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西川繪凜的大學生活用兩個詞形容最恰當不過——忙碌、自由。
忙起來是真忙,又是發表又是人際交往,忙到最后都回想不起做了些什么。
自由也是真自由,就算什么也不規劃都不會有人過問她也就在這個時候會猛地想起她還有個男朋友。
虎杖悠仁已經高專四年級了,忙著實習,出任務要比從前更加頻繁,但他每次路過仙臺時,都會特意來看西川繪凜,帶上很多伴手禮,讓她分給關系好的朋友。
有那么幾次,她被同學撞見和穿著制服的虎杖悠仁約會,事后還被調侃和DK談戀愛是什么感覺。
明明是同齡人的西川繪凜:“”
雖說虎杖悠仁有健身的習慣,平時的運動量也很大,但能在肌肉線條不斷清晰,身體越發結實的情況下,保持著難得的少年感。
她卻因為上了大學,作息混亂,逐漸養出了一種社會人的頹喪感。
思來想去,她決定趁著假期好好調整一下作息。
今年的圣誕節沒有課,就當提前放寒假了。
西川繪凜沒有回家的打算,和虎杖悠仁約定好平安夜晚上在學校門口見面,然后去看燈展。
在此之前,她還和藤原清子出來吃了頓飯。
“我真的服了我們那個破學校,寮又破又舊,我前幾天搬出來住了。還有啊”藤原清子從見面開始就在吐槽她學校的騷操作。
西川繪凜對她的遭遇表示了同情,隨口問了句“找到房子了嗎”。
藤原清子吃著肉,道:“還沒,野宮正好一個人住,我就搬過去了。”
西川繪凜頓了頓。
藤原清子咀嚼的動作也停了一瞬。
良久,藤原清子才將其咽了下去,紅著臉望向窗外,道:“好奇怪啊,這種感覺。”
“嗯?”
“明明都是大學生了,在說到這種話題還是會引發迷之沉默。”
“可能還沒適應吧。”西川繪凜笑了笑。
雖然都畢業半年多了,但大家顯然沒有成功將自己的身份代入到“大學生”這一半個社會人群體中。
藤原清子吸了一口面,佯裝漫不經心地問:“你和虎杖怎么樣?”
“我?”西川繪凜毫不猶豫地說道:“挺好的呀。”
“不是,不是,”藤原清子直搖頭,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我是問你們到哪一步了。”
西川繪凜:“。”
她立馬坐直了身,戰術性地喝了一口水掩飾慌張。
“我們,嗯老樣子吧。”她倒不抗拒和好朋友聊這些,只是這一天突然到來,她還沒準備好。
藤原清子聞言,嘆了口氣,“不愧是公認的純愛組啊。”
“不像我們,眼里寫滿了世俗的欲望。”
西川繪凜:“”
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上個月,她還聽加藤結愛吐槽過這方面的事情,她全程認真傾聽,還給了建議。
對面卻猛地意識到什么,發了句“不好意思,西川,不該找你聊這個”。
西川繪凜有點無奈。
理論知識聽了不計其數,現實經驗為零——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平安夜晚上的燈展人滿為患。
西川繪凜的手被虎杖悠仁緊緊牽著,和家長牽著孩子沒有區別,都是怕身邊的人走丟了。
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大學之后配了降噪效果更好的助聽器,也就不討厭偶爾往熱鬧的地方湊了。
不遠處的一棵巨大的圣誕樹下,有不少情侶駐足拍照。西川繪凜想起自己的手機屏保還是去年拍的,想要換新的了,便撓了撓他的掌心,“悠仁,拍照。”
等拍照的情侶散去,她趕緊站好,虎杖悠仁卻嫻熟地擺好拍照姿勢。
“好啊,要站在圣誕老人旁邊拍嗎?”他問。
“我分們一起拍,”西川繪凜說,“用我的手機。”
“好的。”
虎杖悠仁接過她的手機,在空中找好角度,準備按下快門的一剎那,發現了屏幕二人的模樣都有些不對勁。
——他們的眼睛比奧特曼還大,臉尖得可以戳死人,嘴巴還是艷紅的。
怎么看怎么可怕。
“這個是特效。”西川繪凜踮起腳拿回手機,趕忙解釋道:“野村上次用我的手機拍搞笑照片,我忘記把特效取消了。”才會有這么驚悚的一幕。
虎杖悠仁:“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特意的美顏功能呢。”
西川繪凜:“”
她低頭把參數全部清零,才再次將手機交給他。
“3。”
“2。”
“1。”
兩人對著鏡頭比了個剪刀手。
隨著快門被按下,一張新的合照就此誕生。
“好看嗎?”西川繪凜迫不及待地將臉湊過去看成品。
虎杖悠仁低下腦袋,溫熱的呼吸自然而然的落在她的發中。看到照片下意識地說道:“繪凜很好看啊。”
“悠仁也好看。”她笑著說。
屏幕中,他們的姿勢和別的情侶相比顯得幼稚了許多,散發著一種青澀。
不過,她很喜歡。
燈光展十點半才結束,可中途就有不少人陸陸續續走了。
西川繪凜和虎杖悠仁坐在長椅上聊著天,硬是堅持到了最后一刻才離開。
彩燈固然熄滅,整座城市卻并未因此而黯淡下來。
他們身后的天空還有煙花綻放,二人又特意停留觀看了好一會兒,可以當做是給最后離開的人們的額外獎勵。
“都這個點了。”虎杖悠仁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繪凜,我們快點走吧,要不然就要錯過末班車了。”
說完,他牽起西川繪凜的手,加快了步伐。
“其實,”身后的女生晃了晃被他包裹住的手,“可以不用著急的。”
虎杖悠仁疑惑地回頭。
“為什么?”
耳邊只有遠處轎車急馳而過的輕微聲響,以及路人偶爾的低語聲。
昏黃暗淡的路燈下,她的面龐溫潤、白皙,臉頰和鼻尖都因寒風而被凍得微紅。
他聽見她提議的聲音。
“太麻煩了。我們不如找家旅館住下吧,明天早上不還是要來這里嗎?悠仁的家也離這里很遠吧。”
虎杖悠仁就那樣愣在原地。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面紅耳赤。
“誒?”
“我們出去玩都沒有在外面過過夜呢,我挺想體驗的。”
西川繪凜的口吻很平靜,就是單純地提議而已。
“也是呢。”虎杖悠仁有那么一瞬間會錯了意思,羞赧地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二人走進一家酒店,是機器自助辦理入住,省去了和前臺交流。
“一間房可以嗎?”西川繪凜問他。
虎杖悠仁屏氣凝神,不敢說話,看向她,“我”
他想問她介不介意,兩間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就一間吧。”西川繪凜已經替他決定了:“看網上說,這家酒店的雙人床很大,很舒服。”
直到拿到房卡,虎杖悠仁還在游離狀態,一整個狀況外。
酒店里一次性用具應有盡有,暫時不用擔心洗漱用品沒帶這個問題——就連一次性睡衣和貼身衣物都有。
虎杖悠仁挺直脊背,整個人僵坐在床的一角,手在瘋狂揉被子。
他的視線在房間里瘋狂亂瞟。
“床是真的很大啊,哈哈。”
“還有電視機。”
他試圖用觀察四周來轉移注意力。
西川繪凜還在發消息,側過臉和他對視,“嗯?這不是酒店的基本配置嗎?”
“沙發看起來也很不錯呢。”
下一秒,虎杖悠仁就出現在了沙發邊上,摸著布料宣布:“不如我今晚睡這里吧!”
西川繪凜兀自轉移了話題,“悠仁,你先去洗澡吧,我等會兒再去。”
“好!”
此時的他急需獨處的空間,能夠好好地思考等會兒的對策,拿著睡衣就瞬移到了浴室里。
嘩嘩的水聲響起。
西川繪凜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手機屏幕上,藤原清子還在追問現在是什么狀況。
【他去洗澡了。】
【繪凜,你可以啊,以前看不出來。】
【其實也是臨時起意,我和他都沒有在外面住過。】
【不是,你就是為了體驗這個的?】
【那個好體驗嗎?】
【順其自然就好了,你倆可以純愛一生。】
【我就是好奇。】
這句話剛發出去,浴室里的水聲也停了下來。
西川繪凜在心里感嘆了一句“男生洗澡真快”,抬起頭,穿著睡衣的虎杖悠仁已經推開浴室的門,邊拿毛巾擦頭發,邊走了出來。
他的眼睫沾著水汽,看人的目光也更加柔情。
她及時收回視線,去摘助聽器,緊隨其后進了浴室。
溫暖的氣流撲面而來,沐浴露和洗發乳的香氣相當清新,鏡子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霧。
西川繪凜用手擦拭掉一小塊,鏡面即刻映照出她發燙的臉頰。
說實話她現在很慌張,不過是面上看不出來而已。
臨時起意拉虎杖悠仁來酒店過夜,這應該是她目前為止最瘋狂的事情了。
等會兒會發生什么呢
西川繪凜不知道自己洗澡花了多長時間,她是鼓足了勇氣才打開浴室門的。
房間的光線不像她洗澡前那么明亮,被關掉了好幾盞。
她貼著墻,朝床的方向望去。
虎杖悠仁側躺在床的邊緣,身上蓋著被子,只露出了一個腦袋。
他占據了很小很小的面積,感覺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西川繪凜站著看了一會兒,他并沒有要和她對話的意思。
睡著了?
