,對著電線桿狂踹撒氣,電線桿紋絲不動,他自己踹的腳趾頭生疼。
一個開面包車做飯的窮屌絲,憑什么!
夏知樂咽不下這口氣,攔輛出租車直接去了杏花飯莊。
“歡迎光——怎么是你?”周粥翻了翻眼皮。
夏知樂本想瞪回去,但一想自己的身份,周粥的身份,實在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我不是來吃飯的,叫你老板出來!
周粥朝樓上喊人。
顧匪下樓時,夏知樂坐在靠窗的位置,翹著二郎腿,面上四分漫不經心:“我要跟你談談!
顧匪坐到他對面:“談什么?”
夏知樂唇角勾起三分譏嘲:“我沒想到有些人能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你沒有點自知之明嗎?你配得上林鶴寧嗎?”
顧匪:“???”
他當然知道夏知樂是來找事的。但他以為會有個前戲、鋪墊什么的,結果一上來就突突突開炮了?
而且這話說的……
對他傷害性真的不值一提,搞笑程度倒是滿分。
夏知樂眼尾挑起三分涼。骸昂煤每纯醋约,一個開小飯店的,連輛新車都買不起,一窮二白,你這樣的人跟在林鶴寧身邊只會害他被朋友恥笑,害他在親戚面前丟人現眼。為了林鶴寧好,如果你真的喜歡他,你就該離開他,別耽誤他!”
遠處周粥聽得一愣一愣的。
胖子簡直嘆為觀止,牛逼普拉斯,這什么物種?
顧匪閉了閉眼,百思不得其解的嘆了口氣:“是啊,我也沒想到夏醫生能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你就沒有點自知之明嗎前男友?劈腿背刺林鶴寧,你配得上他嗎?”
夏知樂臉色煞白。
顧匪語重心長的說:“好好看看自己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離鶴鶴遠點,當然,我是為你好,好言相勸。你的存在不會影響到鶴鶴,他的親戚朋友只會心疼鶴鶴遇人不淑,并且恥笑你這個跳梁小丑!
“你!”夏知樂差點氣吐血。
太囂張了,實在太囂張了!
憑什么敢這么對自己說話,他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
夏知樂一宿沒睡著覺。
第二天頂著烏眼青起床,無意間掃到日歷,壞了!
院長生日!!
那是上流場合,不是給他Cos大熊貓嘩眾取寵的。
夏知樂緊急找面膜補救,再去專業的店面把自己從頭到尾捯飭一遍。
看著鏡中體面精致比明星還光彩照人的自己,夏知樂有些彷徨和茫然。
他骨子里清高桀驁,最看不起那些奉承跪舔領導的狗腿子,可現在也想開了,要想混得好,討好領導是必須的。
況且院長本就賞識他,還曾當眾表揚過他年輕有為,只要他有意刷刷存在感,親近親近院長,將來在科室里“一手遮天”指日可待。
科主任老了,該退休了。
第33章
謝旬,瑞壇醫療集團CEO,在醫藥領域德高望重,在慈善事業極負盛名,在商界也能占據一席之地,曾榮登全球50位40歲以下商界精英之列。
謝旬的生日宴就在云州最大的酒店舉辦,集團包下了整個頂樓。
夏知樂跟在科主任身后入席,現場大咖云集,有遠遠見過一面的老教授,也有只在資料視頻里瞻仰的專家。
能和這些具有真才實學的前輩同處一室,夏知樂心潮澎湃,這些日子積攢的怒火和委屈都沖淡了不少。
他端著香檳逐個敬酒,聽到遠處聲音喧鬧,原來是謝旬的一雙兒女來了。
謝家女兒也是醫生,就在瑞壇醫院的兒科工作。反之謝家公子從小就對醫學相關不厭其煩,所以學了金融,主要是做生意。
如今有女兒繼承祖宗的懸壺濟世,又有兒子將集團做大做強,謝旬虎父無犬子,真是羨煞旁人。
夏知樂愣神的功夫,就被同科室的幾個人搶占先機,把謝醫生和謝公子圍住巴結。
夏知樂也不甘示弱,拿著香檳酒硬擠過去,笑容紳士的夸謝醫生漂亮,夸謝公子貴氣。
謝醫生反應平平,敷衍的微笑約等于無,等夏知樂走遠,謝公子問她:“干嘛拉著臉,你原先不是還跟我夸過他嗎?咋啦,得罪你了?”
謝醫生:“從前覺得他是一股清流,沒想到也學會溜須拍馬了,失望透頂。”
謝公子:“為了往上爬,可以理解!
謝醫生忽然笑了笑:“你可得小心點,夏知樂是gay,你又長得風度翩翩,沒準他就……”
謝公子眼底劃過不屑的銳光:“快饒了我吧,我就算偶爾玩玩漂亮男生,也不是他那種年老色衰的大叔,我只喜歡嬌嫩美少年!
“惡趣味!敝x醫生吐了吐舌頭,“這話別在爸爸面前說,爸會打爆二哥你的狗頭!
謝公子臉色瞬間大變:“你叫我什么?”
“二哥呀!
謝公子怒道:“你只有我一個哥,二什么二,哪來的大哥?!”
“你這話別在媽面前說,不然媽會打斷你的狗腿,再罵你吃里扒外!”
“可他畢竟也是爸爸的兒子,還幫過我……”
就在這時,謝旬和幾位領域內的權威專家登場了,眾人爭先恐后的迎過去,夏知樂也擠在最外圍,可他輩分低資歷淺,從前引以為傲的光環在這些泰山北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想搭話也完全插不進嘴,只能徘徊在外圍干著急。
萬沒想到謝旬的目光穿過人海,竟無意間落到夏知樂身上,并且為他停留了。
“誒,心外科的小夏是不是?”
