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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Chapter 24 已經失控了

    有那么一瞬間, 慕洵瀾覺得自己心臟跳得好快。

    噗通、噗通、

    好像也沒那么抗拒聞昭的親吻了……

    察覺到這個近乎可怖的想法,慕洵瀾晃了晃腦袋,迅速就把那些異樣的感覺從腦袋里甩出去。

    而門口的異響還在繼續, 聞昭活動著脖子, 腳下片刻都沒有猶豫,也不管外邊叫囂得有多厲害, 直接就把門打開。

    門口的慕子昀和陳深還糾纏在一起, 前者表情猙獰無比,抬腳就要踹門,后者拼命拖著衣角不放開。

    聞昭面帶戾氣,那雙眼眸不似剛才的溫柔反倒是冷得像零下的冰窖。

    他瞥了一眼大門上那一串清晰的鞋印,挑眉:“你踹的?”

    慕子昀當然不認識聞昭,他語氣鄙夷:“我踹的,怎么。你是慕洵瀾他養的小白臉嗎?”

    “哈,我就知道,那病秧子怎么可能干得動……”

    陳深一驚,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死亡離自己那么近過。

    于是陳深飛速告狀:“就是他, 今早開會也是這么踹門進去的, 先生已經頭疼很久了!”

    說完他就立刻抱著腦袋退到了安全區域外。

    慕子昀還在地上坐著, 他簡直要被慕洵瀾養的這群傻逼氣笑,一個個都喜歡虛張聲勢。

    “是,早上的門也是我踹的, 叫他慕洵瀾一聲兄長是看得起他,還真把自己當慕家人了?我勸你也識相點……啊啊啊!”

    聞昭一拳揮過去,又快又狠,十足的力氣下去, 砸得慕子昀臉都歪了半截,圍觀的同事們立刻尖叫著跑開,生怕波及。

    慕子昀跟灘爛泥巴一樣,糊在地上,口鼻里都是血,地上還躺著兩顆白花花的牙齒。

    聞昭抬腳踏在他胸膛上,嗤笑道:“慕洵瀾也是你叫的?”

    慕子昀痛得近乎失去知覺,那只落在他胸口的腳好像有千斤重,幾乎踩得他喘不過氣兒來。

    聞昭骨子里的劣根瘋長,神色已經晦暗到染上瘋意,他用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早上也踹了。”

    “挺好。”

    “哪只腳踹的啊。”

    慕子昀此刻終于知道自己招惹的人有多么恐怖,他絲毫不懷疑,面前的這個人是真的想廢掉他!

    他攤在地上“嗚嗚”兩聲,想逃,但因為那只腳的壓制,根本沒有半點回旋的余地。

    “我……錯……了。”慕子昀口齒不清:“求、求你……別、”

    “嘁。”聞昭的眸色愈發深邃:“你只是怕了。”

    慕子昀渾身發抖,他顫巍著手去拉聞昭的褲腳:“沒、我……我給慕……兄長磕頭認錯、”

    聞昭一陣惡心,“滾你的,別臟了我媳婦的眼睛。”

    彼時,他身后卻驀地響起一道溫和的聲音:“聞昭……”

    聞昭瞥了眼地上爛得跟什么一樣的慕子昀,朝陳深使了個眼色善后,轉身就把地上的場景擋得嚴嚴實實。

    他整個人都柔和下來,有點著急地說:“怎么出來了,快進去。”

    聞昭手上有血,就沒碰慕洵瀾,只是腳步上壓,直接把門關上。

    慕洵瀾其實已經看見了外邊的場景,他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但為了防止聞昭下手沒輕重,直接把慕子昀弄沒了,所以他才出來的。

    “我怕你……”慕洵瀾沒說了,只是視線落到了聞昭的手上。

    那只手因為剛才使力,手背的顏色要略微深一些,血跡染在蜜色的手背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就好像……剛剛那個,才是真的聞昭。

    “沒有寶貝,血不是我的。”聞昭心都要化了,他對這樣的慕洵瀾沒有半點抵抗力。

    好乖好乖,想親,還想欺負。

    “喔…”

    剛剛慕子昀的慘叫聲那么大,慕洵瀾當然知道不是聞昭的血,但還是裝模作樣一下,檢查了他的手。

    微涼綿軟的指腹觸上來,聞昭眸底的那層幽暗更加深邃,他盯著慕洵瀾雪□□致的側臉,像是要把人拆吞入腹一般,僅僅幾秒鐘過后,聞昭就清楚且深刻的知道,他今天是忍不了了。

    “寶貝,讓我親親好不好……就一下。”聞昭去蹭他,“我不想強/迫你,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他語氣裝得可憐極了,哪里還有剛才那股兇戾勁兒。

    慕洵瀾左右為難,他從沒想過釣著聞昭要把自己搭進去,所謂的獎勵,他的接受程度只在和聞昭共處一室,多的……

    “寶貝、你理理我。”聞昭要急死了。

    那視線太狂熱,辦公室就那么大點,肯定跑不掉,慕洵瀾偏開視線,有點難為情的跟他講道理:“你剛剛已經親過了。”

    “那個不算!”聞昭有點急切地用沒沾血的那只胳膊把慕洵瀾抱起來,像剛剛一樣放到辦公桌上。

    慕洵瀾攀著他的肩膀,有點無奈,他運籌帷幄地掌控那么多事情,偏偏在碰到聞昭時,就變成玩火自焚了……

    聞昭是很好用的利器,但使用的代價無疑是巨大的。

    慕洵瀾不打算再釣聞昭了,根源的問題在于他控制不住,或者說——已經失控了。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現在才明白,這場所謂的‘釣系’游戲,能玩得下去是因為——聞昭在遵守游戲規則,而不是他掌控了這場游戲。

    慕洵瀾垂下眼眸,主動抬手勾住聞昭脖頸,仰頭把自己送上去:“親吧,親完好聚好散。”

    今天就當是補償對他的利用。

    說完,慕洵瀾明顯感覺到聞昭掐在他腰間的那只手僵了一瞬。

    “寶貝…你不能這樣…”

    聞昭的聲音在發抖。

    他重重揉了兩下慕洵瀾的細腰,就猛地把人放開,整個人頹喪得像潦草小狗。

    他說:“不親了……”

    又重復了好幾次:“我不親了……”

    “別趕我走。”

    聞昭眼睛都濕了。

    慕洵瀾心口堵得慌,他的難受一點不比聞昭少。

    如果聞昭還像以前一樣,直接掐著他的脖子就親上來掠奪,那慕洵瀾覺得,隨便吧,反正都是補償。

    可……為什么明明那么強勢的一個人,卻似乎真的在實踐那句:慕先生,我在學著尊重你。

    雖然學得很不好,甚至笨拙到不行,暗戳戳地忍不住,想靠近他,想親他……犯了錯誤時也是手足無措的想哄他。

    唉。

    慕洵瀾嘆息一聲,他抬手摸摸了聞昭的腦袋,就像平常安慰斯年那樣。

    明明已經是決定好了,不再釣著聞昭,但瞥見他悲傷的神色,也還是做不到視若無睹。

    “好了,聽話就可以留下來。”

    他還是心軟了。

    默許了聞昭繼續跟著。

    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呢……慕洵瀾說不上來。

    可能是上天在賜予他無比悲慘跌宕的身世的同時,也給了他超乎常人的共情能力,他做不到傷害一個在意他的、救他于水火的人。

    又或者是,在某個瞬間,他也為聞昭那雙漂亮的眼睛停留過。

    聞昭突然不說話了,那雙漂亮、會蠱惑人心的桃花眼溢上一層無比厚重的霧。

    他把慕洵瀾重重抱進懷里,緊到每一寸空氣都被擠壓掉、緊到兩顆隔著骨血的心臟,同頻共振。

    慕洵瀾怔了一瞬,他和聞昭的身高差有點大,這個姿勢只能堪堪讓他從肩膀處露出半張臉來。

    他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推開聞昭,任由他抱著自己、貪婪到近乎迷戀地呼吸著苦澀的冷香。

    慕洵瀾告訴自己。

    只是抱一下而已,沒什么的.

    只是慕洵瀾沒想到,這一下抱得有點太久了,他竟然放松警惕到直接靠著聞昭睡了過去!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慕洵瀾發現自己躺在休息區的真皮沙發上,腦袋底下枕著抱枕,身上是一件滿是聞昭氣息的寬大外套。

    他腦袋睡得有點發暈,抬起手腕一看,這才發現時間竟然已經到五點了!

    慕洵瀾猛地起身,卻發現桌面上擺著一張打印紙,上邊是手寫的字跡,遒勁有力。

    [寶貝,看你睡得太香,有點不太忍心叫醒你,中午那人不用在意,我會善后,他和慕氏其他勢力都不會威脅到你;我問過陳深下午的工作安排,都是和莊氏有關,莊齊已經起來加班了,他會把這份工作處理好的,安心睡吧,如果醒來餓了就叫陳深,我在他那里留了小蛋糕,草莓味的,晚上回家再給你做好吃的。]

    慕洵瀾攥著那張白紙,心里五味雜陳,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悄悄松動。

    他抿抿唇,最終還是沒有把那張紙扔到垃圾桶里,而是夾進了私人用來記錄工作的筆記本里。

    慕洵瀾拍了拍腦袋,去洗手間里洗了把臉出來,就坐在椅子上,有點發神。

    糾結一會兒后,他先把陳深叫了進來。

    后者進來的時候,一手端著個粉粉嫩嫩的草莓小蛋糕,另一手拿的是熱奶茶。

    “先生,這是小聞總囑咐的。”

    “放著吧。”

    慕洵瀾翻看著文件:“下午的工作進度如何。”

    “莊氏那邊效率很高,所有提交上去的方案和文件都在今天得到了答復,不合適的點也例了出來,一切都正常運轉。”

    慕洵瀾松了口氣,“嗯,出去吧。”

    在山居工作那么久,慕洵瀾還是頭一次體驗到一個悠閑到可以睡覺、喝下午茶的工作日。

    那個草莓蛋糕有點粗糙,看樣子像是在極度簡易的條件下做出來的,但他竟然出奇的有食欲。

    慕洵瀾撐著下巴,用叉子挖著小蛋糕,慢悠悠地送進嘴里,酸甜中和得很好,一不留神,那一整個小蛋糕就沒了。

    他微微有些驚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溫暖的小腹,這一整個的蛋糕,居然都吃光了,而且沒有一點反胃?

    作為一位有輕微厭食癥的病人,慕洵瀾忍住心里的跌宕,默默把剩下的包裝都扔進垃圾桶里毀尸滅跡。

    他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

    聞昭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慕洵瀾紅著臉,有點心虛地把什么東西扔進了垃圾桶。

    那雙清潤的眼睛泅出初醒的水霧,纖長的鴉羽微微顫抖,夕陽從落地窗灑進來,給他漂亮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聞昭心動死了,但一想到中午那么過火,他硬生生又忍下來,只是啞啞開口叫了一聲:

    “寶貝。”

    慕洵瀾一驚,聞昭怎么有他辦公室的門禁卡?

    他不動聲色的把垃圾桶往辦公桌下邊踢,語氣有點防備:“干什么。”

    “陪你接兒子回家。”聞昭如是說,他現在規矩了不少,都沒敢往慕洵瀾那邊靠。

    “不用,我自己去。”慕洵瀾不太想讓聞昭過多接觸斯年,因為他莫名感覺斯年最近對聞昭或多或少都有些敵意,估計是覺得多了一個人來搶爸爸。

    聞昭只是默默把那一箱給他未來大兒的禮物挪了進來:“我給他帶了點禮物,希望能當面交給他。”

    “嗯?”慕洵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聞昭竟然會主動給斯年帶禮物?

    “是,一些練習題之類的。”聞昭把箱子打開讓他看了一眼。

    箱子里面裝的是:《九年高考,七年模擬(終極版)》、《雅思9分通關秘訣》、《這么做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

    慕洵瀾兩眼一黑.

    五點半快到了,陳深捏著表在門口猶猶豫豫的,他想提醒一下先生該去接孩子了,但又想到小聞總在里面,貿然進去好像有點不太好吧?

    陳深這樣糾結著,結果下一秒門就開了。

    只見聞昭踉蹌兩步退出來,接著是一本又一本的書往他腳邊砸。

    辦公室里響起慕洵瀾帶著慍怒的聲音:“帶著你的禮物,滾、遠、點!”

