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沒有任何血液濺出。
只有蔡京過于不可思議的表情。
“為什么。”
“為什么！”
蔡京的聲音尖銳起來。
它的五官在一瞬間變得扭曲，薄得像張紙一樣的臉皮像海浪般翻涌，底下仿佛有無數粗厚的青蟲涌動，破皮而出時，帶出了黏膩的鍵盤格，以及十六顆眼珠子。
隨之而來的是它堅硬的活木刺。
被她用鋼管捅穿的心臟位置誕生了一股力道，將她的鋼管一折為二。柔軟的大腸部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包裹住了洞窟。
變異形態形成。
十六顆眼珠子倏地拔高，每一顆眼珠子充滿了血絲，正惡狠狠地盯著山月。
“為什么！”
中級變異物的人形形態，弱點不在心臟。
山月異常地冷靜。
蔡京愿意遵守她定下的規則，代表它自認打不過她。它絕對沒有看起來那么強大。
變異物不可能沒有弱點。
它一定有弱點。
失去武器的山月掄起電腦，掄起桌子，掄起一切可砸之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間斷地砸向了蔡京。
同時，她也在觀察著蔡京的反應。
變異物的身體和人類完全不同，它更像一個縫合物，看起來有些許笨重，但又因為鋼鐵雙腳下的兩個萬向輪，行動又十分靈活。
它靠著兩個輪子，在狹小的辦公室空間里躲開了大部分物件，躲不開的它就硬生生地扛著，制造出來的傷口在短短一瞬間又愈合了。
“為什么？”蔡京又問。
山月反問：“什么為什么？”
蔡京：“你為什么可以違反三大原則？”
山月問：“什么原則？”
蔡京：“變異物制造規則；變異物服從規則；違反規則必須死。”
……它為什么不攻擊她？是因為它將她當成比它高級的變異物嗎？還想著服從她的規則嗎？
……所以它明明在努力做卷子了，可她還是要殺它，它才會感到不可思議嗎？
山月忽然說道：“謝謝。”
蔡京說：“你不殺我了嗎？”
話音未落，山月忽然一躍而起，她又像第一次那樣砸在了它柔軟的大腸部分，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明明還是纖細瓷白的手指，可刺向它眼球時，卻如此鋒利。
她的速度極快。
十六顆眼珠子，在十個手指互相聯合之下以先后爆破，蔡京絲毫沒有還手的時間。
在十六顆眼珠子都碎裂后，它腦袋上的鍵盤變得破碎不堪，依稀能見到一條細縫。
山月二話不說就撬開那一條細縫，硬生生地掰碎了它的兩半鍵盤。
蔡京第一次從鍵盤后面露出完整的一張臉吐速溶咖啡條時，她就隱約有了猜測。
也許這就是蔡京最薄弱的地方。
蔡京渾身都在發抖。
山月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有用的消息。”
她速度撕開了它的臉皮，捏爆它的血管，了結了蔡京的生命。
她用窗簾擦干了兩只手，看了眼墻上的掛鐘。
十五分鐘。
現在是十一點十五分，離十二點還有四十五分鐘。
比她想象中要快了許多。
否則超過十二點，未必會有今天這么好用又強大的身體盲盒了。
“所有生物死后有概率變異。”
“只要全吃掉或者燒得灰都不剩就不會再度變異。”
山月的目光落在掉落在地的卷子上。
吃掉是不可能的。
只剩下燒了。
山月摘了窗簾，包裹住蔡京變回原形的尸體，沒有錯過屋里的每一寸地，清理收拾了一遍，把所有東西都塞進了窗簾里。
她把卷子也收進自己的兜里后，確認沒有留下任何東西，抬著蔡京就往辦公室外走去。
要出公司門就必須經過格子間。
她滿臉都是血地出現在一眾玩家面前。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單肩扛著尸體路過時，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后對眾人露出了一個微笑，隨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金三澤：這職場競爭也太激烈了，早上他剛站隊，晚上主管就把蔡京給干掉了！幸虧他沒站錯隊！
金三澤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苗薇。
苗薇似乎沒有察覺，一直低著頭。
他又觀察了其他玩家，大多是一臉菜色。
很快的，金三澤發現了一件事。
辦公室里少了一個玩家，他的工位在角落里，非常隱秘，堪稱摸魚最佳工位。