宛如被圣上欽點,夏知樂驚喜若狂,忙不迭湊過去滿口稱是,并將早就準備好并且熟讀于心的馬屁話說出來。
沒人不愛聽奉承話,謝旬被哄的哈哈大笑,拍著夏知樂肩膀說后生可畏,夸他醫術高明人品貴重,又低聲提點道:“等會兒我叫你,把你介紹給我幾個老朋友認識認識。”
夏知樂受寵若驚,頓時被劇烈的喜悅轟炸的全身發麻。
謝旬的老朋友都是啥重量級的,可想而知。
夏知樂激動的語無倫次,這就是時來運轉,他瞬間覺得在此之前無論生活還是工作都連續的倒霉受挫、那些苦難都是值得的,是為了襯托今日的幸運和甜蜜!
夏知樂嘴角咧到耳根子,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一口干了香檳為自己慶祝。
忽然,看見一個人影。
咧開的嘴角瞬間回縮,好好的心情瞬間變得不好了。
顧匪?!
他怎么會在這里?這是什么地方,是他配來的嗎??
嘖嘖嘖,看他穿的什么玩意兒。
上身的搖粒絨毛衫不超過三百塊,下身的休閑褲不超過二百塊,腳上穿的鞋子一眼廉價,估計就是地攤上一百塊兩雙清倉大甩賣那種。
穿成這個樣子也敢出門?
啊,也不是不行,但來這種場合就是他心里沒逼數,自取其辱了。
昨天說他沒有自知之明果然沒錯,自己屌絲就算了,現在有了林鶴寧,為了林鶴寧就算傾家蕩產也該置辦件像樣的西裝吧?
跟個農民工似的在這里招搖過市,不就是在給林鶴寧丟人現眼嗎?
所以顧匪昨晚究竟是哪里來的自信,敢那么言之鑿鑿的反駁他?
明明那么普通,卻又那么自信。
夏知樂冷笑了聲,問身著燕尾服的服務生要一杯香檳,大步走過去:“顧匪!”
顧匪聽到聲音,轉頭。
“你怎么在這里?”夏知樂問完,自己找到答案:“哦對了,你是開飯店的,專業是廚師,難不成是受聘來做飯的?可是這種五星級酒店的廚師都是特一級廚師,國家職業資格一級,就你?”
夏知樂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目光露骨的審視,果然看見顧匪拿在手里的白色圍裙。
夏知樂故作恍然大悟的拍腦袋:“我知道了,你是來當服務員的吧。當個服務員趁機觀摩學習,連學費都省了,高招,聰明!
“夏知樂!敝x旬在遠處喊人。
夏知樂為之一振,心潮澎湃,來了來了,他即將通過謝旬跟領域內權威大佬們建立關系!
“咦?哎呀!”謝旬看見夏知樂身旁的男人,從招手改為揮手,笑呵呵的從人海里走過來,穿過整個大廳,迫不及待甚至小跑了幾步。
“小匪,你真的來了?”謝旬驚喜萬分,“你這孩子,來了咋不跟爸說一聲?”
顧匪隨手將圍裙放在桌上:“先去后廚給您準備生日禮物了!
謝旬:“真的?是什么?”
顧匪:“等一會兒切完生日蛋糕,服務生會端出來!
謝旬滿眼期待:“好好好。”
夏知樂:“???”
夏知樂:“……”
“院長。”夏知樂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蒼白,干巴巴的,“你們是……”
謝旬回過神來,剛好他的老朋友們也跟了過來,紛紛問這位小伙子是誰啊。
謝旬笑著拍拍顧匪結實的脊背,滿臉驕傲的道:“正好給諸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和我前妻所生,我的長子顧匪!
夏知樂腦子轟的一聲,如遭雷劈。
眾人也目瞪口呆,謝旬笑著解釋道:“我這兒子小時候被拐了,幸好遇到善良的養母養育他長大,快三十年過去了,去年夏天才相認的,你們是不知道,我這兒子做得一手好菜,比國家名廚做的都好吃。”
夏知樂兩只耳朵嗡嗡作響。
老友:“是么老謝,不知道我們今個兒有沒有口福啊!
謝旬:“那要看小匪做的多不多,如果僅供我一人享受的,那對不起了諸位,我要吃獨食了。”
“時間差不多了,正好,蛋糕來了!
“走走走,切蛋糕去!
眾人熱熱鬧鬧的朝遠處走去,顧匪被謝旬牽著手,被眾人簇擁在正中央。
夏知樂渾身僵硬的被丟在原地,似乎所有人包括謝旬都忘了有他這么個后生可畏的精英。
被拐多年的長子,瑞壇醫院院長的兒子,有確鑿資格繼承瑞壇集團股份的……有錢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夏知樂臉色煞白,手中滿滿的香檳酒墜落在地,啪的一聲粉身碎骨。
這絕對絕對不可能!。
顧匪給謝旬的生日禮物樸實無華,僅僅是一碗長壽面。
端上來的時候,卻讓眾人眼前一亮。
很多時候,不是越貴的東西越好,尤其是生日禮物,重點是心意所在,最簡單最樸實的東西反而最動人。
尤其是謝旬見慣了好東西,如今端著一碗長壽面,還是兒子親手給做的,感動的熱淚盈眶。
轉頭再看顧匪,頓時想起他剛出生時足足八斤重,是個大胖小子,哭喊的嗓門老高了,護士們都夸孩子壯實,將來定是個有福氣的小少爺。
可是命運多舛,還不記事就被拐跑了,受那么多的苦,哪來的福氣?
養母雖然善良,但性子弱,任人宰割,養父更是個老混蛋,本該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小少爺,顛沛流離被惡人追債,跟著養母東躲西藏,別說念不起書了,甚至都要輟學打工解決最基本的吃穿問題。
謝旬越想越心疼,這份心疼沖淡了對“陌生兒子”的那份客氣,不由自主的把顧匪摟進懷里:“謝謝,這禮物我很喜歡!
顧匪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半夜十二點了,手機一響,是林鶴寧發來的微信:[散場了嗎?]
顧匪發視頻通話過去:“這么晚還沒睡?”