她驟然陷入沉默。
西川繪凜坐在床邊,凝視著他背對著她的身影。
幾秒后,她輕輕嘆了口氣,喚了一句“悠仁”。
即將進入夢鄉,虎杖悠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
“嗯”
西川繪凜鉆進被窩,躺下,順手按下把壁燈的開關。
“晚上好。”
半夜,虎杖悠仁聽到了奇怪的動靜。
本以為這一晚會是平和的一晚,誰也沒料到,酒店的隔音很差。
明明在大部分地方都很周到。
虎杖悠仁的睡眠很好,就算在東名高速的馬路上也能酣然入睡。
但耐不住隔壁情侶實在有點瘋狂。
他睡得迷迷糊糊,意識在醒來和睡過去的邊緣徘徊。
可不能把繪凜吵醒了。
他這樣想著,身體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西川繪凜認床,睡得很淺。
中途,一雙溫熱的手忽然覆蓋在了她的兩只耳朵上,她頓時睡意全無,一秒便睜開了眼。
眼前是半瞇著眼睛的虎杖悠仁。
他的兩只手分別捂住了她兩側的耳朵,應該不想她聽到什么聲音。
西川繪凜捏了捏他的手腕,將他的一只手拿開,“悠仁?”
“嗯?”虎杖悠仁這回是真的醒了。
“沒關系的,我聽得不太清聲音。”西川繪凜說:“你可以不用捂著我的耳朵。”
虎杖悠仁這才發現他還有一只手捂著她一只耳朵,連忙收回,“啊,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嗎?”
他低聲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模糊,仔細聽還是可以聽懂大概的意思。
“沒有,我也沒睡很深。”西川繪凜問道:“是什么聲音?”
“沒什么聲音。”
“說謊。”
聽他這么說,她大概也清楚是什么聲音了。
兩人無言了好一陣。
“有點冷。”
西川繪凜一點點地湊近,直到額頭抵到了他的胸口,還如一只小動物似地蹭了蹭。
都是他的氣息。
疲倦慢慢滲入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
周圍的環境變得模糊起來,余下的只有安寧,一切歸為平靜。
隔壁沒有再傳來聲音,虎杖悠仁的眼皮逐漸變得沉重。
他打了個哈欠,宛如哄孩子般,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唇輕擦過她的眼皮,“繪凜,睡吧。”
少女安心地合上眼睛。
“晚上好。”
“晚上好。”
祝你好夢。
番外越寫越奇怪,if線還是重新替換吧!
第52章
01.紅酒和電影會是絕配嗎?
美好的周末。
既不用上班,也不用見領導。
沒有虎杖悠仁的監督,通宵寫報告的西川繪凜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來時,房間里還是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線能夠從厚重的窗簾縫隙中滲透進來。
她剛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一條來自藤原清子的訊息就彈了出來——
【我要跟他分手,認真的,我受不了!!!】
她完全不意外,已經學會冷靜客觀地對待,并且極其快速地發去一句“發生什么了,清子”。
糟糕,睡得有點頭疼,眼眶也是酸痛的。
玄幻處傳來鑰匙碰撞的清脆聲音,伴隨著一句元氣滿滿的“我回來啦”,熟悉的步聲逐漸靠近房門。
大概是不確定里面的人有沒有醒,虎杖悠仁開門的動作十分小心,只開了一條縫用來窺探里面情況。
西川繪凜坐直了身,下意識用手擋了擋光,“歡迎回來。”
“不多睡一下么?”
虎杖悠仁發現女友坐在床上,正手忙腳亂地去拿助聽器,橙色的發絲略微凌亂地散落在頸處。
她穿的還是他的T恤,寬大得展露出了完整的鎖骨。
西川繪凜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已經中午了悠仁昨晚回來了嗎?”
枕頭和床單都是平整的,沒有絲毫褶皺,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昨天出任務壓根沒有回來。
“回來了,”他坐在床邊,指尖覆上她還留有睡印的臉,“不過是在沙發上睡的。中午有想吃的嗎?”
“咖喱豬排”西川繪凜想起自己昨天稱的體重,足足胖了3kg,連忙改口:“不,吃清淡一點就可以了。”
大家都是在忙著實習,但貌似只有她一個人愈發圓潤,雖然不太明顯。
明明累得要命,都怪這段時間吃的太好了。
虎杖悠仁佯裝不確定地問:“真的嗎?”
“真的。”
“真的?”
“假的。”她又道:“還是想吃咖喱豬排飯。”
這樣的日常會在每個周末都上演一遍,而兩位當事人也不覺疲倦。
其實,西川繪凜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段和虎杖悠仁同居純屬意外,甚至決定得有點草率。
她沒有進學的打算,即便也算是個學霸。
可她清楚自己也不是那種真的很愛學習的人,所以在大一大二時拼命修學分,大三來東京實習,偶爾回學校上課和交作業,為畢業就職做準備。
可喜可賀,已經有幾所企業拋來了橄欖枝。
巧的是虎杖悠仁租的房子和她的實習公司離得很近,二人討論了一下,定下了同居。
一切為了方便,各種意義上的。
西川繪凜咬了一口酥脆的豬排,一周的辛勞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好快樂。
有一個會做飯的男朋友真的好快樂!
但她表面上不會表露過多,吃相也不會因此變得狼吞虎咽,虎杖悠仁也很清楚。
他每次都是從她“眼睛會不會瞇起”這一點判斷的。
飯桌上的手機振了振。
“繪凜,有消息。”虎杖悠仁提醒道。
西川繪凜這才猛地想起來還沒回藤原清子的消息,忙拿起手機。
【我最近跟他說話他就一直看手機。我和他分享什么有趣的事情也很敷衍。你說,他是不是不愛我了,然后劈腿了?】
“悠仁,野宮最近跟你聯系了嗎?”她側臉去問。
虎杖悠仁:“沒有,他不是也在忙著就職嗎?”
西川繪凜:“哦。”
虎杖悠仁:“所以,藤原怎么了?”
西川繪凜:“他們在鬧分手。”
“這是”他托著下巴,略沉思了片刻:“我怎么感覺發生了好幾次。”
“同感。”
西川繪凜在聊天框里敲下一段安慰的話,發了過去,無非就是什么“吵架的時候不要把分手掛嘴邊,好好談談”這樣的話。
勸分她不太擅長。
勸和,她也不擅長。
藤原清子那邊過了十分鐘才回。
【謝謝你,我們和好了。】
西川繪凜:“。”
她一副“又是如此”的表情,繼續扒拉了幾口碗里的飯,突然停住,隨口問了句“晚上吃什么呀”。
很跳脫,但虎杖悠仁還是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拉面怎么樣?”
“好的,下午寫論文也有動力了。”女生露出明媚的笑容:“晚上看電影嗎?我同事給我推薦了一部。”
虎杖悠仁回得很干脆:“好啊。”
一天被完美規劃好,西川繪凜莫名有了盼頭。
快速完成論文后,她打開了冰箱——里面什么都有,就是沒有飲料。
哦,零食也快吃完了。
正在陽臺掃著地的虎杖悠仁聽到開冰箱的動靜,想起家里空蕩蕩的存貨,率先道:“我去一趟超市吧,繪凜有想吃的嗎?”
“我也去吧。”她探出半個身子,隨手扎的馬尾晃動著:“想出去透透氣家里的牙膏好像也沒了。”
超市今天不知道在搞什么促銷活動,比以往都要熱鬧。人們在貨架間穿梭著,皆是收獲滿滿。
兩人即便是按照備忘錄買東西,最后也還是超額買了很多生活用品,還有其他的看起來不太用得上的東西。
整整兩大袋。
“好像買多了。”西川繪凜嘟囔道。
虎杖悠仁拎得很輕松:“沒關系,總會用得上的。”
“話是這么說”
她不禁想到櫥柜里閑置了很久的紅酒以及酒杯。
買的時候根本沒想過他們兩個都不喜歡喝酒(主要是酒量都很差)。
“要不送給五條老師吧?”西川繪凜說:“他喝酒嗎?”
虎杖悠仁:“好像不怎么喝。”
據說酒量極差。
“好吧。”西川繪凜打消這個念頭。
秉持著不能浪費,以及紅酒理應配電影的原則,當天夜里,二人雙雙洗好澡,換上睡衣,對著正在放電影的電視開始小酌。
他們看的也不是什么纏綿悱惻的電影,而是一部恐怖電影。
兩人全程因為在小口小口品嘗著酒,體會味道,而錯過了很多精彩片段。
喝了半天,也才一杯下肚。
“不想喝了。”西川繪凜放下酒杯,感到面頰在緩緩變紅。
酒精不如飲料。
身側的人沒做聲。
她側目,愣住。
虎杖悠仁臉頰酡紅,額上滲出細微的汗珠,目光略顯迷離。
他還在盯著電視,也不知道有沒有在看內容。
一雙手輕緩地將他的臉捧起。
在被人仔細端詳著,和那時的夢好像——如果電視忽然黑屏。
“悠仁,你”
西川繪凜的話還沒說完,跟前人便準確無誤地將頭埋入了她的頸窩處,順勢將她壓倒。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她瞬間失去重心,一同深深陷入柔軟的沙發。
他的氣息輕輕落在她的眼皮上。
在閉上眼,光線盡數被黑暗吞噬的瞬間,距離被拉近。
“悠仁。”
“在。”
她對上他的眼睛。
下一刻,他便伸出手,直奔她的臉頰。
緩緩捏了兩下,宛如棉花的觸感。
西川繪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卻見他合上眼。緊接著,傳入耳朵的話變得不再那么清晰。
“繪凜可愛。”
看來今晚又得睡在這里了。
還好沙發足夠大。
她慶幸地想。
電影不能配紅酒,至少對于他們而言。
02.不如一起賴床
學生時代的西川繪凜很少會有賴床的時候。
可在半只腳步入社會,經常熬夜加班,她逐漸學會在周末賴床。
而身為咒術師的虎杖悠仁非常自律,屬于鬧鐘一響立馬起身的那種非人類。
兩人都在忙工作時,一天沒有幾個小時能夠見到面。
所以,當朋友和她談起和男朋友賴床的那些甜膩時刻的時候,她總是插不進去話。
“西川,你也試試拖著男朋友賴床吧。”同事笑著提議:“很有意思的。”
會有意思嗎?
