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強闖 大家好奇怪
兩人一直守在煉丹爐外, 一個時辰過去,里面依然還處于最初的狀態。
“她還要在里面待多久?”
風天徹看了一眼時辰,道:“還早。這只是開始, 血肉入池后,需要經過漫長的重塑……這里還有別人嗎?”
“沒有。最近仙門大比, 主峰其他長老都沒空來這邊。”弈子非說,“怎么了?”
風天徹:“這里由我來看著, 你去外面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弈子非雖不明白, 但也依照他的要求離開。
風天徹來到煉丹爐邊,往下望了一眼:“……原來煉人是這副慘樣,幸好我死得早, 不用體會這種痛苦。”
剛跨出去的弈子非嘴角一抽,莫名有些想罵人。
他走后, 風天徹靠在邊緣看,見底下池中的靈光開始擴散,他抬手將那口龍息真氣投入其中,金色光團在爐內打轉,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不知過了多久, 清池開始翻騰起來,池內血水倒流,順著八方地網流回連慕身邊。
風天徹看不清她的臉,因為早已模糊成一片。但身在局外,他也只能看著, 真正的難關,需要她一個人去跨。
又是兩個時辰過去,終于來到了最后一步。
此時的連慕坐在爐中, 一邊被熱浪烤著,一邊要承受血肉分離的痛,她雙目緊閉,沒過一會兒,感覺身下一片濕漉,有什么東西黏上了她。
她一動不動,身下的黏合感愈發強烈,帶著微微的癢意。
她的雙眼被血糊住,此刻只能勉強看到,自己那脫得只剩白骨的手一點點被拼起了血肉,但這個過程十分緩慢。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腦子里冒出很多事情,過往的一切,如同留影一般在眼前閃過,耳邊也有嘈雜的聲音。
她的思緒一片混亂,一會兒平靜,一會兒又突然躁動,起起落落,讓她有些分不清了。
耳邊傳來熟人的聲音,很多,仿佛身臨其境。她不知道是誰,但潛意識里覺得,那是她認識的人。
連慕攥緊了手,骨頭咯咯作響。
“……”
她現在在哪里?
連慕自己也不知道。
她好像在三千仙階上掃地,望著一眼看不到頭的臺階,等著傍晚能多領兩個饅頭吃。
好像在摘星樓里接懸賞,為了一單高價懸賞和人大打出手。
又好像坐在歸仙宗膳堂里,和幾個朋友吃飯閑聊。
太多的畫面擠在眼前,她的氣息亂了一瞬。
只在這一息,原本重塑好的血肉竟又有融化之意,高空之中的五彩云霞停止流動,靈氣又開始沖撞。
“摒棄雜念,專心。”
風天徹的聲音在一眾雜聲中穿過,隨即一股清淡的荷香傳來,讓連慕耳目清明。
她咬了咬牙,強行穩定心神,深吸一口氣。
游蕩的龍息真氣隨著靈力流動的方向而去,引靈橋上的引線還剩一段距離,等兩頭的引線相接后,才算大功告成。
一點點血肉回到她的身體,在池水和清荷的安撫下,稍微削弱了疼痛感,重塑到丹田時,龍息真氣仿佛忽然找到了歸所,猛然向她體內沖去。
剎那間,煉丹爐內的靈氣爆發。
正在此時,風天徹打開觀風眼,讓多余的靈氣流出去,穩住爐內的平衡。
龍息真氣入體后,龍脈之息的金光填補上殘缺的部分,逐漸與其他血肉連接。
連慕頓時感覺原先融在血中的那些靈氣全部朝丹田匯聚,紅蓮火種也在發燙。
風天徹見狀,便將頂部云霞收回,讓其他靈氣自由流動,那些靈氣無一例外全部匯入連慕體內。這一次,它們不再橫沖直撞,而是順著她已修復好的血肉經脈流入丹田。
他瞥了一眼引靈橋,此刻正是引靈橋最脆弱的時刻,如果這道引靈橋被中途打斷,將會功虧一簣。
風天徹看向來時的通道,只希望弈子非能守住這座洞口。
……
……
與此同時,歸仙宗主峰上,四大宗門的宗主和尊長們正在宣布下一場幻境的時間和準備情況。
四大宗門的弟子們也在,按來說,這種重要的場合不應該有人缺席。
歸仙宗首席隊站得十分散亂,而且刻意遮住了某個位置,盡管如此,眾弟子還是發現,連慕不在其中,但尊長們都沒開口,他們也不好直說。
今天不僅是歸仙宗首席隊很奇怪,還有一部分人也是詭異至極,站在隊中的應游似乎在出神,而元徊則一臉躊躇,東張西望。
還有前不久剛被連慕一劍揍到半殘廢的風云奕,此刻竟風輕云淡地站著,眼中沒有一絲對歸仙宗的痛恨,看向那邊的眼神甚至有些溫柔。
而無念宗隊中的風喚音,臉色極其難看,死死盯著臺上的沈宗主。
眾人:“……”
最近大家都怎么了?
正在臺上尊長宣布完日子,場面安靜之時,遠處引香峰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東西沖撞到了山峰。
眾人的目光頓時被吸引,隨后,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精純的靈氣,似乎是從那邊涌來。
“怎么回事?”
歸仙宗的幾位尊長率先站起身。
其他宗門的尊長也注意到了,他們閱歷豐富,一下便感受出這股靈氣的怪異。
赤霄宗的成凌說道:“好精純的靈氣……聽說歸仙宗內有一塊風水寶地,是玄武北中靈氣最旺盛的地方,該不會是那里出事了吧?”
風水寶地,其實每個宗門都有,畢竟是四大宗門,總要選建在好地方才行。像歸仙宗的那塊聚靈洞天,其他三大宗門也有類似的,但真正能接觸到的人,只有門內最頂端的強者,對于底下的弟子來說,等同于禁地。
一般來說,聚靈洞天都有十分牢固的結界,不會像剛才那樣,發生靈氣逸出的情況
一位歸仙宗尊長說:“今日各峰主只有弈子非沒來,可能是他在那里煉丹,不必大驚小怪。”
她話音剛落,高座上的孟廷敬忽然站起身:“我去看看。”
幾個歸仙宗尊長齊齊一愣,沒想到宗主居然有閑心管這事,不過既然他都動身了,他們也沒有什么能說的,只能看著他朝引香峰那邊飛去。
……
……
聚靈洞天外,弈子非距離此處最近,他也感受到了剛才橫沖而出的靈氣。
正如他所料,沒過一會兒,便有人過來了。
弈子非看清那人后,有些驚訝:“宗主?”
孟廷敬御劍落地,血紅長劍飛回手中,他嚴肅的眉眼掃過四周,說:“你在這里,洞里的又是誰?”
弈子非面不改色:“是我在此煉丹,現在是最后的成丹時辰,用不著我親自看著,于是到外面來守著,防止有人打擾。”
孟廷敬盯著他:“讓我進去。”
“不行。”弈子非道,“洞天里靈氣不穩,宗主修為高深,萬一影響了靈場平衡,稍有不慎,我的丹藥就廢了。”
孟廷敬不懂煉丹之術,并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但聽此解釋,非但沒走,反而還站在原地,與他對峙良久。
弈子非最終無奈嘆氣:“宗主,給我一個面子吧。”
孟廷敬見他始終不肯放棄,退后一步:“弈子非,宗門不是你胡來的地方。”
“這里,更不是。你若還把我這個宗主放在眼里,就自己讓開。”
第342章 龍氣 重獲新生
“若我不讓, 宗主又當如何處置我?”
弈子非與他對視。
“宗主,我在歸仙宗這么多年,從未有哪里怠慢過你, 引香峰的弟子,也是我盡心盡責在教導。如今不過是獨占這洞天半日, 左右其他人也用不著,你為了一件小事, 硬要傷了我們二人的和氣嗎?”
孟廷敬不為所動:“你以往也在此處煉過丹,但從未像今日這般, 你可知,方才引香峰的動靜已經傳到了主峰?今日本是宣布仙門大比幻境比試的時候,你身為一峰之主卻公然缺席, 本宗原不想追究,只是那么多雙眼睛看著, 不得不來此要一個說法。”
“說起缺席這一點,宗主恐怕沒有資格教訓我吧?”弈子非也是毫不遮掩,直言不諱。
孟廷敬抿了抿唇,手中血劍映出冷光:“你要知道,看在你是一個丹修的份上, 本宗才會好言勸你,如果你是劍修,現在早該讓路了。”
弈子非:“此事事關我半生名譽,若此丹煉成,我的境界將會更上一層樓。宗主是想阻撓我?”
他話音剛落, 周圍草木隨靈而動,門上綠藤纏得愈發緊,像是一根根鎖鏈, 將門鎖死。
“你到底在里面煉什么?”孟廷敬道,“把你煉的東西告訴我,回頭我自會尋其他丹修比對。”
弈子非:“為我徒弟而煉,此方絕密,不可外傳。宗主又是為何如此執著?”
“從這里傳出的靈氣不正常,此洞天為歸仙宗寶地,一旦出事,整個宗門的氣運都會被影響。你煉丹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我身為宗主,自然應該進去探查。”
弈子非:“宗主可以等事后再來探查。”
“既然你執意要攔,那就別怪本宗硬闖了。”孟廷敬目光一凝,血劍閃爍著陰冷的光。
弈子非也警惕起來,正在兩人氣氛僵硬之時,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二人。
“師父,我回來了!”
孟廷敬回過頭,只見一個穿著門服的少女從樹林里鉆出,手上捧著一堆靈植,正是歸仙宗這屆的首席丹修。
姬明月看到孟廷敬,愣住了:“宗主,您怎么在這兒?”
孟廷敬半瞇起眼,思索片刻,說:“你不在主峰隊中?”
“我和慕容尊長說過了,今天來協助我師父煉丹,馬上就要成功了,不過還缺幾種靈植,師父叫我回去拿,他在門口等我。”姬明月一臉茫然,“宗主有何事?”
弈子非面色稍緩,招了招手:“過來吧。”
姬明月立馬竄到了弈子非那邊,她看了看孟廷敬手中的劍,一副被嚇到的表情,往后縮了縮。
有小輩在場,自然不好直接動手,更何況,這人還是歸仙宗的首席之一。
孟廷敬沉默片刻,收劍入鞘:“你和你師父,在里面煉什么?”
“是我們姬家的秘術。”姬明月道,“上個幻境,晚輩用蠱術從無念宗首席丹修手下扳回一局,回來之后,師父說我的蠱術很有意思。我想著,左右也沒有什么更好的東西來報答師父的教導之恩,所以直接將姬家秘術告訴他。”
“剛才的動靜,只是蠱蟲一時不受控制,將煉丹爐的觀風眼沖開了,所以師父叫我回去取幾樣靈植,壓制住蠱蟲。”
孟廷敬看了弈子非一眼:“這就是你說的‘提升境界’?”
弈子非仍舊面不改色:“宗主還要進去嗎?”
“我倒是想象不出來,什么樣的蠱蟲,能把洞天中的觀風眼沖開。”孟廷敬淡淡道,“弈子非,在此之后,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的解釋。”
他說完,最終轉身離開。
弈子非目送著他遠去,不知過了多久,感知到他飛出引香峰結界后,緊攥的掌心這才松開。
想起孟廷敬方才的話,弈子非無奈地笑了:如今的歸仙宗,還有氣運可言嗎……
姬明月手心也是一把冷汗,她是臨時接到弈子非的傳訊,才從引香峰趕過來的,今日她被弈子非安排在引香峰上照管靈植園,就是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提前能有個防備。
幸好宗主看在有她這個小輩在場的份上,沒有直接動手,他到底還是想維護宗門顏面,若是歸仙宗宗主和峰主起沖突的傳言流出去,也會敗壞他自己的名聲。
“辛苦你了。”弈子非對她說,“東西給我吧。”
姬明月把手中靈植交給他,雖然煉丹是假,但這靈植確實是弈子非需要的,打算等連慕出來后,煉點丹藥給她養身體。
“師父,她怎么樣了?”姬明月問。
弈子非:“看剛才的動靜,應該還差一點兒,你和我一起進去吧,順便也讓你長長見識。”
姬明月看向那道古樸的門,心中卻是十分沉重,她點了點頭。
……
第一重洞天內,煉丹爐內已經進展到最后階段。
清池內的水干涸,全部隨著血肉一起重塑成連慕的身體,此時的她肉身已完整,正在慢慢吸收一地靈血。
隨著引靈橋的兩條引線連接,爐內的火勢逐漸變小。
最后一縷血痕從連慕臉頰上被吸入眼中,她整個人宛若初生般潔凈,丹田處滾燙無比。
豐沛的靈氣不但讓她的金火靈根得到滋養,甚至修復好了原本損傷的木靈根,此刻,三股強大力量源頭藏在她體內,猶如潛龍在淵,蓄勢待發。
連慕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眼,一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背上隱隱有鱗片顯現。
終于結束了。
她試著動用靈力,流暢自如,已經不像從前那般雜亂。
當她手中靈力涌出,那鱗片顯現得更加清晰,而且似乎弄不掉。
連慕正疑惑,頭頂的結界打開,風天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露出微笑。
她一躍而起,跳出煉丹爐,穩穩落地。
“感覺如何?”風天徹問。
連慕眨了眨眼,說:“好像沒什么感覺,其實也不怎么疼。”
風天徹:“……之前你在煉丹爐可不是這副表情。”
“大師,你還看見我的表情了?”
或許是因為有清荷發揮作用,這才剛出爐,連慕已經把之前的疼痛忘得一干二凈。
“那倒沒有,當時你連臉都沒有,我當然看不見。”風天徹道,“只是我感覺而已。”
連慕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象不出那畫面:“……”
確切來說,她不僅忘記了疼痛,也忘了自己在爐內是怎么度過的,出來之后,總覺得自己只是在里面睡了一覺。
現在的她,有種全身經脈通暢的輕盈感,修補完丹田后,她應該是很激動的,不知為何,此刻心里卻十分寧靜。
“對了,大師,這是怎么回事?”
連慕亮出自己的手,那黑亮的鱗片覆蓋了她半邊手背,在金琉璃墻壁的照映下,泛起五彩的光。
風天徹:“你吸收了龍息真氣,身體自然也會生出一些相應的特征,那龍息真氣已與你的丹田融合,這些龍鱗會一輩子長在你身上……硬拔的話,可能有點痛,而且它還會再長出來。”
“不僅如此,你身上還會多幾分龍脈之氣,此氣尋常人不可見,只有修為高深的人才可察覺,魔獸也會對這股氣息避之不及。”
連慕:“那我豈不是行走的魔獸驅散儀?”
光是這一點,她就已經想好能怎么利用它賺大錢了。
“有此氣雖是好事,但我勸你現在還是遮掩起來。”風天徹說,“不要讓別人知道,這世間有太多比你強的人,得了好東西不要到處招搖,以免引來殺身之禍。”
“出了宗門,外面那些兇神惡煞的散修可是不講道的,有些稀奇東西,不管能不能吃下去,人家總喜歡先咬兩口再說。更何況,四大宗門內都有不少對別人的珍寶虎視眈眈的人。”
連慕點頭:“我明白了,但……我該怎么藏?”
“你這口龍息真氣是從何處取得?”
連慕:“一條黑蛟身上拿到,那條黑蛟還在我手里。”
“你取此息后,那蛟必然修為散盡,被打回原形。你可以用它脫落的角做一件蔽息靈器,帶在身上便可隱藏住這縷龍氣。”
連慕想了想,在她取完龍息真氣后,那黑蛟頭上的角直接消失了,不過自己之前掰下來的半截,現在應該還遺留在千機塔里。
兩人正交談著,琉璃通道中走來兩道身影,腳步急促。
連慕回過頭,意外地發現姬明月居然也進來了,她是和弈子非一起進來的。
“連慕,你沒事吧?”
連慕笑了笑:“很順利。”
弈子非看到她的第一眼,面露驚訝,但同時,他心中又有幾分難以言說的酸澀和感慨。
連慕站在風天徹身邊,兩人并肩,一個已重獲新生,另一個卻只能依托玉鐲寄一縷殘魂。
跨越千年,終于有人填補了風天徹的這份遺憾。
這一刻,他想,如果當年,風天徹沒有死,現在的歸仙宗或許會大不相同吧。
“恭喜師妹。”弈子非微微一笑。
連慕:“多虧了大師和師兄你的幫忙,大恩不言謝,以后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風天徹:“你在門口守著,可曾有人來過?”
弈子非沉默一瞬,道:“有……不過,你應該不會想聽到他的名字。”
此話一出,連慕和姬明月都齊齊看向他。
第343章 雷降 天降正義
風天徹一聽這話, 挑眉道:“這歸仙宗還有我不想聽到的人?”
弈子非:“是孟宗主。”
風天徹:“他啊……那倒不至于。我和他雖然不熟,但也沒有差到你說的那般地步。”
弈子非幽幽道:“你知道你那些秘籍,是誰允許風家人帶走的嗎?”
風天徹愣了愣:“……是他?”
“沒錯。”弈子非道, “你走之后,風家人上宗門來要你的遺物, 他眼睛不眨就送出去了。如果不是他,連慕也用不著費這么大功夫。”
連慕:“所以……孟宗主是故意的?”
風天徹沉默一會兒, 說:“他不知道我和風家人的恩怨……其實很少有人知道我和風家那兩人的事。”
“你自己都不在意,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弈子非道, “我知道這事歸根結底不能怪他,但我覺得……他既然是宗主,應該先為宗門考慮, 直接把丹藥秘籍拱手讓人,未免太過‘大公無私’了。”
“不僅如此, 這么多年,在許多事上,我也沒看到他身為一宗之主的作為,反而整日閉關,簡直比那無念宗的沈宗主還要不問世事。”
風天徹像是也回想起了當年的事, 沉聲說道:“他的性子,從來都不適合當宗主。在我們那一輩人里,他劍道天賦最高,遠遠超過蓬萊宗的首席大弟子,少年時期, 甚至能與高修為的劍修大能過上幾招。但他卻也最為孤僻,從不肯拋頭露面。”
“若是歸仙宗還有別人能擔任宗主之位,他斷然不會去爭那個位置。”風天徹說, “以他如今的境界,可進第幾重洞天?”