林鶴寧揉了揉略有發紅的眼睛:“追劇來著,剛剛看完大結局,然后我突然想起個事!
顧匪:“什么?”
林鶴寧是躺在沙發上的,懷里抱著只抽獎送的皮卡丘:“雖然我只見過你親爸爸一面,但職業本能,我這人記臉!
“之前就覺得眼熟,剛才看的醫療劇讓我醍醐灌頂突然想起來了!
顧匪被林鶴寧的鋪墊逗笑,直接公布答案:“我爸是謝旬,瑞壇醫院的院長。”
早有準備的林鶴寧還是被小小的,不對,是大大的震撼到了。
他直接坐起身,順勢盤腿:“小匪,這是三次元吧?”
林鶴寧有點懵,更有種楚門的世界的毛骨悚然感:“鄉下出來的市井飯店小老板居然是豪門真少爺的這種劇情,太魔幻了!
顧匪失笑:“靈感來源于現實!
林鶴寧無言以對。
顧匪嚴謹道:“謝家不是豪門,比你家里可差遠了。”
林鶴寧生出敬佩之意:“你祖上清一色的醫生,甚至能追溯到明朝去。你爸之前接受過電視臺的專訪,說謝家老祖宗曾在太醫院任職,給皇帝把脈,給貴妃安胎。”
顧匪笑了笑,說:“可惜,全家拿手術刀,我拿菜刀!
林鶴寧也笑了:“我就喜歡你拿菜刀!
他又不是天天生病,但他必須天天吃飯!
*
第二天是周末,但林鶴寧依舊準點起床。
他現在增加了晨跑的習慣。
實在是顧匪每分每秒都在無聲的鞭策林鶴寧,有顧匪這條大鯰魚在,林鶴寧這條小沙丁魚倍感不服氣。
雖說僅靠晨跑鍛煉不到啥肌肉吧,但至少會讓體力增強,活躍心肺功能,也顯得自己不那么弱雞。
林鶴寧跑到一半,接到顧匪的送餐電話:“鶴鶴,你的外賣還有十分鐘送達!
林鶴寧忍笑:“快點啊,餓了!
準備繼續跑完后半程的時候,林鶴寧看見一人。
麻蛋,又是陰魂不散的前男友。
林鶴寧臉上的熱情朝氣通通消失不見,換上冷若冰霜的面孔。
這副明目張膽的表情轉變刺的夏知樂眼睛一疼:“林鶴寧。”
林鶴寧繼續保持穩定的步幅,直接從夏知樂身邊跑過去了。
夏知樂忙小跑著跟上:“鶴寧,我錯了,是我不對,是我禁不住誘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原諒我行嗎?我發誓就這一次,今后我什么都聽你的,絕不背叛你,一生一世只愛你!”
林鶴寧笑出聲:“你跟安念搞到一起前也是這么說的,不止一次,隔三差五就說!
夏知樂滿臉漲紅,羞愧的低著頭:“鶴寧,都是我的錯!
“廢話。不是你還是我?”
“是,你罵我吧,要是不解氣你打我吧,狠狠的打我!
林鶴寧快跑幾步:“公職人員,可不敢動手打人。就算打你也不是因為恨你怨你,而是你現在犯神經病成天騷擾我,明白?”
夏知樂奮力猛追,實在是缺乏鍛煉,幾步就上氣不接下氣:“鶴寧,鶴寧,你究竟怎么樣才肯原諒我?”
林鶴寧停下來,看向氣喘吁吁的夏知樂。
確實不是錯覺,僅僅兩天不見,夏知樂整個人大變樣,仿佛老了十歲,憔悴不堪。
向來注重面子的他,胡子沒刮干凈,下巴有明顯的青色胡茬,頭發也沒梳理,亂糟糟的頂在腦袋上,還有明顯沒休息好的黑眼圈和眼中的血絲。
真奇怪,怎么成這樣了?
就算是從前最艱苦最難過的時候,他都是體體面面的,何曾這樣“作踐”過自己。
林鶴寧輕嘆口氣,說道:“如果你為了心里好過晚上好夢的話,那我正式的告訴你,我原諒你了。如果是為了破鏡重圓的話,夏知樂,你認識我這么久,你覺得我是會吃回頭草那種人嗎?”
夏知樂:“鶴寧,我……”
林鶴寧說的決絕:“你知道的,我有感情潔癖,一旦產生瑕疵,無論怎么彌補怎么懺悔,我都不會再要了!
夏知樂渾身顫抖,僵在當場。
“不,不會的。”夏知樂蒼白著嘴唇,抓住林鶴寧的胳膊,宛如那是汪洋大海上唯一的救命浮木,“我愛你,我只愛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求求你,求求——”
他衣領一緊,瞬間雙腳離地,下一秒,整個人被扔小雞崽似的甩出去。
夏知樂連跌幾步也沒站穩,結結實實摔個屁股墩,疼的齜牙咧嘴,抬頭一看,又震驚又惱怒。
顧匪本來就高大,他又是坐在地上的,從下往上仰望顧匪,顯得他渺小如螻蟻,而顧匪偉岸如山巔。
剎那間,屈辱感和無力感一并涌上腦海,燒的夏知樂理智全無:“顧匪!”
“聽好了,林鶴寧現在以及未來的男朋友是我,只有我!鳖櫡说哪抗鈴纳隙,俯瞰著他,“而你只是鶴鶴的過去,過去就是不存在了,明白嗎?”
他的嗓音低沉,透著讓人膽戰心驚的威凜。而那雙濃黑的眼珠銳光閃爍,透著罕見的陰鷙,叫人不寒而栗。
夏知樂咬牙切齒,硬是拄著地面爬起來,身高不夠也踮著腳壯大氣場,氣急敗壞的說:“瑞壇的大少爺,你了不起,有種你就公報私仇開除我。
顧匪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夏知樂胸口劇烈起伏,好像野外叢林中弱小的兔子對峙兇猛的惡狼,最終,怯了一步。
顧匪斂回視線,落到林鶴寧身上時,所有的陰鷙與冰冷在頃刻間潰散,只剩下溫柔和那么一點叫人啼笑皆非的憨厚:“外賣要涼了。”
林鶴寧笑著挽起顧匪的胳膊:“回家!