    陳深略帶著好奇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書。

    那本書的名字叫:《解析幾何八十二變(絕對拿下版)》

    聞昭嘴上還在解釋:“寶貝你聽我說啊,咱兒子真的需要這個。”

    “滾!”

    那扇門又關上,聞昭碰了一鼻子的灰,他悻悻地摸了摸臉,咋送禮都不行呢,莊齊那傻逼又騙他。

    陳深:“……”

    辦公室里,慕洵瀾順了順胸口的氣,他就不該相信聞昭那種不著調的人能拿出來什么正經東西來。

    小插曲過后,慕洵瀾趕去學校接斯年回家,下樓的時候,他甚至還特意觀察了一下,確認沒有發現聞昭藏在某個角落里,這才離開。

    由于和莊氏的合作順利進行,慕洵瀾已經定好了下周要去澳城短期出差一趟,所以斯年后邊會暫時拜托另一位助理照顧。

    但在這之前,他希望一整個周末的時間都用來陪斯年,沒有任何人打攪。

    所以慕洵瀾在回山居的路上給聞昭發了一條信息。

    [這幾天別來。]

    這次對面沒有像往常一樣秒回,那條消息石沉大海,慕洵瀾不可察覺的蹙了蹙眉,又把手機放下。

    接下來的幾天聞昭當真遂了慕洵瀾的意思,都沒有再出現過,甚至那條信息到現在都沒變成已讀狀態。

    慕洵瀾感覺自己的狀態怪怪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除開和斯年在一起的時候,其他時間都有些無端的煩躁。

    具體體現在聽見敲門聲會不由自主地產生期待,但發現是私廚送過來的外賣后,心里又會涌上來點無厘頭的失落。

    慕洵瀾把這一切都歸結于,他即將要和斯年分開幾天,有些分別焦慮。

    可能這樣想得多了,慕洵瀾近乎把自己洗腦成功,只是在臨近飛機起飛的前夕,他才想起來問陳深有關聞昭的行程。

    陳深語氣很驚訝:“小聞總上周已經先出發去澳城了,您不知道嗎?”

    慕洵瀾抿唇,他當然不知道,畢竟這幾天聞昭都沒有聯系過他。

    但為什么偏偏陳深都知道這事,他卻不知道?

    難道那天把聞昭從辦公室轟出去,真的讓他傷心了?

    可這事兒明明是聞昭先胡鬧……如果他不給斯年買一堆奇奇怪怪的書、不叫斯年兒子,那慕洵瀾覺得,他也不會直接連人帶書一起扔出去。

    一陣復盤下來,慕洵瀾還是想不通,他也沒說話,只是示意陳深下去,就坐在單人的沙發上,腦袋亂得發脹。

    神經,他這么在意聞昭做什么?

    去哪里、做什么都是聞昭的自由,也沒理由事無巨細的跟他報告。

    在心里揶揄了自己兩句后,慕洵瀾喝了一口VIP休息室里送上來的奶茶,沒忍住,差點就吐了出來。

    好惡心的味道。

    陳深嚇了一跳,先生剛剛還好好坐著,這會兒就又不舒服了。

    他忙從口袋里掏出顆軟糖遞過去:“先生,吃點糖壓壓。”

    慕洵瀾掌心發顫,他接過那顆糖咬進嘴里,草莓味道的流心溢出來,壓下了那股膩膩的奶味,這才好受了不少。

    見有效果,陳深松了口氣,又搜刮了一遍口袋,把剩下的幾顆草莓軟糖都給了慕洵瀾。

    “就剩這幾顆了,先生都拿著吧。”

    慕洵瀾拿著糖的掌心發軟,他下意識就說:“多買些放著吧。”

    陳深一愣:“啊?這糖不是小聞總做的嗎。”

    慕洵瀾:“?”

    不知怎么,那股子煩悶勁兒又上來了。

    他把軟糖放在桌上,嘆息一聲,說:“算了,不用了。”.

    澳城,閔山別墅。

    后山露天的不規則泳池里,澄澈的池水漾起幽光,岸邊擺了好幾瓶高度數的洋酒,酒液在明暗的燈光下溢出流光。

    莊齊已經在池子里游了好幾個來回了,肌肉線條無比流暢的肩膀劃起弧度完美的水花,養眼異常。

    聞昭沒下水,就坐在岸邊的躺椅上捏著手機出神。

    他只是披著一件松垮垮的浴袍,也沒系帶子,精壯的胸膛的露出來,六塊分明的腹肌下方,人魚線緩緩延伸,蜜色的皮膚透著欲,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囂著荷爾蒙和狂野。

    莊齊游了幾圈,覺得沒趣兒,就把水往岸上潑:“別看了,他不會給你發消息的,滾下來游兩圈醒醒腦袋。”

    聞昭瞥他一眼,懶得理。

    莊齊一陣無語,他扯過傭人遞上來的浴巾,把臉上的水擦干凈:“我都跟你講了,追慕洵瀾這樣的,你得讓他一邊抗拒你,又在不知不覺中離不開你。”

    “你都追人家那么久了,并且你也跟我說了,他只能吃下你做的東西,那不就得了嘛,這人馬上就要追到了,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

    “沒不按照你說的做。”聞昭按了按生疼的眉心,他只是有點想慕洵瀾。

    “那不就得了?”莊齊把浴巾甩聞昭身上:“只要你后邊演像點,再裝裝可憐,他一個心軟,說不定就答應了。”

    “他不會的。”聞昭篤定。

    慕洵瀾的心里防線很高,松動估計也是一時的,要讓他完全卸下,除非是真碰上點什么觸動他的事情,否則那幾率,比莊齊愛上他哥養的獅子狗都小。

    “哎喲,你看著吧。”莊齊服了:“反正你也沒回頭路了,就這樣,你好歹還睡/了人家呢,也不是完全沒收獲。”

    聞昭抬腳就把人踹進泳池里:“滾!”.

    慕洵瀾落地澳城已經是傍晚,莊氏倆兄弟親自開車去機場接的,給足了面子。

    莊氏的掌權人叫莊桓,比慕洵瀾大幾歲,也是位雷厲風行的人物。

    接手莊氏十二年,從當初瀕臨破產的企業,到如今的澳城門面,這個人的商業直覺近乎到了恐怖的地步。

    莊桓一身銀灰色正裝,面如冠玉,他客氣地伸出手來:“慕先生,幸會。”

    慕洵瀾頷首,只是微微觸碰到了三分之一的指節,“幸會,莊總。”

    他視線掃過接機的那一群烏泱泱的人,還是沒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慕洵瀾收回視線,把心底的思緒都壓下去。

    聞昭不在正合他意。

    莊桓引著他往車上走,但背后,莊齊一臉了然的抖了抖肩膀,天殺的,還真讓聞昭這不要臉的強盜捂熱了這朵高嶺之花……

    從機場離開,莊桓和慕洵瀾在車上就聊了不少有關山居合作發展的問題,也提出來一些新思路,所以四十分鐘的車程,氛圍其實很愉快。

    某種意義上來說,慕洵瀾在商業上的思維模式和莊桓是一致的,在煩躁的時候遇見同頻的人,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

    黑色的賓利雅致穩穩停靠在金碧輝煌的會所外,對面就是磅礴的跨海大橋,夜色降臨,暖金色的光暈灑下,微瀾的海面浮光掠影。

    這處會所是莊氏旗下的重要產業,歡迎慕洵瀾宴會在這里舉辦,也是變相的重視。

    莊桓的意思是,等正式簽訂了合同,再另外風風光光辦一場宴會宣布。

    慕洵瀾本身就是不喜張揚的性子,除開必要參與的宴會,其他能少辦一場算一場。

    莊桓紳士的帶路:“慕先生,這邊請。”

    估計是晚上七、八點的時間比較微妙,會所里邊來來往往的客人不少,隨著專用電梯升上十七層樓,開門后又是另一方世界。

    十七層的主題是“Ν?ξ”(希臘文:倪克斯)。

    大廳整體以暗色調為主,浩瀚無垠的銀河擁著一條巨大無比的深邃裂縫,黑蕩蕩的,還有身體能感知到的吸力,霜風嗚嗚的從四周灌出來,像是時間與記憶在靈魂深處重疊中,深自發出的遺忘哀鳴。

    慕洵瀾的發絲被卷起,蹭過他雪白的側臉,有那么一瞬間,似乎這道裂縫也在注視著他。

    莊桓笑著解釋:“慕先生,別盯著‘卡俄斯’看太久,會頭暈。”

    “卡俄斯?”慕洵瀾微微有些驚訝。

    “嗯,混沌里的第一縷光明、光與暗的承載體*。”

    “很有意思的概念。”

    莊桓笑了笑,并未過多介紹這處巨大又浩瀚深邃的裂縫,“這邊請。”

    慕洵瀾頷首,跟上他的腳步。

    又轉過好幾個大廳,慕洵瀾這才發現,十七層也并不是完全沒有人,有幾個廳雖然虛掩著門,但仍零碎地聽到些動靜。

    等走到盡頭,一扇黑色的大門敞開著,莊桓抬了抬手:“就是這兒。”

    慕洵瀾應聲抬頭,視線掃過明暗交錯的內廳,這才發現,落地窗前的異形沙發上,還懶洋洋的坐了個人。

    聞昭長腿交疊,大掌托著輕薄的筆記本電腦,那截手臂的肌肉線條格外流暢,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煙,猩紅的火星被煙霧繚繞著,忽明忽暗,叫人琢磨不透。

    而他身邊,近乎是緊鄰的位置,身著藕粉色小香風裙子的少女乖巧地踢著小腿,白嫩的掌心就搭在聞昭的結實的小臂上。

    獨屬于少女的清甜嗓音與暗色的內廳格格不入:“阿昭哥哥,哥哥,你能不能別工作了啊……”

    下一刻,聞昭抬手揉了揉少女的頭,有些隨意地把筆記本電腦擱在茶幾上:“行,不看了,陪笙笙。”

    霎時間,慕洵瀾心臟猛地漏掉半拍,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傾泄而出,他近乎想要逃跑。

    他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些瘋狂的愛意很可能都是假的,那個會變著法兒哄著他,央求著要想親他的人,其實……壓根兒不喜歡男人……

    由于沙發是背著大廳門的,所以前邊的人并不知道后面的動靜,莊齊瞥見慕洵瀾凝固發僵的臉色,腦袋猛地炸開。

    完了!

    他飛快地把少女喝起來:“莊笙笙,一邊兒去。”

    莊笙笙臉色不滿極了:“兇什么兇啊?看不慣就滾啊。”

    莊齊瘋狂使著臉色,奈何莊笙笙跟炮仗一樣,一點就炸:“有病!阿昭哥哥,你別理他。”

    聞昭聞聲回頭,只見他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就站在門口,純白的正裝襯出清瘦如松風的身姿,長發微微有些凌亂,幾縷落在肩頭,清冷又漂亮。

    而那雙泠泠的眼眸里,有什么東西正悄然碎掉,聞昭清晰可見,那絲絲他向往的溫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下去。

    那一刻,聞昭慌了。

    他站起來就想要解釋:“寶貝,你聽我說,笙笙是……”

    “聞總。”慕洵瀾嗓音發冷:“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您不需要跟我解釋什么。”

    聞昭上前兩步,想去拉他的手:“寶貝……笙笙是我表妹,帶血緣的。”

    慕洵瀾后退一步,沒讓他碰:“聞總,說笑了。”

    他其實從來都沒有覺得過莊小姐如何,只是剛剛在那一瞬間,突然想到,聞昭是不可能純粹只喜歡男人的,從各個方面看來都是如此。

    慕洵瀾覺得有點惡心,既然聞昭最后的歸宿都是娶一位貴女結婚生子,那又何必再跟他糾纏不清。

    聞昭的手僵在半空中,明明他想念到發瘋的那個人就在前面,但卻怎么都觸不到他脆弱軀殼下的靈魂。

    莊笙笙也意識到氣氛的不對勁兒,她弱弱地往莊齊旁邊靠,壓低聲音問:“二哥,這到底怎么了。”

    莊齊趕緊拉了拉她的手腕,把人帶到身后:“我的姑奶奶,求求你少說兩句吧,晚上回家再跟你解釋。”

    “慕先生,是莊某思慮不周,如果您覺得這地兒不好,那咱們就換。”

