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手機，喬子衿思忖片刻，起身前往另一個房間。
*
“喬師叔，你又來了啊。”
正在掃地的人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停了掃帚，直起身體，淡聲道。
“我就說換個其他顏色的眼罩也很好看。”
“您先別說話。”
許月平邁著平穩的步子，從房間里搬出來一根長桿，放置在她的小院的中心，這才轉身面對喬子衿。
“您說吧。”
“這是什么？”
“林師叔給的，雷劈下來的時候會被引過來，不至于危害到樓里的電線。”
“……”
喬子衿無奈扶額，“我今天不是來問問題的。”
“我知道，有備無患。”
許月平肩頭一沉，被拍了拍，“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張嘴哦，真的很可惡。”
“有。”
“……”
算了，平心靜氣，喬子衿，不和晚輩計較。
“給你份新工作，我明日要拍場mv，你來當臨時助理。”
“阿楠還沒適應這里的生活，我不打算出門。”
“不出遠門，當天就能回來。”
“不去。”
“和楚璐茗一起。”
許月平頓了頓，道：“去。”
“你這小妮子。”
“師叔……”許月平打斷了她的話，仰天看了眼天，萬里無云，但一會兒就不好說了，為了不讓這萬里無云的美景被破壞，她說：“慎言。”
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就說，有備無患。”
“……”
她能不能從土里把金辰挖回來？雖然都不是什么東西，但金辰那張嘴至少沒這么氣人。
“報酬？”許月平輕輕偏頭，有些疑惑。
喬子衿報了個價。
許月平呆了一會兒，呢喃道：“原來內地人都這么傻嗎？”
喬子衿橫了她一眼，只覺得自己在這兒待下去今天就得被氣到當場坐化，提了包轉身離去，聲音悠長，飄進來一句：“只有我傻，行了吧？”
喬子衿找她來不是真的讓她當助理，雖然許月平真實年齡已經三十了，但外形和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樣，那張臉白嫩的半點都不像一個在沙漠中長大的孩子，她可不想背上招童工以及虐待殘疾人的罪名。
她想接許月平的天“眼”一用。
超市那天，她很確定周圍沒什么人，后來調了監控，也確實沒人。
那為什么又被拍了？
雖然那張照片并沒有引發太大的議論，畢竟正主都已經坦然說是跟楚璐茗學的了，那在超市偶遇一下也蠻正常的。
倒是不少人在譴責發照片的人，說他過分干涉喬楚二人的私人生活，讓他藏好粉籍，免得報應落他正主頭上。
但喬子衿的直覺告訴她，不對勁。
不是人拍的，只能是臟東西拍的了。
那上次吃飯那次也是嗎？
就好像，在威脅她，不要和楚璐茗見面。
沖著她來的？
可她最不怕的就是這些。
可若是沖著楚璐茗來的，楚璐茗身上又有什么，會被如此忌憚呢？
許月平的雙“眼”可以看到。
所以她得借許月平一用。
不過，如果能把這小妮子的嘴堵上就更好了。
“喬師叔，你記得來接我。”身后，許月平重新握起了掃帚，語氣平淡。
*
楚璐茗來得早，坐在化妝間略有些無聊，干脆時隔好幾天再次打開了微博。
她發了一張自拍，這一次的評論漲的要快多了，甚至有一些人來她這里，讓她幫忙催催喬子衿。
確實，相對于她這里兩三天就自由營業一次，喬子衿是真的不怎么愛發微博。
十天半個月上一次線都是難得。
但這和她有什么關系？
她倆就是合作一下，她怎么催？
雖然她也很想看喬子衿更新，曾經的她可以說也是這群等更新的人之一的人。
但現在又不是，她馬上就能見到喬子衿了。
她又不急。
看了會評論，楚小姐干脆利落地切了小號，首頁刷新了一下，驚到她了。
怎么她小號這里，已經有認識的太太入坑“人中翹楚”了？！
人中喬楚，她和喬子衿的cp名，李可兒告訴她的時候，她覺得有些……絕望。
這都是，什么，品味啊。
誰取的名字啊！
目前這個坑的人不多，但她們還是拉了一條口號出來，此時此刻正靜靜地躺在她的首頁——
“磕人中喬楚，做人中翹楚。”
這都是什么玩意兒啊！
你們這都是什么品味啊！
她顫著手，評論道：“這個cp，真的好磕嗎？”
兩秒后，她在前圈認識的太太非常激動地回復她——
好磕！！！
好磕在哪兒啊！？
楚璐茗絕望地合上了雙眼。
“楚小姐？”喬子衿遠遠就看到了她，加快了幾步，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
“來得很早啊。”
“哈哈，睡不著嘛，就來了。”
楚璐茗笑了笑——發自真心的。