*
顧匪給帶的早飯是生煎包,林鶴寧吃的撐了,靠在沙發上問顧匪晚上有沒有空。
顧匪說:“我每天都有空,怎么了?”
“想約簡小西他們去魅族玩玩,一起唄!绷助Q寧眼中有光彩閃爍。
顧匪意識到什么,紅著耳根點頭道:“好,我穿什么合適?”
林鶴寧笑道:“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身材好的人,就算披床單都能披出模特走T臺的效果。
入夜,林鶴寧如約到酒吧。
向來沖到最前的簡小西是最先到的,還藏在人群里給林鶴寧突然襲擊,從背后摟住他。
林鶴寧給他一個肘擊:“撒開撒開,注意點。”
簡小西狐疑:“什么?”
林鶴寧清清嗓子,鄭重其事的道:“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別動手動腳的!
簡小西當場懵住:“啥?”
林鶴寧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領。
看出林鶴寧不是在開玩笑,且以自己對他的了解他也不會拿個人清白開玩笑,簡小西驚呆了:“不是吧鶴鶴,這才幾天不見啊你就背著我另結新歡了?對方是誰,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紀了籍貫是哪的干什么工作的家里幾口人父母都有退休金嗎有車有房有幾位存款?還有,顧匪怎么辦??”
林鶴寧被痛心疾首的簡小西抓著肩膀瘋狂搖擺。
與此同時,有人在遠處喊道:“鶴鶴。”
簡小西看過去,說顧匪就見顧匪。顧匪從吧臺的方向過來,手里端著五顏六色的雞尾酒和一碟點心,送到林鶴寧面前說:“這次吃點東西再喝酒,別又胃疼了!
林鶴寧在什錦拼盤里挑了樣好看的草莓蛋撻,咬一口奶香奶香的,層層起酥,直掉渣。
顧匪無奈笑道:“吃的哪都是。”
他伸手抹去林鶴寧嘴角的酥皮碎屑,然后喂進自己嘴里。
林鶴寧往前湊湊臉:“還有嗎?”
“沒了!
“這蛋撻挺好吃的,你嘗嘗!绷助Q寧用眼神指指盤子。
顧匪沒拿,直接抓起林鶴寧的手腕,就著林鶴寧的手在他咬過一口的蛋撻上咬一口。
顧匪不太滿意:“蛋香味不夠濃,回家我研究研究,過兩天烤給你吃!
簡小西:……
簡小西:???
被晾了半天,看了半天,當了半天電燈泡的簡大刑警,就算是瞎子聾子傻子現在也該破案了。
“你們啥時候湊一起去的?”簡小西現在不知道該震驚還是狂喜,反復橫跳后,果斷選擇喜大普奔。
海量的簡小西居然喝醉了,拉著顧匪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胡扯。
時間不早了,林鶴寧用手機叫出租車,沒想到還挺難叫,一直沒司機接單。
醉鬼跟尸體的重量差不多,幸虧有顧匪在,單手就能托著簡大警官,且堅持兩個小時以上都不成問題。
爛醉如泥的簡小西吹了冷風,目光清明了不少:“顧匪啊,你跟了鶴鶴,咱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丑話說在前面,不許欺負鶴鶴,你要是也敢做出對不起鶴鶴的事兒,小心我——”簡小西的狠話被一個酒嗝打斷。
顧匪拍拍他后背給他順氣。
簡小西緩了會兒,繼續說完:“我可是相當看好你的,別讓我失望,更別好奇我脫粉回踩的瘋批程度。”
顧匪:“……”
出租車叫到了,林鶴寧走回來,跟顧匪一起把簡小西打包送走,然后另攔一輛車,二人坐上去。
林鶴寧酒勁兒上來的慢,被出租車這么一晃悠才覺得暈乎,反觀顧匪,明明也喝了不少卻絲毫不見醉意。
到了小區外面,林鶴寧頭暈四肢軟懶得動彈,直接朝顧匪張開懷抱,耍賴道:“走不動了。”
顧匪二話不說,輕輕松松的攔腰抱起。
就和尋常人拿起一個蘋果差不多,那輕而易舉的程度看的司機大哥都瞠目結舌。
從小區門口到林鶴寧居住的單元可不近,但顧匪四平八穩,并且故意走得慢些,在等電梯時也沒把林鶴寧放下,當然林鶴寧也不想下來。
到家門口的時候,林鶴寧還是耍賴皮,跟只樹懶似的掛在顧匪懷里,他有點壞心思的想看顧匪怎么邊抱著他邊開門。
事實證明,他再次低估顧匪的臂力了。
顧匪用左臂托住他全身的重量,輕松的騰出右手輸入密碼,開鎖,進門。
顧匪看了林鶴寧一眼,沒從他臉上讀到“放我下來”四個字,于是抱著他穿越客廳,走上二樓,走進臥室,把人輕輕放到床上。
從小區門口到自家兩米大床,腳不沾地,一步到位!
林鶴寧佩服的五體投地,趁機在顧匪腹肌上揩了把油,愈發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胃疼不疼,我給你熱點牛奶吧?”顧匪問,“還是想先洗澡?”
林鶴寧猛地用雙臂鎖住顧匪的脖子,把正要直起腰的顧匪生生按回來。
臥室沒有開燈,但今夜月光皎潔。
清冷的光輝落在他微醺泛紅的面頰上,透著迷人的惑色。
林鶴寧說:“哪都不疼,就是有點空!
