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寧縣縣衙,如其他縣中,府中一樣,所在位置乃繁華地段,四周有書齋,墨店,紙鋪等生意匯聚。
而且毗鄰縣學(xué),四周還有幾家學(xué)院,書院。
同安陸州那些私塾學(xué)院一樣,既有教授蒙學(xué),也有教授正經(jīng)四書五經(jīng)。
不過,這樣的書院也僅僅只是在普通百姓看來,乃是貴不可攀,高不可望的神圣場地。
而在有傳承,家有族學(xué)的子弟看來,這里卻只是一個必要時來露臉,大多數(shù)情況下皆無用處的所在。
此正值寒冬臘月,明初年時宋濂那寒雪天踏雪求學(xué)之人,手腳皸裂而不毀求學(xué)之心的人自然寥寥無幾。
說一句不中聽的,連學(xué)院書院中老師都沒有教學(xué)之念。
肅寧縣也似乎是實在缺乏那窮苦,需要束修的師者,以及那冷粥四分的范仲淹型讀書人。
因此清寂,無聲,空蕩之感,尤其濃厚。
反而是街道之上有幾分熱鬧之感。
陸斌踏入縣衙之內(nèi),也不在意內(nèi)中陳設(shè),徑直便朝著四處閑逛起來。
反正這種官府的設(shè)置基本參差不齊,外面一座落塵鼓,內(nèi)里四面水火棍,前堂斷案,后堂辦公。
前堂中亦有值守差役,但這些人,實不必多有言語。
他們和門前那看著大門的人幾乎毫無分別,除卻通報之外,別的什么也干不了,楊慎甚至沒找他們要卷宗的打算,直接就去了后面。
陸斌亦從之。
因為是跟著楊慎一同進入,是故也無人看他年紀(jì)小便阻攔與他。
只不過這在楊慎看來卻又是一種失職的行為。
從進入到現(xiàn)在,居然連一個前來盤問的人也沒有。
而后堂處更是斷案,審案卷宗歸檔之地,魚鱗黃冊,庫存?zhèn)}房之地,此種場地,居然不機密,不嚴(yán)格,隨意便可以由人闖入,這實在是一種無法理解的事情。
若是造了賊人,卷宗失竊而導(dǎo)致冤錯之事發(fā)生都是小事。
魚鱗黃冊被改,庫房重地失竊的話,那真是里里外外的腦袋螺一起也不夠償還的。
這讓楊慎差點沒罵人。
他緊握的拳頭被陸斌瞧了個仔細。
然而他卻生生克制的這種怒火。
他得維持自己的人設(shè),一個貪婪且無恥的人,才不會毫無目的的便去指責(zé)這些顯眼存在之問題。
那是只有正直忠義之人,才會做的事情。
踏入內(nèi)堂之后,陸斌便同楊慎分開了。
楊慎徑直便去了卷宗存放的地方,十?dāng)?shù)名士兵亦跟隨在楊慎身后,不發(fā)一言,僅聽從指揮。
而陸斌似乎就像是被落下了一般,一下子變?yōu)楣律硪蝗说臓顟B(tài)。
同時他也一下子變得不起眼起來。
一個十歲多點兒的人,當(dāng)然是要歸類于孩童那一類,盡管因為經(jīng)年累月的鍛煉,以及充足豐富的營養(yǎng),讓陸斌身子骨結(jié)實,骨架比這個時代的常人高大不少。
可這都能夠被衣服遮蔽,而臉上童子絨毛未褪,加之臉龐上稚嫩青澀宛如胎中帶出。
不表露出另一副模樣的陸斌,著實具備了長足的欺騙性。
陸斌盯著自己這孩童模樣,開始找尋著這后堂屋里人最多的地方。
眼見掃視一圈,那文書堆積之地,直接便被忽略而去,那地方不必去,那地方就是正兒八經(jīng)有人,也該是官吏匯聚之地,或者有捕快的頭兒向主簿匯報工作,或者有牢頭來向交辦犯人之類事情。
甚至可能有那富商打官司,給官吏塞錢的情況在里面上演。
而這是絕對不能被人撞破的事情。
這種場所里待著的人,可不會因為你是不是孩童就隨意讓人進去隨意瞎打聽。
而庫房以及縣官住處這樣的地方,也不用考慮。
且不論前任縣令剛走,就單論真有縣中重要事務(wù)談?wù)摚@些地方的主角們,也不會在這等日頭正盛,人流涌動的時候,而且還是在這等近乎公共的場所談及。
陸斌又逡巡了一圈。
突然就在一處拐角處聽得了嘈雜的動靜,那是談話的聲音。
陸斌當(dāng)即就是眼睛一亮,往那側(cè)門處一鉆。
他進去之后就看到了一群正兒八經(jīng)的普通人。
就是那種穿著不干凈,不華麗,油污滿身也不在乎的人。
這些人,才真正叫人感到了熟悉。
而如同陸斌預(yù)料的一樣。
他進入其中后,除了幾個廚娘模樣的人抬頭望過一眼之外,就再沒有引起過多關(guān)注了。