西川繪凜在大部分事情上是行動派,這件事也不例外。
于是,在某個風和日麗并且雙方都很悠閑的周末,她實施了“一起賴床計劃”。
在虎杖悠仁的鬧鈴響起的第一下,她就立馬用手環住他的腰,制止他起身的動作。
還沒意會到女友意思的虎杖悠仁頓了頓,試圖小心翼翼地拿開她的手,換來的卻是她環得更緊的動作。
“再陪我睡一會兒。”
她還未從夢境中完全清醒的聲音懶洋洋的,語調慢悠悠,像是在曬著太陽很愜意的小貓咪。
虎杖悠仁動彈不得。
西川繪凜鮮少有這樣的時刻,他們都要上班,早上的互動僅限于一個早安吻以及他的一句“我走啦”。
有時候他在外執行任務,好幾天都不回來,她也習以為常。
今天是怎么回事?
是他最近陪伴她比較少的原因嗎?
這么一想,他忽然將身體放松了。
反正今天也沒什么事,多睡一會兒也不是不可以。
但還是先吃了早餐比較好
虎杖悠仁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打算點開外賣app,又遇到了阻礙——
“睡覺。”西川繪凜睜開眼,十分不滿地抽走他的手機,“今天陪我賴床。”
兩人再度入睡。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西川繪凜餓醒了。
肚里空空。
她看了眼手機,十一點了,到了可以吃早午飯的時間。
要叫醒悠仁嗎?
話說回來,賴床哪里有意思了?
提出賴床的是她,不讓虎杖悠仁起床的也是她,現在提前醒的還是她。
西川繪凜睡得渾身有點熱,輕輕翻了個身。
身旁的人突然感受到懷中的空曠,迷迷糊糊地詢問了一句怎么了。
“沒什么。”
“是肚子餓了嗎?”
“有點餓了。”
她才說完,便感到腰上一空。
虎杖悠仁拿開搭在上面的手臂,湊到她身側。隨即,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吻,輕如羽毛。
“蛋包飯可以嗎?”她聽見他問。
西川繪凜點點頭,用被子蓋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總而言之,又是躺著被投喂的一天。
03.敷面膜
東京的秋天一到,天氣變得干燥起來。
西川繪凜入手了一批新的化妝品,將其一個個擺在書桌臺前,是一眼望去非常整齊的程度。
但是又買多了。
等虎杖悠仁回來時,看到的就是她站在梳妝臺前欣賞瓶瓶罐罐的場面。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對了,釘崎說等會兒要過來取個東西,你幫她買什么了?”虎杖悠仁漫不經心地問道。
釘崎野薔薇和西川繪凜這些年一直有保持聯絡,關系不錯,平時還會出門一起逛街。
“我看到網上粉底液兩件打折,就問野薔薇要不要,今天就到貨了。”西川繪凜的目光瞥到他的臉,頓了頓,“悠仁,你最近皮膚干嗎?”
他摸了摸臉頰,答道:“還好。”
她不相信,上前摸了一把。
細膩,柔軟,且光滑,跟缺水完全沾不上邊。
她默了。
“怎么了?”虎杖悠仁問。
西川繪凜不死心地問:“你最近換護膚品了嗎?”
虎杖悠仁搖搖頭,“沒有哦,用的還是之前繪凜給我買的。”
“那兩瓶你還沒用完?”
“對呀。”
會護膚,但不會那么上心。
西川繪凜嘆了口氣。
上次給他買護膚品是幾個月前了?
“這些都可以用。”她指著梳妝臺那些護膚品,道:“但是不要一次性用太多。”
“好。”虎杖悠仁乖巧地應道。
她的視線又瞥到放在角落的涂抹式面膜。
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敷過面膜了。
“敷面膜嗎?”西川繪凜忽然問。
“誒?”虎杖悠仁愣了愣:“是一起的意思嗎?”
“不然呢?”
虎杖悠仁聞言,立馬去衛生間洗了個臉,然后搬來椅子,坐在梳妝臺前,翹首以盼。
能跟女朋友一起敷面膜,超酷的!
西川繪凜揉了揉他的粉色碎發,將其網上捋,“這個頭發得弄上去,有點礙事。”
“我沒在衛生間找到發卡。”
她打開抽屜,里面還有幾個發箍,不過都是很可愛的款式。
什么兔耳、貓耳
不過悠仁不會在意這個吧。
她選了一個粉色的貓耳發箍,在虎杖悠仁微滯住的目光中,幫他戴上。
收獲悠仁貓貓一枚!
“可愛呢。”西川繪凜不由贊嘆道。
虎杖悠仁的熱氣從臉頰攀爬至耳后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決定坦然接受然后加入。
他清清嗓子,比了個大拇指,真誠地說:“繪凜的頭箍可愛。”
門鈴響了起來,應該是釘崎野薔薇到了。
剛好幫虎杖悠仁涂好面膜的西川繪凜快步上前開門。
“來了。”
“Hello,繪”
打開門的瞬間,率先進入視野的就是一張黑色的臉,把釘崎野薔薇直接看愣了。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西川繪凜臉上那些黑色的東西是涂抹式面膜,還是前段時間很火爆的那款。
“進來坐坐吧。”西川繪凜拿出一雙拖著讓她換上。
釘崎野薔薇邊穿著鞋,“啊,這個牌子好用嗎?”
“嗯?”
“面膜啊,之前想買但是看到了拔草視頻,沒敢下手。”
“我也是第一次用,等會兒看看效果。”
釘崎野薔薇在沙發上坐下,喝了口面前的茶,隨口問道:“虎杖呢,他不是早就回來了嗎?”
下一瞬,一道男聲便從臥室里飄了出來。
“怎么了,釘崎。”
釘崎野薔薇抬眼,與戴著貓耳發箍,同樣抹了黑色面膜的虎杖悠仁對上了視線。
一秒,兩秒
“噗——虎杖居然會涂面膜,戴貓耳發箍!”
同學幾年,朝夕相處,沒看到過虎杖悠仁以這種形象出現在他們面前。
釘崎野薔薇瞳孔地震,宛如看到了什么勁爆不已的場面,拿出手機就要拍照:“不行,我要拍給伏黑和五條老師看,實在太震撼了”
“等等,”她意識到什么,放下手機,“是繪凜給你涂的嗎?”
依照虎杖悠仁的性格,肯定是不會主動做這些事情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西川繪凜默默舉起手,憋著笑,“是我。”
釘崎野薔薇:“”
她連忙起身:“對不住,是我揭穿了小情侶之間的小情趣所以,我的粉底液在哪里呢?”
“在房間,我去給你拿。”
釘崎野薔薇無奈地嘆了口氣。
可惡,又被秀到了!
04.失眠的夜晚
不該喝那杯奶茶的,也不該在睡前追驚心動魄的電視劇。
不然就不會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睜著眼睛懊悔。
好在是在新年假期中——這是西川繪凜唯一慶幸的事情。
身旁的虎杖悠仁已經熟睡,發出了輕而緩慢的呼吸聲。
在外忙了一天,秒睡也是很正常的。
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側過身,將其調整為夜間模式。
凌晨一點了,這個點有誰會在呢?
她給夜貓子藤原清子發去了一條消息。
對方立馬回了一個“?”。
【繪凜,你還沒睡嗎?】
【沒有,失眠了。】
【你居然會失眠嗎?你家虎杖在身邊嗎?】
【他十一點多才回來,累得睡著了。】
【把他叫醒,你們做運動。】
【誰會大半夜做運動?】
【嘿嘿,此運動非彼運動,做完秒睡,非常有效。】
這天沒法兒聊了。
【陪我玩兩盤五子棋吧,有點困了。】
【可以。】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玩兩把游戲。
雖然西川繪凜已經將亮度調為最低,但她還是怕亮著虎杖悠仁,便緩緩挪動到了床尾,背對著他,頂著被子作為掩護。
五子棋對決很快就結束,藤原清子連敗兩局。
她的自尊心受挫,發來幾個表達憤怒的表情包后就嚷著要睡覺了。
【你要是還睡不著,可以看看以前學校的論壇找找青春。】
藤原清子貼心地發來青春學園的論壇網址,然后與她互道晚安。
青春學園的論壇一直很有名,里面除了青春學園的事什么都聊。
西川繪凜上高中時沒少瀏覽,但上大學之后就很少點開論壇了。
熟悉又陌生的頁面,原來的學號和密碼能登上去。
[new]【我不想上學!不想上學!不想上學!】
[new]【撈一撈中等部的這一個男孩子[圖片]】
西川繪凜瀏覽了幾個帖子的標題,感覺還挺正常的,沒有她讀高中時那些人發的帖離譜。
她點開學習版塊,里面全是學習的帖,都是前幾個小時發的。
[new]【求前輩們救命,開學要交作業,數學還沒寫完!選擇題正確嗎?】
[new]【這道題怎么寫啊?[圖片]】
她隨手點進去,題目難度不大,就從桌上拿了草稿紙算了算答案,忘了的公式就上網找,順手回復了好幾個帖。
就連詢問如何學習理科的帖子,她都寫了一大串學習方法。
誰能想到,她竟然在論壇里找到了久違的自信心
就是眼睛有點酸。
西川繪凜一一回復完,頗有成就感地回去查詢自己的回復時,卻突然愣住。
她所有的ID都變成了“畢業生:西川繪凜”,點進主頁還能看見她現在就讀于東北大學。
重復刷新好幾次,都是如此。不得已,她只好點開到現在都沒能看一眼的版規——
【為防止有學生故意誤人子弟,授予錯誤知識,本版塊回復帖子時將采取實名制。】
西川繪凜:“”
救命。
這算不算社死?
哪有人會在大半夜點進高中母校論壇,然后幫學弟學妹們答疑解惑的還回復了這么多。
希望他們一覺醒來,不要因為看見一大串“畢業生:西川繪凜”的回復而感到迷惑。
“誒,這是在算高中數學嗎?”頭頂乍然響起聲音。
“是。”
西川繪凜此時此刻的關注力全在論壇上,等下意識回復后,她才發覺有什么不對勁,忙仰起頭,“悠仁?”