顧匪沒喝醉,但現在突然有點醉了。
林鶴寧說他有點空,相反,顧匪覺得渾身發脹,尤其是某個部位,脹的快爆了。
第34章
顧匪猛地吻住林鶴寧的嘴唇。
除了第一次親親,是林鶴寧主動的蜻蜓點水外,之后的接吻都是顧匪主動的,但都是溫柔掛的。
但今夜不同于往常,是林鶴寧從未體驗過的激烈,生猛,好像餓狼撲食,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每一下廝磨都充滿野性。
太激烈了,激烈的都有些疼了。但那份疼又很刺激,等反應過來之時發現也不是疼,而是一種精神高度興奮的酥麻感。
林鶴寧心臟狂跳,五指在顧匪魁梧的脊背上游走。
且不說別的,就這些前戲的水平,就遠超林鶴寧的想象和期待。
當然,前戲再精彩也只是前戲,重點是后面行不行。
開胃小菜好吃,上主菜的時候齁咸齁甜還油膩的話,整頓飯都會垮掉。
林鶴寧是不信顧匪這么大塊頭,會被自己的小兄弟拖后腿的,但眼見為實嘛,還是忍不住好奇和那么一丟丟,真的只是一丟丟的擔憂。
當顧匪解開皮帶……
見多識廣的林檢察官陷入整整半分鐘的呆若木雞。
蒼天吶,就算是歐洲那群特殊品種的猛男也沒有這么夸張的尺寸吧??
今夜月色很美,正是春暖花開,萬物復蘇的季節。
當林鶴寧吃痛咬唇時,顧匪難以置信的瞳孔微縮:“你沒有跟夏知樂……”
林鶴寧哪里說得出話來,滿腦子都是好大的鳥。
顧匪抱住林鶴寧,只溫柔了兩秒鐘,緊接著便是打雞血般的狂風暴雨!
硬是被弄出眼淚的林鶴寧無比悔恨的攥緊床單,他千不該萬不該啊,終于為“沒有真憑實據僅憑猜測就污蔑人家可能是金針菇”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這一夜很漫長,林鶴寧精密的頭腦從混沌變得清明,再變得混沌,再一直一直混沌。
最后的最后,腦海中只剩一個毋庸置疑的答案——
撿到寶了,真回是真的真的撿到寶了。
*
林鶴寧今早沒去晨跑。
不是他不自律,而是真的起不來床,就算勉強爬起來了,走路姿勢都奇怪,更別談跑步了。
況且從健康角度來看,前夜有過激烈運動,次日不宜勞累。
所以林鶴寧心安理得躺床上曬太陽,更理所當然的被罪魁禍首伺候著。
等顧匪出門去上班了,林鶴寧打開電視當背景音聽著,卻因為身體疲乏又睡了一覺,睜眼快下午兩點鐘了。
這一覺睡醒神清氣爽,林鶴寧去浴室沖了個澡,出來時手機響起,是每天午后固定的奶茶時間到。
顧匪接了個大單,沒時間親自送,叫了外賣小哥送來的。
林鶴寧讓他放前臺就好,自己下去拿。
物業邊遞奶茶邊說:“林先生今天看起來容光煥發!”
林鶴寧心說當然了,有男朋友滋潤嘛!尤其是能干的電動小馬達男朋友!
喝上一口男朋友親自給做的奶茶,清甜不膩。又看見外賣袋里還有別的驚喜,是一盒新鮮出爐冒著濃郁奶香味的蛋撻。
林鶴寧嘗一口眼前一亮,實話實說,確實比酒吧做的好吃!
林鶴寧拍張沖著蛋撻豎大拇指的照片給顧匪,然后三兩口全炫了,喝著奶茶走出小區,家里的牙膏用完了,他準備去附近的超市買。
順便用語音在微信里問顧匪喜歡什么味道的牙膏。
剛發送過去,林鶴寧就看到小區圍墻墻根底下站著的夏知樂。
夏知樂顯然是專門在這里等他的,所以瞬間對上眼,原本怏怏的夏大醫生頓時精神起來:“鶴寧!
眼見著林鶴寧面色冷下來,夏知樂忙不迭解釋道:“我我,我不是來糾纏你要你原諒的。”
是么?
那還能有啥屁事?林鶴寧津津有味的嚼著**彈彈的珍珠。
夏知樂張張嘴,似是有些難以啟齒:“我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忙!
林鶴寧秒答:“幫不了!
“誒,林鶴寧。”夏知樂手忙腳亂的追上人高腿長走路帶風的林檢察官,“你聽我說,我就是想讓你幫我跟顧匪說一聲……”
聽到顧匪的名字,林鶴寧站住腳步,看向夏知樂。
夏知樂比上次見到的更顯憔悴,平均一天換兩件衣裳的他,現在穿的西裝還是上次那件。
“你幫我跟他說……”
夏知樂如同生吞刀片似的,既艱難又痛苦,更不得不委曲求全:“別解聘我行嗎?”
?
林鶴寧呆了呆,沒聽懂。
夏知樂低著頭咬著唇攥著拳頭,忍受此等奇恥大辱。
!
林鶴寧恍然大悟,他知道如果笑的話是往人家傷口上撒鹽,是不道德的,但夏知樂這人活成了一個笑話,笑話擺在眼前,他實在忍不住。
在心里呵呵呵呵呵笑起來,面上凝然不動,算是給足了夏知樂顏面。
才兩天時間,夏知樂就憑實力演繹了把什么叫自扇耳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時跟顧匪放狠話,說什么有種你就假公濟私開除我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等冷靜過后終于被現實壓垮了高傲的脊梁骨,低聲下四來托林鶴寧求情。
夏知樂豁出去了,他不怕在林鶴寧面前丟人,反正里子面子早沒了!
那日跟顧匪森*晚*整*理硬剛,其實那話說完他就有點后悔,太沖動了,太不計后果了,就算再不甘心也不該拿自己的工作和前程開玩笑。
后來夏知樂回家,越想越后怕。
如果顧匪真的小肚雞腸,解雇他夏知樂不過是打個電話跟謝旬說一聲那么簡單!