    莊桓是知道聞昭看上慕洵瀾這事兒的,而且作為東道主,他不好讓客人為難,更別說這還是他親妹妹引出來的誤會。

    慕洵瀾拒絕了莊桓的提議,這是他和聞昭的私事,沒理由讓合作伙伴跟著受累。

    “沒關系,就在這里。”

    見他堅持,莊桓也不好再說什么,跟門口的侍者囑咐一聲后,就開始上菜了。

    慕洵瀾左手邊的主位上坐的是莊桓,右手邊就是聞昭,哪怕是隔了有一定的距離,他都能感覺到那道難過、甚至是痛苦的視線。

    或許是見宴席間的氛圍凝重異常,莊桓就主動跟慕洵瀾搭話,聊起了有關項目后續發展的內容,如此下來,才舒緩了不少。

    聞昭一門心思亂到不行,哪里還聽得進工作,他趁著那邊兩人還在聊工作,就把椅子帶著,一寸一寸地往慕洵瀾那邊挪。

    但他也不敢那么多人看著就動手動腳的,生怕媳婦一個不順心又叫他滾。

    沒過多久,菜上齊了,話題就逐漸引到美食上邊來。

    莊桓介紹著:“清蒸的東星斑,特別鮮,慕先生嘗嘗看。”

    慕洵瀾其實是沒胃口的,但他也不好拂了莊先生的面子,就禮貌性拿著公筷夾了一點。

    可那塊魚肉只是剛剛送到唇邊,上邊散發的淡淡咸腥味就叫慕洵瀾眉頭微蹙。

    他是硬著頭皮吃下去的,說了句還不錯后,就不動聲色地喝水把味道壓下去。

    聞昭心疼得要死,要不是被慕洵瀾眼神警告著,他早就當場把那一盤死魚倒垃圾桶里。

    因為這一口魚,后面慕洵瀾就只吃了一點蔬菜沙拉,聞昭默默把他隨身帶的水果糖從桌底塞過去。

    慕洵瀾沒理,那兩顆水果糖和陳深在機場給他的一模一樣,此刻就那么孤零零地放在坐墊邊兒上,像是被遺忘的小可憐。

    飯后,本來莊桓晚上還安排了一些娛樂活動,但瞥見慕洵瀾越來越差的臉色,最后也只是提出安排人送他回酒店好好休息。

    慕洵瀾沒推辭,他需要靜一靜,更不想再和聞昭待在一起。

    “那就麻煩莊先生了。”

    “應該的。”

    聞昭撈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追出去,兩人在電梯門口撞了個正著。

    “……我送你。”

    “沒必要。”慕洵瀾探指揉了揉眉心:“聞總,我很累,需要休息了。”

    “沒,不鬧你,只是想送送你。”聞昭用舌尖頂了頂臉頰內側,他想去拉慕洵瀾的手,卻又被后者給躲開。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垂下去:“寶貝,你是不是誤會我跟笙笙…”

    “沒有。”慕洵瀾強忍著內心的壓抑:“莊小姐很可愛。”你也是個人。

    “那為什么突然就不想理我了。”聞昭追問,語氣有多軟,骨子里就透出來幾分強勢。

    “影響不好。”慕洵瀾不想多說,隨口糊弄他。

    “但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讓我抱抱好不好?四五天不見,寶貝你又瘦了,臉色很蒼白,好不容易容易才養起來的肉,我好心疼……”

    “不要!”

    慕洵瀾斬釘截鐵地拒絕。

    那截纖細的手腕被聞昭寬厚的掌骨箍得難受,他壓根無法撼動半點,只能被動地和聞昭保持距離。

    “那為什么不讓我抱……”另一只遒勁結實的小臂握住慕洵瀾的腰:“寶貝,我好幾天都沒見到你了,真的很想很想。”

    慕洵瀾冷笑一聲。

    是嗎,連陳深都知道聞昭提前去了澳城,他還故意瞞著自己,如果不是心里有鬼,那是什么?

    “沒不讓你想。”慕洵瀾掰開那截掌骨,語氣淡淡:“你就站在這里慢慢想。”

    “我可以站在你床邊想一天到晚。”

    聞昭出奇享受老婆主動用涼涼的指尖去掰他大手的感覺,他順帶就用側臉去蹭慕洵瀾的手背。

    寶貝的手軟軟的、香香的,怎么那么小吶……

    他細碎的吻落下:“寶貝,你手好冰啊。”

    滾燙的肌膚觸過來,還有唇瓣輕嘬的觸感,慕洵瀾心尖一顫,觸電似的把手掙開:“惡心,別碰我!”

    他用手帕去磨蹭那一塊被聞昭親濕的手背,頃刻就緋紅一片。

    這一下用了慕洵瀾十足的力道,聞昭的胳膊甩出去抵到墻上,脹麻的觸感讓他有些發愣。

    而慕洵瀾則是直接趁著這個空當,飛快鉆進電梯離開。

    聞昭就站在不遠處,透過電梯縫隙,毒蛇般的眼眸死死盯著慕洵瀾那張清冷哀艷,但又籠罩著一股深深抵觸、沉默思緒的臉…….

    從會所出來,莊桓安排的車已經到了樓下。

    車門關上,將一切喧囂隔阻在外后,慕洵瀾這才卸下滿身的防備。

    他恍惚到不行,下意識就覺得眼前出現了一圈圈重影。

    慕洵瀾探指按了按眉心,他想,等這次和莊氏的合作結束,一定要給自己放幾天假散散心,而且正巧碰上周末假期,帶斯年出去玩玩也好。

    至于聞昭……

    只要一想到他,慕洵瀾就感覺胸口溢上一陣密密麻麻的煩悶,那股氣兒就堵在這里,咽不下去,散不出來。

    怎么變成這樣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聞昭已經到了能隨意牽動他的心緒的地步?

    是大雨滂沱、不顧安危背他下山的那次…山居里抱他進房間的那次…在公司義無反顧給他撐腰那次…還是朝夕相處中,引動他情緒的每一次?

    慕洵瀾做不到自欺欺人。

    他想,他是在意聞昭的。

    但這種入室搶劫的插入,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感情……這他一時半會兒也給不出答案。

    或許只是習慣了有個人在身邊,突然抽離,或者不再唯一,任誰都會覺得難受。

    嘶……

    心臟又是一陣抽疼,慕洵瀾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關于聞昭的點滴,他只是疲憊地閉上眼睛,把整個人都縮在了座椅上。

    從會所到下榻的酒店不過十來分鐘的車程,慕洵瀾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這樣漫長。

    回到酒店,慕洵瀾按照慣例先洗澡,吹干頭發后和又和斯年視頻聊天。

    這個點斯年還沒有睡覺,他就支著iPad坐在小床上,由于角度問題,慕洵瀾還能看見他肥嘟嘟的雙下巴。

    斯年說:“爸爸,你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嗯?”慕洵瀾一驚,他覺得自己向來把情緒隱藏得很好,但沒想到連小孩子都能看出來,“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因為我有藍鼻子,我可以聞見爸爸身上難過的味道。”斯年低下頭去擺弄手里的積木,一邊說:“而且爸爸難過的時候,嘴角是下壓的,會喜歡咬自己的嘴巴。”

    慕洵瀾下意識伸手就去碰自己的唇瓣,下唇上果然有兩處微微凹進去的小齒痕,是他不知道在什么時候用虎牙磨出來的。

    “斯年,爸爸…不難過,只是很累。”慕洵瀾在心里鄙夷自己,竟然會說謊去騙小孩。

    “那個哥哥怎么不在?”斯年不理解:“他不是喜歡爸爸嗎,他為什么不幫著爸爸工作?為什么要看著爸爸累?”

    慕洵瀾如鯁在喉。

    “其實……”他根本不喜歡爸爸。

    “那個哥哥也很忙。”

    “哦~”斯年是那種恍然大悟的語氣,又說:“對耶,他好像是挺忙的。”

    拼好的積木已經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床邊柜上,斯年無意識說:“上次我還看見那個哥哥累累的,給爸爸做完飯,然后就抱著毯子睡著了……”

    “啊?”慕洵瀾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斯年,可以再重復一次嗎。”

    “嗯很多次呀,他來給爸爸做晚飯的時候都很累很困,我讓他去沙發上睡,但他說爸爸可能不想他碰家里的東西,就抱著爸爸很久之前扔掉的那條灰色的蘭花毯子,靠在墻上睡的。”

    “他好可憐哦爸爸。”

    第25章 Chapter 25 太壞了,壞東西……

    屏幕里, 慕洵瀾微微有些發愣,他唇瓣動了動,最后發現自己竟然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的心緒搖搖顫顫, 一下接一下, 好像沒入了一場盤旋的夢。

    聞昭……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懷疑與現實撞在一起,慕洵瀾竟然也看不透其中的內核。

    而且, 當敏感的情緒變得加倍, 那就不再是某種特殊的天賦,而是千萬把刺向自己的、代表痛苦的利刃。

    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慕洵瀾聽見自己輕聲說:“太晚了,睡吧斯年,晚安。”

    “爸爸晚安。”

    放下手機,慕洵瀾睡意全無。

    有些東西一但缺口就會翻天覆地的傾泄,他搖搖晃晃地夾在中間,像是即將被打翻的小舟。

    他忍不住去想那些點點滴滴的碎片,聞昭那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映出濃厚的欲/望。

    他會說:“寶貝,你真漂亮, 好想親你……”

    那兩片薄薄的唇瓣喜歡蹭他的側臉、耳后的那一小塊肌膚也沒放過。

    聞昭親吻的時候很強勢, 近乎是不容他反抗一點, 寬厚的大掌死死卡在腰間,燙得慕洵瀾微微失神。

    但他也說:“慕洵瀾,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瘋了。

    那晚的脖頸被擠壓到難以呼吸, 他痛得哀求出聲,止不住的哭泣,但卻沒得到任何寬容……!

    察覺到身體的異樣,慕洵瀾猛地掀開薄被, 從床上坐起身來,那節指骨低在額心,呼吸微微有些凌亂。

    他真是瘋了,答案不是很明顯嗎,聞昭大概率就是享受和他追逐博弈的感覺,而他居然會因為斯年的一句話動搖,把那些無意義的事情糾結到現在,甚至還、還……

    但那股燥熱從小腹傳上來,酥酥麻麻,存在感強到他無法忽視。

    慕洵瀾抬手擋住泅濕的眼眶,虎牙嵌入下唇瓣,他糾結到雙臉紅透,緩了一會兒,發現無濟于事,最后只能認命地把手放進被子。

    不對。

    不對。

    不是那個感覺。

    “嗚……”

    慕洵瀾無力地趴在被子上嗚咽兩聲,汗水打濕鬢邊的頭發,濕答答黏在白皙的側臉,眼神微微迷亂,像只艷鬼。

    但好難受,為什么不是那個感覺……

    最后他只能搖晃著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進了浴室沖冷水,折騰好一會兒,才重新躺下。

    好難為情。

    丟死人了.

    翌日是約定好上島考察的日子,慕洵瀾身子軟到沒骨頭,他真的很不想起床,尤其是昨晚還……

    現在從鏡子里看過去,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蒼白無力的憔悴,可偏偏眼下那一小塊肌膚泛起絲絲緋紅,像是不可言說的事情做得太放縱了……

    慕洵瀾定了定心神,慢吞吞起身去洗漱,然后挑了一身休閑的寬松衣袍穿上,長發用檀木簪子半挽,確認不容易看出端倪之后,這才磨蹭著出了門。

    新島是澳城附近一處填海造陸筑起來的小島,斥資巨大,把依附的島嶼擴大了近三分之一,是原持有者瀕臨破產,不得已才轉讓給了莊氏。

    慕洵瀾看過部分資料圖片,但那種無與倫比的震撼,估計只有真正踏上這片土地時才會感覺到身為蜉蝣的渺小。

    黑色的賓利在港口停下,一洗蔚藍的天幕下,莊氏的游艇整裝待發,但慕洵瀾有點望而卻步,原因是……他暈船。

    哪怕是出門前特意吃過暈船藥,但他還是有些忐忑,畢竟那么多人看著,總不能因為自己這具病體,拖累全部人吧?

    深吸一口氣后,慕洵瀾下車,莊桓和聞昭已經在港口等著了。

    見他過來,莊桓上去同他握手:“慕先生,昨晚休息得如何?”