“睡不著嗎?”虎杖悠仁的手隔著一層被子,搭在她的頭上,調整為和她一樣趴著的動作。
“嗯。”
“可是這樣看手機對視力不好。”
“主要是睡不著,又不知道做什么,還不能看電視。”她說:“就來算數學題了。”
虎杖悠仁摸了摸她露在外面而冰涼的手,攥住,“手好冷喔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
“可是現在都沒見到雪,我們還是睡覺吧。”西川繪凜放下手機,拉著他回到溫暖的被窩里。
“睡得著嗎?”他問。
“我努力一下。”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肩窩,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前提是悠仁得抱著我。”
睡意姍姍來遲。
身心都似乎被什么包裹住,不由自主地往夢境之中沉淪,溫暖又愉悅。
“下雪了。”
意識飄飄浮浮間,西川繪凜聽見枕邊人這么嘟囔了一句。
“想打雪仗嗎?”
“可以嗎?”
窗外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她瞇起眼,看向自己那童心未泯的戀人。
“睡醒了就去吧。”
想了想去,還是改為了番外,寫得長了一些。
后面還會有女兒的視角(第一人稱)。
第53章
暈。
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周圍的聲音似乎都是從遠方傳來,飄渺得很。
但還是能判斷出是五條悟的聲音——
“悠仁這次出了點意外,傷到了腦袋。硝子剛來看過,說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出了意外?什么意外?
他不是在執行任務嗎?
一道女聲響起:“麻煩五條先生了。”
誰在說話?
“繪凜,用不著那么客氣。”五條悟說:“對了,結婚的日子定下來了嗎?”
繪凜?!
結婚?!
跟誰結?!
無數的疑問迫使虎杖悠仁無比費力地睜開眼,視野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五條悟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可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對勁。
“喲,悠仁,你醒啦?”
白發的男人雙手叉腰,彎下腰關切地問:“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有人突然湊近,他下意識往旁邊挪,盯著面前的人,咽了咽:“五條老師,我”
“悠仁?”是一聲輕喚。
他的視線瞥到站在五條悟身后的橙發女人,又是一愣。
“繪凜?”
似乎比印象中要高了一點,妝容精致,頭發也短了看上去就是已經步入了社會的成年女性。
等等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
這里又是哪里?高專的宿舍不是他的宿舍,是某個人的宿舍?
“怎么了?”西川繪凜在男友睜大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此時的眼神,可以用“相當驚恐”來形容。
什么情況?一覺醒來,女朋友就要結婚了!
虎杖悠仁的腦袋里是一團漿糊,有無數個問題一一閃過,可最終問出口的卻是一句——
“繪凜,要結婚了?”
周遭的空氣都宛如凍結了。
西川繪凜用一種無比迷惑的眼神望著他,還是回復道:“是的,打算下個月遞交婚姻屆。”
真的要結婚了。
他們甚至才交往兩個多月。
那些本就不多的甜蜜時刻如排山倒海般涌來,險些讓人呼吸不暢。
“啊”
虎杖悠仁撓撓頭,面對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友,恭喜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他露出迷茫而又痛苦的表情:“那個,我睡了多少年?”
五條悟:?
西川繪凜:?
見二人都保持沉默,他攥緊了拳,苦笑道:“是很多年吧。”
“對。”五條悟說:“相當漫長的時間呢,繪凜都要結婚了。”
西川繪凜扶額,欲言又止。
“果然是這樣嗎?”虎杖悠仁的眼眸黯了黯。
這次來是看他最后一眼,然后告訴他自己要結婚這件事的嗎?
五條悟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著摸摸他的頭,補充道:“還是和我的某位學生。”
虎杖悠仁猛地抬起頭,瞬間睜大眼睛:“什什么?”
居然還是他的同學?
哪位?
“五條老師,請不要逗他了。”
后來才趕到,一直靠在門邊的伏黑惠實在聽不下去了,連忙打斷他們的對話。
虎杖這家伙都要哭出來了啊!
“好好好,長話短說。”五條悟拍拍手,吸引才從悲傷和震驚中緩過神的虎杖悠仁的注意力。
“虎杖悠仁同學,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你應該是失憶了。”
失憶了?
虎杖悠仁瞬間宕機,“什么?”
五條悟:“就是你現在已經二十三歲,是個成熟的大人了,但是你貌似完全不記得了。”
虎杖悠仁:???
“而且你都快和繪凜結婚了。”叼著一根棒棒糖的釘崎野薔薇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頗為感慨地說道:“真是不湊巧啊,居然在這個時間失憶了!”
什么和繪凜結婚?
快結婚?
虎杖悠仁一整個風中凌亂。
理應從大悲轉為大喜,可他此時此刻完全喜不起來。
他蹙眉道:“我只記得,我在打棒球,然后”
一個棒球飛過來,眼前一黑。
“醒來就變成這樣了嗎?”西川繪凜已經完全搞清楚狀況,沉著冷靜地問自家男友。
“嗯。”
“我們交往多久了?”她又問。
虎杖悠仁比了兩根手指:“兩個多月。”
此言一出,在場的幾個人神情各異。
五條悟感嘆了一句“還是十五歲的少年啊”。
伏黑惠滿臉寫著“難搞”。
釘崎野薔薇則清了清嗓子,果斷伸出手,攤開掌心,“啊,是這樣的,虎杖你欠我很多錢沒有還”
虎杖悠仁:“”
算了算,他居然忘掉了和西川繪凜交往兩個月到現在的所有事情。
失憶實錘。
好在五條悟接下來說的話還算是能安慰人心。
“這種情況也挺常見的,就是被咒力沖擊到了腦部而已,惠之前也碰到過。”
伏黑惠立馬反駁:“哪有?”
五條悟:“你當然不記得,你還哭著找津美紀,就連最基本的算術題也回答不出來。”
伏黑惠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停。”
“他現在不也好好地站在你面前,這種情況頂多持續幾天,說不定一覺醒來就想起來了。”五條悟說。
勉強算是有了前車之鑒,虎杖悠仁稍稍放下心來,來思考他和西川繪凜的關系。
后知后覺的歡喜。
壞消息:一覺醒來,失憶了。
好消息:女朋友要成太太了。
他偏偏看了一眼西川繪凜。
對方感受到他的視線,朝他笑了笑。
依舊那么漂亮。
虎杖悠仁臉一紅,即刻收回視線。
西川繪凜不知道男友腦子里的那些粉紅泡泡想法,側臉看向五條悟:“五條先生,悠仁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帶他回去了。”
“回去吧,說不定能更快想起來。”五條悟說。
身后響起虎杖悠仁急切的聲音:“我不留在高專嗎?”
“高專不收留即將結婚的人士,有家不回這里有毛病?”釘崎野薔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伏黑惠:“這間宿舍還是學弟的宿舍,沒有多余的宿舍。”
虎杖悠仁安靜了。
“打擾了。”
就這樣,西川繪凜鞠了個躬,同他們一一道別,帶著擁有二十三歲身體卻只有十五歲心智的男友離開了。
五條悟現在窗口,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雙手環胸。
“所以,我真的失憶過么?”身側的伏黑惠問。
今天還是頭回聽他提起這件事,完全沒有印象。
五條悟嘆了口氣,語氣慢悠悠:“誰知道呢。”
“哈?你這不是騙虎杖”
“這是善意的謊言,惠可不要說出去哦。”五條悟微笑著說道:“我相信悠仁會想起來一切的。”
伏黑惠忍不住吐槽:“你相信有什么用。”
“突然年輕八歲也不是壞事。”
男友能夠有從同齡人變成了年下的一天,西川繪凜想都沒想過。
但目前的狀況就是如此。
坐在計程車上,她止不住地回想自己高中那會兒是如何與虎杖悠仁相處的
糟糕,已經記不清了。
那時候的她還挺靦腆的,現在肯定裝不出當初的青澀了。
由于過度思考,她下意識皺起了眉,整個人散發著在面對上司時才會流露出的正經與嚴肅。
肯定是在苦惱吧。
虎杖悠仁低頭看著二人交握的手。
男朋友失憶,戀愛細節什么的都記不清楚了是誰都會難過吧。
下了車,虎杖悠仁也是緊緊跟在西川繪凜身邊,生怕走丟。
畢竟他現在是連家都不記得的“男高中生”。
“快到家啦。”
西川繪凜歡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剛才沒能及時注意,此刻才注意到了——現在的他比她高了不止一個頭。
“悠仁,怎么了?”
感覺男友一直盯著自己,西川繪凜問道。
虎杖悠仁搖搖頭,“沒什么就是繪凜變化好大。”
很健談又自信。
“悠仁的變化也很大呀。”
“是嘛。”
可他不是二十三歲的虎杖悠仁。
家在十層,要乘坐電梯。
虎杖悠仁全程都是一個被帶領的狀態,直到在門口刷臉通過,才有了自己也是這個家的主人的感覺。
打開門,一眼望去,井井有條,一塵不染。
空氣中還有清新的香氣。
西川繪凜見他還在打量,便道:“我這幾天上班比較忙,都是悠仁打掃的。”
嗯,二十三歲的他不錯!
“晚上想吃什么?”西川繪凜將包放好,轉身詢問他。
虎杖悠仁一臉震驚:“誒,竟然不是我做飯嗎?”
“大多數時間都是你做飯,但是我偶爾也會做做。”西川繪凜說:“況且你現在是傷員,請好好休養吧。”
經她這么一提起,虎杖悠仁才感覺到額頭處傳來的疼痛感。
不過讓他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開飯那是不可能的。
“蔬菜洗了,現在可以切嗎?”