“第五重。”弈子非道,“兩百年前,他便能進去了。歸仙宗也只有他一人,可入第五重洞天。”
風天徹:“既然如此,他必定能感覺到這里的異動,想來探查也是正常。事情已大功告成,如今便沒必要計較這些了。”
弈子非點了點頭,隨后轉頭對連慕說道:“師妹,這些靈植你拿回去吃。”
連慕和姬明月正聽得津津有味,忽然被打斷,連慕立馬接下:“師兄,我直接生啃嗎?”
弈子非:“……你不會自己煉嗎,這么久白學了?”
“那還是比不過師兄煉的。”連慕嘻嘻笑,“謝謝師兄。”
這話對弈子非很受用,但盡管如此,這丹藥還是得連慕自己來煉,一是為了給她養身體,二是為了讓她適應一下現在的靈力運轉。
“時辰不早,此地不宜久留,明月,你帶著她先回去。我和風大師還有些事要做。”弈子非道。
此處洞天出去容易進來難,若是往回走,便不會受到修為壓制,因此弈子非放心她們一起出去。
姬明月頷首,扶著連慕先離開了,臨走之前,她多看了風天徹一眼。
兩人走遠時,姬明月才松開手,其實連慕現在的狀態非常好,根本不需要她一個丹修來扶,只是象征性地做做樣子而已。
“那就是風天徹大師……和我想得不一樣啊。”姬明月頭一回見到書上寫的傳奇人物,忍不住好奇。
連慕伸了伸手腳,這副身體給她的感覺十分舒暢,整個人都精神許多:“那你覺得他該是什么樣?”
姬明月想了想,說:“一身流氓氣,粗俗下流,蓬頭垢面?”
連慕:“啊……為什么?”
姬明月:“因為丹修之間都是這么傳的,風家人自己也這樣說……不過,按現在來看,應該是風家人故意捏造出來的吧。”
連慕想起風老祖那副德性,搞不好他還真的干過故意抹黑風天徹的事。
“說起風家,他們那邊最近有什么動靜嗎?”連慕問。
姬明月:“百里闕回來了,聽他說,風家似乎在調查入侵縱火之人。目前他們最大的懷疑對象,應該是沈宗主。風家老祖的壽宴,他不請自來,又在宴會敬酒之時公然為難,諸多異常舉動,所以他們一下就將矛頭指向了他。”
“不過,風家大勢已去,以他們如今的實力,想撼動沈宗主十分艱難,目前仍按兵不動。”姬明月道,“沒人知道他們是在等待時機,還是另有打算。”
“風老祖死后,二長老風無涯接替了他的位置,此人在丹修之中名聲極差,是個陰險狡詐的偽君子,他下一步會如何走,暫時還猜不到。”
連慕若有所思地點頭。
看來重鑄靈根一事,暫時還不能暴露在大眾眼下,否則讓別人知道她是重鑄靈根,卻又修補好了丹田,風聲傳到風家人耳中,肯定會引起懷疑。
至少在穩定下來之前,她都得小心行事。
兩人聊著,來到洞口處。
連慕撿起掉在洞門邊的傘,隨手撐在頭頂:“就到這里吧,麻煩你替我轉告慕容尊長,這幾天我出不了門,也不要讓其他人過來找我。”
正好姬明月也還有靈植園一事在身,沒法遠送,她答道:“好。”
……
連慕回到清竹苑,還沒到自家,便看到不遠處應游那間竹舍關著門,從那緊扣的竹門上,不知為何,她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幽怨之氣。
她腳步一頓,發覺不對勁,狐疑地推開自家門,看到一地狼藉,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十息之后,黑蝎子被強行從床下拽出來,黑蛟也被揪住了尾巴。
一蝎一蛟從睡夢中驚醒,一睜眼,看到倒吊著的對方,呆滯了一下。
緊接著,兩獸便被狠狠罵了一頓,連慕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它倆打架干的好事,她原先還以為綠豆能大度一些,沒想到她一走,立馬現了原形。
以往它發覺自己犯事,也會欲蓋彌彰地藏到床底,以為她找不到它。
這黑蛟就更不用說了,惡獸一條,地面上的東西八成是它干的。
就連它們被連慕拎在手里時,仍在想著怎么對付彼此。
連慕見他們又要打,直接將黑蛟按在綠豆身上纏了幾圈,不顧它瞪大的雙眼,把黑蛟的身體打了個結,牢牢鎖死它們。
黑蛟身體柔韌,這點程度的懲罰對它來說不算什么,但更重要的是,它聞到了連慕身上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那股氣息原本屬于它,可現在卻跑到連慕身上,它明白了,當即用一雙幽幽的綠眼死盯著她。
然而連慕并未注意這些,她撿起散落一地的荷包,將它們一個又一個疊好,抬頭望向別處,角落火爐已經熄滅,上面還有明顯的水靈力殘留。
連慕:“?”
她又往窗外看了一圈,什么都沒有,可以確信應游沒給她留任何東西,但他應該是來過的。
來這里干什么,專門滅她的火爐嗎?
連慕心中疑惑,正想著去他那兒問一問,可腳一跨出竹舍門,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滋——!”
一道細小的電流聲在耳邊響起,緊接著,一道雷降落在她頭頂。
連慕反應迅速,立馬躲開,但當她踏出竹舍范圍,接二連三的天雷無征兆降落,每一道都直劈向她。
盡管她閃避得極其迅速,還是防不住意外發生,在退避之際,被天雷擦過手背,龍鱗和雷電相撞,擦出幾點火花,并未損傷。
連慕中了招后,不敢繼續待在屋外,迅速回到竹舍內,天雷這才停下來。
她靠在門上,心有余悸,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
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經摘下了風天徹的手鐲,而且回來的路上也風平浪靜。
連慕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放在門邊的紙傘,因為舍不得扔弈子非送的這么貴重的靈器,回來的路上她也是打著傘的。
或許早在她踏出洞天的時候,就該遭雷劈了,只不過是紙傘護了她一路。
還沒等連慕想出可能的答案,或許是遭雷擦身而過的原因,枯荷的作用開始失效,重塑肉身的痛苦這才追上了她。
連慕頓時感覺渾身宛如撕裂般疼痛,仿佛又回到了爐內一般,原本平靜的心臟此刻振如鼓聲。
事實上,血肉融化重塑,本就是一場漫長的痛苦過程,哪怕重塑完,也會有一兩天痛感殘余,只不過枯荷安撫了創傷的感覺,如果枯荷失效,只能硬熬,熬過去就完事了。
被綁在一起的兩獸注意到她的動靜,紛紛轉過眼睛望去。
黑蛟解開自己的身體,綠豆也沖了過去。
黑蛟靠近她,因為它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龍氣愈發濃郁,它焦急地想吞回這些龍氣,但無從下手,只能圍著她不停打轉。
綠豆夾了夾她的衣角,它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通過靈力牽連,它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它悄悄把殼貼了過去,分擔一部分,連慕的臉色終于有所好轉。
她從疼痛中清醒過來,抓起綠豆,塞進衣袖,隨后立馬挪到煉丹爐邊,給自己煉了一大批止痛丹,雖然效果不如枯荷,但對她來說也足夠用了。
好在痛歸痛,她的身體狀態依然正常,修補完的丹田沒有任何異常。
現在她也顧不上應游如何,只想著趕快度過這兩天。
第344章 迷鳥 她喜歡他乖巧漂亮
待在屋內這兩天, 她一直嘗試著走出竹舍,但無數次的試探證明,她真的被天雷盯上了, 只要她毫無防備地走出去,一定會引來無數天雷。
接連兩天, 她竹舍附近的地都快被劈禿了,不僅如此, 剛開始紙傘還能替她遮擋,后來有一次兩道天雷一起劈下, 那紙傘也直接報廢了。
而后又有好幾件避雷靈器報廢掉,連慕才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雖然她還摸不清真正的原因, 但八成和她修補丹田一事脫不開關系。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被雷劈過……人為的除外。
在疼痛感消失后, 她翻遍了從風家帶回來的書,試圖尋找答案,最終得到一個可能的結果——
她的三個天靈根同時存在,違反了天道,不遵循常, 所以才會遭雷劈,和殘魂存世的風天徹一樣,行走于世間,天不容。
如果要一直承受天雷追擊,這對連慕來說是一件難事, 不過好在她也意外找到了暫時化解此難題的方法。
別的靈器不管用,但她之前從天回宮上帶回來了一塊雷鳴玉,她發現, 戴著那玉出門,便可不受天雷襲擊。
連慕當即決定先把這玉焊死在身上,之后有機會再去問問風大師解決之法。
有雷鳴玉護身,連慕才敢出門走動,她先是清掃了竹舍附近的一片狼藉,在此期間,黑蛟一直黏著她,在她身邊飛來飛去。
它的鱗片已修補完畢,看起來就像一條會飛的小黑蛇,沒有絲毫威懾力,連慕只覺得它煩人。
她知道它想要什么,但她沒法還給它,盡管它如此執著地糾纏,連慕始終無法回應。
為了掩蓋身上的龍氣和鱗片,她將千機塔遺留的那截蛟角,磨成了一個黑指環,同時用布帶將一雙手纏繞起來,指環戴在布帶包裹的手指上,黑白相稱,格外顯眼。
黑蛟見她許久無動于衷,自己先氣破防了,怨氣沖天地飛回屋內,繼續縮在碗里。
連慕正在清掃院子,剛好看到遠處對門那間竹舍里走出一人,不是應游,而是解云山,他似乎是來找應游的。
連慕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經歷,換了個方向掃,不面對他。
誰知那腳步聲竟朝她這邊過來,最后停在她竹舍三丈之外。
“連慕小友,你也住在這附近?”
解云山停在她不遠處,白發蒼蒼,笑容很和藹,像是路過順便打聲招呼的親人長輩一般。
連慕卻是打起警惕,上次在朱雀南,去應游住處遭到威壓脅迫的事,她還記得一清二楚。
“解長老有何事?”她道。
解云山:“不必緊張,我正要回去,恰好路過這里而已。”
如果要去主峰,確實得往連慕這邊走。聞言,連慕道:“解長老慢走。”
然而解云山卻沒動,反而和她聊了起來:“現在不急。平日我沒有機會接觸到小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契機,我有些事想和小友聊聊。”
連慕:“解長老直說。”
“小游身上的印記,和你有關吧?”
連慕心中一咯噔:“什么印記?”
解云山道:“小友不必慌張,我此行來,不是興師問罪。你進了他的心境試煉,應該也知道,這孩子小時候過得苦,入我宗門后,也算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早已將他視為親子。”
“這些年,我親眼見他無數次因那印記痛苦萬分,我各方打聽,終于隱隱摸到了些門路,那印記是契印的一種,離開契主太久,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發作一次。”
連慕:“所以呢?”
“自從他來仙門大比之后,那契印卻是再也沒發作過。再加上,他對你有種特別的情感,所以我便猜想,你和那契印有脫不開的關系。”解云山道。
“我雖不知你們之前到底是何關系,他也不愿告訴我。若你有辦法,還是盡早解開那契印為好。小友資質不凡,將來必定是人中龍鳳,我并不是威脅你,而是作為一個師父,我想懇求你。”
連慕沉默許久,沒有否認他的猜測:“……解長老言重了。”
她思索片刻,想著既然到了這個份上,她問道:“方才是您的想法,那應游呢?”
“他舍不下。”解云山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么多年,我從未強求過他做什么,但這件事,我必須插手。今日之言,也請小友不要和他透露。你若顧慮青玄宗,我會替小友擋住那邊的壓力。”
解云山說這話時,言語之間全然沒有身為尊長的居高臨下,反而帶著幾分無奈,此刻,他好像真的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父親,為了深受困擾的兒子,放下面子來求她。
他既然都直接在她面前挑明了,想必也篤定那契主就是她,如今想再狡辯,他估計不會信。
連慕嘆氣,最終承認了:“其實解長老心有憂慮,而我又何嘗不是。”
“他身上的契印,確實和我有關。”連慕說,“我也因此受到了一些限制,自然也想解開這道契印。”
解云山:“既然如此……”
“不過,現在我也在摸索著解契辦法。對此我不能保證,只能盡力。”連慕說,“而且,我也想知道,應游對我的情感,到底是真心,還是劍契作祟。”
解云山怔了怔,他似乎沒往這個方面想過,被她一提,才發覺不對勁:“難怪……他先前還與我提起,想與你結為道侶。事實上,我不解他為何會生出這種想法,分明他與你接觸才不到半年。”
原來可能是契印的緣故。
“結為道侶?”連慕忍不住笑了,她一想象應游一本正經地對解云山提起這話,她便覺得很有意思。
以應游那碰一碰就臉紅得冒熱氣的模樣,恐怕都不明白“道侶”二字有何含義。或許是無意間看到人家道侶天天黏在一起,以為就像劍和主人那樣形影不離,所以才會生此念頭。
“解契一事,解長老不必著急。這事催也沒用,我還得找機會。”連慕說,“不過也請您放心,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解開。長老猜得沒錯,先前我的確擔心青玄宗那邊會對我施壓,所以才一直隱瞞。”
“我會替你保密。”解云山道,“事后,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那自然最好。”
想了想,連慕又問:“他現在情況怎么樣,身在何處?”
“他最近似乎心情不佳。小友有事找他?”解云山問。
連慕點頭:“確實有點事,我可以去見一見他嗎?”
她很想知道,應游到底來她屋里干過什么,這幾天在竹舍門前試探,但她卻從未看到他出過門,似乎一直把自己悶在屋里,哪怕她附近被天雷襲擊無數次,發出巨大響動,他也自始至終未出來看過一眼。
不知為何,連慕總感覺事情不對勁,她想去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游就在竹舍內,你可以直接去敲門。”解云山道,“你們有事要聊,我就不多留了。”
連慕:“……你不怕我對他下手?”
“先前確實擔心,不過今日一談,我看得出來,你對他沒有興趣。”
連慕:“???”
什么叫‘沒有興趣’?
難道他以為,她說的“下手”是那種意思嗎?
連慕忽然明白了,原來當初他在暗處用威壓逼她離開,其實是怕她把應游……
連慕竟無言以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解云山離去。
“……”
沒有興趣嗎……
連慕了衣袖,朝對面竹舍那邊走去。
恰恰相反,其實她對應游并非完全沒興趣,只是……她還不太確定。
他表面上看起來沉穩,實則心性單純。原來的他只是一把劍,器魂初生人世,混沌懵懂,他現在的行為舉止,都是在他身邊人的熏陶下養成的,從他的心境試煉里,她看得出來,他的內心對這個世界依舊迷茫。
若他生下來一片空白,或許與其他人并無差異。可偏偏壞在,他有從前作為劍的記憶。別人生來即是一段新的征程,而他則像一只迷路的鴻鳥,雖有暫時的安定之所,心卻一直在漂泊游蕩。
迷鳥心中所想,只不過是回到自己應去的地方,比起感情,這更像是一種本能。
她喜歡他乖巧漂亮,喜歡他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依賴和信任。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的心意很純粹,沒有一絲污垢,他依賴她信任她,不需要任何條件,不是因為她的資質、強弱,或者恩情,只因為她是連慕。
但這份純粹,若是只依托于劍契而存在,而她卻當了真,和他糾纏在一起,解契之后他反悔,對她來說可是一件麻煩事。
她已經活得夠驚心動魄了,在情感這一方面,她只想過得順心一些,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等劍契解開之后,如果他變了……那就算了。雖然會失去一個愛獻殷勤的大美人,但至少,她會擁有完整的發財。
她不由地開始想象自由御劍的美好生活,再也不用天天蹭別人的飛行靈器,做被人詬病的“殘疾”劍修了。
不知不覺,連慕已走到了應游的竹舍門口,她回過神,忽然有點不想敲門了。她在竹門站了一會兒,思索片刻,轉身準備回去。
下一刻,那竹門忽然打開,門內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緊拽住了她。
第345章 回禮 坦白
連慕回過頭, 只看到應游一臉平靜地盯著她,他語氣輕柔,見她停下后, 松開了手。
“都站了這么久,沒有事要找我嗎?”
連慕微微啟唇, 不知為何,面前的應游讓她有些說不出話。他依然像往常一樣, 臉上掛著微笑,只是這一次淡了許多, 眼中已經沒有以往看見她時的驚喜。
只一眼,她便感覺陌生。
“……有。”連慕回答。
應游側身讓出一條路:“外面冷,進來坐會兒。”
連慕進入竹舍后, 發現桌案上擺著一壺熱茶,她在應游對面坐下, 對方為她倒了一杯,動作優雅大方,低眉順眼的樣子十分賞心悅目。
“你……”連慕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應游抬眼,停頓:“方才我師父對你說了什么?”
連慕:“沒什么,只是恰好路過, 聊了兩句,他讓我認真對待比試。”
應游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如此。”
連慕握著那杯茶,茶水中散發出淡淡的荷香,似乎是他自己帶來的,不是雅歲峰提供的那種。
她猶豫了一會兒, 見他這副冷靜卻古怪的樣子,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不說話,應游也不說話, 沒有看她一眼,俊逸的面容被霧氣繚繞,他手指纖長窄瘦,白若玉脂,轉過瓷杯,自顧自品茶。
連慕:“……你看起來心情不好,要不我下次再來?”
“我們是對手,如此頻繁地往來不太好。”他道。
連慕:“?”
她深吸一口氣,說:“應游,你怎么了?”
應游:“我們尊長說,不讓我和你交往過密。”
“你騙人吧?”連慕一眼看穿了他。
然而應游卻是沉默許久,目光冷淡地盯著她:“有你會騙人嗎?”
連慕:“啊?”
她察覺情況不對,起身準備走人。
應游放下茶杯,坐著不動,一字一句地說:“連慕,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樣?一個可以隨意戲耍的傻子嗎?”