    想到昨晚的荒唐的景象,慕洵瀾側臉微微有些發燙,只是囫圇著說:“還不錯。”

    聞昭就站在莊齊后邊,神色帶上幾分侵略性的強勢,那雙漂亮的眼睛就直勾勾盯著慕洵瀾被海風勾勒出的身影。

    薄薄的、纖瘦的,海風揚起的發絲,都是被偏愛的溫柔弧度。

    他的寶貝真美。

    “慕先生。”聞昭的嗓音依舊不著調,就是純想用這個稱呼隱秘地調/情:“早上好。”

    聽見聞昭的聲音,慕洵瀾只是僵硬地點了點頭,沒有像同莊桓一樣握手。

    他在有意無意地避著聞昭。

    一方面出于個人的胡思亂想,一方面出于本能的與這個大概率是騙子的人保持距離。

    而且他昨晚用手的時候,被迫回憶起了那晚的一些零碎片段。

    他就軟軟地趴在聞昭胸膛上,哭著要他親,甚至是主動……這些種種,都讓他無法再直視聞昭,更不敢墜入他的如深海般洶涌澎湃的眼眸。

    太壞了,壞東西。

    慕洵瀾小聲在心里控訴聞昭,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蛋,明明有沒有結果都是未知數,還一次次的來撩撥。

    惡心,簡直惡心透了。

    察覺到慕洵瀾的抗拒,聞昭那只即將探出去的手動了動,最后又隱秘地垂回原地,這是一場一個人的風暴,無人知曉他把欲/望埋藏得有多深。

    聞昭瞇了瞇眼睛,情緒不明道:“上船了。”.

    由于是上島考察,莊桓還帶了位特聘的地質學家,他介紹道:“慕先生,這位是澳X大的邵青明教授,我們此次行程的特聘專家。”

    回應莊桓的是個專業背包客打扮的青年男人,看樣子三十七八。

    他相貌其實很沉穩內斂,皮膚經過風吹日曬,透出健康的小麥色,那雙深邃的眼睛瞥見慕洵瀾就溢出點淺笑來:“慕先生。”

    慕洵瀾禮貌性一笑,同他握手:“邵教授。”

    邵青明的手其實并不好看,掌心磨出來了一層厚厚的老繭,和慕洵瀾那雙雪白細膩的手搭在一起,形成的視覺沖擊無比強烈。

    聞昭不爽地用舌尖頂頂口腔內側。

    摸。

    還摸。

    再摸把手砍下來扔海里喂魚。

    不過慕洵瀾壓根沒注意到聞昭的眼神,他很快就被邵青明講述的填海造陸過程吸引走了注意力。

    “海洋的環境因素其實挺不穩定的,海浪、潮汐……種種都有可能影響填海造陸的進行,所以一般第一步都是先進行圍堰,以減少環境因素的影響*……”

    伴隨著邵青明的講解,游艇駛出港口,漾起一層又一層雪白的浪花。

    前面十來分鐘還好,晃動感不強烈,而當游艇漸漸行駛到深水區時,一個接一個搖晃的浪頭打得慕洵瀾不止是腳下虛浮,臉色也漸漸蒼白起來。

    “慕先生,您是不是暈船了?”邵青明注意到他臉色不太好。

    “可能是…”慕洵瀾有點無力的點頭。

    沒成想下一瞬,邵青明就直接拉起了他的手,用大拇指狠狠往虎口處掐去。

    “嘶!”慕洵瀾吃痛,眉頭擰緊一瞬。

    邵青明嘴上不好意思,手上也沒放開:“冒犯了慕先生,這個地方叫做合谷穴,按壓可以有效治療眩暈。”

    他輕聲詢問著:“您看看還暈嗎,暈就再按一會兒。”

    按了幾十秒,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慕洵瀾真覺得腦袋里那股暈乎勁兒沒那么難熬了,“謝謝,很有用。”

    聞昭端著杯草莓汁從屋里鉆出來,沒成想一眼就看見邵青明摸著他媳婦的手不放開,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

    “滾你的,還摸。”他直接把那截細細的手腕撈回來,緊捏在掌心里,語氣更是絲毫不客氣:“不知道男男授受不親啊?”

    慕洵瀾被他攥得難受,下意識就把手腕掙扎出來:“你別無理取鬧,邵教授是在幫忙按壓穴位緩解暈船。”

    聞昭妒火中燒:“寶貝,你暈船為什么不先來找我,而是讓這個陌生男的幫你按?他憑什么可以摸你?”

    慕洵瀾眉心緊蹙,他不喜歡聞昭不分場合的發瘋,而且多種緣故堆疊在一起,他現在真的不知道怎么跟聞昭相處。

    “我讓誰碰我這是我的自由。”

    意識到把人惹急了,聞昭只能忍住想一腳把邵青明踹進海里的沖動,哄著說:“是我不對寶貝,暈船就不說了,我抱你進去好不好?”

    “別碰我。”慕洵瀾警覺地后撤一步,語氣發冷:“跟邵教授道歉。”

    邵青明看著暗流涌動的兩人,很明了地挑了個眉,并不把剛才的事兒放在心上:“沒事,是我唐突,聞總不用道歉。”

    聞昭瞥了邵青明一眼,那個眼神的意思就是:算你識相。

    這種事情扯給外人看真的很丟人,慕洵瀾心里那種矛盾的拉扯感在此時此刻達到臨界點。

    他沒理聞昭,只是自己先微微向邵青明致歉,然后就轉身離開。再待下去,慕洵瀾恐怕不能保證自己是否能維持住形象。

    只是可惜游艇再豪華也只有那么大一塊兒位置,慕洵瀾前腳剛鉆進船艙,聞昭后腳就跟進來了,他嘴上還在念叨:

    “寶貝你慢一點兒,這船晃悠,別磕著。”

    “那個邵青明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對勁,真不是什么好人,我……”

    所有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突破巔峰,慕洵瀾已經分不清是爭對哪件事情,他頓住腳步,驀地宣泄爆發:“夠了!”

    聞昭被這突如其來的的聲音刺得僵在原地。

    往日慕洵瀾就算是生氣,也不會那么厲聲的說話,他永遠都是矜貴優雅的。

    而此時此刻,那雙清潤的眼眸里早已平靜不再,糾結、痛苦……鋪天蓋地的情緒墜下來,近乎把整個人逼到崩潰邊緣。

    “寶貝,別氣別氣、”聞昭慌了神,就如同那天在會所的內廳里,手忙腳亂地想解釋:“……是我爛毛病又犯了,邵青明碰你我就忍不住,你怎么能讓別人碰?”

    “理理我吧寶貝。”聞昭哀求他,見無果,只好把那杯果汁遞過去,“沒事,不理我也行,嘗嘗這個,我特意做的,喝了暈船應該會好受一些……”

    甜言蜜語縈繞在耳邊,一字、一字鑿進骨血。

    多么深情的話啊,可未來終有一天,他也會這么對別人說。

    慕洵瀾硬生生壓下心口的刺痛,他抬起眼眸,眼底醞釀出一圈幽黑無比的漩渦。

    那兩片漂亮的唇瓣翕張:“聞昭。”

    “你真的很煩。”

    聞昭愣在原地,寒意一點一點從四肢蔓延至全身,他瞥不盡慕洵瀾神色的抗拒與抵觸。

    腦海里似乎在經歷一場無與倫比 的崩塌,這是他第一次那么喜歡一個人、嘗試去捂化他,照顧好他,可……

    熱烈洶涌的赤道信風拂不動波瀾無驚的海。

    北極的極寒也無法凝結終年不凍的摩爾曼斯克港。

    慕洵瀾更不會為他停留。

    聞昭蒼白一笑,嗓音生澀到發啞:

    “抱歉。”

    “我以后都不會再煩你了。”

    第26章 Chapter 26 舍不得

    聞昭那句話出口, 慕洵瀾瞬間就后悔了。

    他壓根沒想要傷害聞昭,只是他、他也很混亂……甚至看不清自己。

    “我……”對不起。

    “果汁。”聞昭驀地出聲打斷:“不想喝就倒了。”

    他長指頓了頓,裝滿果汁的玻璃杯緩緩擱在了桌上, 然后就轉身離開, 甚至沒有一點余地,慕洵瀾顫顫了指尖, 最后只蹭到他的一片衣角, 沒有抓住。

    艙內一片死寂,只能聽見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音,一下、一下,叫人心煩意亂。

    他腦海里都是聞昭最后看他的那個眼神,冷漠、絕然。

    慕洵瀾胸腔一滯,生理性的反胃倒灌上來,擠壓得五臟六腑都喘不氣兒來,只能軟著身子靠在沙發上,企圖尋求一點支撐。

    他心臟酸澀到不行,鴉羽微微打濕,無助得像孤零零的蝴蝶, 美麗、但又脆弱至極。

    慕洵瀾恨自己總是這樣高度敏感, 一邊在意, 又一邊懷疑,可聞昭是他親手推開的,怪不了誰。

    唉, 離開也好。

    總之跟在他這樣一個久病敏感、脾氣古怪的人身邊,是注定無法得到,或給予別人一段健康又堅定的感情。

    當錯誤的一切開始回到正軌,慕洵瀾當真明白了那種情緒, 叫做——舍不得。

    真是荒唐,他竟然對一個小他九歲的男人產生了感情……

    跟隨一起去新島考察的其他人并不知曉船艙里發生了什么,只是最后抵達目的地時,聞昭突然說他不打算下船了。

    莊桓猜到了,沒強求;邵青明看了一眼神色難過的慕洵瀾,心中了然,但也并未點出來。

    慕洵瀾垂下了眼眸,也沒回頭,而是固執的拿著登山杖跟在隊伍后邊。

    殊不知,那一雙深情凌冽的眼眸,透過厚厚的玻璃,從未離開過他片刻……

    這一趟考察他們繞著島嶼走了不小的距離,慕洵瀾那個病秧子體力早在一半就開始不支起來,最后在漲潮前回到游艇時,已經累到說不出話來。

    他只是簡單跟莊桓打過一聲招呼,就回了游艇的私人休息間里休整。

    剛剛爬山的時候不知道扭到了什么地方,慕洵瀾覺得腳踝處微微有些脹痛,但從表面看也沒什么端倪,他只是按了按,也沒那心思去細看,就縮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游艇快靠岸時,天已經黑透了,慕洵瀾是被敲門聲叫醒的。

    邵青明站在門外:“慕先生,游艇靠岸了。”

    慕洵瀾揉了揉生疼的眉心,神色盡是疲憊,他低低應了聲“好”,這才緩緩起身。

    只是那處腳踝才碰到地上,慕洵瀾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他微微蹙眉,發現痛感比剛剛上船前還要明顯幾分。

    但這會兒工作已經要結束了,臨時因為他改變行程對其他人不公平,所以慕洵瀾沒有聲張,并且把走路的速度放慢一些,就不太能看得出來。

    慕洵瀾打開房間門出來,毫無預兆就瞥見站甲板那人。

    他就那么背對著一港的繁華,整個人隨性地倚靠在圍欄上,那雙極致漂亮、會蠱惑人心的眼眸在黑夜依舊璀璨如明,身后則是霓虹斑斕、紙醉金迷的高樓大廈,連海風都帶著一股奢靡的氣息。

    這樣靡麗的場景落在聞昭身上,竟然半點都不違和。

    慕洵瀾心尖一顫,略微有些僵硬地把頭偏開,然后慢慢地扶著艇身回到地面。

    聞昭瞇了瞇眼睛,僅僅只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就發現那道纖瘦身影的不對勁兒。

    他神色發暗,但終究是沒有什么行動.