瑞壇醫院是人家家的,想聘請你就聘請你,想開除你就開除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夏知樂需要這份工作,他還有房貸要還,更舍不得好不容易拼搏而來的、可以躋身上流社會的地位。
他今天去上班,踏進科室第一秒就覺得氣氛不對勁,開始以為是錯覺,后來查房時,同事們的態度佐證了他的感覺。
晉升為副主任的同事一臉的小人得志,對他的病人指手畫腳,他忍無可忍說這是我的病人,用不著你品頭論足。
副主任笑了笑,說什么你的病人我的病人,全都是心外科的病人,身為主任理應過問。
夏知樂氣得說不出話,心想區區一個副的,好大的官威。
結果這還不算完,平時和顏悅色對他也慈眉善目的科主任,居然變了副嘴臉,雞蛋里挑骨頭,責罵他給病人少開了幾樣檢查,罵他是怎么做事的?當眾令他難堪。
永遠不缺見風使舵,捧高踩低的勢利眼。
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夏知樂在院長壽宴上“大翻車”,所以合起伙來辦公室霸凌他!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夏知樂突然意識到一個更慘烈的問題!
被瑞壇解雇不要緊,最可怕的是他在業界的名聲臭了!他得罪了謝旬,就相當于得罪醫學界半壁江山,別說跟那些業界大佬搞好關系順桿上爬了,不被拉入黑名單就不錯了。
他要如何出人頭地?還怎么施展才華,實現抱負??
夏知樂無能狂怒,他沒想到曾經那個他最最看不起,無數次貶低挖苦甚至當面諷刺的顧匪,現在輕而易舉的掌控他的生死。
夏知樂很慌,慌得坐立難安水都喝不下去,連下班都等不及,請了午休假就奔林鶴寧家來了。
林鶴寧看著這樣的夏知樂,心情有些復雜。
夏知樂驕傲,體面,寧折不彎。大學后堅決不花爸媽一分錢,自力更生,哪怕窮的吃掛面都舍不得配一包榨菜,也竭盡全力的把自己捯飭的光鮮亮麗,哪怕華麗的西裝底下藏著破破爛爛的乞丐服。
其實那股軸勁兒挺傻的。
當然不是說他向現實低頭有什么不對,林鶴寧就是生出許多感慨——物是人非的滄桑感。
滿腹尖酸刻薄的話終究沒忍心說出來,林鶴寧心想我果真很善良啊。
“他沒那么無聊,有功夫搭理你,不如多研究幾道新菜,多賺幾筆錢。”林鶴寧說。
夏知樂愣了愣,半信半疑:“真的嗎?”
林鶴寧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親自去問他,自己闖的禍自己承擔后果,自己說出的話自己負責吃回去。”
第35章
夏知樂放心。
只要是林鶴寧說的話,他就信。
回去的路上如釋重負,幾個月了,夏知樂難得感到一回心情放松。
開門回家,只見門口放著一雙熟悉的運動鞋。
夏知樂愣了下,朝屋里喊:“安念?”
安念正好從臥室出來,把手里捧著的衣裳放進行李箱:“我來收拾東西!
夏知樂點頭,沒說什么。
安念把行李箱拉鏈拉上,背對著夏知樂悄悄紅了眼眶,等情緒穩定了些,轉身面朝他:“夏知樂,你真想清楚了?”
“是!毕闹獦氛f,“咱倆不合適!
所以在夏知樂看來全都是錯誤,他心里愛的是林鶴寧。
家世顯赫的小少爺,高高在上的檢察官,還是最刻骨銘心的初戀!
安念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消失的一干二凈,從兜里掏出鑰匙狠狠砸向夏知樂:“你可別后悔!”
安念摔門走了,夏知樂身心俱疲的坐到沙發上,對著空蕩蕩的房子熬到天黑。
他不受控制的想了很多,回想和林鶴寧初次見面時的書店,那驚為天人的一見難忘。
許多許多的第一次都是跟林鶴寧一起創造的,都是林鶴寧帶給他的。
曾經的美好回憶,儼然成為了洪水猛獸,他既避之不及,又欲罷不能。
夏知樂知道不能再逃避,就算再心如刀割也要直觀問題所在。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不斷地想,絞盡腦汁的思考,終于渾身一顫,夏知樂猛地起身,他知道了!
他知道癥結所在了。
夏知樂一秒鐘都等不及,奪門而出。
*
林鶴寧沖著車里中央后視鏡擺弄劉海兒,先撥弄到左邊,覺得不好,又扒拉到右邊,覺得一般,最后倒騰來倒騰去,還是擱中間吧。
然后問身旁顧匪:“我穿這樣行嗎?”
顧匪看他一身清爽干凈的休閑打扮,笑著說:“帥。”
林鶴寧:“誰問你了,我是說你媽媽!
顧匪很認真的說:“不用刻意打扮,你披麻袋都好看!
林鶴寧樂意聽奉承話,尤其是來自男朋友嘴里的甜言蜜語,但顯然此時此刻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顧匪無奈笑道:“你別緊張,就是到我家里吃頓飯,再說我媽早知道了。”
林鶴寧大吃一驚:“你什么時候跟你媽出柜的?”
顧匪:“不用特意出柜,柜門松了自己就開了。”
林鶴寧:“……”
這形容的,逼格滿滿。
顧匪笑著伸出大手在林鶴寧腦袋上揉揉:“別看我媽見識不多,但心思細膩,早就看出我看你的眼神不對勁了。”
就和顧匪說的一樣,顧匪并未正式通知徐芬麗他跟林鶴寧有一腿,但徐芬麗就是知道了。
這頓家里飯很豐盛,滿滿一桌子,總共十道菜,全是徐芬麗親手做的,她說十全十美。
飯桌上,但凡林鶴寧哪道菜多夾幾口,徐芬麗都會把整個盤子端起來放到林鶴寧最近的地方,忙的風風火火。
顧匪是神廚,徐芬麗也做得一手好菜,林鶴寧一不小心就吃撐了,走路都得扶墻。
顧匪就下樓去買健胃消食片,回來時在樓下碰見倒垃圾的徐芬麗。
“家里沒醬油了,忘了讓你捎一瓶回來!毙旆饮愓f。
顧匪:“我現在去買!