“調味交給我吧。”
“我去端上桌。”
西川繪凜攔都攔不住,就連碗都是他洗的,還洗得心情甚是愉悅,哼起了多年前流行的曲子。
虎杖悠仁將洗好的碗筷放進櫥柜里,一回頭就發現西川繪凜坐在飯桌旁,單手撐著下巴看他。
“怎么了?”他問。
“沒什么。”西川繪凜答:“習慣性看你洗碗而已。”
“那二十三歲的我可真幸福。”他樂呵呵地說。
西川繪凜垂眸,隨意地轉移了話題:“今晚還是你先洗澡嗎?”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摸摸臉頰:“我都可以。”
臉紅了,好純情。
明明是同居情侶間司空見慣的話題,對于少年來說,很難不生出一些旖旎的想法。
西川繪凜頷首:“那今天我先洗。”
“好。”他應道。
飯后的兩個小時是西川繪凜的閱讀時間,今天也不例外。
當她走出書房,去臥室里拿睡衣準備洗澡時,看見虎杖悠仁站在衣柜前,局促不安地望著她。
“今晚我們要一起睡嗎?”他看了一眼床,緊張地咽了咽,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西川繪凜被他這副模樣可愛到了,歪著頭問他:“那悠仁準備睡哪里?”
“我可以睡沙發打地鋪也可以的。”
“用不著,一起睡吧,”她上前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你在旁邊我才會有安全感。”
最后還是躺在了一張床上。
虎杖悠仁的身體繃得僵直,像一塊木頭一樣躺在床的邊邊,閉著眼動也不敢動。
西川繪凜莫名想起了兩個人第一次出去住酒店的時候,他開始也是這樣緊張,然后背對著她睡著了。
無奈之中帶著點好笑。
她故意湊到他身邊,距離一近,他的耳朵立馬變紅了。
裝睡被成功戳穿。
“其實,悠仁你沒有拿自己和二十三歲的自己比較。”
虎杖悠仁側過臉看她。
西川繪凜的眼眸中盛滿了溫柔,像今夜的月光。
她繼續說了下去:“有十五歲的你,才會有二十三歲的你呀。”
“如果我一直想不起來呢?那些回憶都很寶貴。”他移開目光,望向別處。
“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系。”她笑著說:“回憶這種東西,再一起共同創造就好啦。”
如經驗豐富的五條悟所言,次日清晨,虎杖悠仁就恢復了正常。
只是,他又忘記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恭喜悠仁成功想起來了。”五條悟邊鼓掌邊道:“要比惠恢復得快很多呢!”
伏黑惠默默喝了口飲料,“嗯”了一聲,
虎杖悠仁:“可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忘了就忘了吧,又不是很重要。”釘崎野薔薇道。
不重要嗎?
可他明明記得,他聽到了最世界上最最動聽的一段話。
但是,是什么呢?
后面的是繪凜的夢,也可以當成if線看,【非溫馨向,慎入!!!!】
第54章
預警:
可以當繪凜的噩夢看,也可以當if線(非溫馨向!)
咒術師繪凜X普通人虎杖
那不過是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周末。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和喜歡的人牽手閑逛。
二人還在討論等會兒去吃什么。
眼前的場景突變,忙碌的醫護人員在走廊來回穿梭,空氣中似有焦躁不安的因子。
“今天下午,新宿區發生一起令人痛心的街頭搶劫案件。”
電視機里新聞主持人的語調流暢而清晰,在場的人無一不是屏氣凝神。
“據目擊者描述,兩名戴面罩的歹徒持利器搶劫路人。在此緊急情況下,一名十六歲的高中生勇敢地挺身而出,試圖制止搶劫行為。”
“西川同學?”
等候區一角,干練的女警再一次出聲提醒座位上的少女。
她緩緩側過臉,略刺眼的燈光驀地落在她的面容上,仿佛生了層終年不化的冰霜,轉瞬間被映射蒼白而慘淡。
無比冷漠的眼神。
“請問你們的關系?”
“情侶。”
電視機里的聲音還在娓娓道來:“然而,其中一名暴徒卻突然拿出匕首,將其對準了這名高中生,施加了致命的刺擊。”
什么都無法思考,大腦好似蒙了一層霧。
她低頭,看見了手腕上那抹暗紅色,已經氧化的血跡。
那樣的刺眼。
是誰的血?
“最終,這名高中生不幸身亡。”
——不幸身亡。
宛如一場永遠望不到盡頭的夢。
女警關切而焦急的話語變得斷斷續續,無法理解。
西川繪凜的耳邊嗡嗡作響,嘴里不由自主地開始發酸、發澀。
反胃的感覺,想吐。
她彎下身,慌忙地捂住嘴。
走廊盡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幾步之遙外,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
“抱歉,警官。”
說話的白發男人身材高大,西川繪凜被他投射下來的影子籠罩著。
“我學生現在的情緒不是很穩定,請你先去采訪別的目擊證人吧。”
“你是西川同學的老師嗎?那好吧,”生田警官點了點頭,收好筆和筆記本,神情悲戚:“西川同學現在狀況的確不佳,麻煩老師照顧她一下了。”
戀人在面前死去,任誰一時都無法接受吧。
真可惜,還那么年輕,還在上高中的年紀。
“我是繪凜的老師,這是應該的。”
身邊站著的人是朝夕相處的老師,終于不是陌生的人,情緒稍稍得以緩解。
“悠仁的事情,我聽說了。”五條悟坐下,用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很遺憾。”
身側的少女緘默不語。
她的粉色裙擺仿佛被鮮血浸透了,依稀還能嗅到血腥味。
在他的印象里,無父無母的西川繪凜自入學以來就不是一個愛說話的孩子,唯獨在同級生以及初中同學兼戀人面前,才會露出那么一點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天真與活潑。
只是,他沒想到,在面對戀人突然的死亡,她看上去那樣鎮定,甚至鎮定得可怕。
這更像是絕望的表現。
就在五條悟以為不會再有回應,打算說些安慰人的話時,她忽然開口了。
“五條老師,”她的聲音略帶沙啞,“那種死法的話,悠仁會感覺到疼嗎?”
五條悟已經從醫生那里聽說了,歹徒刺傷的是虎杖悠仁的側頸部,從而導致了急性大出血,最終死亡。
前后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不難想象,她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有多么絕望。
西川繪凜不等他回復,便兀自道:“我聽說人在受到致命傷的時候,是不會疼的。”
“嗯,我也聽說過。”五條悟若有所思道。
她仰起臉,開始平靜地自我檢討:
“錯的是我。我不該約他今天出來他特意從仙臺過來看我。”
“也不該走那條街。”
“更不該沒有拉住他。”
她是多么清楚虎杖悠仁的為人啊。
熱血、正義,靈活、路見不平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如果她能提前知道另外一個歹徒也有刀的話
西川繪凜站在人群中看得很清楚,那把鋒利的匕首是如何憑空出現,劃破他的側頸,鮮血又是怎樣在霎那間噴涌,無數紅色的液滴飛濺到她臉上。
這個時候,警察們才趁機制服了兩個歹徒。
耳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尖叫聲,她憑著本能,踉踉蹌蹌地朝倒在血泊中的人奔去。
周圍的人送來一切能夠止血的東西,她拼了命地去捂住他的傷口,溫熱的血還是從指尖汩汩溢出,亦如他逐漸流逝的生命。
血原來那么燙。
“悠仁,不要死”
乞求的話語究竟說了多少次呢?不記得了。
“不要離開我求你了。”
懷中的少年張了張唇,呼吸得愈發艱難。
他身體的溫度也在一點一點下降。
第一次親眼目睹人類的死亡,西川繪凜心中涌起從所未有的無力感。
那些前輩們也是這樣看著同伴死去的嗎?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的嗎?
各種想法如疾風中的落葉在腦海里狂舞,吸入鼻腔的鐵銹氣味讓人的思緒難以集中。
忽然,她聽到了少年極其微弱的聲音,險些被周邊嘈雜的議論聲掩蓋過去,忙側耳傾聽。
“繪凜對”
沒有了聲音。
可她知道他想說什么。
他想說“繪凜,對不起”。
僅僅是一句道歉而已。
五條悟扭頭看她:“這就是他的遺言嗎?”
“嗯。”西川繪凜別開臉,道:“悠仁最后對我說的話。”
不是什么“我不想死”或者“我后悔了”這種讓戀人一聽就要心碎的話語。
僅僅是一句“對不起”,對于沒能陪她到最后這件事很抱歉。
很符合他的性格。
雙雙無言。
還是五條悟嘆了口氣,打破了這樣沉重氣氛。
“真是過分啊。”
奪走了年輕人的青春。
西川繪凜抿著唇,抑制住想流淚的沖動。
在眼眶即將蓄滿淚水的那一剎那,一只寬大的手掌覆蓋在了她的腦袋上。
“想哭就哭出來吧,繪凜。”
“去世了?”
在外執行任務的釘崎野薔薇看到五條悟發來的消息,眼睛都瞪大了。
太魔幻了,明明前幾天還一起吃過飯。
伏黑惠:“怎么了?”
釘崎野薔薇從震驚中緩過神,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就是虎杖悠仁去世了。”
“什么?”
“他就是今天新聞里那位見義勇為而被殺害的男高中生”
伏黑惠訝異了片刻,面露悲傷。
“才十六歲。”釘崎野薔薇說:“和我們差不多大。繪凜應該很難過吧,還是初戀男友。”
這輩子估計都難以忘記了。
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里,整個高專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大家對于年輕而鮮活的生命流逝都表示嘆息,即便在場的人多多少少都經歷過生離死別,聚在一起時也會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西川繪凜的神情。
但當事人還是那副平靜如水的模樣,一如既往地當著一個聆聽者。
虎杖悠仁的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如今他也去世,后事也只能由西川繪凜幫忙操辦。
他在世上最后一個親密的人也才是個十六歲的少女,沒有這類事情的經驗,只能遵從他生前的意思,儀式一切從簡。
安葬當天下著傾盆大雨,他們沒請什么人來,但仍然有不少市民自發來參加,都是為了悼念這個英雄少年。
那位被虎杖悠仁救下女士攜帶家人前來衷心地感謝。
也有為了“搶眼球”的媒體蹲守在外,不過都被釘崎野薔薇趕走了。
橙發少女站在最前方,手捧鮮花,凝視著墓碑,背影單薄如紙片。
釘崎野薔薇拍拍她的肩膀,一言不發陪她站著。
“繪凜,那兩個人已經被逮捕了。虎杖肯定會安息的。”
微風拂過,雨水斜斜地打在西川繪凜的眼下。
她仰起臉,宛如在靜靜落淚。
虎杖悠仁的葬禮才結束兩周,西川繪凜似乎就已經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死亡。
就連五條悟要給她批假回去休整幾天,都遭到了她的拒絕。
“沒有關系的,五條老師。”她微笑著說:“上次不是說要單獨安排任務給我嗎?”