她偏頭看向喬子衿身后，跟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大的那個手里拎著包，看起來是助理的樣子。
小的那個，看起來才十五六歲，一身運動裝，頭發在腦后綁了個高馬尾，劉海遮了半邊額頭，再配上她臉上那個黑色上繡著銀絲的眼罩，頗有幾分俠氣的感覺。
“這兩位是？”楚璐茗問。
“這位是我的助理，袁翹。”喬子衿介紹著，拿著包的那個姑娘對著楚璐茗點了下頭。
“這位，你林姐姐朋友家的孩子，許月平。”
喬子衿將“姐姐”咬的格外重，語氣不善。
楚小姐在心里偷笑了一聲，面上表情不變，正色道：“你好，許同學。”
許月平偏了偏頭，裝作才將視線轉過來的樣子，努力溫了聲音：“你好，楚老師。”
“你，看不到嗎？”楚璐茗小心翼翼問。
許月平緩緩點了點頭。
裝真什么都看不到真的挺辛苦的，她雖然看不到楚璐茗的具體容貌，但也可以看到她大概的輪廓——比她略高些，沒有喬子衿高，相較于喬子衿來說，臉圓了些，身材很不錯。
大概容貌她還是心里有數的。
但喬子衿在路上再三囑咐她裝成一個十五六歲的學生，別掉馬，她還想裝幾天普通人。
六百多歲的人了，真幼稚。
“喔，好努力……你是來玩的嗎？”
“嗯，林阿姨說，喬阿姨今天有工作，很有趣，讓我來看看……”
許月平非常努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蹦，而楚璐茗將這歸于這孩子不常出門，不會社交了，心中更添幾分心疼。
喬子衿已經快忍不住了，揮了揮手，“許月平你出去玩吧”
小木頭偏了偏頭，“好的。”轉身撐著手杖出去了。
化妝師和造型師同她擦肩而過，大概是她的肩頸挺得太直，擦肩而過時，她們都下意識偏頭看了眼她的眼罩。
一個盲人，還能走出如此挺拔的身姿，不錯不錯。
待走到四下無人的地方，許月平才松了口氣，放松下來，輕松躍上房頂。
裝起來真累，也不知道喬子衿一裝就是這么多年怎么忍下來的。
她又舒了口氣，盤膝坐了下來，靜待目標的出現。
她感覺到那個“人”了。
*
造型并不復雜，薄紗隱隱透著光，頭發挑了側邊兩縷勾上發帶。
喬子衿頭發又多又長，快到臀部，楚璐茗就需要增加幾個發片了。
“喬老師的頭發還是這么讓人羨慕啊！”造型師忍不住感嘆道，握著那束軟硬剛好的頭發，發自心底地羨慕。
“楚老師頭發也不少，就是短了點，還沒到腰上，接幾個長發片剛剛好。”
楚璐茗靦腆地笑了笑，“去年有個角色需要及肩短發，我就剪了，養了一年才到這兒，頭發長得太慢啦。”
她偏過頭，喬子衿正站在光下，任人調整她身上的衣物，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偏過頭，溫婉一笑。
就像劇本里的師姐一樣。
造型師說了句好了，楚璐茗得到了釋放，蹦跳過去，雙手背在身后，手指互相勾上，眼睛微彎，道：“師姐，我好看嗎？”
喬子衿，哦不，師姐的手落在她的頭頂，又滑落到臉側，輕輕一捏，“好看。”
她們入戲了。
一開始先是師姐教導幼年師妹的戲份，楚璐茗就搬了小凳子坐在方清旁邊，撐著下巴看監視器。
方清看了她一眼，“比線上好看，還害怕嗎？”
“不怕了，喬老師橫豎也是個人，不用怕。”
“誒！這就對了！”
衣服本身就薄，方清這一巴掌一拍，楚璐茗感覺自己的肩膀都要青了。
“其實喬子衿這人最厲害的是，她不僅自己演技好，她還能帶著對手變好，不會出現那種她演的特別爽，結果對手完全接不住的情況。”方清感嘆道，“我就喜歡和她合作，拍攝過程很順利。”
“這不會影響她發揮實力嗎？”
“小姑娘，你要明白，拍戲是兩個人的工作。”方清說著，手指點上監視器上一高一低兩個人，“如果喬子衿只顧著發揮自己的實力，那這個畫面會壞掉的。”
楚璐茗扯了扯嘴角，這形容詞用的。
方清沒理會她這個小動作，繼續道：“就比如，如果她不壓些鋒芒，這個小朋友必然會被襯得格外木然。屆時，她是演爽了，對面卻變成了木頭。你說，這畫面好看嗎？”
所以，喬子衿寧愿折一些自己的鋒芒，也要達成最美的效果嗎？難怪呢，她印象里喬子衿放開演的次數就不多。
她記得有一部現代劇，有一場是江邊發瘋兼自述，沒有對手戲演員，喬子衿可以放開了發揮，最終效果非常好。
那場戲從那年年初稱霸到年尾，但題材限制，最后沒有拿去沖獎。
是哦。
喬子衿似乎，不喜歡演可以沖獎的劇，她喜歡武俠仙俠，喜歡生活化的現代劇，即使有可以沖獎的劇她也不遞交，以至于這么多年了身上也沒幾個獎項。
她經紀人也不催。
真是神奇。
她還沉在自己的世界里，身側，導演喊了一聲：“停一下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