“不用不用,我去吧,你快拿藥給小林!
“媽、”顧匪叫一聲。
徐芬麗只看顧匪一眼,便知道兒子有話要說:“怎么了?”
顧匪正式的說道:“我跟林鶴寧是戀人關系,我很愛他!
盡管早就猜到了,但這么明目張膽的直白說出來,沒啥見識的徐芬麗紅了臉:“媽知道!
顧匪笑著上前抱了下徐芬麗:“謝謝媽。”
*
林鶴寧吃得多消化的也快,尤其是晚上有特別消耗體力的劇烈運動!
一周后,又有點饞徐芬麗的拿手好菜辣子雞丁了。
結果新接手一個兇殺案,辦公室的二胎寶媽還神秘兮兮的問林鶴寧吃沒吃飯,吃的啥。
林鶴寧說小米粥和醬黃瓜,二胎寶媽說:“全素的啊,那沒事了。”
林鶴寧莫名其妙的翻看卷宗,然后就被慘絕人寰的現場照片狠狠訓練了一把忍受度。
兇手將被害人分尸,切成碎塊,為了破壞其DNA竟喪心病狂的下油鍋炸!
顧匪發微信說:[晚上來飯店吧,我媽做辣子雞丁。]
林鶴寧崩潰的寫道:[那個,可以換道菜嗎?]
總而言之,他大概半個月,哦不,是未來三個月都不想吃任何油炸的肉類了。
這樁案件是簡小西他們負責偵破的,林鶴寧前往刑警大隊溝通細節。
談完正事,林鶴寧也該走了,簡小西把他送到樓外,忽然想起什么,道:“鶴鶴,我昨天看見夏某人了!
林鶴寧不以為然道:“嗯,怎么了!
簡小西:“他在找貓。”
林鶴寧下臺階的腳步一頓:“什么?”
“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擱路邊發尋貓啟事,我還以為他兼職發傳單呢!”簡小西說著,從褲兜里掏出一團紙給林鶴寧看,正是尋貓啟事。
黃白灰三花公貓,是已經走丟半年多的丘比。
簡小西道:“聽附近商戶說,他已經發了快半個月尋貓啟事了,而且不僅在那里發,別的地方也發,人流多的時候到處打聽,人流少了就自己到處找。我有點懵,他這犯什么神經?”
林鶴寧沒說話,只是盯著傳單上的貓照片出神。
兩天后的周末,林鶴寧正在網上給顧匪挑衣服,安保處突然打來電話,說夏知樂急著見他。
早對這段恩怨情仇有耳聞的安保經理說:“您要是不想見,我就命人攆他走。”
林鶴寧說:“不用,我這就過去!
或許是沒想到林鶴寧會見他,忐忑等待多時的夏知樂一看見人,既難以置信又驚喜萬分的猛然站起。
林鶴寧走下電梯時,剛好能直線看到等在大廳的夏知樂。
林鶴寧差點沒敢認。
夏知樂穿著明顯一周沒換、已經皺皺巴巴的衣服,西裝褲褲腳都沾到泥點子了。至于他的面容,兩天沒刮胡子,更因休息不足而眼泛烏青,眼底掛著兩個厚重的眼袋。
林鶴寧正詫異,就見夏知樂歡天喜地的朝他跑來:“鶴寧,鶴寧,我找到了!”
夏知樂一把抓住林鶴寧的手腕,不由分說的把他拉到座椅邊上,椅子上放著一個貓包。
林鶴寧心里微沉。
夏知樂迫不及待的打開貓包,把里面那只黃白灰三花公貓小心翼翼的抱出來:“你看,是丘比,是咱們倆的丘比!”
夏知樂深切刻骨的復盤過了,終于找到癥結所在。
一切的隔閡跟裂痕,都是從丘比丟失開始的!
這只貓是見證他們愛情的使者,是上帝的祝福,他把貓找回來了!
快看吶,他找到了!
丘比回家了!!
林鶴寧被晃得一陣恍惚。
他看向因為失而復得所以驚喜欲狂的夏知樂,那歡愉的笑容中透著滿足,透著希望,透著刻骨銘心的討好和患得患失的卑微。
“喵~”
林鶴寧目光落下,伸手將貓抱過來。
夏知樂險些喜極而泣。
林鶴寧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貓柔軟的脊背,說道:“夏知樂,它不是丘比!
夏知樂的笑容猛地僵在臉上。
他勉強支撐的肩膀驟然垮塌下去,整個人顯得單薄不堪:“我,我……”
“我很努力的找了!毕闹獦仿曇暨煅,雙手掩面,渾身顫抖。
“鶴寧,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找了,可是我找不到啊,我怎么也找不到它!
第36章
接下來的幾天夏知樂過的渾渾噩噩,工作時心不在焉出了差錯,剛好被“就等著他犯錯”的科主任罵的狗血淋頭。
夏知樂也不在乎了,隨便吧。
那天,他抱著貓離開。
林鶴寧什么都沒說,既沒安慰也沒打擊,只是把他買來的貓還給他。
過了幾秒鐘,林鶴寧說:“把你手機給我!
夏知樂唯命是從。
他看見林鶴寧點進相冊,把他們二人的合照以及林鶴寧個人的照片全部刪除。
夏知樂有種被亂箭穿心的痛感,驚呼“住手”,可已經來不及了。
林鶴寧把手機還給他,只字未語,卻展顏一笑。
一如初見時的笑容。
沐浴在溫柔陽光下的清俊美少年,歷歷在目。
夏知樂養了這只替身貓,取名丘比,偶爾叫它沙拉醬。
終于熬到周末,夏知樂給貓戴上牽引繩,領著它外出散步,從正午走到日落,再到天黑,貓已經累的不想走了,他就抱著貓走。
回過神來時,夏知樂猝不及防,他竟迷迷瞪瞪的來到他們曾經避雨的地方了。
也正是在這里,林鶴寧跟他表白的。
他說:你喜歡我嗎?我也挺喜歡你的,要在一起嗎?