    晚宴設在了慕洵瀾住的那所酒店,加上隨行的工作人員,一共七八個人,不算多。

    只是到了酒店大廳,一直悠哉跟在最后邊的聞昭突然湊在莊桓耳邊,低聲兩句,然后就拐角進了另一處電梯,連背影都張揚到極致。

    莊桓只是偏過頭來笑笑,對著眾人說:“聞總有要緊事兒,就先走了。”

    其他人都表示理解,笑著附和幾句,又把話題扯到了其他地方,狹小的空間里熱熱鬧鬧,氣氛好到不行。

    慕洵瀾抿抿唇,只是獨自靠在角落里,更提不起半點搭話的心思。

    他忽然覺得,可能他并不適合和人打交道或是群居,一個人養著貓貓狗狗隱居山林,這或許才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慕先生累了?”邵青明靠過來,很自然地和他搭話。

    慕洵瀾有點無力的點頭:“是有些。”

    “啊,可我有點想請教慕先生一個問題。”邵青明指代不明地說:“您覺得南極孤獨嗎。”

    “嗯?”慕洵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莫名覺得邵青明話里有話,但出于禮貌,還是回答說:“孤獨、吧。”

    “是嗎。”邵青明垂指摩挲著藏在衣服褶皺里的戒指吊墜:“可我覺得不呢。”

    “您知道嗎,在南極周圍,有一圈特殊的洋流——西風漂流,哪怕歷經一億年的孤獨更迭、哪怕它自己都明白,無法走進南極,卻還是固執的環繞……周而復始,南極甚至都不會有片刻知曉它的存在。”

    他的嗓音很沉穩,就像在訴說一個無比凄美、虐心的愛情故事。

    電梯抵達樓層,還不等慕洵瀾回答,邵青

    明驀地一笑:“唐突了,您當我累傻了吧。”

    慕洵瀾怔在原地。

    孤傲的南極不曾知曉西風漂流的固執存在,每一寸拍岸的浪花,都像一場淋漓盡致、震耳欲聾的告白。

    終年后,南極不復存在,只剩下西風漂流孤零零的守著世界盡頭……

    慕洵瀾瞳孔地震。

    我不曾見過世間的第三種姿態。

    而身邊竟有這樣的存在?

    他最后扯出來的笑容勉強異常,那一頓飯連筷子都沒有動一下,只是強撐到結束,草草道別后,就扶著墻搖搖晃晃去找房間。

    暖色的燈光投下來,這種繁體字雜在一起的指路牌,慕洵瀾有一瞬間的晃神。

    他也沒太看清牌上寫的什么,就憑著感覺拐了個方向。

    經過一段富麗堂皇的長廊,他似乎拐到了一個類似于開放式酒吧的地方,舒緩的意式民謠流淌出來,竟然還有幾分動聽。

    慕洵瀾本來想直接轉身離開的,但層層光影穿透下,他似乎瞥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聞昭。

    他張揚到了極致,黑色襯衫包裹著野:獸般狂野的身軀,就懶洋洋地靠在主位上,周遭一群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簇擁著,道不盡的眾星捧月。

    那一瞬間,所有想好的道歉盡數咽回肚子里,慕洵瀾只想逃跑。

    他已經三十歲了,年輕不再,身世凄慘,甚至還拖著一副久病孱弱的身體……

    想到這里,一股深深的自卑感襲來,慕洵瀾閉了閉眼睛,悄然離開,輕飄飄的衣角被帶起,卷起一層漣漪,不輕不重,正好落在那人心尖上。

    聞昭煩躁地解開幾顆金屬質地的扣子,目光死死咬住那道落荒而逃的清瘦身影,眼底黑沉一片,隱隱有風暴在醞釀

    下一秒,他抬腿,起身,尾隨.

    慕洵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那處酒吧的,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疲憊,強撐著找了侍者詢問套房方向,繞了個大圈子,這才回去。

    耽擱許久,還迫不得已多走了一段距離,等慕洵瀾檢查時,他才發現那截腳踝已經腫了一圈。

    當初陳深送機時還特意叮囑過,各種藥品在行李箱的什么位置,慕洵瀾翻找一陣無果,最后氣鼓鼓地把箱子往床上一倒,拎走睡袍就進了浴室。

    熱水沖刷而下,溫熱的感覺侵潤過四肢,他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那處腳踝,強烈的痛襲來,抽疼得慕洵瀾一下收回手來。

    他斷斷續續又加了兩次熱水,等到泡到肌膚都變得粉紅,這才慢吞吞吹干頭發,裹上浴袍起來。

    “叮咚——”門鈴聲響起。

    慕洵瀾頓住了收拾床鋪的心思,他又沒有叫客房服務,怎么會有人來敲門?

    這樣想著,他拿起桌上厚重的水晶煙灰缸,往門口挪去。

    從貓眼里望出去,一道黑漆漆的身影站在門口,高大、精壯。

    僅僅只是一眼,他就認出那是聞昭。

    不知怎的,慕洵瀾驀地松了口氣,他把煙灰缸擱在入門的桌臺邊兒上,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外邊的敲門聲沒停,每一下都落在慕洵瀾心上。

    他抿唇,心情糾結到不行。

    聞昭還來做什么…是嫌沒被他傷得更狠嗎?

    “寶貝…我知道你在。”外面的人低低出聲:“開門好不好?”

    那聲音不對勁兒,沒了平常那股隨性、慵懶的感覺,反而雜著一股煙酒氣兒的頹廢。

    慕洵瀾沒骨氣,那只雪白的手就搭在門把上,他閉上眼睛,睫羽微顫,深吸一口氣之后,還是緩緩打開了房門。

    聞昭那扇緊閉許久的大門打開時,第一反應竟然是不可以思議。

    開了?

    老婆給他開門了?

    聞昭紅了眼眶,就怔怔站在門口,目光一寸一寸緊盯著慕洵瀾,像是要把描摹到把人刻進骨血。

    也不怪他那么癡迷,他的寶貝真的很漂亮,每一處地方都完美得像藝術品。

    一時間相顧無言,慕洵瀾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剛剛那股執拗的氣兒不知道去哪兒了,他有點難為情的偏過頭去,掌心環抱住自己,不停在胳膊處摩挲,呈現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

    聞昭似乎喝得有些醉了,他蜜色的皮膚泛起一層迷醉的緋紅來,腳步虛浮到搖晃。

    他來回盤旋兩步,最后傾倒著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慕洵瀾雪白細膩的脖頸處。

    滾燙、沉重,還帶著絲絲尼古丁和苦艾酒氣息的成年男性軀體倒下來。

    聞昭近乎是癡迷的嗅著他身上苦澀的冷香。

    鼻尖輕蹭過那塊肌膚,慕洵瀾身體一僵,抱在一起的手有那么瞬間的松動,但終究是沒推開聞昭。

    他的肩膀感受到一點濕意,綿綿的、冰涼的。

    他聽見聞昭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

    “我后悔了。”

    “寶貝,別不要我。”

    第27章 Chapter 27 你心里有我的對……

    “我在船上又兇你了寶貝, 我是混蛋…”

    “你扇我好不好…我給寶貝扇…”

    他攥著慕洵瀾的手就往臉上拍,力道不小。

    慕洵瀾拿這副哭唧唧小狗模樣的聞昭沒轍。

    他只是微微嘆息一聲:“你喝醉了聞昭。”

    沒有叫聞總,這個稱呼, 其實給兩人留下的回憶都不太好。

    “我就是喝醉了才敢來找你。”聞昭委屈地說:“我醒著你就又要叫我滾。”

    “沒…”慕洵瀾嗓子發緊, 他順著自己的本心,很輕地說:“沒叫你滾。”

    “你每次說讓我滾, 我都好難過。”聞昭撲在他懷里, 估計是有點神志不清,什么話都傾訴一通:“但是我還是喜歡你,叫我滾也喜歡,寶貝,我真的好喜歡你…”

    “我知道之前你惡心我,第一次那么喜歡一個人,我也不清楚該怎么表達,不舒服可以扇我,但別不要我好不好?”

    滿腔的愛意倒灌在心臟缺失的地方,慕洵瀾眼眶酸澀,他唇瓣動了動…“聞昭, 我是男人。”

    “我又不瞎。”聞昭緊緊抱著他, 聲音悶得不行。

    “你是男的我也喜歡你。”他小聲嘟囔:“這輩子都只喜歡你一個。”

    這種笨拙的愛意宣泄, 像是黎明將至的第一縷朝陽,穿破層層幽暗,堅定又耀眼。

    “真傻。”慕洵瀾失笑控訴, 但心口脹脹的,有一股熱流溫暖了五臟六腑。

    或許成熟穩重只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此刻的勇氣足矣讓身體里再龐然大物的火車失控。

    他試探性揚起下巴搭在聞昭肩頭上,那雙環抱著自己的胳膊緩緩放松, 然后抬起,輕輕地抱住了聞昭的腰。

    體溫交換、心跳共震,他放任自己沉淪,去擁抱、去感受、甚至是去嘗試愛。

    感受到慕洵瀾的主動,聞昭一顆心狂跳著,近乎到了第一反應是懷疑,而不是欣喜的地步,他簡直難以置信地開口:“寶貝?”

    “嗯。”

    這是慕洵瀾第一次回應他,承認這個稱呼,也承認他的感情。

    聞昭又叫他:“寶貝?”

    慕洵瀾偏了偏頭,有點難為情,他難以適應這樣的肉麻,但還是回應:“嗯。”

    聽到第二次回應時,排山倒海的幸福向聞昭襲來,從五臟六腑一路共鳴到大腦皮層,他簡直亂了心神,陷入一種不可思議的“圓寂”狀態。

    那一顆心臟碰碰直跳,一下接一下撞擊著胸腔,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一般。

    聞昭握在慕洵瀾腰上的那只手都在顫抖,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所以那天在內廳,你就是吃醋了,你心里其實有我的,對不對寶貝?”

    慕洵瀾沒說話,但也沒否認,他只是屈指攀著聞昭的寬實的肩膀,隔著薄薄的衣料,用指腹感受著肌理與體溫。

    他好像是第一次這么細致的打量聞昭,這張皮相生得很好,是多少人都會趨之若鶩的存在。

    慕洵瀾想,他也喜歡。

    喜歡這張年輕張揚的臉,喜歡他充滿男/性力量的軀體和黏糊糊的情話,更喜歡那神秘雙漂亮、會說話的眼睛。

    聞昭腦袋里亂跟漿糊一樣。

    慕洵瀾喜歡我?

    慕洵瀾喜歡我!

    我艸!慕洵瀾他真的喜歡我!

    “傻了?”他被那雙遒勁有力的胳膊緊箍得難受,小幅度掙扎一下,但也沒離開聞昭的懷抱。

    聞昭點了點頭,定定看了他幾秒,那雙眼眸里蘊含著狂熱、癡迷,以及終于得償所愿的情動。

    他托著的慕洵瀾的臉,笑得像個傻子,還得寸進尺地說:“可以親一下嗎寶貝,就一下。”

    慕洵瀾垂眸,這、這也太快了…他還沒準備好和聞昭很親近,偶爾抱一抱倒是沒什么,親……

    聞昭那種親法,他受不住的。

    “現在不行。”慕洵瀾抬指按住他貼過來的唇瓣,溫溫軟軟的,熾熱的呼吸噴薄欲出,近乎灼傷他的指尖。

    “我沒準備好。”

    “好吧。”聞昭沒強求只是借此機會親親他的指腹——這也算親了。

    這會兒他腦袋有點發暈,剛剛為了有勇氣來見慕洵瀾,他灌了大半瓶高度數的烈酒,后勁兒上來后,太陽穴脹痛無比。

    但又想到慕洵瀾腳的傷,他清醒了兩秒,說:“讓我看看你的腳踝寶貝。”

    明明自己都醉得有些恍惚了,還想著要照顧他,慕洵瀾心里一軟,只好先騙騙聞小狗:“沒什么事,已經敷過藥了。”

    “騙我。”那雙漆黑灼熱的眼眸注視著慕洵瀾的眼睛,“寶貝,騙人是小狗。”

    聞昭湊上去聞他身上的氣息,篤定地說:“你身上香香的,沒有膏藥的味道。”

    慕洵瀾用掌心墊在他額間,哄著說:“好了,都醉得發燙了,消停些。”

    冰涼的掌心貼上來,聞昭舒服得差點驚嘆出聲。

    寶貝的手怎么可以這么舒服,又軟又涼。

    他順勢就貼著臉蹭上去,然后掌骨握住慕洵瀾的腰,另一手穿過腿彎,輕輕松松就把人抱起來。

    慕洵瀾差點驚呼出聲,他下意識就抬手勾住聞昭的脖頸:“你干什么?”

    “給老婆按腳踝。”聞昭醉意深深,但愛他已經成了本能。

    慕洵瀾雪腮紅成一片,他沒動了,而是任由聞昭抱著進了主臥。

    蓬勃緊實的肌肉貼上來,哪怕隔著衣料都是鼓鼓囊囊的一片,聞昭當真兇得像野獸。

    慕洵瀾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聞昭扯過張凳子來坐下,帶著一層薄繭的掌心一直從小腿滑到略微有些紅腫的腳踝處。

    慕洵瀾一顫,下意識地就想把腳踝瑟縮回去,聞昭的手燙得他好難受……

    聞昭按了按,通過慕洵瀾的表情判斷出了個大致情況:“沒傷到骨頭,但揉起來肯定會疼的。”

    這會兒那只藥膏倒是不需要尋找,直接就從衣服堆里露出了一角出來。

    聞昭眼尖的看見,傾身上壓,把那只藥膏撈過來,“寶貝忍一忍,好不好?”