連慕看見門后掛著一對荷包,上面的圖案被燒焦的布片遮住,她忽然明白,看來他都知道了。
“是我對不住你,不過……我也有我的難言之隱。如果你覺得你虧了,我可以補償你。”
她本來想著,修補丹田之后,找個機會問問他喜歡什么,但一回來,卻發現了火爐內的水靈力殘留,他一言不發地疏遠了她,所以她才會臨時來問他這件事。
但現在這番話,落在應游耳中,卻成了另一種意思。
“你和我記憶中的人,一點兒也不像。”他說,“她從來不會騙我,她最信任的就是我。如果你想補償我,就回答我一個問題,不要騙我。”
連慕:“你是在因為荷包的事生氣嗎?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是需要枯荷,這和我的性命存亡有關,我很著急,所以才會……還有,你的荷包,不是我燒的。”
應游站起身,眼眶通紅地看向她:“我根本不在乎荷包,也不在乎什么枯荷。你想燒一百個,我可以繡一千個。你想要枯荷,我可以把整個荷塘的都送給你。”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你我之間,總是好像隔著一層隔閡。你想要什么,總是要找個別的借口來騙我。我是不是,不配知道你的事情?”
“或許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陌生人,從前我也這樣安慰自己。你忘記了一切,我不在乎,我記得就好。”
“可你讓我感覺……‘你忘記了’,也是在騙我。其實你都記得,只是不想承認,因為你已經有了新歡。”
“連慕,我叫長生。”應游與她對視,眼淚已從臉頰滑落,“我的名字,是在祝福你。我問你,你記得這些嗎,你要拋棄我嗎?”
“你再騙我,我……”應游一時說不出話,“我再也不會你,就像今天一樣。”
連慕思索片刻,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走過去,想給他擦擦眼淚,手剛碰到他的臉,應游立馬后退。
連慕收回手,頓時明白了:“玄武北太冷,讓你染上風寒了。別喝茶了,吃點藥,好好休息。你的臉很燙,腦子燒糊涂了。”
難怪今天這么奇怪,原來是生病了。
劍修都能染風寒,可見他這幾天有多糟蹋自己,看他眼底淡淡的青黑,興許一直沒睡好。
“我沒病,我要你的答案。”
連慕:“你想聽什么答案呢?”
應游:“我要聽你說‘是’。”
連慕無奈道:“是。現在可以去休息了嗎?”
“你不是真心的。”應游又說,“你騙我。”
“那你呢?”連慕問,“你是真心的嗎?應游,目前來看,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心’。現在的你如此,但以后的你或許會后悔。我不想隨便耽誤你。”
“第一個問題,我已回答過你。第二個問題,我不能直接告訴你。我不知道你眼中的拋棄是指什么,如果你還想像從前一樣,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經有了發財。”
應游:“它比長生好在哪里?”
“它是劍,你是人。”連慕道,“人和人在一起,有專門的關系,不能混為一談。”
應游:“那我們可以是那種關系嗎?”
“這個,我也不能回答你。”連慕說,“你要是實在想知道,不如這樣,就在這屆仙門大比期限之內,如果你能在幻境里打敗我,我就告訴你。”
等他動用劍骨之時,也是解契的最好時刻。
當然,她不覺得自己會輸給應游。
“我不能打你。”應游搖頭,“我要和你做道侶,道侶之間不能打罵,你也不能打我。”
連慕揪住他的衣領,把他往床上一扔:“你真是快被燒傻了,我什么時候答應你了?再胡言亂語,我就把你……算了,不和你這病人計較。”
因為喝了清荷茶,應游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或許連剛來過的解云山都沒發覺他生病了。
連慕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沒發現丹藥,只能掏自己的備用丹藥給他吃,不過她自煉的丹藥都比較猛,一顆吞下去,應游明顯有些暈乎。
他半閉著眼睛,自言自語,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她不知道他醒來之后還記不記得她的話,忘記就算了,記得……也沒關系。
解云山已經答應頂住青玄宗那邊,她也沒有什么顧慮了。他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老,不至于在這方面上戲耍她。
連慕靠在床邊,按住他的額頭:“應游,我也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
應游看著她。
連慕:“你最喜歡什么?”
“連慕。”
連慕笑了笑:“我是說東西。”
“海棠花。”他說。
“還有呢?”
“飛鴻。”
連慕:“沒有了嗎?”
應游:“嗯。”
連慕想了想,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好像沒法送他什么回禮,他喜歡的東西太少了。
不過她也沒法問其他人,畢竟青玄宗人和她都不熟……哦,風云奕勉強算熟吧。
“如果我想送你一樣東西,你覺得什么最合適?”思來想去,連慕還是覺得問本人更好。
應游的意識已經完全迷糊了,他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嘴里又開始自言自語。
茶效褪去,他的臉頰逐漸變得潮紅。
連慕摸了摸他的手,依然很燙,決定暫時留下來陪陪他,順便觀察一下他的契印。
當她余光一瞥,看見床邊放著的飛鴻劍,她心生靈感,忽然想到該送他什么樣的回禮。
第346章 清醒 破防了
雪停了, 屋外日光耀眼。
床上的應游緩緩睜開眼,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渾身無力。
回想起暈過去的事, 應游逐漸皺起了眉,他朝四周掃視一圈, 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他閉了閉眼:果然又是一場夢……
這兩天應游沒去練劍,已經引起了解云山的注意, 之前解云山特地來找他說這件事,不管如何, 今日他都必須去。
應游下了床,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都被脫掉,只剩下一件小衣, 身上還有奇怪的感覺,他疑惑了一瞬, 隨后外面便傳來了敲門聲。
“聽舟,你醒了嗎?”
應游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神情平靜下來,前去開門,門外正站著江越辰一行人。
“解長老讓我們來叫你, 你已經許久沒出過門了。馬上要開始下一場幻境了,今日是自由切磋日,解長老想讓我們去比試場看看。”
谷青于說著,應游的視線卻穿過他們之間的間隙,落在遠處另一間竹舍上, 那竹舍門緊閉著,這么多天了,她好像沒回來過。
應游垂下眼眸, 溫聲道:“稍等。”
他關上門,看著門后掛著的那對燕子荷包,一邊一只,他只覺得眼睛酸澀。
早知道就繡在一起了……
他無言地將那對荷包收起來,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它們都不會有真正的歸宿了。
……
……
自由切磋日,比試場。
臨近下一場幻境,作為仙門大比最后一場幻境比試,眾人都開始緊張起來。一轉眼馬上要結束,而某些人卻還未實現自己的目標,最后一場,他們打算拼一把,至少要圓滿地回去。
相比之下,器師和丹修們就輕松許多,因為屬于他們的切磋比試還有一段時間,于是便在比試場面上游蕩,到處亂看。
“元徊,聽說你從風家回來的路上,去了一趟元歸大師的山莊。怎么樣,你老祖宗肯見你了嗎?”
以元歸為中心的器師小團體圍著他交談,元歸身為元家之后,在這方面可是受到了不小的關注。
而此時的元徊卻一臉緊張,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么,沒有看見那個身影,他才敢開口:“我家老祖很忙的,我只是路過去道聲安而已。”
說完,他又四處望了一眼,確認連慕不在后,才松口氣。
事實上,元徊非常焦慮,因為自從他知道連慕是器師后,回來整天整夜睡不著,思來想去,怎么都想不明白,連慕為什么能入他家老祖的眼。
他想把這事告訴其他人,但那日在山莊前被連慕威脅后,他回來又不太敢說,因為整個四大宗門,好像只有他知道這件事,如果和別人說了,難免會有嘴碎的,把這事傳得人盡皆知。
到時候被連慕聽到,她肯定會第一時間鎖定他,那他就完蛋了。先不說連慕如今是被元老祖賞識、可以自由出入元家山莊的人,萬一她哪天在老祖面前說他壞話,他這輩子都別想見到老祖。
況且,還有一場幻境,她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元徊心里憋得難受,迫不及待地想把這事告訴別人,但每每開口,總感覺連慕就在暗處盯著自己,現在他連面對自己人時,也是猶猶豫豫。
今日也一樣,又一次卡在了說出去的邊緣。
他正懊惱,遠處走來青玄宗首席隊的身影。他無奈,只能暫時放棄,過去與他們會合。
而正在這時候,又有一人走進了比試場,只身一人,卻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只見連慕提著劍入場,眉眼略顯冷淡,然而周身的氣質卻明顯和從前不一樣了,說不上來為什么,他們感覺連慕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僅如此,更奇怪的是,她的雙手被布帶纏繞,密不透風,像是受了傷一樣。
歸仙宗一眾人看見她,連忙招手:“連慕,這邊!”
連慕應聲走過去,正好對上遠處應游的視線。
應游眼睫微垂,被她奇怪的目光燙到了。明明是自己的夢,可當他想起昨晚的話時,又覺得無顏面對她,羞恥和尷尬讓他不自覺想逃避她的目光。
連慕并未在他身上多停留,這反而讓他有些失落。
連慕收回視線,周圍的幾人圍著她,上下打量。
百里闕心情微妙:“你的身體……好了?”
連慕點頭:“嗯。”
聽她的話,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連慕只告訴他們已修補好丹田,卻沒說引雷的事。在此之前,她已經去找過風天徹,結果如她所猜想的一樣。
因為她的靈根太過特殊,違反常,所以才會出門就被雷劈,簡單來說,老天看不慣她。
不過好在雷鳴玉化解了這難題,只要她一直帶著就不會遭天雷。
“你沒事就好。還剩最后一場幻境比試,我們馬上就要贏了。”關時澤道,“目前我們宗門已經甩開了赤霄宗,和青玄宗打成平手,還差最后一場。只要壓過青玄宗,我們就是第一。”
連慕算了算前五場,確實剛剛好和青玄宗平分,下一場不僅是總名次決勝的關鍵,也是五修榜中劍修、體修、符修的定榜戰。
至于丹修和器師,第七場才是他們競爭的時候。
聞昀道:“聽說赤霄宗已經放棄宗門名次,準備開始搶五修名次,他們首席體修嘛……肯定是打不過我的。符修雖有優勢特殊優勢,但相較百里闕和江越辰,還差一點兒。丹修和器師不太確定,沒見他們展露過實力。只剩下劍修榜可以爭了。”
關時澤一臉期待:“連慕,你要準備迎戰陸非霜和應游了嗎!?”
連慕笑了笑:“陸非霜……我早已與她約好下場見,至于應游……”
她不禁想起應游那句“我不能打你,你也不能打我”,雖說道侶之間的確該如此,但她和他又不是道侶。
“照打不誤。”連慕說。
不過,打美人不能傷臉,臉花了就不好看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了附近人的耳中。
被點名的陸非霜倒是十分冷靜,她對連慕說:“你看起來和以前不一樣了,正好,我最近也大有突破。連慕,我會在幻境里等著你,還有你,應游。”
連慕笑道:“有你們兩位對手,才能讓我感覺到‘劍修榜榜首’這個名號的價值。”
只剩下應游沒說話,青玄宗都在等著他說句狠的,打擊一下這兩個囂張的人。
他抿了抿唇,最終說了一句:“大家盡力就好,我會奉陪到底。”
依然還是這么低調,不顯山露水。
青玄宗人:“……”
算了,謙遜是宗門美德。
陸非霜評價道:“應游,你有點裝。”
連慕見他一臉平靜,就知道他肯定不記得昨晚的事了,不過沒關系,她記得就好。
連慕沖他微微一笑,應游忽然心中一動,不知為何,他冒出了一種強烈的感覺,昨晚或許不是夢。
他啟唇,想問她,可是一想到她對自己說過的謊話,他又難以開口。如果是真的,昨晚他那么輕易就原諒了她,實在顯得他太過輕賤。
不同于昨晚,此刻清醒的神智告訴他,他不應該這么輕易原諒她,可是他的內心卻渴望她能來找自己,只要她安慰他一下,甚至不用解釋,他也可以當作什么也沒發生過。
不前不后的矛盾讓他無法開口,也動不了一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和歸仙宗人一起走。
路過他身邊時,連慕想提醒他一下,但她也不好直接叫他長生,于是憋了一會兒,冒出一句:“身體還挺結實。”
說完,她便走了。
應游意識到她在說什么后,只一瞬間,他笑了,又氣又羞又惱,這個笑容在外人看來格外奇怪,他們從未見他露出過這種表情,之前的冷靜自持好像眨眼間破了防。
周圍人都懵了,陸非霜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我話說重了,把他罵哭了?”
氣笑之后,隨之而來的是心酸和無奈,他那雙墨眸很快蒙上了一層水霧,眼中盡是幽怨。
果然,她一直知道他是長生,她一直裝作不知道,忽悠他這么久。不僅忽悠他,還故意戲弄他、吊著他。
分明有了心準備,可當真正證實的那一刻,他還是忍不住眼酸,當著這么人的面,眼眶微微泛紅,此時他也顧不上丟不丟人了。
“……”
她就這么帶著那把綠劍走了,把他一個人留在這里難過。
他為什么會有這么混蛋的主人?
明明他才是真正應該待在她身邊的人。
他問她會不會拋棄他,她卻讓他打敗她再說,哪有這種回答方式,簡直就是在耍流氓。
所以她的意思是,如果他輸了,就沒資格再和她來往嗎?
“我一定會贏你。”應游對著那道背影說。
聞言,眾人不禁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眼中的情緒十分復雜,有幽怨、有妥協,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
哪怕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來,這兩人之間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看起來,下一場幻境應該會很精彩。
第347章 道侶 雷系幻境
歸仙宗切磋地。
歸仙宗首席隊依然遵循以往的習慣, 非必要時候,絕不在場外和人切磋,能混則混, 主打一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兩隊離開人群中心后,開始交流起下場幻境的事情。
當然, 這純粹是給連慕講解,因為只有她這幾天沒來。
“根據尊長們的透露, 下場幻境定在了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關時澤坐在連慕旁邊,耐心地說, “你可以猜猜,下場是誰的主場。”
連慕不假思索:“陸非霜。”
聞昀驚訝:“猜得這么準,不愧是你!”
“……因為只剩下雷系幻境沒有開過。”
連慕數了數, 七系幻境中,金木水火風都開過了, 只剩下雷土幻境,看陸非霜那氣焰,下場八成是她的主場。
“你猜得沒錯,下場幻境被定在玄武北長明山附近的雷電紫林。”關時澤掏出了他收集到的一些消息和留影,“比試場地應該會被盤古幻境劃定, 這是一塊往屆的留影。”
連慕看向那留影上的畫面,只見一片紫色蒼穹,陰云密布,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值得一提的是,雷電紫林覆蓋的地區很特殊, 這里是玄武北一方天地的雷暴中心,常年雷云籠罩,進入此地, 如果沒有特別防護,身上會逐漸吸附紫林中游蕩的雷霆子,雷霆子積攢到一定程度后,就會引降天雷,其威力可直接送人出局。”
連慕:“可以帶靈器防護嗎?”
關時澤搖頭:“不行。倒不是仙門大比規定不讓帶,只是因為身處那片紫林中時,任何避雷靈器都會失去作用,如果想消除身上的雷霆子,只有收集紫林中的雷樹玉露,服下后方可奏效。”
“當然,在這場幻境,尊長們也提前給出了雷核花地圖,因為此地雷暴過強,除了雷獸以外,其他魔獸根本不能在這里生存,而雷獸神出鬼沒,速度敏捷,蹤跡難尋,通過它們來找雷核花,會大大拖延幻境的比試時間。”
“雷核花的位置已定,就在長明山山頂的冰湖中,想要靠近長明山,必須經過環繞此山的紫池,此池中沒有水,而是一片高密的雷霆子聚集地,踏入此池,如果未有足夠的雷樹玉露護體,沒有任何緩神時間,頃刻就會被天雷擊斃。”
連慕:“……”
果然,她就知道,最近過得太順利了,霉運還在后頭呢。
以她現在的招雷體質,去那里不得被劈死?
更何況,任何避雷靈器都沒用,不敢想象到時候會是什么樣的慘景。
“我們宗門有什么計劃嗎?”連慕問。
姬明月說:“關師兄的意思是,讓我們進場后立馬會合,一起走,這樣的話,收集雷樹玉露的速度也會快些。連慕,你覺得呢?”
連慕:“你們一起走,我一個人就行。”
聞昀疑惑:“為什么?”
連慕:“……”
因為她實在怕自己引來的天雷害得歸仙宗全軍覆沒。
“我想爭劍修榜第一,一個人走,遇上了直接開打,省得別人說我們以多欺少。”連慕道。
百里闕想了想,說:“我們以多欺少的時候還少嗎?”
“這次不一樣。”連慕說。
見她執意想獨自行動,幾人也沒法拒絕,如果換了別人,他們還會嘗試勸說,但連慕不一樣,他們相信她有能力獨行,以往都可以,修補丹田之后,那就更不用說了。
姬明月:“好吧,到時候我們和關師兄說一下。他最近在靜修,隱隱有突破之意,所以暫時不能來。”
連慕知道關懷林一向勤奮,也更喜歡以靜修的方式來提升實力,畢竟他修的劍法特殊,整日像其他劍修一樣打打殺殺反而不太好。
她沒在意,反而往周圍掃了一圈,問:“這么久了,怎么還沒看見許銜星?”
“他啊,最近忙著戒食呢。”聞昀道,“不知道抽了什么風,忽然說自己不能再繼續胡吃海喝,整日悶在房間里磕辟谷丹,怕自己一出門腳就忍不住往膳堂邁。”
姬明月皺了皺眉:“他好像吃得越來越多了,都快把身體吃出毛病來了,我上次去看他,他倒是越吃越瘦,根本不長肉。的確該戒食了,熬一熬也好。”
連慕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從她幫他弄掉魔氣種后,他的食量確實大大增加,有時候一口氣能吃完一整桌。連慕猜他也許是本能地想補補身體,于是也沒多問。
關時澤笑了笑:“許首席是我們宗門首席隊里唯一的雷靈根,在下場幻境有不小的優勢呢。”
雷系天靈根天生就能吸收雷霆之力,其他人需要時刻提防,而許銜星卻可以在其中隨心所欲。
連慕不禁想:早知道今天,當初重鑄靈根的時候,應該選一個雷靈根來防身。
她只感慨了一會兒,隨后便回過神。
說完了正事,百里闕終于好奇地開了口:“連慕,你和應游怎么回事,他看你的眼神好奇怪。”
此話一出,幾人都齊齊盯著她。
姬明月:“一看就不對勁,老實交代,你們倆什么時候認識的?”
