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口若懸河之勢,發揮了足以匹敵□□的演說能力,磨蹭了足足半個小時的陳全連口水都說干了,見還是無法動搖少女的想法,他終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里蓋好戳的轉學文件給了出去,整個人仿佛丟失了行走的升學率一樣頹廢傷心。
沈朝容點頭,道謝,“謝謝您。”
陳全此刻化身為成全,抬抬手,示意罷了罷了,“走吧走吧,以后常回來看看。”
在辦公室門被帶上的那一瞬間。
陳全從辦公桌底下抽屜里拿出平日里用來潛伏的手機,點開一中貼吧,看見目前最高贊熱度最高的帖子——《余斯年和沈朝容抵死糾纏的這些年》
然后為自己倒了杯熱茶,抿一口,津津有味地繼續往下讀。
-
沈朝容出來,對上門口的人的一瞬間,空氣戛然而止般,停滯了。
余斯年倚靠在門框邊上,那一瞬間,也抬眸,彎了彎唇,偷聽得十分光明正大。
沈朝容笑了笑,“好巧。”
他的目光往下,掠過沈朝容手里的文件,眼里沒有絲毫意外地笑著說,“要走了嗎。”
沈朝容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那個“走”,是現在的走出辦公室、抑或是不久的將來走出一中離開這里。
但無論哪個,都會是肯定的答案,所以她用那雙極的眼睛純瞧著他,“嗯。”
余斯年想了下,語氣溫柔了些,“順路嗎?”
沈朝容眸光微斂,雖然她的語文成績以碾壓的實力常年停駐在語文單科第一的位置,但現在實在有點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見此,余斯年換了一個問法,“可以順路嗎?”
他的語氣太溫柔了,沒有一絲強迫、也不給對方一絲壓力,仿佛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詢問而已。
聽他說話,有種如沐春風的享受。
沈朝容的心癢癢,她垂眸,目光定格在腳邊花壇的一片杏葉上,很快又抬頭,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順不順路,我一個人說了算嗎。”
即便是現在,沈朝容這個人,也永遠不落于下風。
見她聰明得不肯踏入一點他的圈里,他只好更近一步。
他說,“你說了算。”
就差一個挑明了,但是他依然沒有。
他把那個尺度和邊界,把握得恰到好處。
沈朝容指了指,“我要去體育場。”
她指了一個十分遙遠的地方。
他幾乎沒有思考,就這么說,“順路。”
仿佛她說任何地方,都順路。
沈朝容微微訝異,而后道謝,“謝謝。”
余斯年對她的道謝感到疑惑。
去體育場不是沈朝容亂說的。
體育場有個廢棄的體育器材室,之前高二升高三換班時,沈朝容的書放在那里了,既然遲早要走,也正好利用這個時間把東西拿走。
于是,余斯年很快就知道了她剛剛的道謝什么意思。
因為廢棄的舊器材室門口,堆了整整兩箱高二教程,他單手抄袋看著這些教材,抬眸對上少女清亮的目光,里頭帶著一絲狡黠。
一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坦然神情。
這樣的神情,在他看來,別樣的…...可愛。
余斯年寵溺一笑,心甘情愿被使喚,“還有么?”
為了顯得自己沒有那么無所事事,沈朝容彎腰,挑揀了幾本抱在懷里,“沒有了。”
-
沈朝容只是懷里抱了幾本,他臂力驚人地拿了最重的一箱,兩人并肩穿過偌大的操場,進入校園廊道。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悠長。
偶爾靠得近了,影子就會有重疊的地方。一路走來,影子就這樣輕輕觸碰,再分開,再觸碰,纏綿又繾綣。
很多路過的同學紛紛朝他們身上投去目光。
“余斯年啊!余斯年回來了?哦對,今天是高三報名,但是他旁邊是誰?有點遠,看不太清,不過看起來很般配,我們學校除了沈朝容,還有這種量級的美女?”
余斯年就很好認,因為他和梁航沒少在這個場子打球。同學一開始沒有懷疑到沈朝容身上,畢竟沈朝容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學霸美女,很少會在學校操場上遇見。
“我去好像是沈朝容。”
“我去,貼吧說他們在集訓的時候就一直坐在一起!”
“我贊成這門親事!好般配你有沒有覺得?”
“我很覺得!他倆絕對有一腿。你看,余斯年的的肩都要挨到她的肩了,走個路,至于嗎?他倆沒啥我把這個操場跑道上的橡膠啃了!”