    慕洵瀾點了點頭,應該沒有很疼吧?

    他就靠在床頭垂眸看著聞昭動作,此時此刻聞昭低著頭,把冰涼的藥膏擠壓在掌心,揉搓融化后,溫熱的掌心貼上那截細細的腳踝,然后開始輕輕揉動。

    “!”

    盡管能感覺到聞昭的手已經很輕了,但慕洵瀾還是疼得蹙眉,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小聲地溢出倒吸涼氣的嘶嘶聲。

    瞥見慕洵瀾發紅的眼睛,聞昭手上的動作緩下來,柔聲哄道:“寶貝,別哭,你乖乖的。”

    “沒哭。“慕洵瀾軟綿綿地瞪了聞昭一眼,他哪里有那么脆弱。

    聞昭驀地一笑,沒反駁。

    又揉了幾分鐘,等藥膏都充分發揮效果后,他這才起身去洗手。

    慕洵瀾把床上的衣服都塞進行李箱里,只留了兩顆醒酒藥,雖然他出來應酬也不會喝酒,但陳深還是備齊全了所有東西。

    十來分鐘后,洗手間的門開了。

    聞昭帶著一身水汽出來,腰間就松松垮垮圍著一條浴巾,上半身蜜色的精壯肌肉在水珠與暖金色燈光的下誘/人得像蛋糕。

    除開那晚的意亂情迷,慕洵瀾還是頭一次在清醒狀態下看見……

    他強/迫自己偏過頭去,掌心攤開向上,把那兩顆醒酒藥遞過去,“醒酒的。”

    其實洗過澡之后聞昭已經好多了,但他出奇的享受慕洵瀾的在意,甚至是主動的靠近。

    他微微俯下身去,那雙被水汽熏得起霧的眼眸就那么一動不動的盯著慕洵瀾,菲薄的唇微張:“寶貝,喂我好不好?”

    這點要求對于他們現在來講其實并不過分,慕洵瀾也沒理由拒絕。

    他抿抿唇,指尖捏起藥片往聞昭唇邊送:“快吃。”

    聞昭沒猶豫,那兩片藥被他咽下去,他甚至惡劣地吻了吻慕洵瀾的指尖:“寶貝你乖乖的樣子我好喜歡。”

    慕洵瀾問他:“只喜歡我乖的樣子?”

    那雙清泠泠的眼眸就這樣望過來,沒有厭惡、沒有抵觸,甚至是還能瞥見絲絲的笑意。

    聞昭很不爭氣的…

    立了。

    他自然而然地就靠著慕洵瀾坐下,后者也絲毫沒有發現安全領地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侵入。

    “扇我也喜歡,叫我滾也喜歡。”聞昭垂下眼眸吻在慕洵瀾屈起來的膝蓋上,一下、一下。

    慕洵瀾顫栗,他抬手捂住剛剛被聞昭親過的那一小塊肌膚,下意識就往后邊挪了幾寸,“別親…”

    “那不親了,抱你睡覺好不好?”

    聞昭整個人都挪到了床上,兩個成年男性的重量讓軟綿綿的床墊微微有些塌陷,體溫也是,升高得飛快。

    慕洵瀾深吸一口氣,“聞昭,我真沒準備好。”

    本質上慕洵瀾是個很保守的人,慕家的教育也是如此,禮儀規矩,沒一樣是能亂的。

    所以在感情這種事情上,他理所當然的覺得,順序不能亂,而且他和聞昭只是才確定關系,拉拉手,親親臉可以,但沒到同床共枕、交付自己的時候。

    一切都要循序漸進,慢慢來。

    聞昭有點可惜,但還是沒有強求,他不想把才追到手的媳婦嚇跑了。

    “好吧,我去睡沙發。”他耷拉下眼尾,像一只沒有得到摸摸頭的笨蛋小狗:“晚安寶貝。”

    他這副樣子慕洵瀾覺得好氣又好笑,所以趁著聞昭磨蹭的時候,他湊上去,落了一個輕輕的吻在側臉:“晚安。”

    沒成想下一刻,那個吻就被坐實。

    “嗚!”

    聞昭扣住他的背脊,掌心用點力把人往前一帶,慕洵瀾就坐到了他腿上。

    這個真正意義上,彼此都情愿的吻還在繼續。聞昭心動死了,老婆乖乖張嘴讓他親,還有什么比這更幸福的事情?

    吻了不知道多久,慕洵瀾濕了大半張臉,他覺得聞昭就像一條喜歡舔人的小狗,但偏偏他又拿這只小狗沒辦法。

    唇瓣被吮吸到紅腫,慕洵瀾眼里都蓄起了一層水霧。

    明明只是在接吻,但不知道為什么,兩人最后一起倒進了床墊里。

    察覺到聞小昭激動的情緒,還有自己身體的心悅接納,慕洵瀾猛地從情/欲里清明幾分。

    他掌心軟綿綿地推搡著聞昭的胸膛,嗓音沙啞:“不、不要…”

    聞昭不曾被撼動分毫,他含糊不清地說:“不弄你寶貝,還有其他辦法可以舒服。”

    第28章 Chapter 28 你這一周都不許……

    慕洵瀾大腦一片空白, 近乎喪失語言能力。

    聞昭他、他…

    慕洵瀾深受震撼,他無力地把胳膊搭在眼睛上邊,撲動的睫羽像蝴蝶的翅膀。

    怎么、怎么就這么被帶偏了……

    慕洵瀾渾身無力, 泅出的細汗黏濕了發絲, 他眼尾微紅,漂亮得不可方物。

    聞昭屈指撥開他臉上的發絲, 情動地吻吻慕洵瀾額頭, “謝謝寶貝。”

    慕洵瀾嗔他一眼,軟綿綿地沒什么威懾力,他累得連話都不想說。

    反而是出力的聞昭一身輕松,他半跪在床上,終于是舍不得再折騰,穩穩抱著慕洵瀾清理去了。

    這一晚慕洵瀾精疲力盡,最后只是迷迷糊糊感覺到聞昭抱著他從浴室出來了。

    他沾到床,眼皮就沉重得不行,連原本想好的要把聞昭踹下床,都沒能實踐得出來。

    最后只能認命地讓聞昭把他抱在懷里,沉沉睡去。

    也拜這一晚上放縱所賜, 第二天慕洵瀾華華麗麗地起晚了。

    本來今天還和莊桓有工作要談, 這下計劃全被打亂了, 他作為責任方,甚至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解釋。

    想到這里,慕洵瀾忍了一晚上的那一腳終于是踹出去了。

    “別氣寶貝。”聞昭順勢就捏住那只踹過來的腳踝, 低頭下去吻吻他的小腿。

    “不許再親了!”慕洵瀾一陣羞恥,廢了點力氣才把那只腿抽出來。

    他覺得不能再這樣縱容聞昭下去,否則他耍起無賴來沒完沒了,最后被折騰得連渣都不剩的還是自己。

    慕洵瀾抱著被子, 把自己上半身的風光擋住,他清了清嗓子,跟聞昭講:“我們得約法三章。”

    不讓親,聞昭就去拉的他的手,那一雙雪白的手掌生得很漂亮,摸起來又軟又滑,他還記得被這雙手握住的滋味……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慕洵瀾氣得把手抽回來在被子上蹭了好幾下。

    聞昭徹底規矩了,他老實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次:“在聽的寶貝,你剛剛講要和我約法三章。”

    慕洵瀾臉色好了點。

    “第一,不可以隨便親親抱抱,尤其是在其他人面前。”

    聞昭精準地鉆到文字游戲漏洞:“那是不是沒人就可以親了。”

    慕洵瀾好氣:“看你表現。”

    “第二,不可以妨礙我工作。”

    這點聞昭沒意見:“好吧。”

    “第三,不可以跟任何人透露我們這段關系。”

    “?”

    聞昭瞇了瞇眼睛,語氣下沉:“這不行。”

    他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慕洵瀾是他的。

    “我有那么見不得人嗎寶貝。”

    他微微壓下身去湊近慕洵瀾,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像在說:你怎么舍得這樣對我?

    “聞氏和慕氏的關系擺在這里,我們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好事。”

    慕洵瀾垂眸嘆息。

    他知道這點很委屈聞昭,但沒辦法,雖然聞、慕兩家如今沒有任何關系,但恩怨并不會就此化解,他不希望聞昭因為這段感情卷入其中,所有壓力他一個人扛就好。

    他仰著那張清冷艷絕的臉去親親聞昭嘴角,還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說:“答應我好不好。”

    這樣強烈的反差把聞昭被撩撥得沒邊兒,他捏著慕洵瀾下巴重重吻了兩下,那兩片唇瓣又可憐兮兮地腫起來,紅艷艷的,好慘。

    他最后一下落在慕洵瀾側臉,親出了很響亮的水聲:“好,老公答應你。”

    慕洵瀾紅透了臉,但也沒反駁,他想,其實他是喜歡聞昭親他的,喜歡那種黏糊糊、濕透的吻。

    “好了,我還有工作要忙,今天晚了那么久,要好好跟莊總賠禮道歉才對。”

    慕洵瀾從他懷里起來,撈起昨晚落在床頭的睡袍仔仔細細裹在身上,這才下床去換應酬的衣服。

    “不會的寶貝,莊桓他不敢說什么。”聞昭聳聳肩,他們三兄弟跟穿一條褲子也沒差,自家人遲點晚點都是小事。

    “你又這樣。”慕洵瀾瞥他一眼,把一套純白的正裝取出來。

    “別啊寶貝。”聞昭怕了,他馬上就解釋:“我真跟他講了,我說你腳崴了要晚一會兒。”

    慕洵瀾沒說話,而是拿著正裝進了換衣間,等穿戴好再出來的時候時候,聞昭也已經收拾好等他了。

    純白的顏色把那截腰掐得更細,聞昭心猿意馬地攬了上去:“別氣寶貝,我讓莊桓改了地方,就在這個酒店的會議室跟你談。”

    “我沒生氣。”慕洵瀾偏開頭,衣襟前一簇瑰麗的紫藤花胸針熠熠生輝。

    他解釋說:“我只是有點不知道怎么面對莊總。”

    慕洵瀾臉皮薄得很,他跟莊桓才是一個歲數的人,都三十了,竟然和人家剛二十出頭的弟弟滾一起去了,這叫他還怎么談接下來的合作?

    “哦,這個啊。”聞昭無所謂地說:“他們早知道了。”

    “啊?”慕洵瀾驚呼出聲,“莊先生和莊二少都知道了?”

    “對啊。”

    慕洵瀾微微睜大了眼睛,腦袋陷入宕機中,他氣得當場就不要聞昭抱了。

    “你、你這一周都不許碰我!”

    “寶貝,你聽聽這叫什么話。”聞昭急死了:“莊桓和莊齊都是自己人,我媽和他們倆的媽是親姐妹,那倆才不會覺得有什么,我沒追到你他們才笑話我呢。”

    這番解釋聽得慕洵瀾又好氣又好笑,“那也不許,你忍一忍,對身體好。”

    聞昭驀地閉上了眼睛。

    爹的,天都塌了.

    改過地點之后的會議對慕洵瀾就要友好得多,他只需要坐電梯下樓,幾分鐘就能到達,但托聞昭的福,莊桓甚至現在都還在趕過來的路上。

    會議室里,聞昭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只結實有力的胳膊懶散隨性地搭在慕洵瀾的椅背上,呈現出一種極具占有欲的姿態。

    他屈指去勾慕洵瀾的發絲,纏繞在指骨上,又再松開,簡直玩得不亦樂乎。

    慕洵瀾垂眸看著資料和文件,確認無誤后這才放下。

    “別玩。”他把那一縷頭發從聞昭的手上解救出來:“干正事。”

    “這不人沒來呢。”聞昭氣定神閑:“莊桓一點不守時,害我寶貝等。”

    慕洵瀾:“……”

    他簡直低估了聞昭厚臉皮的程度。

    等莊桓進來已經是一刻鐘之后的事兒了,他先是抱歉地和慕洵瀾握手,然后又狠狠瞪了聞昭一眼。

    “抱歉慕先生,半道有點堵車,來晚了。”

    慕洵瀾也是無地自容:“哪里哪里,是我的問題。”

    聞昭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長腿交疊,一副大爺模樣:“好了,扯那么多干什么,快簽。”

    慕洵瀾腦袋生疼,抬腳就往聞昭腳背上踩,后者吃痛,終于是消停了。

    莊桓把準備好的合同遞過來,慕洵瀾接過仔細翻閱。

    本來他們的簽約是要在媒體面前進行的,但涉及到后續新島的宣傳路線,還有慕洵瀾本人的意愿,最后也就被替換掉了。

    前面的條款都是談好了的,只是翻到那一條利潤占比的時候,慕洵瀾下意識就覺得是合同寫錯了,他怎么能拿六成的利潤?