身著灰塵撲撲,麻布小褂臟丟丟一小孩,和尋常人家孩子著實是沒有分別。
唯獨值得關(guān)注一些的,就是這般年歲男孩,竟不在家跟著成年男人學(xué)習(xí)干活,或者跟著私塾里老先生學(xué)字。
這可能是這個小男孩貪玩一些,不懂事一些,又或者是私塾先生休憩一日,被家里大人帶來準(zhǔn)備中午混一餐吃的,總之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時常就有發(fā)生,甚至大家伙兒家里的孩子都曾來這般來混過一餐,總歸是要比家里飯食更有油水兒。
唯獨是這家大人不小心了些,給這孩子放出了雜役院子,跑了出去,好在孩子還算不太胡鬧,曉得往這個門里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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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斌進入其中之后,眼睛左右打量了一眼。
內(nèi)里人很多,有男有女。
但都是年紀(jì)較大的中年人,一個年輕人都沒有。
他心中頓時了然,曉得了這是什么地方。
此乃衙門內(nèi)雜役們常待著的去處。
里面要管堂食兒,洗衣裳,打理衛(wèi)生等各種活兒。
原本,這處地方應(yīng)當(dāng)歸屬于縣令仆從的居所。
但,那是明朝初年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太祖皇帝管理嚴(yán)苛,朝堂大員們都窮酸的很,遑論底下縣中,有兩仆從照顧起居,都算不錯了,自然要不得現(xiàn)今這般大的空間。
而今卻不同了,如今官員們,哪家不富裕?哪家不是公子哥兒出身的人?寒窗苦讀十年,除了一些少數(shù)的奇葩之外,養(yǎng)育出來一批又一批來自鄉(xiāng)紳家的廢物點心。
如若不養(yǎng)上一大幫子人,那是當(dāng)真能做到生活不能自理的丑陋場面。
當(dāng)然,這些乃是陸斌心中陰暗且個人意向眼中的揣度。
畢竟大部分官員給出來的答案,乃是充作門面之用。
而具體為何種情況卻是不知的。
也沒人在這方面斤斤計較許多。
除了朱元璋。
“嘿!今日怎么少了這么些菜啊?我記得五天前老爺不還差大錢管事去縣東頭取了牛肉回來,說了今日要用腌制醬牛肉招待客人,那腌好了的牛肉要不要拿出來?”
一微胖的婦人的聊天聲引起了陸斌的注意。
他立刻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挪了幾步,方便自己能聽的更清楚一些。
“別提了,這牛肉可拿不得,今日衙門里你沒出去看,哎呦!來了十幾個當(dāng)兵的,那精壯模樣,可跟縣里那些人不一樣,那一看就曉得是京城里來的......”
其中一人話還沒說完,另外就有一長舌的,好聽八卦風(fēng)聞的婦人湊了過來,迫不及待的問道
“京城里來的,我的老天爺!他們長什么樣子?怎么來的?來做啥的?”
“我說小郭家的媳婦,你這亂伸頭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小心我告訴你家男人去!”
“這話咋說哩,我這家里婦人,喜歡聽點兒稀奇的,還能差了不成,哎呀!秦家嫂子可別介吊人胃口,快說說是怎么個事情。”
那秦家嫂子一聽這話,雖然是無奈的神情,可話匣子卻打開了。
“能事個什么事情?我剛剛打灶臺柴火的時候看見了,門房前面可來了不少人,得有十幾個,都是年紀(jì)輕輕有壯實的男人,而在前面哪個,可是一胡子長,眉毛高,眼睛細的公子哥兒!你想想看,這十幾個壯漢子守著的男人,就是縣里老爺出門也帶不得這般陣仗。”
“誒對對對!有這么個事,俺也看見了,俺剛才去找見皂角和衣盆的時候,也瞅了個正著,還瞅見里面夾了個不知道哪家的小孩,衣服臟的,肯定又是從泥地里滾出來的,也不知道是誰家孩子,可惜婦人我膽子小,要不然肯定是要去把拉走的,真是不懂事,待會兒,我要是見了有哪家找小孩的,一定要說道兩句。”有洗衣服的女工突然插言,而后又嘆息一聲“唉,其實也不能怪那小孩,這等陣仗,就連俺家男人,一輩子也見不著幾回呢!”