金三澤記得他的名字，叫徐建安，是他們這群存活的新人玩家里年紀最大的，三十六歲，事業編單位的小領導。
金三澤寫紙條問其他玩家。
【徐建安去哪里了？他什么時候不在辦公室了？】
【什么？竟然不在了？他怎么膽子這么大！】
【我下午好像也沒有看見他。】
【比起這個，我更關心蔡經理是不是被……】
【好像是被……】
【剛剛辦公室發生了巨響，沒多久zg就杠著……】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不遵守公司的員工守則了？】
【你別忘了，沒了一個上司，還有另外一個，更別說領導總共有四個呢。金哥有經驗，我們聽金哥的總沒錯。】
【徐建安晚上七點二十五分離開的。】
金三澤認出了這個字跡，是苗薇的。
他瞇瞇眼。
他其實對苗薇這個姑娘沒有太大的印象，如果不是今天她當著主管的面拿出錄音的花，他可能也不會仔細觀察她。
他今天耳聽八方，一邊聽著辦公室的動靜，一邊觀察著苗薇。
辦公室沒有什么動靜，苗薇也一樣。
她似乎是那種在現實世界里也很常見的姑娘，長得普普通通，性格文靜內向，有點像是社恐，和人說話總是微微低著頭，仿佛生怕讓別人和她眼神對視。
她今天從頭到尾都在埋頭工作，幾乎沒有抬起頭來過。
但是，就只有她一個人注意到了徐建安離開的時間。
山月先回了咖啡店，然后帶上了齊晚笙和凌枝去公園里燒尸，順帶講了今天的新發現。
齊晚笙和凌枝也跟山月分享了今天玩家在咖啡店的午餐時光。
凌枝氣憤地說：“有一個叫徐建安的玩家，真的很討厭。他企圖占我便宜。太惡心了，都在熱搜世界里，朝不保夕的，他居然有心思占女孩便宜。難怪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奇奇怪怪的，看我的眼神特別油膩，和那些喜歡占女孩便宜的中年老男人沒什么區別。”
凌枝是三個人里年紀最小的一個，和山月齊晚笙出門時總喜歡扎雙馬尾，加上她活潑好動又元氣滿滿的性格，一枚活脫脫的少女形象，不像山月冷著張臉，更不像齊晚笙滿臉寫著男人勿近的模樣，隔三差五總能吸引一些油膩男人過來搭訕。
不過每次油膩男一過來，山月面無表情地單手拎起他們后，他們便敬而遠之。
齊晚笙微微一怔：“我怎么不知道？”
凌枝說：“小事而已，我已經解決了，我在他的三明治里放了一根手指頭，他吃到后，嚇得臉色都白了，跑出去吐了。”
山月問：“哪來的手指頭？”
齊晚笙面色微變：“你什么時候撿的指頭？”
凌枝說：“就是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我想試試能不能用npc的指頭炒個菜……”
說著，山月一怔。
白天還是宛如地獄般的場景，此時此刻已經消失了，一具尸體都不剩。
齊晚笙說：“是我提議的，這個熱搜世界里既然會有變異物，我擔心它們會尸變，以免夜長夢多，我和小枝趁你們上班的時候，把所有尸體都燒了。沒想到誤打誤撞，還真的有這樣變異物死亡后有概率再次變異的設定。”
齊晚笙看向凌枝。
凌枝老實交代：“我就是鬼迷心竅，我道歉，下次我一定不亂撿東西。徐建安吐了后，我也悄悄地把剩下的那一根手指頭燒了。”
燒了一整天尸體的兩人已經對這個業務很熟練了。
齊晚笙說：“交給我們吧。”
添柴加火。
燒尸。
很快的，尸體就燃燒起來了。
山月有些擔心：“你的精神值沒掉嗎？”阿笙向來是看不得這些的，恐怖片出現一具尸體都能將她嚇得面色灰白。
齊晚笙說：“掉了，又漲了。我實驗過了，精神值在極端環境鍛煉之下，有升漲空間。怕還是怕的，但人總要往前看向上爬的，熱搜環境不容樂觀，不抓緊時間提升自我，容易活不下去，我還想著和你們一起慶祝九十九歲的生日呢。”
凌枝大為感動：“嗚嗚我也要和你們一起過九十九歲生日，約好了，九十九，誰也不許爽約。”
“噗咚”一聲。
齊晚笙和凌枝齊刷刷地扭頭望去。
身邊哪兒還有山月的身影？
兩人循著聲音跑到湖邊。
湖面上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月月？”
“月月！”
三十秒后，山月從湖里鉆出半個腦袋。
咕咚咕咚。
齊晚笙猛地意識到十二點好像過了，她問：“今天是什么盲盒？”
山月沉默了下。
約摸過了七八秒，湖面上陸陸續續飄了十幾條魚的尸體，隱約有一股燒焦的味道。
她說：“我覺得是魚，帶電的。”
凌枝雙眼驟亮：“電鰻超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