他回答:只要我吃得起泡面,就絕對不讓你吃清水掛面。
他發誓:我還要賺好多好多錢給你花,一輩子對你好。
他抱著他在雨幕中旋轉,他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春雷是陣陣煙花,所有的雨滴都是為他們閃爍的光圈。
夏知樂跌坐在臺階上,懷里抱著貓,失聲痛哭。
*
顧匪把一盤紅燒茄子端給林鶴寧:“怎么改吃素了?”
林鶴寧又又又聯想到那份“炸貨”,一言難盡的道:“不要問,你會怕。”
顧匪很聽勸,見林鶴寧吃得差不多了,去端清爽解膩的檸檬紅茶給他喝。
充滿電,林鶴寧精神滿滿的回檢察院。
以前午飯都在食堂解決,奈何嘴巴越喂越饞,只要時間允許的話,林鶴寧寧可跑來顧匪店里吃飯,大不了犧牲下午休時間。
回到辦公室,手機響起,林鶴寧也沒管是誰,隨手接聽:“您好哪位?”
對面沒聲。
林鶴寧狐疑的看眼屏幕,確實還在通話中:“您好?”
就在林鶴寧以為出故障打算掛機的時候,對面傳出女聲:“鶴鶴。”
林鶴寧怔了怔,對方叫他小名,可他不認識這聲音:“你是誰?”
五秒鐘的靜默,女聲說:“我是你媽媽!
林鶴寧陷入剎那間的怔鄂:“?!”
女人似乎怕林鶴寧聽不懂,又解釋道:“我是溫梔!
林鶴寧握著手機的五指收緊,對這個名字很熟悉,對那個二十多年沒叫過的稱呼很陌生。
他的親媽跟初戀情人遠走他國后,就此音訊全無。
小的時候需要媽媽的愛,每天日也盼夜也盼,希望一覺睡醒媽媽就回來了。后來不得不接受媽媽拋棄他,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他就退而求其次,不回來就不回來吧,打個電話也好呀。
可是連電話都沒有,真真正正的冷酷無情,六親不認。
再后來,他啥也不期待了,對溫梔的態度就是,哦,生物學上的媽。
然后沒了。
林鶴寧一時算不清這是多少年后的第一個電話,原來他早就不記得溫梔的聲音了。
其實他也想從這份聲音里找一找過去的兒時記憶,試圖隔空在腦海中臨摹出母親的樣子,可惜失敗了。
無論是模樣還是聲音,全都忘了。
估計走在大街上站對面都認不出來吧!
林鶴寧在心里嘲諷的笑了笑。
“鶴鶴,恭喜你又贏了!
林鶴寧嗓音清冷:“贏得不是我,是法律!
溫梔沉默了幾秒,道:“張望春已經委托我作為他兒子的二審辯護律師。”
“……”林鶴寧并不意外。
徒弟輸的狗血淋頭,當然要師父出馬挽回律所顏面嘍!
“跟我說這個干嘛?多年不聯系,現在打這通電話是來宣戰的?準備捍衛溫派的尊嚴,為馬懷雪恥?”林鶴寧笑出聲,懶懶的靠上椅背。
“我倒是想跟你法庭對決了,可程序不允許!
首先二審的檢察官不會是他,其次,就算是他,因為那生物學上的母子關系也要回避。
誒,蠻可惜的。
林鶴寧真想在法庭之上揮舞“屠刀”,大義滅親!
多年不聯系,不來往,沒啥可說的。
林鶴寧不想問溫梔和初戀和和美美的是不是早生了二胎三胎四胎,溫梔想問林鶴寧過得怎么樣又有點難以開口。
雙雙沉默,林鶴寧說:“沒事我掛了。”
“鶴鶴!睖貤d叫一聲,頓了幾秒,道,“交女朋友了嗎?”
林鶴寧:“沒有。”
“是么,你也不小了,該……”
“我有男朋友。”
“?”
林鶴寧掛了電話。
以為能多出許多惆帳,但居然沒有。
他只拿著黑屏的手機發了幾秒鐘的呆,就想投身工作看卷宗了。
忽然,手機震動,收到條短信,以為是無用的垃圾,結果隨眼一看,愣住。
銀行匯款入賬一百萬。???
什么鬼!
林鶴寧看到匯款人姓名,顧匪。
不等他打電話詢問,顧匪主動在微信上交代道:[這下欠款全還完了。]
他們的“媒人”周粥小朋友將免費給顧匪打一輩子工。
林鶴寧直擊問題要害:[你哪來的錢?]
[我爸給的。]
顧匪發了個熊熊嘆氣的表情包。
又發了張匯款人姓名是“謝旬”,匯款時間是今天中午,匯款金額是“1”開頭后面跟著七個“0”。
[未經我同意就匯過來了,還說只是零花。]
[這么多該怎么花?麻煩!]
[熊熊發怒]
“……”
林鶴寧心想,這種話也只能跟自己抱怨,但凡是跟周粥,跟胖子,他們倆絕對以下犯上合伙把顧老板給綁票了!
至于贖金嘛,高低也得要幾個億。
顧匪:[晚上想吃什么?]
林鶴寧認真思考,不由得望向窗外。
碧海藍天,驕陽似火。
忽然聽見幾聲蟬鳴,原來夏季已至。
林鶴寧發語音說:“晚上想吃涼拌面了。”
顧匪:[收到。]
顧匪:[還欠181。]
林鶴寧愣了愣,正打字“什么意思”,忽的恍然大悟,笑著把字一個一個刪掉。
181,
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