連慕無奈道:“被你們發現了。其實我與他很早就認識了,我能順利修補丹田,他幫了我很大忙……至于關系,現在還在仙門大比,我們依然是對手。”
聞昀若有所思:“他是不是喜歡你,那你呢?”
連慕想了想,說:“有一點兒吧。”
原以為她會堅定地否認,但卻得到這個答案,讓他們十分驚訝。
百里闕瞪大雙眼:“我們都輸了,沒想到連慕才是最早找到道侶的人!”
姬明月道:“完了,真是天有不測風云,連你也有喜歡人的一天。”
連慕看著他們夸張的反應,不禁笑了:“所以,你們又背著我偷偷打了什么賭?”
聞昀立馬甩鍋給許銜星:“是許銜星。之前他無聊透頂了,才讓我們猜,我們幾個以后誰最先找到道侶。我們都猜是關時澤,把你放最后的。”
關時澤也沒想到他會這么說,雙眼微瞪,看了看連慕。
連慕:“啊……”
隨后,關時澤笑道:“那你們確實大錯特錯,其實我并不打算找道侶,一輩子都不會。”
姬明月:“好,又錯一個!”
“你們真是……”連慕失笑,“只是一點兒而已,怎么還扯到道侶上去了。”
“當然,喜歡歸喜歡,劍修榜之爭,我不會讓宗門失望。”
百里闕感慨道:“我們自然都相信你。”
修補完丹田的連慕,不僅是身體上有變化,而且他們明顯能感覺到,她的心性似乎也有了很大蛻變。
……
幾個人正愉快交流調侃之際,另一個地方卻是氣氛僵硬,劍拔弩張。
經過一陣沉默的僵持后,中間那人終于站起來,發話:“沈無邪確實沒有資格再擔任無念宗首席符修之位,就算他是天靈根也不行,讓他走吧。”
話音剛落,底下的沈無邪怒目圓睜:“我只是不小心吃錯了藥而已,都是連慕和姬明月故意算計我,憑什么……”
“沈無邪,我讓你滾。”
第348章 姐姐 七竅流血
無念宗營地內, 一眾人正在為首席符修的事情爭吵。
自從百里渝被連慕淘汰后,他便再也沒出現在任何一個人面前,沈宗主也說, 首席符修該換人了,但該換成誰, 是一個難題。
無念宗已經沒有適合的天靈根修士,只剩下沈無邪一人。
但出于上場幻境留下的陰影, 唐無尋果斷拒絕讓沈無邪重回首席位。
上一場幻境,全托沈無邪的福, 害得風喚音和唐無尋被自己人暗算。那一回,唐無尋徹底忍不住了,一出幻境便氣得破口大罵, 根本顧不上世家公子應有的禮儀,當著所有無念宗弟子的面, 要沈無邪滾出仙門大比的隊伍。
雖說沈家權勢滔天,人人都要敬沈無邪這位沈家長子三分,但唐無尋好歹也是宗主親點的領隊,他動了真格,硬要沈無邪滾, 沈無邪能不能留下來還真不好說。
但沈無邪不肯放棄,因為這是他唯一能證明自己的途徑,只有熬過仙門大比,壓他弟弟沈無桑一頭,他才能成為真正的沈家少主。
于是他把黑鍋全甩在歸仙宗人身上:“都是歸仙宗害的, 那個姬明月,盡耍陰招。以往也有不少人搶其他宗門的東西,但誰又能想到在丹藥里下蠱毒, 都怪姬明月開了先例,這下亂套了,要是被其他人學去,以后誰還敢再去打劫別人的丹藥。”
“你自己上了當,還好意思說?”唐無尋道,“用不著狡辯,這首席符修輪不到你,不僅如此,次席的位置你也得讓出來。既然喜歡任性行事,滾回家當你的大少爺去。”
沈無邪怒道:“你敢!”
“我已經向宗主提起此事,宗主的意思也十分明確,讓你回家休養。”唐無尋說,“滾回去休息吧,沈大少爺。”
沈無邪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風喚音冷冷地說:“你該得此下場。”
沈無邪氣急之下,忍不住罵她:“你自己家里那點破事處完了嗎,輪得到你來管我?既然你是風家少主,現在就應該回去給你家那沒命的老祖守孝幾百年,身為丹修世家,還能被人下毒,簡直丟臉。”
這話惹怒了風喚音,她抬手準備給他一耳光,雖然她不知道沈無邪從何處得知下毒一事,但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扇了過去。
唐無尋見事況不對,立馬把兩人拉開:“沈無邪,你還不快滾。”
沈無邪氣上頭了,開始無差別攻擊:“你們一個個都看不起我,這仙門大比我退出,不比也罷。你以為沒了我,無念宗就能贏回來嗎?你們這些外人根本不懂,無念宗從根基上就爛透了,就算你們拼命爬也爬不起來。要不是有我叔父在這里,我才不會來這個破宗門。”
唐無尋皺起眉:“你什么意思?”
他仍在自顧自地說:“等你以后就清楚了。我知道從我進宗門起,你們就看不上我,既然如此,我就退出宗門,反正我們沈家家大業大,就算不在無念宗,我也過得比你們好,況且,我叔父本來就不想讓我進無念宗。”
“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我祝你們全被連慕和姬明月毒死,被連慕剁了喂那只惡心的綠眼蝎子。”
沈無邪一通發泄完,見眾人皺著眉看他,他心里終于狠出一口惡氣,轉身走了。
在他眼里,連慕已經成為了邪惡的象征,無念宗人落到她手里,不會有好下場。
但殊不知,其實在其他人眼中,只有他才是真正的又蠢又毒。至少站在連慕的角度,她是真正在為宗門鏟除對手,而沈無邪除了坑自己人,其他什么也不行。
唐無尋瞪大了雙眼,本想罵人,但仔細想想,心情又愉快起來。
無論如何,總算把這個蠢貨送走了。
唐無尋松了一口氣,見風喚音臉色難看,便展現世家公子的風度,出言安慰她:“算了,不要和傻子置氣。”
但風喚音卻轉頭問他:“連慕有一只蝎子?”
唐無尋愣了愣,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他想了想:“好像是有。”
其實他也不確定,之所以說“可能有”,是因為仙門大比剛開始那會兒,沈無邪被分到和他一間竹舍,對方不滿意便跑了出去,回來后捂著脖頸向他訴苦,說自己被一個劍修養的蝎子蟄了。
結合沈無邪后來對連慕莫名其妙的敵意,唐無尋猜測放蝎子那人就是連慕。
不過連慕養不養蝎子,這和仙門大比毫無關聯,唐無尋平時也沒怎么注意。
“是不是一只黑蝎子?”風喚音又問。
唐無尋搖頭:“不清楚,或許你可以去問問她。我看她在幻境外和應游關系挺好,拋開幻境里的恩怨不談,你之前沒有得罪過她,或許也可以嘗試和她接觸,親自問她。”
風喚音沉默片刻,沒有回答,而是目光幽深地看向青玄宗那邊,此刻,她眼中倒映的只有風云奕的身影。
他們相隔很遠,風云奕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回過頭。
兩人目光交匯。
面對風喚音的眼神,出于血親之間的牽連,風云奕看懂了她眼中藏著的話,
風云奕并不意外,整個蕪陽風家,只有他這一個“正統血脈”流落在外,藏書閣出事,風家肯定會第一時間鎖定他。
但他不畏懼,因為他身后有青玄宗。
只有他被鎖定,連慕沒被發現就行了。
風云奕與她對視,但意外地,他沒在風喚音眼中看到一絲怨恨,她很平靜,就像當年他被趕出風家,她看他的眼神那樣平靜。
這一瞬間,風云奕好像回到了當年,他微微啟唇,想叫一聲“姐姐”,但被谷青于忽然出現的手攬住。
“我正找你呢,你在看什么?”谷青于好奇地問,“你最近好像總是發呆,被連慕打出遺留的隱疾了?”
風云奕回過神,道:“……沒事。”
當他再轉頭時,只看到風喚音和唐無尋一行人離去的背影。
風云奕垂下眼眸,神情復雜地回頭。
谷青于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說道:“咱們宗門最近太倒霉了。等仙門大比結束后,得好好去去晦氣。可能都和那個連慕有關,她可真會整人,連聽舟都栽了。”
風云奕問:“他怎么了?”
“不知道,越辰和阿徊還在問呢,”谷青于說,“我記得之前聽舟就和你說過,遠離歸仙宗那個連慕,你倒好,主動去扶人家,被打得不省人事了吧,下次長點記性。”
周圍有青玄宗弟子弱弱開口:“我怎么感覺,咱們應師兄好像喜歡連慕呢,上次路過解長老那邊,我碰見應師兄在縫荷包,我問他為什么縫這個,他說要送人。我看見那布角上縫了一個‘慕’字。”
聞言,谷青于愣住了:“聽舟他……喜歡連慕?”
風云奕卻是嘴角微抽:“……”
叫他遠離連慕,結果他自己偷偷去給連慕送荷包?
他忽然想起連慕對應游的態度,明顯和其他人不一樣,或許她對應游的感情也不一般吧。
他沉默片刻,最終什么也沒說,和谷青于一起朝應游那邊走去。
……
……
夜已深,千靈峰,器師休息處。
連慕輕車熟路地越過結界,來到許銜星的住處前。
因為他太久沒出門,連慕有點擔心,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來看看他。
千靈峰不允許外峰人隨意出入,于是她便趁著天黑,偷偷溜了進來。
許銜星屋里的燈亮著,連慕見四下無人,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半天無人回應,她有點疑惑,于是擅自推開了門。
一只腳剛踏進去,她便踩到了一張寫滿字的紙,掉在門后,而屋內目光可及之處,幾乎鋪滿了亂七八糟的紙。
連慕關上門,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張藥方。
她又連續撿了好幾張,全是不同的藥方,不過這些藥方很偏門,里面似乎都是凡間才會用的普通藥材。
連慕仔細看,其中還有一些信紙,上面字跡清秀,她認出來這是許銜星的字,在其中翻了翻,還有其他的,但字不同。
她拿起那張信紙,下面的留名她不認識,也姓許,這字跡有些歪扭,像是不會寫字的人努力拼出來的筆畫。
既是別人的信,她也不好直接讀,只掃了一眼,沒有看內容,將它們收起來。
“許銜星?”連慕往里面走,一邊喊他。
屏風后,有一道黑色人影,正坐在桌前,埋頭書寫著什么。
連慕看出那身影就是許銜星,她敲了敲屏風,對方仿佛沒有聽到。
她直接繞過去,看見他裹著一身狐裘,戴著兜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在紙上寫寫畫畫,但手卻一直在顫抖,寫一筆歪一筆。
許銜星沒有察覺到她,直到那張紙被無用的廢墨涂滿后,他顫抖著把那張紙丟到一邊,手在桌面摸索一番,重新抽了一張,繼續寫。
連慕見他身邊還有許多灑出的丹藥,發覺不對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許銜星像是受到驚嚇一般,手中的筆滾落,猛然轉頭,連慕看到他那張憔悴的臉,也被嚇了一跳。
此時他的臉早已沒了從前那般圓潤,反而瘦得有些脫相,眼眶和鼻間不停地流血,仔細一看,耳邊也有血跡。
他抬起頭,明明眼睛對著她,卻驚問道:“是誰?”
第349章 噩夢 將死之人
“許銜星?”連慕見他后退, 按住他的肩膀,“是我。你怎么了?”
許銜星猛然甩開她的手,他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連慕微微皺眉, 正想說話,他卻忽然撞到了桌角, 輕輕一碰,便猛吐出一口血, 染紅了地上的雜紙,隨后暈了過去。
連慕怔住, 因為她在他吐出來的血中看到了一絲絲黑氣縈繞。
她沖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沒用多大力,他的皮膚卻迅速出現淤青。
連慕放出靈力在他體內探了探, 在丹田深處,原本消失的那顆魔氣種又回來了, 而且這一次,比之前的還要猛烈,直接影響到了他整個身體,此時魔氣正順著他的經脈游走,只要他一動用靈力, 便會被別人察覺到。
連慕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當場掏出煉丹爐和隨身攜帶的彩泉石,煉了幾顆洗魔丹,讓他吞下去。
沒過一會兒,絲絲黑氣便從他的皮膚中冒出, 開始消散。
清除這一顆魔氣種之后,許銜星的臉色才稍稍緩和,連慕幫他擦了擦血。
半個時辰后, 許銜星緩緩睜開了眼,他下意識摸了摸臉,沒發現血,眼前能看清了。
他面露疑惑,下一刻,連慕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聞昀說你躲在屋里戒食,打算把這些藥當飯吃?”
連慕晃了晃手中的一疊藥方。
許銜星看見她,明顯被嚇到了,他的表情有些慌亂:“連慕……剛才是你?”
連慕將藥方疊在桌上,看著他:“看起來你似乎不在戒食。許銜星,你到底在隱瞞什么?”
許銜星垂眸,此刻他的面容蒼白,顯得十分脆弱,垂下的黑發遮住了半張臉,他就這么僵了許久,沒有說話。
連慕見他遲遲不肯開口,無奈嘆氣:“……其實你的病,我都知道。”
許銜星抬頭,有些不可置信:“你看了我爹的信?”
“我沒有偷窺別人書信的癖好。”連慕說,“我早就知道了,在十方幽土。”
“那時你舊疾發作,我給你把脈,發現你體內有奇怪的東西。”連慕道,“當時怕你多想,我沒有告訴你,悄悄讓你把藥吃了下去,消除了那東西,但我沒想到,它又回來了。”
許銜星聞言,也不打算藏著了,他低聲道:“你說得沒錯,我體內確實有奇怪的東西。那些信里,有一部分是我爹寫給我的,我進宗門這些日子,他一直在關注我的情況。我發病之后,他便想讓我回去,但我不想離開歸仙宗,只能躲在屋里不出門。”
“我怕你們看到我這副樣子。”他說道,“我的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連慕,我是不是要死了?”
連慕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原先她以為,只要消除魔氣種,就能順利完事,但她沒有料到魔氣種又出現在他體內,這讓她現在有點拿不準了。
按他那嚴重的反應,恐怕自己晚來幾天,他就真的……
“你回宗門之后,接觸過什么奇怪的東西,或者去了某些地方嗎?”連慕問他。
許銜星想了想,說:“沒有。回宗門之后,我也以為自己從此以后就是正常人了,可是有一天煉器時,卻發現自己無緣無故流了鼻血,在那之后,我便感覺餓,但我發現,我吃完之后,并沒有飽腹,反而越來越餓。”
“姬明月說我飯吃太多,會吃出毛病,我從丹修那里買了辟谷丹,可是這幾天,一次吃幾瓶都不管用,看不見,也聽不到聲音了。”
“是你的丹藥治好了我,連慕,你應該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吧?能不能告訴我,至少讓我死明白點……”
“你別亂說晦氣話。”連慕打斷了他,“不過……你真想知道自己為什么得病嗎?”
許銜星道:“我可能沒多少時間了,我沒有開玩笑。”
“你這是被魔氣污染了。”連慕說,“有一顆魔氣種在你的體內,它在生長,所以才吸食你。我已經滅掉它了。”
許銜星頓時臉色煞白:“我……”
連慕拍了拍他的肩:“不如你先休息一段時間,下場幻境暫時不要去?”