二級咒術師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可同期的幾人早就升為一級咒術師,她卻停留在二級,所以平時都是和他們一起做任務。
久而久之,大家都快忘了西川繪凜是二級咒術師這件事。
五條悟戴著墨鏡,看不清此刻的眼神。
可她知道,他在看她。
“一個人”他低下頭,將眼鏡往下滑了滑,露出蒼藍的眼睛:“繪凜你可以嗎?”
其余幾人也投來擔憂的目光。
“五條老師。”釘崎野薔薇舉手:“我和繪凜一起吧,下次再讓她單獨出任務。”
五條悟:“不行。”
釘崎野薔薇:“為什么?”
他再次看向西川繪凜,“仙臺正好有個任務,就讓繪凜去吧。”
“謝謝五條老師。”即便是聽到“仙臺”的字眼,西川繪凜也沒有絲毫情緒:“那我回去準備了。”
看著她走遠,釘崎野薔薇才說道:“看起來是走出陰霾了,比我想象中快呢。”
五條悟回想起虎杖悠仁剛出事的那天下午,他在醫院見到坐在椅子上的西川繪凜。
那個時候,她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硬是沒有哭。
他拍拍伏黑惠的肩膀,“惠,過來一下。”
任務地點居然在仙臺。
西川繪凜不知道五條悟是有意還是無意。
是讓她回去看一看的意思嗎?
這段時間,她整個人處在一種很平靜的狀態,情緒沒有任何波瀾起伏,就連偶爾上網看到關于虎杖悠仁的新聞,她也能在瀏覽完后迅速劃走,仿若與她無關。
她已經看了太多太多說虎杖悠仁可惜,或者說他傻的,還有同情她的評論了。
可是,竟然沒有一絲感覺。
是麻木了嗎?
作為咒術師,理應去祓除咒靈,所以她主動提起了要單獨出任務。
在全是一級咒術師的隊伍里,她這樣的存在是累贅,也是包袱,不想一直被人那樣照顧。
這次回到仙臺,西川繪凜不打算住旅館。
任務地點離虎杖悠仁的家比較近,他之前又給了她自己家的鑰匙,可以住在他家里。
到達時已經接近傍晚,空氣中飄蕩著飯菜的香氣,房子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就是門牌蒙了塵。
西川繪凜用紙巾擦拭后才拿出鑰匙,對準鑰匙孔,轉動。
“我我回來了。”
她想學著虎杖悠仁那樣元氣滿滿地說這句話,可氣到了嘴邊,莫名泄了下去。
對,也沒有迎接她的人了,無非就是追求個儀式感。
西川繪凜換上虎杖悠仁為她專門準備的拖鞋,來到了大廳。
目光所及之處,都殘留著他使用過的痕跡。
她打開門窗透氣。
他的水杯挨著空蕩的果盤,茶幾上還有只寫了名字,一字未動的數學試卷。
好歹隨便寫一下應付啊
西川繪凜瞥到他卷子上的字跡時,某種后知后覺的情緒宛如遲鈍的零件開始慢慢轉動
好難受。
眼眶酸脹起來。
她瞬間失去支撐力,慢慢地蹲下身,將腦袋埋進雙膝之間。
一陣風從敞開的窗戶猛地灌入,將客廳里一切輕而薄的東西吹起,那張試卷也飄落在了她跟前。
西川繪凜伸手去撿。
玄關處驟然響起一道聲音。
“我回來啦!”
身體像是被觸發了什么機關,轉眼間變得僵硬,連抬頭確認這種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
門口的人并沒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踩著拖鞋就朝她走去。
俯身順手將地上那張試卷撿起。
在不可置信即將壓過所有情緒,快要封頂的那一刻,她猛然抬起臉。
對上了那雙淺粉色的眼眸。
眼淚“啪嗒”一聲摔破在手背上。
還有一個(下)+一個女兒視角就結束啦!
第55章
仙臺即將進入梅雨季節。
呼吸進肺的空氣中依稀彌漫著濕潤的氣息,正悄然無息地醞釀一場大雨。
西川繪凜因昨晚照顧喝醉的西川杏,只淺睡了幾個小時,這會兒走出家門的她眼下泛著烏青,了無生氣。
也不知道虎杖悠仁為什么每天都可以生機勃勃,那么精神。
大概是樂觀,愛運動?
其實平心而論,成為虎杖悠仁讓她體驗了一回當陽光開朗的人是什么感覺。
一開始她是模仿他的言行舉止,但逐漸也就習慣了很多,甚至在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后,也沒有以前那么擰巴了也多虧了他。
夾雜著雨絲的微風拂過面,西川繪凜立馬撐開透明傘。
雨水滴滴答答的清脆碰撞聲在頭頂回蕩著,滾動、蜿蜒,最終匯聚成一條細絲,沿著傘檐滑落。
要避開行人,她特意將傘打得稍微低了些,透過傘面去看眼前的景象,霧蒙蒙一片,路人的身影也模糊不清。
忽然,熟悉的粉發在視野里飛快掠過,她下意識將傘上移。
馬路對面,懷中抱著大紙箱的男生在人行道上小跑著。
那紙箱還被用制服蓋住了大半部分。
西川繪凜看著虎杖悠仁急匆匆地跑進了一家寵物店,和店員說著什么,把紙箱放下。
估計是在路上看到了受傷的小貓或者小狗,特意送寵物醫院治療的吧。
她這樣想著,步伐往前邁了兩步,卻驀地停下。
——他好像沒帶傘。
西川繪凜再度偏頭,虎杖悠仁已經從寵物店里走了出來。
要管嗎?
她莫名想到上個月體測那天,野宮秋彥說的“他只對你這樣哦”。
即便事后補救說只是開玩笑,可虎杖悠仁當時被戳穿心事而心虛打斷的模樣仍歷歷在目。
讓她不得不在意。
要裝作沒有看見嗎?
像對待陌生人那樣對待他嗎?
雨勢在此時變大。
虎杖悠仁將制服蓋在頭上,打算就這樣沖入雨幕中。
“虎杖君。”
嘈雜的雨聲中,他依稀聽見了西川繪凜的聲音。
不對,學姐以往這個時間點已經到學校了。
他搖搖頭。
然而,幾步之外,女生打著雨傘,小跑過來的身影赫然映入眼簾。
“虎杖君。”
真真切切的一聲。
虎杖悠仁不禁睜大眼睛:“西川學姐?”
“你”西川繪凜打量著眼前的男生:“你沒帶傘?”
他粉色的尖刺短發被雨水打濕,發梢朝下彎去,削去了些許銳氣。碎發貼在額上,險些遮擋住視線。
很乖。她想。
“今天出門急,忘了。”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學姐快走吧,我跑起來很快的!”
西川繪凜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半步,用干巴巴的語氣邀請道:“我的傘比較大,你和我”
她兀自將傘舉過了他的頭頂,微微踮起腳尖。
驟然拉近,相當微妙的距離。
“謝謝學姐。”
虎杖悠仁凝視著她的眼睛,半天才憋出了這么一句話。
他接過她的傘柄,繞到她的左側,道:“我來吧。”
本來是打算保持距離的。
西川繪凜無奈地想。
但是這樣也好,虎杖悠仁不用淋太多雨而感冒,她穿進去也不用受罪。
所以,合理。
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了一圈理由,這個是最合適不過的。
由于身邊站了個人,傘下的位置有限,他們的胳膊時不時會觸碰到。
她的制服與他的肌膚摩擦,恍惚之間傳出了熱量。
西川繪凜清清嗓子,隨口道:“那個,虎杖君。”
“嗯?”
“剛才看你抱著一個紙箱子進了寵物店是怎么回事?”
她實在不擅長找話題,這已經是最自然的了。
“啊,是露娜一只奶牛貓要生寶寶了,它的腳受傷了,我就用紙箱把它裝起來送寵物店了。”虎杖悠仁解釋道。
西川繪凜脫口而出:“我上次喂它的時候就發現它懷孕了。”
她有空閑時就去喂流浪貓的習慣,附近的流浪貓都跟她混熟了。
“寵物店老板說等它生完就會給它做絕育。”
“這樣啊。”女生若有所思道。
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虎杖悠仁緊張得咽了咽。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西川繪凜目視前方,神情平靜而從容。雨絲斜斜地落在她眼睫上,她不為所動。
他們并肩穿過擁擠的人群,又在風紀委員的注視下走進校園,教學樓近在眼前。
身側的人突然開口說話。
“虎杖君,你是怎么知道那只貓叫露娜的?”
虎杖悠仁聞聲一愣。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空氣中交織,纏繞,逐漸形成一片混亂的喧囂。
“那只貓的名字是我取的,我喂貓也一直是一個人。”
西川繪凜注視著他的眼眸依舊溫和,看不出多余的情緒。
她再次發問:“所以,你為什么會知道?”
虎杖悠仁避開她的視線,“我”
要怎么說呢?
“算了。”
西川繪凜及時打住,不打算再為難他了:“快去上課吧,再見。”
她總是愛抓著細枝末節,可又懼怕知道一些別的。
這樣糾結的性格——有時真令人討厭。
虎杖悠仁看著她轉身,制服的裙擺在空氣中留下一道弧線,仿佛頓了一瞬,隨即又迅速上了樓梯。
他的神情黯了黯。
放學后,沉郁的陰天。
結束了一天課程的學生們背起書包就往教室外沖。
西川繪凜從書桌上爬起來,頭暈暈沉沉。
高一(2)班最后一節課是數學課,難怪虎杖悠仁抵抗不住睡意,直接睡過去了
都到了放學了的時間嗎?