    但莊氏那么大的企業,又怎么會犯這種寫錯合同的小錯誤?

    慕洵瀾抿抿唇:“莊總,這里錯了吧,當時咱們談好的是四成。”

    “沒錯的,是聞總自愿轉讓了他的兩成利潤給您。”莊桓解釋說:“后邊還有一份股權轉讓協議。”

    慕洵瀾臉上的表情松動,睫羽輕顫著,他壓根就不知道有這回事兒,聞昭也沒提過。

    他偏過頭去,清冷精致的眉頭蹙了蹙,坐在身旁那人沒由頭的心虛起來。

    “別這么看我寶貝。”聞昭替他按按肩膀放松:“給你就拿著。”

    他的掌心搭上來,握著慕洵瀾的手就要把名字簽上去。

    “我不要。”慕洵瀾直接拒絕。

    他不需要聞昭給他任何金錢上的東西來維系這段感情,甚至慕洵瀾覺得,他們這種兩難的地步,就該是沒有利益牽扯的才對。

    “我拿了這兩個億的股份,你怎么跟聞氏交代。”

    “沒…”聞昭喉嚨癢得很:“這是我私人的錢,跟聞氏沒關系。”

    慕洵瀾表情嚴肅:“你私人哪里來的兩個億?”

    再沒關系也是相處了那么多年,聞人羿是什么樣的人,慕洵瀾再清楚不過,他怎么可能舍得分給剛成年沒多久的兒子股份,又或者是天價的零花錢?

    親情這種東西,于聞人羿而言,是絕對不存在的。

    所以這兩個億的來頭,一定有詭。

    莊桓見狀不對,就打圓場說:“阿昭他自己有一些投資的,慕先生不用緊張。”

    慕洵瀾沒信,那雙清潤的眼睛就直視著聞昭,他唇瓣緊抿,一言不發。

    空氣陷入僵持,近乎死寂到凝出堅冰來。

    心跳聲無限放大,慕洵瀾外表有多冷,內里就有多煎熬。

    他從始至終都不信聞人羿那種扭曲的三觀能教育好孩子,雖然聞昭不曾袒露,但慕洵瀾希望,他可以主動講。

    聞人羿沒給聞昭的,他來。

    那雙清冷的眸子太過于沉重,聞昭瞥見了一種隱秘的情緒,叫做——心疼。

    他心臟一窒,率先敗下陣來。

    “是我媽留的。”

    聞昭啞聲開口:“我很早之前就在想,要是和你在一起了,這值兩個億的股份就是給你的第一份彩禮,要是沒在一起,這兩個億也送你玩。”

    第29章 Chapter 29 你!快!放!開……

    聞昭垂眸一笑:“總之不能委屈了我們寶貝。”

    慕洵瀾說不出話來…他指尖生顫, 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聞人羿的發妻叫蘇嘉禾,慕洵瀾印象中是位溫婉大方女性,只是八九年前的一場意外, 失蹤得徹底。

    他無意間勾起了聞昭的傷心事, 慕洵瀾抿唇,“抱歉…”

    “道歉做什么。”聞昭靠在椅背上的胳膊動了動, 把人攬進懷里哄:“我媽要是知道我找到這么漂亮的媳婦, 高興還來不及呢。”

    “你真是…”慕洵瀾含糊著嘟囔。

    莊桓打趣說:“簽吧慕先生,以后阿昭犯渾,你就斷他零花錢。”

    “去去去。”聞昭服了:“我媳婦才舍不得看我挨餓受凍。”

    心情原本還很沉重的慕洵瀾猝不及防被逗笑,他被聞昭的大手握住,在合同的末尾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澳城之旅宣告一段落,不過因為扭傷的緣故,慕洵瀾在這里前前后后折騰了半個月,這才回去。

    莊桓本來還想留他們多玩幾天,只是山居那邊陳深要扛不住了,他已經連軸轉了好多天,慕洵瀾歸心似箭, 也就沒答應再玩玩。

    所以周一的早上, 他就和聞昭一起飛回了華市。

    陳深悲催地坐在辦公室, 接到慕洵瀾飛機即將起飛的消息時,他感覺整個人都解脫了,就差當場放煙花慶祝。

    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先生, 我馬上安排人去接您。”

    手機那頭,慕洵瀾的聲音似乎有些不自然:“不、不用了…”

    “嗯?”陳深一怔:“先生,您生病了嗎?”

    VIP候機室內。

    一處寬大的單人沙發上,人影交錯著。

    聞昭把慕洵瀾抱在膝蓋上, 惡劣地去咬他的臉蛋,屈指在衣角上畫圈。

    慕洵瀾雙頰緋緋,唇齒間只能溢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節來:“沒、有…掛、掛了。”

    “聞昭!”慕洵瀾羞怒,按住了那只作亂的手。

    “去衛生間好不好寶貝。”他把慕洵瀾的發絲都撥開,一下一下嘬著耳垂,眼神滿滿地情動與癡迷:“寶貝我看見你就忍不住,你真的好香、好漂亮…”

    “不好,憋著!”慕洵瀾氣得臉都紅了,他從聞昭膝腿上下來,顧自往另一張沙發上坐。

    他不知道聞昭哪里來的那么大欲/望,幾乎是親自己一下就想,還不分時間、不分地點、隨時隨地!

    聞昭垂頭喪氣的,像小狗:“好吧…”

    慕洵瀾碾平正裝上的褶皺,然后把襯衫最上方的那顆玉扣扣上。

    他深吸一口氣,說:“一天只能親一次,今天已經親了,不許再親。”

    “那每天可以做一次嗎。”

    “不可以!”

    “寶貝,我怎么那么慘啊,苦行僧都沒我慘。”聞昭可憐兮兮地說:“有老婆還不能…”

    除了確定關系那天,余下的半個月聞昭連床都沒機會上去,只能趁著晚上給媳婦按摩上藥的時候厚著臉皮親兩下。

    但兩人已經確定關系了,慕洵瀾適應后也會青澀地回應他的親吻,甚至主動親他,這可把聞昭給憋壞了。

    媳婦給親,但不給一起睡覺,這像什么話!

    “忍一忍,對身體好。”慕洵瀾頭也不抬,專心查閱著陳深發過來的資料。

    現在離登機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聞昭離慕洵瀾不過一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頂著一張妖孽張揚的臉,做了個挺蠢的動作——上半身不敢動輕舉妄動,下半身就往旁邊的沙發上慢慢挪。

    那么強勢地軀體靠過來,慕洵瀾當然注意到了,他沒理,只要聞昭不動手動腳,貼貼他是可以接受的。

    這半個小時聞昭還算老實,先是看了一會兒慕洵瀾工作,然后就困到睡著了。

    他本來是靠在慕洵瀾肩膀上的,后者感受到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就托著腦袋把人挪到了腿上枕著。

    這還是他第一次直觀地看到聞昭睡著的樣子,鼻梁高挺,淡色的唇瓣緊閉,眉宇間漾出安穩,沒那么強的攻擊性,但也算不上多柔和。

    慕洵瀾心一軟,放下手里的工作,俯身下去親親聞昭的唇瓣。

    干了壞事后,慕洵瀾嘴角翹起一絲淡淡弧度,把軟軟的指尖穿插進聞昭的短發,專心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

    他其實,比聞昭想象的,要喜歡他得多.

    飛機在下午的三點鐘準時落地華市,聞昭開車把慕洵瀾送去了公司。

    車窗降下來,聞昭恨不得大半個身子都探出去:“寶貝,我晚上來接你下班。”

    山居大廈外邊人來人往,慕洵瀾臉色燥得沒邊兒,他小聲催促:“快、快進去。”

    “記得想我呀。”

    “知道了知道了。”

    得到慕洵瀾肯定的回答后,聞昭這才心滿意足地驅車離開。

    慕洵瀾拎著公文包到辦公室時,陳深還在檢查這些天要匯報給他的文件,就連靠近腳步聲都沒聽到。

    “陳深,”慕洵瀾叫住他:“給你漲工資。”

    慕氏的那群伯叔壓根不好對付,而且上次慕子昀被聞昭打掉了四顆牙,這次也是迫不得已,他才把陳深留在山居總部盯著,就是怕出事兒。

    陳深差點喜極而泣:“唉、加工資好啊,加工資好、”

    慕洵瀾哭笑不得,只能叫他坐下來慢慢說。

    陳深收斂了神色,打開iPad的記事薄,開始匯報:“先生臨走之前交代的意區項目現在是李總監在跟,進度正常;帝都溫泉山居的第一季度財務報表已經交上來了,等著您回來開分析會……”

    “其次就是慕二少那事,上次聞總把他打進醫院,他消停了一會兒,但是后邊聽說您去澳城出差后,又自己回來指手畫腳了,只是我們的同事都不太喜歡他,所以也沒人聽他的。”

    “嗯,不用理他,反正有人治。”慕洵瀾在文件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通知帝都項目組,四點準時開始開會。”

    “是,先生。”

    慕洵瀾這一場會一直開到下班前夕,他又坐了一天的飛機,從辦公室出來那會兒,整個人都疲憊到不行。

    開會的時候慕洵瀾從來不看手機,這會兒出來,他才發現聞昭發了不少信息過來。

    [寶貝,我好想你。]

    [在公司有沒有好好吃飯?]

    [晚上想吃什么,老公給你做。]

    [今天回家可以親親嗎,就一下,我輕輕地,不讓寶貝難受,好不好?]

    慕洵瀾被這幾條直白的短信撩得面紅耳赤,連帶著手里的手機都開始發燙。

    他有點欲蓋彌彰,只是回了一句:[下班了。]

    對面幾乎秒回:[在辦公室等寶貝。]

    看到這條消息,慕洵瀾腳下不自覺加快了步伐,臉上那種幸福的笑意,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

    前面的那些年,他好像過得太無趣了。

    陳深本來是要把修改過的文件交給慕洵瀾,但他剛剛才看見先生離開辦公室,后腳把再出來,人怎么就沒影兒了?.

    慕洵瀾指紋刷開了辦公室的門,他心里隱隱有些期待。

    聞昭就坐在辦公室的休息區里,不過似乎才結束了什么應酬,他鮮少地穿著正裝。

    昂貴的手工純黑色襯衫打底,外邊是一件黑色大理石紋的英倫風的西裝馬甲,鼓鼓囊囊的肌肉把襯衫撐起。

    當然,最為顯眼的還是那條暗紅色的領帶。

    它就那么一絲不茍地落在馬甲上方,端莊大方中又透著絲絲近乎隱秘的暗示。

    見慣了聞昭不正經的樣子,慕洵瀾呼吸一滯,他這下是真有點招架不住。

    他聲音都發顫:“你、你怎么穿成這個樣子…”

    “嗯?”

    聞昭溢出尾音來,低低沉沉,像醇厚的大提琴。

    他站起身來,步步靠近。

    “你不喜歡我正經一點嗎寶貝。”

    慕洵瀾好沒骨氣:“還、還行…”你穿這身衣服。

    高大沉穩的陰影籠罩下來,聞昭自然而然地把手在他腰上,視線盯著那兩片飽滿紅潤的唇瓣,低頭,想親。

    但又想到今天已經親過了!