許銜星搖頭:“不行。仙門大比我一場也不想缺,我不想讓我爹以為,我已經病到連大比都參加不了了。從我出生起,我爹便找算命先生算過,說仙門克我,讓我不要踏入仙門,否則一輩子都爬不起來,我不信邪,硬要來歸仙宗,就是為了闖出一片天地給他看。”
“我知道現在說什么也來不及了,我只想好好待在歸仙宗,我不想跟我爹走。”許銜星說。
連慕思索片刻,說:“你先躺下,我再幫你看看,我這里有一種丹藥,可以暫時清除掉你體內的魔氣種,我多煉一點,你放在身上備著,每天吃一顆。非必要情況,不要動用靈力。”
許銜星乖乖點頭,連慕轉頭去煉藥。
這次她臨時改良了配方,把洗魔丹的保存期限延長了,一次性煉了幾百顆。
煉到后半夜,她莫名感覺非常困,昏昏欲睡,趁著丹藥出爐的間隙,她靠在墻邊睡了一覺。
時隔五年的噩夢卷土重來,但這一次,好像變了。她不是躺著三千仙階上看著宗門血流成河,而是身處一處炙熱之地,周圍都是流動的巖漿。
她身上全是血,血肉模糊,只剩下白骨。
她抬頭看,有幾個龐然大物圍著自己,揮舞著巨劍,她看不清它們的臉,卻能感受到,它們在冷冷地嘲笑自己。
它們在天上,而她在地下。
那龐然大物幾劍斬下,她無力反抗。
連慕猛然從夢中驚醒,發現煉丹爐的火已經熄滅了,她摸了摸額頭,全是汗。
她收起丹藥,全部裝進一個小瓶里,隨后將它塞給許銜星。
“等這場幻境比完,我會幫你弄清這魔氣種的來源,你不會死的。”連慕對他說。
許銜星捂著那丹藥,眼角有血淚滑過:“……謝謝你。”
連慕抬手給他擦了擦:“我們是朋友。下場幻境馬上要開始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吃亂七八糟的偏方。”
從許銜星的住處出來后,連慕站在黑夜里,將指間未干的血淚抹進了一個小瓶中,藏起來。
她在門口一直站著,沒過一會兒,許銜星屋內的燈滅了。
四周變得一片漆黑,連慕站在黑暗中,周圍的高大樹木搖曳,宛如她夢中揮舞長劍的龐然大物。
她沒動,反而抬頭直視那些黑影。
“……”
又來了。
五年前剛來這個世界時,那個夢告訴她,她會死在歸仙宗的山門前,看著這個宗門滅亡。
她本以為拼命重鑄靈根、修煉、修補丹田,可以避免這一切發生,可那個奇怪的夢卻回來了。
現在的夢里,她看不到其他人的情況,只有她一人身處險境,長劍斬下時,她逃不掉。
連慕不禁攥緊拳頭,她能感覺到,那個夢在嘲笑她,努力了這么久,只不過是換了一個死掉的地方。
她沉默許久,隨后一言不發地離開,身后仍有樹影搖曳。
第350章 惡境 玄澈的過去
夜深, 連慕坐在桌前,翻著手上的書。
回到自己的住處后,她將許銜星的血交給玄澈看, 還沒得到他的答復,只能暫時先做點別的。
連慕將自己重金從元歸大師那里買來的書翻了翻, 準備學學解劍契的辦法。
這步驟并不難,和她猜測的一半差不多, 要先逼出契印爆發,再順著靈力牽連剜掉契印, 封契斷念,才算完成。
連慕默默記下了上面的詳細內容,翻到最后一頁, 忽然掉出了一個小冊子,似乎是一直夾在其中的。
只見那封頁上寫著“心劍訣”三個大字, 但翻開一看,卻是一片空白。
她沒怎么在意,直接將它壓在一堆書下。
一夜沒怎么休息過,再加上精神緊繃,連慕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躺到地上, 閉上眼,又有零零碎碎的夢境畫面從眼前閃過,讓她感覺無比煩躁。
明明已經身懷紅蓮火種,但在夢境畫面中,她卻真實地感受到了熱, 滾燙巖漿從她腳下流過,吞噬她的雙腿。
每每想到那些畫面,她便一陣心悸, 根本睡不著覺。
綠豆睡著了,它是整個屋子里睡得最香的,而那條黑蛟從碗里探出半個腦袋,正在偷窺她,它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將近一個時辰。
連慕感覺手上不舒服,解開布帶,手背上龍鱗又多出幾片,閃著黑亮的光澤,堅硬無比。
黑蛟沖了過來,圍著她的手轉來轉去,張嘴想把她手上的鱗片啃下來。
然而盡管這一陣努力,仍沒能破開龍鱗的防護,連慕一把抓住小黑蛟的尾巴。
連慕將它捏在手里把玩,冰涼的觸感讓她稍稍清醒了些。
沒過一會兒,千機塔中傳出動靜,連慕進入千機塔,發現玄澈一臉嚴肅地看著手中小瓶,里面裝的正是許銜星的血。
“情況如何?”連慕問。
玄澈:“你這朋友,還是盡早離開這里為好。他血中的魔氣有主,而且那主人與他結下了契約,他現在就是那契主的養料,哪怕你給他喂再多的洗魔丹,也只能暫時壓制而已。一旦斷藥,魔氣種便會順著契約重新種在他體內,而且吸食得越發強烈。”
連慕聽完,臉色有點難看:“那該如何做?”
“他血中的魔氣,不像是魔族人的,反而更像獸身上的氣息。想斬開這道牽連,必須殺了那頭魔獸。”玄澈道,“那魔獸或許被困在一個地方,缺少食物,所以才會通過這顆魔氣種吸食你朋友的靈力。但……你朋友怎么會傻到和魔獸結契?”
提起魔獸,連慕這才想起來,五年前,許銜星上山就是為了抓魔獸,而那頭獸,便是她原來的住處后山下封印的深潭大魚。
時至今日,經過玄澈提醒,連慕才終于發現不對勁。
當時的許銜星年紀尚小,心性單純,隨便一個人都能把他騙得團團轉。他爹反對他入仙門,于是偷偷從家里溜出來抓魔獸……可是,他一個平時連仙門消息都接觸不到的小孩,是如何知道歸仙宗山腳下封印的深潭大魚?
連她這個經常在那兒掃地的,都僅僅只是聽說過,找不到去那里的路,還是因為許銜星出事,她才順著聲音找到的。
可能早就有人盯上了他這個雷系天靈根,故意誘騙他去那里,教了他錯誤的陣法,就是為了讓他成為那魔獸的養料。
“你朋友一回宗門就發作,那東西八成離你們宗門很近。如果你想救他,要么殺了那頭魔獸,要么讓他遠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安全。”
連慕皺起眉,可以確定許銜星就是受到了那大魚的影響,但現在去殺了它,可能非常難。
因為她曾經聽守山門的師姐提起過,那大魚曾經是歸仙宗的護山獸,被污染之后才成了魔獸,念及從前的情分,宗主把它封在了深潭里,留它一條性命。
如果要動手,她肯定沒有這個資格。
連慕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她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玄澈:“嗯?”
“我有一個雙劍師兄,他有一把劍很少出鞘,每次動用那把劍,都會失去神智,變得相當兇殘。聽別人說,他修了一種名叫‘劍映心境’的劍法,但我總感覺有點奇怪。”
連慕道:“那位師兄說,他不用是怕別人誤會他的形象,用完之后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這種劍法,真的對身體毫無傷害嗎?”
玄澈:“你師兄是何心境?”
“是‘惡境’。”連慕說。
玄澈略作沉吟,眼中浮現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他問:“他和你關系如何?”
連慕:“他是我們宗門領隊,和我……我自認沒有哪里對不起他,但因為某些事,我不清楚他是否心存芥蒂。”
人情復雜、人言可畏,連慕清楚這一點,從前其他宗門挑撥她和關懷林的話,她都知道,也明白這些話可能帶來的影響。
關懷林表面上從不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緒,但日日聽著那些話,難免會生出意見。
起初她以為他是真的不在意,但自從知道他修的劍法可以隱藏惡念之后,她便不太確定了。
連慕發現自己看不透他,初見他時的那股怪異感再次襲來。
“我與他的關系有些尷尬。”因為對面是玄澈,所以連慕直接說出了問題所在,“我只是一個次席,而身為次席,風頭壓過首席,這其中便會……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玄澈:“你最好遠離他。”
連慕:“?”
“選擇修‘惡境’的人,是很危險的。”玄澈淡淡道,“因為他們所有的惡念都藏在劍中,你根本看不出來,他到底對你是何情感。這一類人表面上的溫和,只是受劍法限制。哪怕是兇窮惡極的人,修此劍法后,也會變成謙謙君子的模樣,像戴了一張面具,但改變不了面具下的真實容顏。一旦惡念釋放,他們會變得比原來還瘋癲。”
“聽起來很耳熟是嗎?”玄澈說,“其實‘劍映心境’本就是一套邪門的劍法,不用魔氣,卻近似魔族。這種人,無論你和他關系如何,都不要靠近。”
連慕:“你也遇見過這樣的人嗎?”
“何止是遇見過。”玄澈冷冷道,“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拜那人所賜。”
“很久之前,我也有一個師兄,自我進宗門起,便對我很好,處處關照我。”玄澈道,“我信任他,從不向他隱瞞任何事。后來我被宗門選中,擔任蓬萊宗次席,他就變了,但那時我沒發覺。”
“中套了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將蓬萊宗次席視為囊中之物,怪我搶走了他的一切。”玄澈道,“他覺得我搶走了他的師父、他的地位,還有他喜歡的人。騙我入魔之后,便將此事告訴宗主,將我逐出宗門。”
“后來我才發現,他修的劍法,正是劍映心境中的惡境,他一直在騙我。”
連慕:“他還活著嗎?”
“死了。”玄澈平靜地說,“仙門來十方幽土圍剿魔族,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他挫骨揚灰,腦袋掛在我天回宮大殿上。”
“……”
玄澈輕笑:“怎么,覺得我很可怕?”
連慕想了想,說:“以你的實力,只能當次席?”
“首席是我大師姐,當時我修為不如她。她便是我師兄喜歡的人,我與她只是朋友。”玄澈道。
“我聽說過,你的月華劍就是從她手里搶的。”連慕道。
玄澈沉默了一下,敲了敲她的腦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來剿魔之時毀掉我一把劍,還回來是應該的……所以,你覺得我嚇人嗎?”
連慕搖頭:“至少對我來說,你是個好人。”
“既然如此,你就聽我一句勸,遠離你那個師兄。”玄澈道。
連慕思索片刻,說:“我會小心的。”
第351章 開局一道雷 通關全靠跑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便是第六場幻境開始的日子。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眾弟子已經恢復了精力,摩拳擦掌準備開始下一場幻境。
很顯然, 越到后面,所有人的情緒越激奮, 他們都希望,在這最后的日子里, 能為四大宗門的尊長和同輩們留下一點印象,如此也不枉這一趟征程的辛苦。
當然, 有人在盡力做,而有些人早就做到了,不僅在同輩之中留下了傳奇故事, 也讓各位見多識廣的尊長們再一次大開眼界。
盤古幻境渾天儀前,四大宗門的人全部聚集, 馬上要到時辰了,眾弟子歸位。
連慕又一次卡著點,踩在開始前一刻到達了大隊。
她睡眼朦朧,眼皮子直打架,明顯是最近都沒睡好, 眼下也有淡淡青黑,往自己位置上一站,閉著眼睛開始打瞌睡。
眾人不禁側目看她,心道不愧是她,根本一點兒也不在乎自身形象, 她早已給其他三個宗門的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有不少尊長也都很關注她,她已經不需要費盡心思維持形象了, 反正無論怎樣,也沒人敢說她什么。
見她這般散漫的態度,高臺上的尊長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位尊長再次重復了一遍這場幻境的規則,隨后便讓各宗領隊上來領一個木匣。
“本場比試,你們需要根據幻境的特性,靈活變通。在紫林中,任何避雷靈器都將失效,雷靈根修士會獲得幻境之力的保護,但越靠近長明山,這份保護將會越來越弱。你們手中的木匣中裝有五百片零五片紫葉,每人一片,用這紫葉可收集雷樹玉露庇護自身。”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雷樹玉露的總量稀少,在幻境劃分的范圍內,最多只供十人安全渡過紫池,在此期間,修士之間比試的輸贏會變動排名,被天雷淘汰的修士排名不動。”
“當然,除了借助雷樹玉露渡池以外,在紫林中還有一只沉睡的雷鳥,雷鳥被喚醒之后便會朝長明山飛去,雷靈根修士還可以借助雷鳥飛越紫池。”
“這是仙門大比最后一場幻境比試,祝各位小友試煉順利。”
各隊首席打開木匣,其中的紫葉飛出,飄到門內每一個弟子手中,連慕也被分了一片。
那紫葉晶瑩剔透,淡紫色葉脈中仿佛流動著星點,當皮膚觸碰到葉柄時,有種酥麻的感覺,許多人都被電了一下。
連慕手上纏著布帶,感覺不到,她打量片刻后,便將葉子掛在腰間。
有人注意到她手掌和腕上都纏了布,便問:“連慕,你該不會被聞昀打傷了吧?你們歸仙宗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自己人打自己人,鬧出多少笑話。”
“是這樣的。”連慕面不改色地說,“其實我的手已經斷了,再也拿不起劍了,這是一雙假手。進入幻境之后,歡迎各位來打壓我,搶我的榜三之位。”
開口那人忍不住眉角一跳:“……”
聞昀也開始了:“是這樣的,其實我的狀態也不太好。”
百里闕接上話:“是這樣的,其實我已經走火入魔,再也畫不出符文了。”
“你們猜得沒錯,之前我都是裝的,其實我根本不會煉丹。”姬明月道。
眾人:“……”
歸仙宗人又開始發癲了。
見狀,原先準備嘲諷連慕的那人也自覺退開,生怕沾上這幾人。
輪到上臺抽簽,連慕推了推一直沒動的許銜星:“這次要不你去抽?”
許銜星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虛弱,在洗魔丹的暫時保護下,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乍一看和從前沒有區別,仔細觀察才會發現幾分脆弱。
許銜星:“我?”
姬明月:“看你最近都不愛出門,臉色也不好,入場之前先抽一發,試試運氣。”
許銜星:“好吧。”
他上了臺,和其他宗門的幾位丹修一起抽,這次手氣不錯,抽中了第二入場。
許銜星微微一笑,沒有多大情緒,徑直下去了。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顯得十分怪異。
“怎么感覺歸仙宗人都變了很多,就連許銜星也……他以往可是最熱鬧的,現在這么沉默寡言。”
不僅是許銜星,還有連慕、關懷林,好像都變了。尤其是連慕,現如今的她面對同輩時,已經不像當初那般嬉皮笑臉,眉眼間多了幾分莫名的威壓感,橫掃過來時,讓人心生畏懼。
不單是弟子們,臺上的部分尊長們也有此感受。
有的尊長不禁半瞇起眼打量她,呢喃道:“總感覺她身上多了點什么。”
但仔細一看,又看不出端倪。
處在視線中心的連慕感受到一道奇怪的目光,她下意識抬頭看,只見臺上的孟廷敬正盯著她,打量一番后,略微頷首,眼中卻是波瀾不驚,仿佛在說“我在等你的答復”。
她不知道這一點頭是何含義,算算日子,一個月時限差不多快到了,等這場幻境出來之后,馬上就是歸仙宗門祭。
這一次,她卻沒有堅定地用眼神回拒,反而垂下眼眸,看不出是何心情。
“走了,連慕。”
輪到歸仙宗入場,兩隊朝渾天儀那邊走去,連慕慢了一步,看到他們遠去的背影。
她再一次回過頭時,孟廷敬的目光已經離開了她,正在和身邊的歸仙宗長老說話。
連慕收回視線,跟上隊伍。
“來了。”
歸仙宗的隊伍逐漸被白光吞沒,傳進渾天儀中。
……
……
深紫色天空之下,一片紫到發黑的樹林正于陰云下搖曳,云間電閃雷鳴,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灰塵,不算密集,但灰塵與灰塵靠近時,會生出一點短暫微小的“滋滋”聲。
連慕被傳到了一片稀樹區,周圍樹木零零散散地分布,腳下是一片軟草地,和普通的草不同,它們不受木靈根的影響,反而是雷聲響起時,才會稍稍反應一下。
剛一進來,連慕便被這紫草地電到了,她立馬起飛,附近的灰塵感受到可吸附的活物,緩慢朝她飄來。
由于這些灰塵太小,而且一旦沾上,根本無法用外力甩掉。
不出所料,連慕的腳剛離地,立馬被雷云鎖定,一道紫電降落,隨之而來的是轟鳴的雷聲。
連慕被劈得連忙躲避,她身上帶著雷鳴玉,果不其然,在紫林中毫無作用。
“奇怪,她怎么一進去就被劈了?”
外面有尊長疑惑。
“可能是巧合吧。”
然而另一個尊長剛說完,又見一道雷落下,直擊連慕,而后接連數十道,雷云幾乎是追著她跑。
相比之下,比他們先一步進去的赤霄宗根本毫無動靜,這才剛開場,哪怕是在土里瘋狂打滾,身上聚集的雷霆子也不至于多到引來天雷。
眾尊長:“……”
什么巧合能巧到這種程度?
站在渾天儀前的器師尊長也感到詫異,他又去看了一眼,確認盤古幻境沒有給火靈根修士設限。
因為連慕的情況太過詭異,本想好好關注自己宗門的眾尊長都忍不住看向她那塊留影,她再一次成為全場的焦點。
眼見連慕為了躲避天雷一路狂奔,速度快到只剩下殘影,幻境留影甚至有些跟不上她。
“按她這速度保持下去,不出兩刻鐘就能到達長明山吧。”有尊長說道。
另一個尊長看了看連慕傳送的位置,說:“何止。兩刻鐘都能繞長明山跑幾圈了。可惜這場幻境有紫池限制通行,不然她還真有可能成為歷屆以來摘花最快的弟子。”
事實上,連慕并不是只有這一次機會,在青玄宗那場,幻境直接把花塞她手邊了,好在運氣是平等的,那回是連慕大意了,否則真的會給其他三個宗門的弟子氣出心魔。
“她這體質倒是很特殊,一路引雷,我還是頭一次見。這次就沒那么幸運了吧,在紫林里,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天雷淘汰。快是快,就要看她能不能撐得住了。”
與此同時,另一塊留影石上也突生異象,只見一方蒼穹之上,紫霞漫天,云氣匯聚,形成巨大的雷云漩渦,其中傳出虎嘯般的轟隆聲。
雷云漩渦之下,一個藍色身影坐著,無數縷天地靈氣朝她匯集,周身雷光閃爍。
眾尊長臉色微變,嚴肅起來。
“這是……在吸收天地雷霆之力?”
“陸非霜這是在提前作準備呢,這一場,可是劍修決戰比試,看來她也準備亮出底牌了。”
“剛才那話還是說得太松了,這紫林中危機四伏,上有天雷威脅,下有雷獸橫行,雖說雷霆玉露足夠讓十人安全渡過紫池,但真正能撐到紫池附近的,恐怕都不超過十個。能登上長明山的,四大宗門里估計只有兩三個。”
“應游,聞昀,江越辰?”那尊長猜測道,“看起來是青玄宗略占上風啊,三榜之中,有兩位榜首都在他們宗門,聞昀雖是最強體修,但遇上應游和江越辰聯手,恐怕優勢不足啊。”
“為什么不是連慕,應游和陸非霜呢?”