她本想背起書包離開,可看著黑板上右下角值日框里的名字后,嘆了口氣。
虎杖悠仁今天要值日。
另一名姓伊藤的值日生已經站起,走到她跟前,道:“虎杖,今天還是老樣子嗎?”
老樣子?
西川繪凜笑了笑,“嗯。”
“那我先去擦黑板啦。”伊藤說。
他說完,就朝講臺方向走去。
大概是走得太快沒看見腳下踢到了什么,等身后傳來什么掉落在地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不小心踢到了同學的書包。
“抱歉,虎杖。”
伊藤撿起散落的書,放在書桌上。
“沒事。”西川繪凜說:“伊藤同學去忙自己的事吧。”
“實在不好意思啊。”
“沒有關系。”
灑落的書本不多,西川繪凜去撿最后一本練習冊。才剛拿起,便有一本草稿紙從里面滑出。
“嘩啦。”
它正面朝上,癱在地上。
她俯身,視線觸及到白色紙張上男生字跡時,倏爾頓住。
——西川繪凜。
是她的名字。他寫了好幾個。
有他認認真真寫的,也有應該是他困得要命時寫的。
為什么要寫她的名字?
今天早上的事已經讓她思緒混亂了,現在又來這么一件事。
西川繪凜不敢多想,她趕忙把草稿本塞進書包里,宛如處理什么案發現場一樣。
教室里的還有幾個女生,她們看起來并不著急走,還坐在一起聊天。
西川繪凜從教室的后方櫥柜里拿了一個掃把,準備掃地。
“學校附近那家咖啡館請了一個靈媒師過來坐鎮叫什么羽澤小春?”
“終于要換賽道了嗎?它原本的裝修也太土了,根本不像開在學校附近的。”
“羽澤小春是原真砂子的徒弟吧,那應該挺厲害的。”
靈媒師?
“原真砂子?那確實有點東西。要很貴吧?”
“不貴吧,我在網上看說隨意給價就好。”
西川繪凜思考著他們講話的內容,跟前驟然出現一只手,奪走了她手中的掃把。
“虎杖,你記性怎么這么不好呢?你上次替了我,趕緊回去吧。”藤原清子朝門口使了使眼色。
她望過去,看見了只露出半邊的橙色長發,還有野宮秋彥的臉。
他們在等她。
西川繪凜背上書包,心里頭還在納悶有什么事是需要兩個人一起出面的。
然后,她就聽到了一聲可以稱得上是驚悚的呼喚——
“西川學姐。”
野宮秋彥笑著望著她。
西川繪凜整個人愣在原地。
站在一旁的虎杖悠仁幽幽道:“野宮老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西川繪凜:“。”
她還以為自己演技不錯呢。
野宮秋彥:“我本來都沒往那方面想,可昨天重溫了一下《你的名字》嗯,你們倆最近也是莫名其妙走得很近,所以我大膽猜測了一下,果然如此!”
西川繪凜啞口無言。
“所以,你有辦法解決我們現在的狀況嗎?”虎杖悠仁問。
“當然有啊。”野宮秋彥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跟我來!”
裝修奇異的咖啡館內,西川繪凜和虎杖悠仁見到了傳說中的靈媒師——羽澤小春。
“你好,你們有什么問題嗎?”座椅上的女生問道。
前十幾分鐘從別人口中聽說的人,現在出現在她跟前,有些許夢幻。
不同于印象里穿著黑色斗篷的老太太,座椅上的人穿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JK制服,乍一看像是從某個高中隨便抓過來的女生。
所以野宮說的辦法居然是找靈媒師嗎?
羽澤小春支著下巴,瞥了一眼進來的一男一女,道:“坐下吧。”
情侶嗎?來咨詢戀愛的么?
“不是。”西川繪凜說:“我們遇到了一個麻煩的事。”
羽澤小春靠著椅背,眼角上挑的眼忽然瞇起,視線流連于他們之間。
“你們”
她的神情霎時間變得嚴肅起來,腦袋湊到他們之間,低聲道:“靈魂錯位了?”
不得不說,還是有點東西的,不是那種招搖撞騙的半吊子。
西川繪凜的神經稍微放松一些。
羽澤小春就那么靜靜聽完二人關于這一個月的描述,然后默默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喂,老師,我遇到一個比較罕見的事情,你現在聽我說嘛”
西川繪凜:“”
虎杖悠仁:“”
原來是能看出來,但是沒有辦法解決啊?
“嗯我看見他們靈魂錯位了,我又沒瞎啦,放心好了。”羽澤小春又“嗯嗯”幾聲,放下手機,轉而望向二人:“二位近幾個月有沒有去神社這類地方?”
這個問題一拋出,二人皆是一愣。
“我看見你們身上有靈跟過的痕跡,但不是什么惡靈,就單純想逗逗你們況且,你們兩個體質都挺特殊的,在我看來。如果想早點結束的話,你們從明天開始就不要見面了,盡量斷開鏈接。”
羽澤小春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在抽屜里翻來覆去找些什么,想了想,又關上抽屜,“頻率會下降,交換時間也會越來越少,三個月之內就能恢復正常。”
“那個,跟神社到底有什么關系?”西川繪凜問。
“關系嗎?”羽澤小春笑了:“跟你們的愿望有關呀。不過愿望沒有被神明聽見,倒是被路過的什么靈聽見了。”
“所以,你們自己想想許過什么愿吧?”
靈媒這段編的,請勿模仿(bushi)
第56章
愿望嗎?
西川繪凜能夠回想得起來當時去神社的情景,至于愿望她只記得相當模糊的大概,畢竟是四月底的事情了——也就是希望自己變得陽光一些。
而且只是心血來潮,和西川杏發生了口角跑出來,路過神社就起了去拜一拜的心思。
她盯著馬路上來往的車輛過于入迷,以至于險些忘了自己在等信號燈。
“學姐。”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虎杖悠仁歪著腦袋望著她:“紅燈過了哦。”
很俏皮的表情。
如果是由她本人來做,大概不會這樣討喜吧。
回想這段時間里班里人對她的態度有了小小的轉變,心里一時很復雜。
“嗯。”
她心不在焉地回應了一聲,隨著人群向前邁出了步伐,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經用上了小幅度的跨越,只為了跟上她。
走到馬路對面,信號燈恰好轉變。
西川繪凜停下腳步,側臉去看虎杖悠仁。
他的感知能力相當敏銳,在她偏頭的一剎那,他就迎上了她的目光:“怎么了,學姐?”
“虎杖君也去過神社嗎?”她問:“什么時候呢?”
虎杖悠仁:“四月底去過。”
同一時間段。
西川繪凜欲言又止。
她好奇他許了什么愿望。
“不過,我許的愿望應該對學姐起不了很大的幫助。”他不好意思地說。
都這么說了,那就沒有知道的必要了。
西川繪凜抿了抿唇。
這樣互換的日子頂多持續三個月。
如果想早點結束的話
她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想到要早點結束就得不見面了。”
“是的呢,但這是唯一能斷掉鏈接的方式。”
“那就像靈媒師說的那樣,我們明天開始就不要見面了吧。”她自顧自說完,又補充一句:“一切為了恢復正軌。”
周遭安靜了一瞬。
隨即,她聽見他爽朗地說道:“好啊。”
想都不用想,神情也一定如常。
他這個人其實并不像表面那樣好相處,看似可以和誰都成為朋友,和善得讓人可是,他真的很擅長點到為止。
點到為止的關心,點到為止的談話,太多太多的點到為止。
“好。”
不過就是恢復了以前一個人的生活,等徹底斷開鏈接,西川繪凜就再也不用整天裝活潑了。
她可以心無旁騖地學習,不用煩惱那些人際關系。
反正也不是什么很值得人去羨慕的事情。
但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之后的兩周如羽澤小春所說,他們一停止見面,交換頻率立馬下降,時間也縮短了許多。
高二(2)班的同學們發現西川繪凜逐漸從陰晴不定中恢復高冷的同時,高一(2)班的同學卻在猜測虎杖悠仁是否和西川繪凜發生了矛盾。
“他們最近都不見面了誒。”
“西川學姐最近又是冷著臉的樣子,有點懷念之前的學姐。”
“我沒懂,所以是分手了嗎?虎杖頹廢的樣子好可憐啊。”
虎杖悠仁將臉龐從臂彎中抬起,睡眼惺忪,思緒還沒歸位。
還沒來得看一眼時間,身后的井口一張嘴就讓他精神了。
“虎杖,聽說你和西川學姐分手了,是真的嗎!!!”
聲音大得即便是在下課嘈雜不已的教室里,都顯得格外突兀。
訝異羞赧之情仿佛要從虎杖悠仁淺粉色的眼眸中迸發出來:
“不是,我們沒有在交往!”
井口:“竟然沒有在交往嗎?可是我看西川學姐有時候很依賴你啊,在你面前就特別活潑。”
虎杖悠仁:“”
井口:“反倒是你,面對她時總是冷冰冰的,裝什么酷啊!”
周邊的同學都在此時點了點頭,用看渣男的視線掃射他。
“我沒有,我”
情急之下,虎杖悠仁險些將實情全盤托出。好在他控制住了,不然肯定被當成神經病,然后收獲一眾迷惑的眼神。
西川繪凜想要避嫌的意思太過于明顯,她想早一點恢復普通生活。
于她而言,他的所作所為應該攪亂了她的平靜,知道解決辦法的第一時間就劃清界限也很正常。
還是不要給學姐心里添堵比較好。
“西川,我先走啦。”
隨著值日搭檔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班里也僅剩下西川繪凜。
日光逐漸西斜,整個校園里回蕩著各個運動社團活動的哨聲還有吶喊聲,空蕩了不少。
她背起書包,鎖好教室的門。
才走出教學樓,便聽見一道女聲在操場前響起。
“西川,等等!”