    他無奈地閉上眼睛,“寶貝,好想親你。”

    或許是聞昭這副打扮真的成功勾/引到慕洵瀾了,后者攀著他的肩膀,紅透了臉,支支吾吾地說:“親、親吧。”

    近乎是下一刻,聞昭就狠狠銜住那兩片唇瓣。

    他臂力大得驚人,只是一只胳膊,就能穩穩把慕洵瀾抱起來,一氣呵成放到辦公桌上。

    這個高度和角度都是剛剛好的。

    明明手指都要顫得攀不住他肩膀了,卻也還是仰頭、唇瓣翕張,讓他掠奪甜津。乖得不像話。

    慕洵瀾渾身上下都軟乎乎的,腦袋也是,被水聲晃成了漿糊。

    他本來只是想和聞昭親一下,但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想象中一觸即分的親親,變成了長達十來分鐘、無比濕黏的吻…

    慕洵瀾被他欺負得好慘,唇瓣腫得艷紅。

    聞昭意猶未盡,抵著額頭,嗓音暗啞:“老婆,你好軟、好香…好喜歡你。”

    “你真的夠了。”慕洵瀾臉紅得像蘋果,他偏過頭去,用腳尖踢踢聞昭的小腿。

    “別鬧寶貝。”

    慕洵瀾:“……”

    “再親一下。”

    “不要!”

    “那要不要摸/摸老公的胸/肌?”

    “?”這個可以有。

    聞昭見慕洵瀾抿著唇沒拒絕,就覺得有希望。

    他帶著那只軟綿綿的手往肩下放…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門口突然響起動靜。

    是陳深。

    他只是象征性敲了敲門,就直接刷卡進來了:“先生,文件掉了…”

    慕洵瀾渾身僵硬,現在叫聞昭滾已經來不及了,他大腦空白一瞬,不知道怎么了,直接做了個驚駭世俗的舉動——把臉埋進了聞昭懷里!

    空蕩蕩地辦公室里響起文件落地的聲音。

    與此同時,還有陳深的尖叫……

    “啊——”

    “你!快!放!開!先!生!”

    第30章 Chapter 30 你是不是后悔和……

    慕洵瀾身上一抖, 他簡直沒眼看,陳深的反應比他想象中還要激烈不少。

    陳深大駭,手忙腳亂地彎下腰把文件一地狼藉地文件撿起來, 慌忙說:“先生, 您要是被聞總綁架就眨眨眼睛,我馬上找人來救您!”

    慕洵瀾實在躲不下去了, 他從聞昭懷里起來, 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不瞞著。

    “陳深。”慕洵瀾十分難為情,咬著唇瓣,含糊著說:“我跟…聞昭,在一起了,快一個月了。”

    “是吧。”想到老婆在別人面前承認他了,聞昭要是長了尾巴,現在肯定翹上天了。

    他用那種正宮看三兒的眼神看向陳深,很欠的來了一句:“你還想找哪個野男人誰來救我媳婦?”

    “聞昭!”慕洵瀾抬指打他的嘴:“少說兩句。”

    這一下根本沒用力,軟綿綿地,更像是在撫摸, 聞昭受用得很, 他反正沒臉沒皮的, 巴不得慕洵瀾當著所有人管教他。

    陳深臉色跟便秘一樣難看,他連軸轉那么多天都扛住了,但先生談戀愛, 他沒扛住。

    陳深是非常敬仰、尊重先生的,他不明白,先生怎么會和聞總這樣一個混蛋的人在一起?他下意識就覺得,先生是被強/迫的。

    但看他們倆那如膠似漆的模樣、還有先生形跡可疑的紅腫唇瓣……不像、真不像……

    簡而言之, 陳深現在的心情就跟看見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一樣。

    痛,那個痛得咧!

    慕洵瀾輕咳一聲,把話題插開:“好了,到時間去接斯年了,文件放桌上,我明天看。”

    小插曲過去,進入電梯的那一瞬間,慕洵瀾繃不住了,他還是覺得好丟人,長指遮住大半張臉,小聲嘟囔著說:“怎么辦,被撞見了…”

    “小事啊寶貝,咱倆這么黏,他遲早知道的。”聞昭順著他的清瘦的后背安撫著。

    慕洵瀾瞥瞥他,沒說話,但心里想的卻是約法三章遲早得變成約法四章,辦公室里也不可以親親抱抱!.

    這會兒臨近晚高峰,路上有點堵車,但萬幸到達學校時還不晚,正好碰上斯年走下教學樓。

    “爸爸!”

    大半個月沒見的慕洵瀾出現在眼前,斯年止不住的激動,他飛奔過來,卻在即將撲進懷里時,被另一只寬厚的掌骨猛然扼住了命運的后脖頸。

    “穩重點,別撞到你爹。”聞昭揪著小豆丁,繃著臉跟他講道理。

    “好了,斯年還小。”慕洵瀾拍掉聞昭的手,重新把斯年抱緊懷里:“爸爸很想斯年。”

    “我也想爸爸!”斯年重新撲進慕洵瀾懷里:“但是我不想哥哥!”

    “嘁。”聞昭嗤笑一聲,說:“告訴你個好消息。”

    斯年抱著慕洵瀾的胳膊,圓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向聞昭。

    “我是你爹。”

    斯年沒忍住,“哇嗚”一聲就哭了出來。

    慕洵瀾氣得頭疼:“斯年才多大,你跟他說的叫什么話?”

    對于孤兒來講,怎么能用父母這個身份來開玩笑?

    “爸爸說哥哥了,斯年不哭。”慕洵瀾蹲下身去,輕聲哄著斯年。

    斯年哭得一抽一抽,眼睛水汪汪的,可憐極了。

    聞昭服了,誰知道小豆丁那么不禁逗,一下就哭,害得他又被媳婦兇。

    “別哭了,給你道歉行不行。”聞昭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散,從兜里摸出幾顆軟糖遞過去,也沒多誠心,只是單純礙于慕洵瀾的面子。

    小豆丁倔強的沒收那幾顆糖,哼了一聲就自己上車了。

    不過聞昭也沒在意,只是他想去拉慕洵瀾的手心時,后者就沒讓碰了。

    聞昭悻悻收回手摸了摸鼻尖。

    豆丁才是隱藏大爺,他得哄著豆大爺。

    最后上車也是,聞昭被慕洵瀾趕到了副駕駛上去,前者雖然不情不愿地把門關上,車座間的擋板還被升起來了。

    慕洵瀾按了按生疼的眉心,聞昭身上的不穩定因素太大,他自己相處起來都有些費勁,更別說斯年還那么小。

    他是和聞昭在一起了,因為當時想著,反正自己是男人,也不會懷孕,斯年也是唯一的,反而會多一個人疼斯年,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只是現在看來,慕洵瀾覺得他把這件事情想得過于輕松了,聞昭對他的占有欲太強,不見得能對斯年視如己出,他不再像今天這樣中傷斯年都算好的。

    唉……

    慕洵瀾想不下去了,他疲憊的靠在車窗上,決定還是找個機會跟聞昭把話說開,如果實在說不明白,那他絕對不會再讓聞昭和斯年接觸。

    下車的時候,聞昭本來是想幫忙拿公文包的,但卻被慕洵瀾不動聲色的躲開,更沒讓他碰見一片衣角。

    以往慕洵瀾生氣都是象征性不讓他碰,從來沒有第二次還被拒絕過尤其是他們現在還在熱戀期。

    聞昭的指尖僵在半空中,呼吸緩到微弱。

    他沒說話,只是默默跟在后邊進去。

    幾天時間過去,山居院里的那幾只小貓小狗似乎長大了不少,也不怕生,見有人進來就貼過去蹭。

    再到開門進屋,聞昭主動搭話,問他晚上想吃什么。

    想到兒子和男朋友并不和諧的關系,還有沒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男朋友,慕洵瀾確實是沒胃口,他懨懨地說:“都行。”然后就去陪斯年搭積木。

    聞昭面色緊繃,他情緒不明地說:“好。”

    慕洵瀾是真的挺心不在焉的,搭積木也是這樣。

    他發現斯年脖子上有一圈淺淺的紅痕,估計是剛剛聞昭拎斯年衣服弄出來的。

    聞昭下手確實沒輕沒重的,他被弄疼的次數都不在少數,更別說斯年還那么小,能不能經得住這一下。

    慕洵瀾抿抿唇,抬頭瞥了一眼還在廚房忙活的聞昭,還是忍了下來。

    他打算晚飯后,找一個能避著斯年的機會,再和聞昭好好聊。

    這樣想著,慕洵瀾心上壓著的那塊石頭稍稍松了松。

    他不求聞昭能對斯年多好,但傷害是絕對不可以的;而斯年如果接受不了聞昭和他太親近,那他也會跟聞昭講明原由,再從其他地方補償。

    這兩人都是他生命中的濃墨重彩,不論出現的時間長短,都是同樣的重要,慕洵瀾無法舍棄任意一方。

    所以,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對斯年和聞昭雙方都公平的解決方案。

    四十分鐘后,聞昭叫他吃飯。

    慕洵瀾幫著盛了飯,三人坐在餐桌上,一時間沉默無言。

    聞昭做的菜色一如既往的精致,色香味俱全。

    但慕洵瀾還在繼續思索一會兒該怎么表達這件事,才不會讓聞昭覺得他在偏心。

    他想得入了迷,手上夾菜的動作都有了一瞬間的機械化。

    其實慕洵瀾什么都沒有夾得起來,但仍舊重復者夾菜、吃菜的動作。

    這番動作落到聞昭眼里,就成了慕洵瀾敷衍他的證據。

    聞昭眸色沉沉,他說:“寶貝,今天小雞燉蘑菇好吃嗎。”

    慕洵瀾壓根沒注意桌上有什么菜,他只是猝不及防聽見聞昭在叫他,下意識就回應:“好吃的。”

    只要是聞昭做的東西,就不會難吃。

    沒成想下一秒,聞昭撂了筷子,就起身下了桌:“我吃飽了。”

    慕洵瀾起初還沒發覺聞昭生氣了,他只覺得那語氣怪怪的,所以就蹙了蹙眉,然后給斯年夾菜。

    斯年看看哥哥,又看看爸爸,小聲地說:“爸爸,哥哥好像生氣了。”

    “嗯?”慕洵瀾抬眸看了一眼廚房倒水的聞昭,他的背影,似乎真的有點……生氣。

    斯年童言無忌:“爸爸,剛才哥哥問你小雞燉蘑菇好吃嘛,但是今天哥哥沒做這道菜。”

    慕洵瀾心尖一顫。

    他這才好好看了今晚的菜色。

    番茄燉牛肉丸、什錦蝦仁、蒜蓉油麥菜、奶油蘑菇湯,還有一個蒜苔小炒肉。

    確實是……沒有小雞燉蘑菇。

    慕洵瀾抿抿唇,心里挺過意不去的。

    聞昭其實壓根不比他空閑多少,但還是堅持每天陪他、給他做飯,甚至有時候累到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然而他卻連聞昭做的菜都沒拿正眼看,想到這里,慕洵瀾真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大。

    既無法平衡好愛人和孩子的關系,甚至連愛人細心做的一頓飯,他都沒有好好品嘗。

    一陣生理性反胃涌上來,慕洵瀾放下筷子,快步進了衛生間。

    冷水沖洗過他發燙的臉頰,慕洵瀾撐在洗手臺邊兒上緩了好一會兒,然后才緩緩起身,取下毛巾把水漬擦干。

    他嘆息一聲,在衛生間里磨蹭著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這才鼓起勇氣去觀景臺上找聞昭。

    初秋的風依舊帶著燥熱,山林獨有的蟬鳴卻是另一番意境。

    聞昭就站在觀景臺邊緣抽煙,猩紅的火芯子忽明忽暗,他的側臉也是如此,孤僻又張揚。

    慕洵瀾咬著唇,指尖緊扣手心,他慢慢朝聞昭身邊挪動。

    “抱歉…今晚是我不對。”慕洵瀾輕輕去勾聞昭的手指。

    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很燙。

    聞昭沒吱聲,手指沒回應,也沒挪開。

    “下次你做飯,我就在旁邊看著,然后把每樣菜都吃完,好嗎?”

    聞昭還是沒說話,他眼底泅出一圈暗霧,寬大的掌骨強勢攥住慕洵瀾纖細的手腕,拉高到他面前,然后俯身下去就要親他。

    慕洵瀾一顫,他莫名有些害怕聞昭的臉色,所以下意識就偏開了頭。

    而且他是出來和聞昭好好把誤會解開的,這一親,按照聞昭的性子,沒有半個小時怎么停得下來,那還有什么機會說?

    可聞昭不是這么想的。

    當他察覺到慕洵瀾在發抖,甚至是閃躲他那個吻時…聞昭感覺他整個人都在崩壞。

    他心臟窒息,也沒再繼續下去,只是猛地丟下了那截細細的手腕。

    “慕洵瀾。”

    “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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