“這三個都是劍修,都想爭榜首,少不了一場惡戰。上了長明山,雷云散去,陸非霜便失去主場優勢了,她應該會在此之前解決掉一位對手。聽說她已修成陸家絕傳的劍法之一,只是不知道,最后會用在誰身上。”
說罷,眾尊長的目光在三者之間來回。
反正無論如何,在上山之前,這三個人中,必定有一個會出局。
第352章 你好 不太好
連慕在紫林來回穿梭, 跑了將近一刻鐘,直到附近被劈到沒有藏身之地,這才不得不轉移方向。
她腦中緊繃著一根弦, 左顧右盼,終于在一棵低矮的紫樹上, 發現了疑似雷霆玉露的東西。
她疾掠而過,在靠近那棵紫樹后, 紫葉率先有了反應,她摸出紫葉飛向那樹葉之間, 在它擦過的剎那,樹枝間流出的顆顆玉露被吸入其中。
趁著它還未落地時,連慕飛身一躍, 接在手中,吸收了玉露。
也正是在此刻, 天雷停了。
連慕終于松了一口氣,長時間維持高速,讓她的腿有些酸,幸好丹田已修復,靈氣續得上。
這樹上的玉露不多, 她跑了許久才偶然遇到一棵,并不是這里每棵紫樹都能結玉露,而且這點數量十分稀少,估計只能撐一會兒。
連慕正想著下一步對策,忽然感覺手臂隱隱發燙, 原來是有人正在感應她的通訊符。
靈力點燃,那頭傳來關懷林溫潤的聲音:“師妹,你在哪里?要不過來與我們會合。許師弟找到了一棵巨紫樹, 上面結的玉露夠我們撐很長一段時間。”
連慕聽到那邊嘈雜的聲音,夾雜著幾分歡快的笑聲,首席隊開局的運氣不錯。
“不用了,師兄。你們先走吧,我一個人能行。”
連慕拒絕了他的邀請,無他,只因她的體質特殊,別人只需要等雷霆子快攢滿時才會用到一點兒,但她卻時刻需要玉露護體。消耗太大,會給首席隊帶來負擔,而且還可能誤傷隊友。
關懷林聞言,并未多慮,囑咐道:“好,那你自己小心。對了,你之前不在,忘記告訴你了,無念宗首席和次席符修都換人了,目前不清楚是什么實力,你若遇見,小心提防。”
連慕:“師兄,上長明山需要多少玉露?”
“你手中的紫葉葉脈一分為二,待在紫林里,只需填滿半邊葉脈便可毫無忌憚地行走。想進紫池,需要一整片。”關懷林道,“矮紫樹和巨紫樹產的玉露量各不同。許師弟進入幻境后,好像得到了一種特殊的感應,能察覺到附近可產玉露的紫樹。”
“師妹,你真的不考慮過來嗎?其實……我們有意先把你送上長明山。”
連慕:“多謝師兄的重視,但我有自己的打算。”
能上長明山,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許銜星得到特殊感應,這是好事,當然,這不能全浪費在她身上。保險起見,兩邊總要各留一條后路。
“渡過紫池之后,應該還需要玉露吧?”連慕一邊說,一邊繼續向前。
關懷林:“不,上長明山后,雷場便會消失,山上是正常的,可以使用避雷靈器。在長明山內,有一座遺棄的萬劍陣,受陣法保護,山上反而不容易引雷。”
連慕:“原來如此。”
她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傳送的位置離長明山不算遠,所以她要盡可能快地收集完一葉玉露。
切斷通訊后,連慕余光一瞥,又發現了一棵矮紫樹,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那樹旁邊還守著一頭渾身青黑的雷獸,鼾聲震耳。
連慕的動靜驚醒了它,那雷獸睜開雙眼,一對重瞳轉了轉。
連慕心道來得正好,修補丹田這么久,她一直沒找到機會試試身手。
戒掉混有魔獸內丹的補靈丹后,她不需要再依靠魔獸牽連,綠劍出鞘,烈焰燃燒。
雷獸敏銳迅捷,解決它最好的時刻,便是看到它的那一瞬。
獸瞳看向她,四目相對。
瞬息間,火光乍明。
一道劍氣破空而出,隨著巨響轟鳴,獸首落地,雷火爆鳴聲炸開。
一命嗚呼。
連慕收劍,焰刃被劍鞘寸寸吞沒。
“……”
痛快。
連慕一腳踢開雷獸腦袋,微微一笑,心中暢快無比,身體沒有一絲空虛,靈力運轉之際,讓她找回了上輩子手握力量的快意。
與此同時,外面的尊長看到這一幕,紛紛驚嘆。
“如今的她已經能隨意收放焰刃了?進步如此之快,后生可畏啊。”
“這個連慕每次都出人意料,歸仙宗上哪兒找來了這么個弟子。靈根一般,但進步速度竟比天靈根還快。”
相比之下,排在她前面的應游和陸非霜,即使一個身懷劍骨,另一個家底殷實資源豐厚,但修煉進階的速度只能說遠超常人,而連慕根本不像個人。
“你們歸仙宗該不會是用了奇怪法子揠苗助長吧。”
慕容邑:“……”
宗門肯定是沒有干涉過,但架不住連慕總喜歡自己拔自己,他看見的只有重鑄靈根狂磕補靈丹,看不見的又有多少呢?
看她這進步速度,肯定不少。
慕容邑忽然覺得連慕說得對,其實她不需要師父,照樣能比其他人優秀,又或者是如今的歸仙宗還沒人有資格成為她的師父。畢竟,一個奇才的成長路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指手畫腳的。
“青玄宗首席隊似乎和其他人錯開了,選擇南面登山。”
“哦?這么看來,這一邊只剩下歸仙宗和赤霄宗了。”
這也意味著,不出意外,應該是連慕和陸非霜先見面。
幻境內部。
雷獸在其他幻境中十分少見,出于收集靈材的需要,連慕把它身上有用的部位全帶走了。
處完尸體后,連慕蹲下身,一邊用紫葉收集玉露,一邊在周圍觀察,忽然看見原來那頭雷獸靠著的地方,掛著幾根稀疏的樹藤,藤上已經掛了果。
只是一根普通的樹藤,沒有任何特別效果,但在這種地方,正常的草木很少見。
連慕想起七系魔獸的特點,有一部分雷獸種類沒事就喜歡嚼點花花草草吃,剛才這頭雷獸應該是一直守在附近,就為了護住一根吃食。
殺獸誅心,連慕不僅將玉露收走,還把那藤上的果子順帶薅了下來。
紫葉中葉脈被填上了一部分,但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時間不多。
正在此刻,天邊乍亮,電閃雷鳴,在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在聚集雷云,吸收天地之力
連慕看著那個方向,隱隱感覺到不對勁,她猜到那邊的人是誰了。
她不禁感嘆,果然還是時運不濟啊,約了人打架,本以為修補丹田后能在同輩面前逞一把威風,結果峰回路轉,正好掉入了被動場。
她光是站著不動,都有無數天雷爭先恐后地劈她,要是遇上了吸收天地靈氣的雷系天靈根陸非霜,沒有任何準備的話,人是白白凈凈進來的,出去估計直接變成黑煤球了。
連慕有些無奈,看來想對付陸非霜,得用點非常手段啊。
她從袖中掏出一張空符紙,按照記憶中的模樣,畫成一串復雜的符文,符文的中心是一只豎眼。隨后她想起那人的說法,點血為媒,將一縷金系靈力注入其中,念了幾句口訣。
那閃著金光的符紙飛起,化作一根金釘,釘入土地之中,消失不見。
連慕在此處留好一個標記,打開地圖看了看位置。
她這塊地方的紫樹太少了,想保她安全上山,肯定不夠。
如此看來,只能動用老招數,直接去其他宗門那邊搶了。
正想著,不遠處便傳來的一陣人聲。
連慕目光一凝,回過頭,卻站在原地沒動。
來者是一群身穿黃衣的無念宗修士,為首的是個符修,走路大搖大擺,眉眼間藏不住的趾高氣昂,他一邊晃著手里的紫葉,一邊和身邊人顯擺。
“看到沒?這就是我們雷靈根修士的直覺,一進來就找到了三棵紫樹。誰說我們單靈根比天靈根差?那個傻冒天靈根沈無邪,和那什么百里世家的小少爺,還不是照樣得把首席之位讓給我。”
“這首席之位幾經流轉,終于輪到我來坐了。”
那人正是無念宗新選的首席符修,而他身邊跟著的,是新選的次席符修,兩人并肩,身后跟著幾個小弟子,仿佛領頭人一樣走在前面。
很顯然,無念宗首席隊并沒有帶上他們。
那兩人吹噓一陣,最后不知怎地聊起了其他宗門。
“唉,有時候感覺天靈根其實也不怎么樣,沒什么厲害的。你看青玄宗那個應游,大名鼎鼎,人人都說是個天才,結果被別人砍了幾根頭發,直接半死不活了,脆得不行。”
“還有什么陸非霜,呵呵,凡間撿來的養女,雖然當上了少主,不過到底不是陸家親生的,感覺也一般般。”
“至于那喪家之犬聞昀,萬年老二百里闕和陸非霜那條隨身走狗沈無桑,根本不值一提。咱們領隊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像個軟包子一樣任人欺負,小時候被他姐姐打成傻子了吧。”
“哦,還有那個連慕,區區三靈根,金木火,哈哈哈哈……哪個劍修會是這種破爛靈根啊。”
無念宗幾人逮著所有世家首席冷嘲熱諷一頓,最后不忘踩一腳連慕,然而就在他們大笑之時,余光一瞥,忽然看見了不遠處站著的人。
紫樹之下的連慕笑得人畜無害:“你好。”
無念宗幾人的笑容僵住了:“……”
第353章 遛狗 天譴
“無念宗次席符修出局, 即將被送出幻境……”
得到這個消息,唐無尋一點兒也不意外,他領著隊在一棵矮紫樹前停下, 讓人去收集玉露。
對于無念宗次席出局,他表現得十分平淡。
從百里渝走后, 唐無尋便明白,他們無念宗這個以符修出名的宗門, 這一屆徹底沒有首席符修的事了……雖然百里渝在的時候也不怎么樣。
他和新首席并不算熟絡,從小擅長和人打交道的他, 一眼便看出對方不是個好貨色,于是便隨手放生,任他們自由探索, 至于次席符修,他也沒抱多大希望。
在這天才如云的幻境里, 像他們那種人,不被淘汰才奇怪。如今的無念宗,只能靠他。
唐無尋打開地圖,指尖落在地圖的某一角,這里便是他們要去的地方。
因為雷霆玉露過于稀少, 肯定會引起其他宗門爭奪,所以唐無尋并不打算搶玉露,而是嘗試用尊長說的另一種方法,驚醒雷鳥,讓它帶著他們過紫池。
他已經計劃好最合適的路線, 提前算了算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險,盡可能最大地保證隊伍的安全。
唐無尋嘆了口氣,坐在石頭上, 想起從前剛入宗門的自己,滿腔熱血地認為,自己一定能帶著無念宗奪得前列,揚名立萬。
但縱使他有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本事,也架不住隊友太坑人,總是不聽他的話。
看來他表哥唐見明說得對,他當初就不該一時興起跑來無念宗,而是跟著他一起去赤霄宗。
唐無尋心情有些低落,余光瞥見旁邊的風喚音,只見她也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你今天似乎很嚴肅,和以往不一樣了。”唐無尋說,“倒是有幾分家主的風范了。”
風喚音回過神,微微一笑:“因為這場幻境,我家里人也會看,自然要莊重些。”
唐無尋:“風家人嗎……看來他們很重視你。”
“不是看我。”風喚音忽然變得面無表情。
唐無尋愣了愣:“那難道是……青玄宗那位?”
早聽說風云奕已經成了棄子,居然還會受到風家人的關注。
風喚音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想看誰,總之,和我們家的一件大事有關,不方便細說。”
唐無尋感覺有點奇怪,但想起她家最近發生的事,又不太好意思戳人家痛處,于是選擇默默閉嘴。
正在此刻,矮紫樹那邊收集玉露的人也完事了,無念宗首席隊準備重新上路。
“領隊,不好,青玄宗首席隊好像往這邊來了。”一個懸在高空中的探路符修說。
聞言,唐無尋立刻讓所有人撤到隱蔽地帶,等青玄宗首席隊路過時,他們躲在遠處觀察。
沒過一會兒,又有一支赤霄宗隊伍從這邊經過,他們遇見那棵被采過的紫樹,停留片刻,剛好撞上迎面而來的青玄宗人。
這一次,并不是應游走在前面,而是江越辰,如今的青玄宗領隊是她。
赤霄宗隊伍見是他們,心知毫無反抗之力,拔腿便想跑,被應游一劍攔住,利落地解決掉。
應游擦了擦臉上的血,面色平靜,繼續和其他人一起往長明山那邊走。
離得太遠,他們似乎沒發現無念宗隊伍的存在,直接離去。
等他們走遠后,唐無尋不禁半瞇起眼,若有所思:“應游看起來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不當領隊之后,倒是干脆許多,估計是他們新領隊的命令。”宮如梅冷冷地說,“或許他從來都不適合當執劍人,只適合當別人手里的劍。”
唐無尋不太喜歡他,畢竟在此之前,他們曾經被應游帶隊按頭打壓:“看起來,他更像是被連慕玩弄,氣得心硬了。”
宮如梅:“……他和連慕又怎么了?”
“看不出來嗎?你也太木了。”唐無尋道,“從很久之前,他看連慕的眼神便和其他人不一樣,而連慕那個性格,肯定瞧不上他這種無聊的正經人,但是有白給的便宜,她必定會占著,一來二去,應游就被玩弄了。”
宮如梅沉默片刻,說:“你還真是擅長洞察人心,這都能看出來。”
“依你來看,若是他們真的遇上,誰輸誰贏?”
唐無尋:“先讓連慕過陸非霜那關再說。”
宮如梅忽然道:“我覺得連慕會贏。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她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是宮如梅頭一回承認有人能比應游陸非霜還強,其他首席沒和連慕接觸過,而他是與連慕交手過的少數,他能感受到,她的實力遠不止表現出來的那些。
她從不會刻意去找其他首席切磋,像是在忌憚什么,而上一場幻境,她卻主動約戰陸非霜,很明顯,她已經放下了從前的忌憚。
宮如梅與她交戰之時,她尚有保留,而如今伏龍出淵初露鋒芒,遇上她的對手,恐怕會輸得比他還難看。
一想到連陸非霜都可能敗給她,宮如梅心里便好受許多了。
“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嗎……”一旁的風喚音聞言,陷入沉思,“那倒還真是有些巧啊。”
唐無尋疑惑一瞬,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什么巧?”
“……沒事,我們走吧。”
……
……
某片紫林里,血染紅了一片草地。
剛被幾劍捅穿血門的無念宗次席正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自己不停地流血,白光逐漸吞噬了他。
其余幾個無念宗弟子的下場也并不好看,個個重傷出局。
唯有無念宗首席符修被留了下來,他被揪著衣領,趴著求饒:“連次席,我知道錯了,剛才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連慕不由分說地折斷了他的雙手,對方痛得嗷嗷直叫:“我也不是故意說你同門,只是一時嘴快,想耍耍威風,求你直接動手吧,別折磨我了。”
他嚇得雙腿發軟,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他心中直呼倒霉,從他說完一眾首席的壞話后,看到連慕的那一瞬間,心都涼了半截。
連慕的大名,他是聽說過的,他也不敢去招惹其他首席,只是有小弟在場,想彰顯一下自己的威風,單純是想吹噓。
他知道自己有問題,但沒想到下一刻轉角就碰上了本人,他也不求她放他一條生路,只求她趕快動手。
這位連次席,可是四大宗門里出了名地會整人,活著落到她手里,比直接被淘汰了還慘。
果不其然,連慕上來先是對著次席一頓暴打,把人捅到血流成河,然后又解決了幾個大陣隊的,最后輪到他。
其實他才是真正在說話的那個,然而連慕卻不急著淘汰他,反而像牽狗一樣,將他斷掉的雙手綁起來,自己牽住繩子另一端。
他嚇得直發抖,生怕她突然一劍過來把他的臉刺爛。
“聽說你們雷靈根有特殊感應?”連慕踢了踢他的腿,“既然如此,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被搶走紫葉后,無念宗首席符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說道:“好,好……我帶路就是了,多謝連次席高抬貴手。”
話說得難聽,滑跪也是相當迅速。比起倔驢沈無邪,連慕看這人倒是多了幾分順眼。
不過她并不打算放過他,她只是缺一個尋找紫樹的引路人,等玉露收集完之后,再動手也不遲。
而此時此刻,無念宗首席卻在暗暗慶幸,如果她不動手,反而還需要他來帶路,那豈不是意味著他這一路都沒有任何危險了?
畢竟這可是劍修榜第三,要是遇上魔獸,他能躲在她背后躺贏。
但接下來的一切,徹底打碎了他的美夢。
兩人同行走著,沒過一會兒玉露便消耗完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如此之快。
然后連慕便開始一路狂奔,他反而被拽在后面,跟不上她的速度,像放風箏一樣被遛著飛,不僅如此,那天上的雷云不知發了什么瘋,追著兩人劈。
連慕自然是沒事,而后面的無念宗首席符修屢屢中招,幾乎成了專門挨雷劈的擋箭牌。
盡管他是雷靈根,有幻境之力保護,但也經不起這么劈啊。
找到下一棵紫樹后,無念宗首席符修被劈到快要昏厥。他的確不會被天雷淘汰,不代表他感覺不到痛。
他終于破防了,躺在地上哀嚎:“連次席,求求你,給我個痛快吧!”
連慕收集完這棵樹上的玉露,不愧是雷靈根感應,產量可觀,填滿了半片葉脈,她將其中的玉露全部吸收,一滴都不留。
聽見他求饒,連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這怎么行呢,你幫了我這么大忙,我自然不能過河拆橋,放心,在進入紫池之前,我都會好好保護你的。”
無念宗首席符修兩眼一黑,徹底暈死過去。
連慕沒管他,反正天雷劈不死他,頂多暈一會兒就醒了。她環視四周,在地圖上看了看,隨后又畫了一張符,化作金釘打入地中。
她思索片刻,鎖定了地圖上剩下的幾個地方,趁著雷霆玉露還夠用,趕在尋找下一棵樹前,立馬動身前往。
第354章 開團預備 吃空膳堂
連慕跑遍了大半個地圖, 最終靠著無念宗首席符修的感應,發現了一棵巨紫樹,巨紫樹的產量足夠她撐到紫池附近。
當她牽著無念宗首席符修到達那里時, 意外地發現,歸仙宗首席隊也在。
兩方相遇, 齊齊愣了一下。
“師妹?”關懷林疑惑地喊道。
連慕手里還牽著個人,她也沒想到, 居然這么巧:“師兄,你們也找到了這里。”
不過幸好, 在來之前,她已經收集了一部分玉露,暫時能保證不誤傷到首席隊。
關懷林:“這人是……無念宗的新首席?”