西川繪凜偏過頭。
班里好相處出了名的女同學瀨戶正朝她所在的方向奔來。
二人交集不深,但也算是能說的上話的。
“要一起回家嗎?”瀨戶笑起來時眼睛會彎成兩道月牙,極其有親和力:“我記得我們家住的挺近的誒。”
西川繪凜頭一次被同學邀請一起回家,這會兒也不知道該表現出什么表情。她只是客氣地問道:“瀨戶同學今天沒有社團活動嗎?”
“哎呀,讀書社就是混日子的,一出來就看到你了。”
“哦”
“對了,前幾天還看到西川同學和一年級的虎杖君走在一起呢,關系看上去真好呢。”
西川繪凜腳步微頓。
瀨戶想起什么似的,又瞥見身側人的動作,連忙道:“抱歉,西川,我一時說的快了。”
“沒事。”西川繪凜說。
趕緊翻篇吧,一點都不想聊這些話題了——就這樣安靜地走回家吧,好累。
可瀨戶宛如打開了話匣子,開始講述班級里的八卦,甚至是即將來臨的運動會,也不需要什么回應。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安靜。
瀨戶還在絮絮叨叨什么,西川繪凜默默選擇性傾聽。
直到二人過了馬路,瀨戶驀地瞥見對面文具店前熟悉的人,舉起了手。
“學委”
忽然沒了聲音。
西川繪凜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學委的身影映入眼簾。
可并非只有女生一個人,她身邊還站著兩個一看就知是不愛讀書,整天混日子的男生。
學委個子小,在他們的襯托下尤其像誤入羊群的小羊羔,此時此刻正面對著他們發抖。
沒一會兒,兩個不良拉扯著她的衣袖,走進了前方的小巷子里。
“那是不良吧,學委有難了。”瀨戶焦急地說著,就要跟上去:“她那個老好人!”
果然,無論是在怎樣的學校讀書,總會在校外看到那么幾個頭發凌亂,校服扣子不好好扣上,專門在放學后恐嚇低年級學生給錢的不良少年們。
西川繪凜轉來仙臺不久后就被騷擾過幾次,不過很快就再也沒被找過麻煩。
“瀨戶。”她下意識扯住瀨戶的衣袖,脫口而出:“我去跟著,你先去找保安過來。”
瀨戶:“啊,你一個人”
西川繪凜:“沒事,我裝成路過。”
瀨戶略沉思片刻,應了下來。
她們只有兩個女生,對方是兩個高大的男生只能先這樣了。
西川繪凜不是愛管閑事的性格,不過她自己也沒碰到過什么別人的閑事,今天是頭一回。
“乖乖把錢交出來。”
小巷彎曲而狹窄,因陽光難以穿透,使得被籠罩在昏暗的光線中。
微弱的光芒勉強在地上映照出三個模糊的影子。
“我只有這么多錢了。”女生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
她從口袋里拿出錢包,還一度因為害怕而掉落在地上。
“切,就只有這么點了?”為首的黃發男生問:“你打發乞丐呢?!”
眼見著他的語氣變得不善,西川繪凜的腳已經踏了半步出去。
“老媽不是又給你塞了錢嗎?”他身旁的藍發男生一把將她的書包扯過來,“真當我傻啊?”
等等,老媽?
西川繪凜就這樣逆著光側站在巷口,還在思考這人說的話中的信息量。
不良們已經注意到了她。
“喂,你是想見義勇為嗎?”黃發男生瞇起眼打量著幾步之遙的女生,惡劣地笑道:“這可不是小女生孩做的事哦。”
“西川同學?”
西川繪凜聽到呼喚聲,視線越過他們,落在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學委身上,又看了眼藍發的男生:“你兄弟嗎?”
“嗯,西川同學快點走吧,我沒事的。”學委說。
——明明怕的要命。
第一次做這種事。
西川繪凜清清嗓子,正打算開口說“保安就要來了,你們趕緊走吧”這類的話,原本還在調笑的兩個不良少年神色驟變。
“老大,好像是是西川繪凜。”
“什么?確定是她嗎?”
“橙發”
她隱隱約約聽到二人低聲的議論,愣了愣。
她不覺得自己的外表有什么震懾力,而且名氣很大。可這兩人分明就是認識她的樣子。
“嘁,那趕緊走吧,別惹麻煩。”
黃發男生不甘心地拋下這句話,就急急忙忙地將書包扔了回去,一副要趕緊離開的著急模樣。
狀況突變,兩個女生都很懵。
在和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西川繪凜仰起臉,道出了疑惑:“你們認識我?”
黃發男生先是往后退了半步,和她拉開距離:“我可沒招惹你啊,我先聲明一下。”
“什么?”
“我們這個圈子都認識你。”藍發男生邊說,邊緩緩往后退。
西川繪凜一頭霧水。
“你算了。”黃發男生咽了咽,大概是回憶起了什么不愿回憶起的情景,道:“反正大家都不想被虎杖悠仁痛揍。”
又是他。
“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她問。
“哈,你不是當事人嗎?就是以前有人招惹過你,然后被他揍了幾頓什么的,超級狠的啊”
“和她說那么多干什么啊,走啊!”
兩個男生飛快退出她的視野。
微風攪動巷口的落葉,汽車行駛而過的聲音忽遠忽近。
西川繪凜愣在原地,神情恍惚。
落在后背的陽光仍然帶有絲絲暖意。
“西川同學,謝謝你,我”
手被人輕輕觸碰一下。
她回過神,身側的學委一臉感激地望著她。
“不用謝。”西川繪凜面無表情道。
“那個,是發生了什么嗎?”學委問。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沒有。”
西川繪凜盯著腳尖,緩緩道:“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
杉澤第三高中的運動會因為雨天,不得不延期至六月中下旬。
西川繪凜原本還是有點小期待的,可奈何她倒霉,在運動會前幾天扭傷了,無緣應援和項目,就在觀眾席無所事事地坐著看書。
她還買了幾瓶礦泉水,方便大汗漓漓回來的同學可以及時補充水分。
“虎杖悠仁要跑步了,你去看嗎?”
“哎呀,他肯定是第一名,有什么看頭。”
“哈哈哈,說的也是。”
周圍的議論聲時不時落入耳中,面前的小說忽然變得晦澀難懂。
堅持了幾分鐘后,西川繪凜合上小說,拿起一瓶水,在虎杖悠仁的比賽即將結束時站起了身。
腦海里飛快掠過他第一個沖向終點的情景。
反正,他會贏的,毋庸置疑。
虎杖悠仁擅長體育是全校皆知的事情,如果不是第一名,那才奇怪呢。
這樣想著,她又默默將礦泉水放下。
她怎么又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西川繪凜在這里苦惱地揉著腦袋,終點處就爆發了一陣喧嘩聲。
還沒來得及回頭,一句清晰的話就猝不及防地鉆入耳朵里——
“虎杖受傷了!”
醫務室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息。
今天碰上了運動會,里面等著校醫上藥的學生就有好幾個,一時之間忙都忙不過來。
“虎杖,你怎么也受傷了?”校醫看到門口的男生時頓了一瞬:“運動會第一天,怎么就這么多受傷的這里還有個床位,先坐著吧。”
野宮秋彥搶先一步道:“他都快終點了,有個人忽然從旁邊竄出來橫穿跑道,然后就”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啦,擦傷而已。”
虎杖悠仁經常因為運動而受傷,不在意地擺擺手,坐在了床邊,扭頭沖他道:“你快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咦,都出血了。”
野宮秋彥又瞥了眼他那有半個小腿長度的傷口還有淤青,一邊面目猙獰地說“至少得消個毒吧”,一邊去拿校醫桌上的生理鹽水還有棉簽。
虎杖悠仁:“野宮,你的跳遠馬上就開始了。”
“啊,我差點忘了!”
野宮秋彥把手上的藥品放在他旁邊,“那我走啦,好好照顧自己哦!”
“拜拜。”
虎杖悠仁低下頭,正要伸手去拿生理鹽水,一只白皙纖細的手已經率先覆蓋在瓶身上。
他驀地怔住。
眼里有一剎那的驚喜閃過。
“剛才聽到你受傷了。”
前些日子還在說著不要見面的的少女就站在他的手邊,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自然。
說實話,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跟過來。
西川繪凜甚至沒有等他說話,就兀自拿起藥品坐在了對面的床邊,“虎杖君受傷了也需要涂藥么。”
虎杖悠仁看著她打開瓶蓋,又拿出了棉簽,意識到她想做什么,連忙出聲:“學姐,我自己來就好。”
西川繪凜抬眼,和他對上目光。
因這一眼對視,他倏爾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就那么靜靜將視線移開。
她細心地將傷口中殘留的沙礫用棉簽輕輕帶出,動作很嫻熟。
醫務室的學生都陸續離開,她才開口道出了那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
“謝謝你。”
虎杖悠仁眨眨眼:“誒?”
“我高一的時候遇到的那些不良,”西川繪凜垂眸,下睫微微顫動著,“謝謝你幫我教訓他們。”
“啊,有這么一回事嗎?”虎杖悠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摸了摸后腦勺,笑道:“我竟然忘了呢。”
好明顯的裝傻。
西川繪凜嘆了口氣。
“所以,為什么要為了我做到那種地步?”她凝視著他已經貼上了紗布的小腿,輕聲問道。
那肯定不是普通的痛揍,畢竟是整個不良圈子都知道的程度。
不知道為什么,她對他即將道出的答案感到了惶恐。
時間在這里驟然變得緩慢。
校醫站在門口和領導通著電話,交談的內容斷斷續續。
她又看向潔白墻壁上的掛鐘。
“倒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
良久,男生的聲音在醫務室突兀地響起:“西川學姐是個好人,這個原因就足夠了。”
好人卡+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