“就是說啊,大春嬸,你家男人可是牢里差役,我家男人也是縣里捕快,這幾日都被縣里老爺給差了出去做事,我家男人還怨呢,原本看門得是他的活計,可老爺一句話的事情,就換了縣里大家族里頭的小伙子,他反而沒事情做了,真是倒霉催的。”
“誰說不是呢,我家那口子,也在家沒事做,天天要酒喝,也不出門,唉,家里銅錢都去掉十幾個了。”
“誒!小郭家的媳婦,還是得和老奶奶說一聲,就算是在家里閑著,也不能糟踐錢,我記著你家娃兒還在讀個私塾的吧,這么糟踐,可不是路子!”
“這我省得,這我省得!”那小郭家的媳婦兒連聲應(yīng)道,又急忙轉(zhuǎn)了話題“秦家嫂子!你怎么曉得,那些人是京城里來的少爺呢?”
“你這笨腦袋,這也想不明白,難怪你家男人當(dāng)你面也不顧及,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你明白不?”那秦家嫂子呵斥了一句,而后道“這幾日,縣里幾個老爺,可都在咱這后院點過幾遍了,說了有外地貴客要來,你們也都是聽著了的,而這幾日那個看大門的,堂里頭那看院子的,可是老爺們家里的親戚,都是咱們這兒了不得的人物,平日里連官差也不放在眼里,咱們家?guī)讉男人日頭兒見著他們,都是要陪笑,奉茶的人物,前幾日,你們也瞧見了,有幾個家里丟了東西要報官的...”
“對對對,我瞅見了,那老漢家里牛不見了,從小莊鎮(zhèn)跑到縣里來報官兒,可那看門的,連敲鼓都不準(zhǔn),直接就把那人打了一頓,聽說是死了,唉,真是可惜了了,明曉得咱這兒的情況,還要來報官,真是找著倒霉的。”
幾個婦人聽見死了這樣的詞匯,都無動于衷,顯出習(xí)以為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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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沒死,那老漢家的年輕人拿門板給抬了回去了,不過那個年輕人,好像有些不一樣的地方,俺也說不上來。”大春嬸提了一嘴,然后又搖了搖頭,表示算了。
反而是那秦家嫂子接著言道“可今日呢,你們許是沒瞧見,哎呦喂,那個打死人也不坐牢的遭瘟,今個兒一個個都裝聾做啞起來,那十幾個當(dāng)兵的,和那個公子哥兒都不敲鼓的,甚至都不在坐堂官老爺椅子前頓一下兒的,直接可就進了后院了,我可瞧見了,里面有個人可領(lǐng)著路呢!這貴人身份,肯定就是京城里來的,要不然的話,能這樣式的,跟個哈......”
一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皺著眉頭出言打斷道“好了!婦道人家懂個什么?也敢胡言亂語?”
被截下話口的秦家嫂子有些生氣“你個挑水砍柴的,還管起我來了?”
“嫂子,我雖然是個做雜貨,做仆人的,可我畢竟認(rèn)了秦大哥,秦大哥這幾日可都千叮嚀萬囑咐,叫我看著你點兒,別亂言語,便是曉得這等時候,有些話就是說不得,嫂子你平日里大大咧咧慣了,喜好跟鄰里說些閑話,可這幾日不成,縣里老爺們看重的事情,咱們這些人,除了老老實實的做之外,旁的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能有,不然的話,一旦釀成禍端,那必是大禍臨頭。”
這男人可謂苦口婆心。
好在這秦家嫂子也是聽話的,點了點頭“省得了,我不講話便是。”
那男人臉上頗有無奈之色,又囑咐了一句“嫂子您這幾日可千萬不能再犯下同樣的過錯了,我秦大哥最關(guān)心的就是嫂子您,小弟我也是看嫂子是自家人,要不然我不會這般牢騷,跟個婦人一樣。”
那秦家嫂子頓時弱聲下去“余小叔也別介計較,我這婦人再怎么不懂事,總也曉得聽家里男人到底話,這幾日,便不說話了,悶著頭做事。”
“嫂子知道,我就不說了。”余姓男子剛提著柴火要走,突然眼神一怔,手指指向陸斌便朝著四面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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