“是啊, 他人挺善良,帶著我一起收集玉露。”連慕說。
歸仙宗幾人:“……”
這架勢一看就不對吧!
不過到底是無念宗人, 他們也不意外,紛紛圍了上來。
“連慕,我還以為你突然想跟我們一起走了。”聞昀說,“這棵巨紫樹是我們跟著許銜星找到的,看來我們之前離得也不遠。”
關懷林:“既然如此, 你們暫時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我去采玉露。”
說罷,關懷林便去巨紫樹上收集,只留他們幾個在原地休息。
連慕把無念宗首席符修栓在一邊,這一路上她也有點累, 雖然身上的龍氣驅散了魔獸,但天雷襲擊卻讓她時刻處于警戒狀態,幾乎是逃了一路。
姬明月見她面露疲倦, 便給她塞了幾顆丹藥:“你前幾天就沒睡好,要不趁著我們在這里護著,先小憩一會兒?”
連慕還沒告訴他們自己會招雷的事,搖頭道:“睡不著。”
許銜星咳嗽了幾聲,臉色有些蒼白:“你不要擔心。”
他言意之下,讓連慕不要為他的病擔憂,但事實上,連慕最近睡不著,不僅是因為許銜星的病,更多的是因為,她一閉上眼,就會做噩夢。
夢魘纏著她,哪怕她清楚地知道,那都是沒有發生過的事,她也依然無法從中掙脫,有時被糾纏得太深,一覺睡醒滿頭大汗,心有余悸。
控制不住自己的夢,所以連慕直接選擇不睡覺,幾天都硬撐,她還沒到可以斷食絕眠的修為,實在不行就磕丹藥,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沒事,至少在幻境結束之前,都能正常發揮。”連慕十分平靜地說,“你怎么樣?”
許銜星眨了眨眼,微笑:“我也沒事,你的丹藥效果很好。”
連慕上下打量他,發現他確實沒有什么異常,除了臉色有點白以外,不過這也沒辦法,他體內的魔氣種太厲害,暫時壓制,也只是控制著不讓許銜星繼續消瘦,之前被吸走的靈力回不來了。
姬明月:“他怎么了?”
“小毛病,最近染了風寒。”許銜星道,“不是什么大事。”
見他刻意想隱瞞,連慕沒有拆穿他,在幻境內,隨時都有尊長看著,不方便說。
姬明月摸了摸他的手,沒發覺異常,于是便說:“你天天待在千靈峰那么暖和的地方,還會染風寒,器師果然還是太嬌弱了。回頭我給你多配幾副藥調一下。”
許銜星想起她喜歡在丹藥里加蟲子的習慣,不禁一陣惡寒,連忙說:“算了吧,熬一熬就過去了。”
聞昀無意間瞥了一眼,發現連慕腰間紫葉里的玉露在不停地流逝,似乎和他們不太一樣,問道:“連慕,你這葉子壞了?”
“不是。是因為我好像……”連慕隨便找了個借口,“不小心沾上了什么東西,導致我一直被雷劈,每時每刻都需要玉露護體。”
許銜星:“難怪你不肯和我們一起走。”
他說著,便解下自己的紫葉,將其中裝得滿滿的玉露全部分給連慕:“這是我一路上找到的,我是雷靈根,要這個東西也沒什么用,你拿走吧。”
“我覺得你們還是留一點保障比較好。”連慕說。
許銜星:“沒關系,我們運氣很好,這一路上收集了不少,每個人都裝滿了,就差關師兄那片紫葉了。其實我們根本不缺這東西。”
連慕:“?”
連慕:“不是說這東西很稀少嗎?”
許銜星:“確實很少,但是在幻境中,靈根越高階,獲得的感應越強,四大宗門里,雷靈根首席只有我、宮如梅和陸非霜,宮如梅似乎不在我們這個方向,陸非霜也暫時沒有出手,所以這片地區的玉露幾乎都是我們在采。”
聽完,連慕便心安得地收下了,早知道是這樣,那她也沒有什么顧慮了。
只是……這一局,他們宗門的運氣未免有點好過頭了吧?
連慕:“赤霄宗找不到玉露,恐怕會直接打劫我們宗門吧?”
聞昀:“我感覺赤霄宗對雷霆玉露不感興趣,從進入幻境到現在,他們首席隊似乎都沒怎么動過。”
說罷,聞昀便看向遠處天邊,雷云匯聚的地方,一開始,那里并不是這副模樣。
“赤霄宗應該是不打算靠玉露渡紫池,而他們那個位置,也不像是想尋雷鳥。”百里闕冷靜分析,“或許,陸非霜打算強行渡池。”
連慕:“還能這樣?”
許銜星:“按幻境規矩來說,是可以的。尊長沒說不讓強渡,只是沒幾個人能有這個本事。放在別的首席身上,這是死路一條,但陸非霜就不一定了。她本就是赤霄宗最強首席,又是雷靈根,再加上有陸家傳承的雷霆劍法作保護,說不定真的能強渡過去。”
“如果成功了,這場比試的第一名就是赤霄宗。但赤霄宗之前便落了下風,如今想趕超,已經來不及了。陸非霜此舉,無非是想證明自己。”許銜星道。
“她若先上長明山,可以提前埋伏其他要上山的人,從而操控大局,到時候局勢可能對我們十分不利。”
聞昀:“陸家傳承嗎……我聽說過,據說陸家的每一任家主,都是雷靈根,所以他們自家獨創了一套奇特的雷系術,只傳少主。天邊的動靜,應該是陸非霜在為此作準備了吧,她的目標可是劍修榜榜首。”
聽完,連慕思索片刻,說:“我想我該走了。”
姬明月:“去哪兒?”
連慕看向雷云匯聚之地:“去紫池那邊,會一會她。”
聞昀:“頭一次見你這么主動啊。”
他們都知道連慕已經修補完丹田的事,對此并沒有意見,他們也想看看,如今的連慕,到底能走到劍修榜的哪一位。
“畢竟都是最后一局了,當然要發點力。”連慕站起身,笑了笑,“當初我進入宗門,可是在忠誡石上寫了,要當天下第一劍修。若是區區仙門大比的第一都拿不到,那也太沒面子了。”
關時澤:“我記得你還在忠誡石上寫過,要吃空歸仙宗膳堂來著。”
連慕:“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關時澤說,“只有你一個人敢這么寫,那師兄都記住你了,一傳十十傳百。”
連慕:“……”
百里闕:“你要是真拿了劍修榜榜首,我們可以請你吃空歸仙宗膳堂。”
歸仙宗在仙門大比中已經幾百年沒出過第一劍修了。
連慕:“真的?一言為定。”
百里闕指了指旁邊的許銜星:“我們請客,他付錢。”
許銜星差點被口水嗆死:“……”
他就知道。
起承轉合,最后還得他來墊底。
有錢難道也是一種錯嗎?
百里闕:“給你展現財力的機會,不要浪費。”
許銜星:“真是謝謝你,你等著吧,以后我會報恩的。”
眾人調笑一番,氣氛頓時變得輕松起來,全然沒了之前的緊張感。
連慕拍了拍身上的灰燼,站起身,準備處無念宗首席符修,他一句話也沒說,反而有種解脫的釋然。
雖然牽著他有點累,但至少他替連慕擋了不少天雷,讓她走遍了大半個地圖。
如今不需要他了,連慕想也沒想,直接送他出局。
“無念宗的符修都是這德行,前途堪憂啊。”聞昀不禁嘖了一聲。
姬明月:“無念宗有沈宗主就夠了,背靠大樹好乘涼,哪還需要自己努力啊,出門在外身份一亮,別人都要退避三舍。”
“痛打三頓還差不多吧。”聞昀說,“誰不知道無念宗的符修弟子最欠揍,反正我遇上了,肯定是要先放幾拳再走。”
姬明月笑了笑:“你這脾氣,別人看見你先繞道走。”
“連慕,陸非霜那邊可能是整支首席隊,你一個人,恐怕會有危險。不如我們陪你一起?”百里闕道。
連慕:“陸非霜應該不是以多欺少的人吧?”
“她不是那種人。但她身邊那個沈無桑可精著呢。”百里闕說,“保險起見,我們幫你引開赤霄宗首席隊的其他人。”
正在此時,關懷林已經收集完玉露,他的紫葉也滿上了。剛過來,便聽見百里闕的話,他道:“師妹,你決定要和我們共同去紫池了嗎?”
百里闕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關懷林思索片刻,表示認同:“其實我也正有此意,如果是師妹上山,那自然是最好的。我們就負責在下面牽制其他首席,為師妹爭取時間。”
說罷,眾人齊齊看向連慕,眼中的意思十分明顯。
既然大家都開口了,連慕也不好拂了他們的好意,上長明山本就在她的計劃之內,如果能搶在青玄宗之前,為宗門奪得名次,正是她想要的。
連慕點了點頭:“我會盡力。”
第355章 雷鳴 連慕vs陸非霜
長明山附近, 赤霄宗首席隊在紫池遠處落腳。
“沈首席,一切都準備好了。”一眾忙碌的弟子正在周圍來回穿梭,其中一個符修對沈無桑說。
站在高處的沈無桑睜開眼, 微微抬手,拭去眉間的血痕, 清亮的目光掃過底下,最后落在遠處, 那里正是陸非霜所在的地方。
沈無桑身邊站著的,還有唐見明、長孫離和高臨臻, 以及次席南雪蝶等人,除陸非霜以外的兩隊人都在,仿佛在此地形成了一面墻, 試圖擋住所有進犯的對手。
南雪蝶見雷云仍未散去,擔憂地問:“陸姐姐一個人, 真的沒事嗎?”
沈無桑那張清秀的面容十分平靜:“我相信她。赤霄宗已經拿不到宗門名次,如今也只有在五修榜上找回面子了。”
沈無桑說完,赤霄宗人不禁沉默了片刻:“……”
他們宗門到底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現在只能與無念宗在同一等次,往屆師兄師姐積下的面子,在他們這一批人手里都快丟光了。
唐見明也有些擔心:“領隊只叫我們在外幫她守著, 鬧這么大,會不會有點不太好?”
沈無桑眼中浮現決絕:“其他宗門的首席可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只有走萬無一失的路,才能保證計劃順利進行。況且,領隊只說要和連慕應游比, 我們用點手段對付其他人,領隊不會在意的。”
長孫離和南雪蝶半天沒說話,雖然心有顧慮, 但他們沒有話語權,也不好說什么,陸非霜早就交代過,她不在,沈無桑便是副領隊,對于他的話,他們只能照做。
正在此時,高空中觀望的符修說道:“沈首席,有人來了。”
沈無桑面不改色,抬頭朝腳步聲那邊望去,看見歸仙宗一眾人的身影,他并不意外,像是早有預料。
“恭候各位多時。”
歸仙宗兩隊停下腳步,為首的關懷林微笑:“沈首席,正巧,我們也是來找赤霄宗的。”
沈無桑道:“我知道。我們領隊先前與連次席有約,領隊也記著這件事,她在紫池邊等連次席。”
說罷,他看向連慕:“連次席,劍修對決,我們這些外人不方便干預,不然無論誰輸誰贏,總歸是名不正言不順,不如這樣,連次席先去與我們領隊打個照面,至于剩下的人,暫時留在這兒。仙門大比開始之后,我們之間的諸多誤會和矛盾,一直沒來得及好好解釋,眼下正好有機會。”
“各位意下如何?”
聞言,歸仙宗人一時沒有回答,他們對視,仿佛在用眼神交流。
百里闕在沈無桑說話期間,便微微皺起眉,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異樣感,他總感覺沈無桑沒有眼前看起來這么簡單,但又說不上來哪里怪。
“為保證公平,我們不會淘汰歸仙宗人,歸仙宗人也不能對我們出手,等連次席與我們領隊分出勝負再說。”沈無桑道,“在此期間,赤霄宗首席隊也不會離開此地一步。”
聽他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關懷林也點了頭,畢竟他們的任務只是牽制赤霄宗首席隊,無論是暴力牽制還是和平牽制,目的都是一樣的。
于是歸仙宗首席隊便答應下來,連慕則被指了一條路,去找陸非霜。
臨走之前,連慕瞥了一眼沈無桑,只見他面色平靜,她笑了笑,一言不發地走了。
沈無桑回望過去,眼中波瀾不驚,相比他那說話都漏風的親哥哥,他才更像一個硬手腕的世家子弟。藏得最深的人,往往最可怕。
沈無桑目送著她朝紫池那邊走去,原地只剩下關懷林等人,他主動開口:“先前赤霄宗與歸仙宗多有沖突,還請各位不要怪罪,畢竟仙門大比不是兒戲,我們也要為宗門考慮。”
聞昀發覺了一絲不對勁,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無桑沒有說話,下一刻,地面忽然顯現符文,形成一個巨大的圈,不僅圈住了歸仙宗人,連他們自己也在其中。
靈力波動暴露,百里闕才終于意識到,原來沈無桑動用了沈家秘術,難怪他剛才一直感受不出到底是何怪異。
歸仙宗人頓時警戒起來,周身靈力迸發。
“說好的不開戰呢?出爾反爾,這就是赤霄宗的作風?”許銜星說。
沈無桑無奈:“抱歉,我也是為了宗門。”
如今歸仙宗的實力大大提升,不僅有最強體修聞昀,又多了一個連慕,再加上那個古怪的關懷林、屢出奇器的許銜星和愛玩毒蠱的姬明月,相比之下,赤霄宗首席隊落后太多,在五修之中,唯有劍修能壓過他們一頭。
所以,赤霄宗的計劃便是拼盡全力,把歸仙宗其他首席拉下水,無論用什么方法,也要把他們送出局,這樣才能把差距拉到最小。
“……”
歸仙宗人對他的埋伏并不意外,像沈無桑這么精明的人,太老實了反而才奇怪。
不過讓百里闕沒想到的是,他居然不惜動用沈家秘術。
百里闕仔細打量符文,猜測這應該是某種反噬陣,身在陣內,自身無論使用多強的力量,最后都會反噬到自己身上,這種偏門又霸道的陣法,無差別反噬,哪怕是布陣人,也會和其他人一樣。
百里闕嘴角微抽:“你是想和我們同歸于盡?至于嗎,你們要是全部出局,萬一陸非霜敗了,你們赤霄宗鐵定倒數第一,到時候連無念宗都不如。”
看得出來,不僅是沈無桑,他身邊的首席次席全部成為了壓陣人,壓陣人越多,反噬效力越大,而他們自己也出不去。
“她不會輸。”沈無桑堅定地說,“至少不會輸給連慕。我的預感一向準確。”
姬明月:“恐怕這次要讓你失望了。尊長說過,能成功渡紫池的人最多不超過十個,我們本來也沒打算上山,你這陣來得正好,讓我們先解決掉你們這支隊,也算為連慕掃除障礙了。”
至于青玄宗首席隊……姬明月并不覺得他們能全隊上山。青玄宗沒有雷系天靈根,收集玉露十分困難,而這一邊的玉露都被歸仙宗提前收入囊中,青玄宗中能登上長明山的首席,最多不超過兩個。
無念宗……根本不值一提。
雷核花長在山頂,上山有人數限制,這已經是極其明顯的暗示:巔峰之戰不要人多,只要最強。
歸仙宗中最適合的,除連慕以外沒有別人了。
聞昀轉了轉手腕:“這什么破陣法,應該不影響我揍人吧?要出局,也得等我先解決你們再說。長孫離,滾出來和我打一架,最后給你一次機會,看你有沒有本事,從我手里搶走體修榜第一的位置。”
許銜星、姬明月退到一邊,百里闕、關時澤和曲若天湊在一起,三風小隊再次集結。
關懷林笑道:“以一換一,好像也不怎么虧。”
就算打完之后會遭到反噬,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沈無桑見此,也不再遮掩,手中符力爆發,起大陣。
身后的一眾赤霄宗人疾閃而出,混戰一觸即發。
……
……
“赤霄宗首席體修出局,即將被送出幻境……”
靈玉令傳來動靜,行走在紫林之中的連慕并不意外,在得到長孫離出局的消息之后,赤霄宗其他人也接連出局。
連慕走出紫林,天上陰云籠罩,電閃雷鳴。
她朝前望,只見遠處一方斷崖,斷崖之下,是一大片紫霧彌漫的凹地,在紫霧之中,密密麻麻的灰燼飄蕩,發出滋滋聲響。
在紫霧上的浮石,連慕看到了靜坐著的藍色身影,隨著最后一縷天地靈氣被吸入體內,那人緩緩睜開眼。
“沒想到,先來的是你。”陸非霜站起身,居高臨下,周身散發出強大可怕的靈力威壓,冷眸不怒自威。
連慕笑嘻嘻地說:“怎么,我來赴約,你很失望?其實我也不想來,直接打第一,可比一個一個打要省力。”
“巧了,我也以為你會先迎戰應游,再來找我,如此也省得我多費力氣。”陸非霜道。
連慕開玩笑道:“看來咱們倆的目標很一致啊,不如這樣,我們兩個別打,一起去把應游弄了,‘第一劍修’的名號我們一人一半。”
“怎么一人一半?”陸非霜瞥她。
連慕:“我拿‘第一’,你拿‘劍修’。”
陸非霜:“……連慕,我看你是欠打。”
“既然你都來了,那便開始吧。”
陸非霜目光微凝,手中破虹劍出鞘,刃與鞘摩擦間,有雷聲震鳴,宛若猛虎咆哮。
剎那間,天邊紫云驟變,低沉陰郁,以大廈將傾之勢覆壓而來,云間電閃猶如紫龍。
雷光鳴閃之間,陸非霜那雙冷眸隱約有實化的靈氣從中逸散,她啟唇,聲音冷靜,卻響徹云際:
“拔劍。”
連慕收斂了笑容,眉眼也逐漸平靜下來,她腰間掛著五六片紫葉,是首席隊硬塞給她的,在雷云灰燼之下,玉露流逝的速度加快。
纏著布帶的手按住綠劍劍柄,出鞘一寸,蛟珠微閃,隨后烈焰燃燒,火舌頓時吞噬周圍游蕩的灰燼。
“陸首席,請賜教。”
第356章 羅剎 霆霓劍法
陸非霜周身靈力涌動, 拔劍而出,劍身在光下有虹色發散,耀眼無比。
當她劍尖散出紫光的那一刻, 斷崖下的灰燼仿佛受到了控制,朝連慕這邊涌來。
連慕明白她想做什么, 無非是想加快消耗她的玉露,她也不留情, 抬劍朝陸非霜沖去。
陸非霜從浮石上跳下,身影如同迅雷般掠出。
兩方的速度極為快, 幾乎成了一紅一紫兩道閃光,一撞即分。
“錚——!”