……
天邊掛了團火燒云,和一中火紅的木棉相映襯,仿佛整個學校都籠罩在一片花團錦簇中。恰逢微風吹過,葉片落在她的肩頭上,她輕輕拂去,但一側目,就對上余斯年惹眼的側顏。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走在校園里,接受著無數來往學生投來的注目禮。
還是第一次這樣,這樣和另外一個人,走在校園中。意識到這點,讓沈朝容覺得心里好似有什么劃過,很輕,很癢,心跳也跟著不似尋常。
沈朝容原以為自己不會有半分不舍。
可是在最后的時光里,似乎被他悄然染上了溫度,于是她心中情緒有些復雜。她想了想,突然站定步伐,喚了他一聲。
聞言,余斯年也停下,轉身,看向少女,“嗯?”
他回答的聲音很輕,有著一種只對她一個人的溫柔。
她沖他燦然一笑,“我請你吃雪糕吧。”
就當道別,她心說。
余斯年就這樣長身玉立在5米遠處,一向溫和自持眸光因為她這句話掀起了一絲波瀾,聲線變得暗啞,“好。”
-
出租車停在新城附近。
再次回到這座城市,沈朝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冰淇淋店位于斜坡上,店內的裝潢極具特色,屋頂和門檐掛滿了風鈴和一些交織交纏的變色小燈,煙火氣十足。
沈朝容掀開簾子看了眼,下班人滿為患,沒有位置,她一眼舊被眼尖的胖老板娘認出來了,“你來啦?”
少女沖老板娘微微一笑,這時,老板娘才看見她身后的帥哥,眼神從他們身上來回兩番,便充滿了曖昧,“快坐快坐!那邊有位置。”
店里都是四四方方的桌子,沈朝容習慣走向靠窗的位置。
余斯年比較意外的是,容城竟然還有這樣的雪糕店,而她恰好知道有這樣的雪糕店,說明她一定不是第一次來。
外頭好似下起了小雨,有附近高中生成群騎車經過的聲音夾雜著雨聲混進來。
同時店里也熱鬧,旁邊一桌人從最近上映的電影到學校校花被哪個鉆石王老五包養,各種話題停不下來。
即便在如此嘈雜的環境里,也有種抵擋不住的曖昧流動。
加上兩個人舊坐在窗邊,來往的人都會透過窗外看向他們,沈朝容一時有些后悔,邀請他吃冰淇淋。
但轉念一想,欠人情也不是沈朝容的作風。
當時畫畫結束說請他吃雪糕,沈朝容不打算食言。
“所以這只是一場散伙宴。”他率先開口,眉眼帶笑。
沈朝容眨了下眼睛,神情仿佛在說,“不然呢”
“我還以為……”他的眼神里帶著些許戲謔,話語拖著尾延長,但卻沒了尾音,讓人覺得心里發癢。
他實在是太會了,這樣來回下去,應該是沒有女生是他追不到手的吧,沈朝容心想。
她的目光看向了窗外,落在外頭十字路口擺攤的小販上,出神了良久。
她專注的看著外面時,側對著余斯年,卷而翹的長睫微微耷落,有種恬靜而溫和的生命力,余斯年一直很好奇,她的腦袋里,裝了什么呢。
這個女孩,在想什么呢。
就在余斯年以為她沒有聽見自己說話時,她忽而轉了過來,視線猝不及防相對。
她笑了一下,“我要走了,斯年。”
她的口吻,很輕。
仿佛這世間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早已不在話下。
然而就是這樣的清醒,將所有都不放在眼里的了然,令他無法移開目光。
窗外細雨延綿,但難得的,升起了彩虹。
一縷光,降落在她身上。
他看得有些出神,心猿意馬,因為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他嗓音微啞,喉嚨發癢,“很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早就知道。
上一屆畢業典禮,他就看見陳全桌面上那張轉學申請了。
所以他才去認識她,因為深知再不認識,就來不及了。
他不想錯過她。
他既不問“去哪”,也沒問“什么時候去”這樣的問題,而是給了沈朝容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答。
尋思片刻,沈朝容只當年級主任辦公室隔音不好,他聽到了,但還是循著他的話往下說,“早到什么時候。”
雨氣在地面蒸騰,外頭沿街供人觀賞的劍蘭被打得抬不起頭來,但所有的頹敗都破壞不了此時氣氛里的獨有的磁場。
余斯年漂亮的指骨磨挲著杯口,一下又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基于這么多年來對她的了解,余斯年知道她跟那些隨便的女陔不一樣,所以有時候,向前一步,怕她警惕,退后一步,怕就此放走她。
余斯年第一次,如此緊張、心悸。
余斯年心想,她跟部分女孩一樣,召之即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