一聲清脆猛烈的錚鳴,雙劍相碰, 起手一招,不分上下, 隨后便各退一邊。
試探一招后,陸非霜笑了:“你在藏什么?”
連慕沒有說話,她剛想動用焰刃,卻被灰燼包圍,火焰與雷霆子反應, 爆開激烈的火花。
“你的焰刃再厲害又如何,這里是我的主場。”陸非霜見她主動熄了焰刃,手中長劍虹光愈閃,不斷地猛攻。
連慕一邊接她的招,一邊后退, 試圖將她引至霧圈外,但沒過一會兒她發現,無論她退到哪里, 這霧都會跟著她,
看來陸非霜待在這里許久,不僅僅是吸收天地靈氣這么簡單。
連慕目光微凝,眉間顯現幾分冷意,她的目光快速掃過周圍,只半息不到,便一轉局勢,主動出擊。
陸非霜見她終于認真起來,心中戰意更甚,然而當她想抬劍抵擋時,卻發現連慕有好幾劍都砍歪了。
連慕不顧雷霆子的反應,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雷火沖擊的痛,劍氣破空而出,帶著滾滾熱浪,所經之處的紫草地燒出黑痕。
陸非霜沒想到她的劍法居然不準 ,一瞬間,腦中閃過了無數可能,她認為連慕是在故意迷惑她,想讓她放松警惕。
但陸非霜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地陪她周旋,隨著時間流逝,紫霧越來越大,天空被厚重的陰云籠罩,宛如黑夜。
她終于不再保留,眼中似有雷光乍現,在連慕又一次打偏之后,破虹劍暴起發力。
雷靈根本身就迅速,甚至比風靈根還要快,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眨眼之間完成,尋常人根本無法看清。
也正是憑著這份出招速度,她才有底氣一直吊著連慕,直到對方靈力消耗過多,累得滿頭大汗。
連慕似乎受到紫霧影響,招式已然混亂,十劍之中只有一兩劍勉強擦到她。
在這里,她不僅有天地靈氣相助,還有天然的靈場威壓,可以壓住連慕,看連慕那眉頭緊皺的樣子,肯定被壓得不好受。
陸非霜毫不客氣,手起劍落,力道狠辣無比,她趁著連慕蓄勢下一招時,利用速度優勢先發制人。
她瞄準了連慕的手,試圖一擊斷其后路。
連慕猜到了她的意圖,但她的速度太快,連慕右手已出劍,此刻回轉,只會傷到自己,于是她下意識抬另一只手擋下。
這正好中了對方下懷,陸非霜正以為自己能砍下她半邊手掌,可劍刃落下時,卻撞到一塊硬物,生生將她的劍震開。
“鐺——!”
她被自己的力量彈了回去,退后幾步穩住,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低頭一看,破虹劍居然出現了一個小豁口。
陸非霜瞳孔驟縮,不敢置信。
她下意識去看,只見連慕的手完好無損。
連慕也驚了一下,本以為這回要祭出一只手,接完招回神才發現沒有預想之中的疼痛,下一刻她明白了,原來是龍鱗護住了她的手。
連慕忍不住笑了,劍下卻沒有饒人:“陸首席,你的劍有點脆啊。”
說罷,她劍鋒偏轉,揮向草地,拳頭卻故意擊向陸非霜,此刻的陸非霜還沒意識到,用劍去接。
隨著一聲裂響,破虹劍又豁了個口子。
“你手上到底是什么?”
陸非霜被逼得后退。
僅僅只是纏了一圈布帶,竟然能直擊她的劍?
陸非霜早就知道連慕是三靈根,她有一個金靈根,可就算是金靈根,也不足以直接砸毀破虹劍,哪怕是赤霄宗宗主,也沒有這個能耐。
破虹劍可是十大名劍之一,歷經幾代主人,從未有過一絲破損。
連慕怎么可能……
這一刻,陸非霜感覺自己的認知都被顛覆了,她愣神一瞬,被連慕抓住機會,火劍襲來,將她半臂燒傷。
陸非霜忍痛皺眉,眼中終于生出了一絲怒火,她道:“連慕,這是你自找的。”
話音剛落,天邊雷聲翻滾,像是受到了陸非霜的操控,引動天地之力,降下強大威壓。
陸非霜一躍而起,再次飛到浮石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三千長發隨風而動,落在石面上時,以她為中心的地面呈蛛網狀裂開,碎石在空中飄飛。
而與此同時,連慕的靈玉令響起,得到了歸仙宗首席隊全部出局的消息,她的神情也逐漸冷下來。
“看來,你們宗門的人很不守信啊。”連慕握緊了劍柄。
沒有陸非霜,憑赤霄宗的實力,不足以威脅到歸仙宗,赤霄宗和歸仙宗首席隊全部淘汰,這其中肯定少不了赤霄宗提前做手腳。
陸非霜對此不意外:“比起歸仙宗的狡猾奸詐,這只是略施小計。”
她說罷,周身強悍的雷霆之力再也掩飾不住,盡數爆發出來,豁口的破虹劍身雷紋顯現,一股勁風席卷,吹得連慕有些睜不開眼。
連慕能感覺到,陸非霜真的生氣了。
只見陸非霜身上的雷霆之力不斷涌出,于天空匯聚,在她背后形成一道巨大的影子,將整片斷崖籠罩。
連慕不禁半瞇起眼:這就是……陸家傳承的秘法?
天地間的威壓愈越發沉重,壓倒附近一片紫林,隱隱有迫使山岳折腰的氣勢。
陸非霜眸光凝聚,變幻為黑紫色,她吐出一口濁息,背后的黑影已初顯人形,龐然大物,手持蒼穹之上的陰云為扇,怒目橫眉,猶如惡鬼。
破虹劍上的靈力也達到了巔峰,已然看不清劍身,仿佛是一道雷電握在手中。
身居高處,她一抬劍,那巨影也跟著揚起云扇,
“連慕,你若能接下我三劍,玉蘭榜第二的位置讓給你,我心服口服!”
此時此刻,幻境外的一眾觀試弟子驚呼,尊長們也是面露訝異。
“是《霆霓劍法》中的怒相羅剎!陸首席居然用這招來對付連慕!”
“看來是動真格了,這估計是陸首席的殺招。連慕這回走到頭了!”
“這是什么東西?我從來沒聽說過。況且,只是一道影子而已,連慕會被這影子打敗?”
“你們外人不懂,這雷羅剎是陸家絕傳劍法的影靈,怒相為最兇相,殺傷力無比強大。怒相羅剎執云扇為器,一扇可扇動十萬雷霆,兩扇可滅一方天地的靈火,三扇可使山岳移位江海翻覆。連慕這火靈根遇上這一招,必輸無疑。”
“這么厲害,陸首席深藏不露啊!”
一眾劍修尊長也開始交談起來:“許多年沒見陸家的《霆霓劍法》了,陸少主的天賦比我們想象得還要高,小小年紀便能修至此劍法的末篇絕招,未來可期。”
“我們霜兒才剛摸到第一扇的境界而已。”赤霄宗尊長說得謙虛,眉眼間卻盡是驕傲,“這場幻境很適合她。”
慕容邑皺起眉,眼中浮現擔憂。
其他宗門的尊長則盯著留影,準備看好戲,這場比試從陸非霜亮出羅剎影時,勝負其實十分明顯。
光是前半場,連慕已經手忙腳亂,錯招百出,更何況對上放出全力的陸非霜?
如此看來,連慕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第三名了。
第357章 天羅地網 縛羅剎
當陸非霜身后的黑影顯現時, 連慕打起了十分警惕,她腳跟一撤,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劍柄。
第一扇落下, 雷云乍動,天地仿佛為此翻涌, 陰沉天空裂出十萬雷電,如細密的蛛網, 剎那間照亮了這一方天地。
與此同時,陸非霜也揮劍斬落, 她這一劍凝聚了強悍的力量,劍氣如虹。
千鈞一發之際,連慕蹙起眉, 這十萬雷電封死了所有退路,除非她現在立馬用傳位符傳到幻境最邊緣, 否則無論退到哪里,都沒法避開。
連慕的目光瞄準一個位置——那羅剎影的腳下。
只差最后一道火了。
這看似漫長的反應,卻是在一瞬間完成,幾乎在雷劍落下的同時,她的身影迅疾掠出。
紫霧之中, 殘影閃現。
陸非霜見此,勾唇一笑:居然還敢進紫池,自尋死路。
“轟——!!”
一聲驚天的巨響,雷劍觸及焰刃,紫池中頓時爆開, 地面炸出的碎石飛濺。
一陣白霧散去后,空無一人。
陸非霜抬眼,卻見連慕的身影已接近龐大的羅剎影。她強行抗下了第一扇, 但被炸得十分狼狽,原本束起的高馬尾散落,臉上也灰撲撲的,或許是用了高強的靈氣罩護體,勉強還能撐住。
她手上的布帶被毀,因為破虹劍受損一事,陸非霜下意識觀察她的手,卻只見一片漆黑,隔得太遠,天色太暗,她隱隱在她手背上看到一閃而過的映光。
陸非霜沒認出那是什么,她毫不猶豫地揮第二劍。
怒相羅剎,她剛觸摸到第一扇的境界,借羅剎影的助力最多只可斬三劍,對她自身來說消耗極大,不過在她看來,這三劍足夠讓連慕淘汰。
她早就說過,如今的她雖不能像連慕一樣召出靈刃,但不代表她會畏懼。身為劍修,能在赤霄宗一眾優秀體修中脫穎而出,她有自己獨特的長處。
別說是連慕,今日就算是尊長來了,也得在她劍下挨著一記痛再走。
陸非霜心念一動,羅剎影手中的第二扇高高揚起。
而此時此刻的連慕確實有些狼狽,她硬抗十萬雷霆,已經把她的手腳電麻了,手指微微顫抖,若不是憑著堅定的意志力,搞不好真的會直接敗在第一劍。
連慕不得不承認,這陸非霜確實有點本事,她還是第一次在同輩之中遇到這么強悍的人,倒讓她生出了幾分淋漓的戰意。
雷靈根霸道,火靈根在此場沒有多大優勢。
她飛速靠近羅剎影,卻沒有對著那道影子出手,反而焰刃一轉,劍氣燒過羅剎影腳下的草地,燃燒成灰。
大功告成。
連慕停在原地,沒有再閃避,她擦了擦臉上的血,黑色龍鱗在雷光下微微閃爍,好在她的雙手全部被抹黑了,陸非霜一時看不出來。
面對壓倒而來的第二扇雷霆,焰刃忽然熄滅,周身火靈力乍然收回。
下一刻,連慕的雙手迅速被金光覆蓋。
陸非霜突然感覺腳下一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將要破土而出,她下意識飛起,遠離地面。
直到她飛到高空中時,這才猛然間發現,紫草地上的黑色燒焦痕跡連在一起,形成了一串復雜的符文。
符文最邊緣延伸向四方,中間仿佛一只睜開的豎眼,而在連慕體內的金靈力爆發之時,那符文發出金光,延伸的金光一直蔓延到天邊。
八根金釘不知從何處顯現,圍住了這一片地區,當符文金光與金釘接上的那一刻,地面出現一張金網,覆蓋了她視線可及的所有落腳地。
第二扇落下,無數金鏈瞬間圍繞著連慕,形成一個巨鏈球,將她包裹在其中。
雷鳴消失,連慕毫發無損。
緊接著,金鏈紛紛破土而出,縛住羅剎影的手腳,擊散它手中的云扇。
陸非霜驚詫:“這是……”
到底怎么回事?
“你的兩劍砍完,該輪到我了。”連慕踩著金鏈形成的橋,“陸首席,準備好出局了嗎?”
陸非霜試圖繼續催動羅剎影,斬下最后一劍,但那金鏈將它纏繞得死死的,根本無法掙脫,甚至還越纏越多。
這是什么鬼陣法?
陸非霜從來沒見過這種金系陣法,她的怒相羅剎為影靈,從來沒有靈器和陣法能束縛住影靈。
“赤霄宗提前做手腳埋伏歸仙宗,正好,我也有一方大陣要送給你。”連慕道,“陸首席接好。”
她話音剛落,地上的金網頓時化為實體,一網收攏,將羅剎影罩住。
一根柱粗的金鏈鉆出,甩過去,其威力直接將那影靈打碎。
與影靈共鳴的陸非霜也受到了重創,她本就耗費了大量靈力斬出兩劍,第三劍還未斬出,影靈粉碎,震得她猛吐一口鮮血。
原來連慕之前到處亂甩劍,是為了在草地上畫符文?
“……”
這個連慕,怎么總是能弄出別人意想不到的手段。
怒相羅剎被毀,羅剎兇氣全部落在陸非霜身上,她眼中浮現兇狠之意,也不顧自己現在有多失利,勢要拼到最后。
陸非霜提劍朝連慕沖去,一路砍斷朝她襲來的金鏈,凝聚最后一道靈力,破虹劍如迅雷閃出。
名劍碰上金網,破虹略勝一籌,將層層保護著連慕的金網破開,但也正是此舉,讓它的銳性大大削減,連慕揚劍將它擊開,發財撞上破虹時,雙方都從中斷成兩截。
陸非霜越來越不敢置信,連慕這破綠劍居然能和她碰個兩敗俱傷,難道它已經……
然而沒等她細想,一根金鏈卷住她的小腿,像擅長絞殺的蛇,勢要嵌入她的血骨。
連慕指尖一收,那金鏈想硬生生將她拽過來。
但陸非霜不是這么容易屈服的人,哪怕拿著半截破虹劍,也要把這場比試打到底。
連慕沒給她這個機會,抓到破綻后,當機立斷,讓金鏈貫穿她的胸膛,血流紫池。
“赤霄宗首席劍修陸非霜出局,即將被送出幻境……”
陸非霜看著身前的金鏈,沒想到自己真的輸給了她,一時之間,她還反應不過來。
得到靈玉令的判定消息后,連慕周身的金靈力逐漸收回,仔細一看,她的額頭上全是細汗。
總算結束了。
事實上,這座大陣也消耗了她許多靈力,想支撐起范圍如此之大的陣法,多虧了她有三個天靈根,而其中的金靈根則讓她能夠順利操控此陣金鏈。
連慕眼前一黑,撐著斷掉的半截發財,勉強站住。剛才打架時來不及考慮,此刻放松下來,被雷猛劈的疼痛感全部涌上腦子。
“嘶……”
她再也不想和雷靈根打架了。
連慕咬牙,顫抖著從乾坤袋里掏出布帶,將自己的手一圈一圈纏上,剛才硬接天雷,龍鱗都被炸掉幾片,十指連心,硬是給她來了一記狠痛。
“連慕,你的符術是跟誰學的?”趁著還沒被傳送出去,陸非霜想知道,到底是哪家符術,能克住她的羅剎影。
“無可奉告。”連慕道。
其實一開始她只是想用金鏈擋雷,但這陣法似乎比她想象得還要厲害,也不枉她從前練習了那么多次。
陸非霜還想問她的手,還沒開口,便被連慕按住了肩膀:“陸首席,你的確很強,今日一戰讓我長了不少見識。但有些事情,我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是我遜色于你。”陸非霜逐漸冷靜下來,“我承認,玉蘭榜第二的位置該你來坐,你也讓我大開眼界。”
沒有什么好狡辯的,在自己的主場,拼盡全力依然敗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否認連慕的實力,這一戰她輸得心服口服。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仙門大比這一趟,讓她認識到了遠超自己的同輩,也算不虛此行。
“連慕,你的下一個對手是他。我會在外面看著你,希望到時候,你不要讓我失望。”
陸非霜說完,幻境的白光將她吞沒,傳送出去。
連慕回過頭,前方紫霧彌漫,越過這里便是長明山。
紫葉中的玉露流逝得很快,連慕不打算浪費時間,她來不及回顧這里發生的一切,拖著半傷的身體和斷了一截的劍,飛身躍入紫池,朝長明山而去。
……
……
“啊……是連慕贏了?”
看完這一場比試的眾人都愣神了,他們實在想不到,面對陸非霜這等絕招,連慕居然還能接下。
連陸非霜都敗給了她。
原本信誓旦旦保證陸非霜會贏的赤霄宗尊長,此刻都沉默了。
“她那是什么陣?”殷重陽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連慕最后催動的那座大陣吸引,沒有注意到她徒手接劍的事。
在場的符修尊長都認不出來,于是他們齊齊將目光投向沈明陸。沈明陸掃了一眼留影,看見那草地上的焦黑符文,淡淡道:“‘一網羅天下,神眼窺天機’,陣中有眼紋,此乃天機閣的天羅地網陣。她認識天機閣的人。”
“天機閣?他們的人居然會把自家陣法傳給外人……難道連慕其實是天機閣打入仙門的眼線?”有位尊長猜測道。
雖然此刻慕容邑也十分驚訝,但他仍舊反駁了那位尊長:“我們宗門的人,輪不到外人隨意揣測。”
沈明陸:“天機閣一向與世隔絕,他們想知道什么消息,可用不著特地派人來打探。”
華秋心和殷重陽都陷入沉思,意味深長地打量留影中的青色身影。
居然能讓天機閣人傳她陣法?這個連慕,比他們想象得還要特別……
孟廷敬嚴肅道:“這孩子整天在外面結識一幫亂七八糟的人……慕容,你平時都不管她的去向?”
慕容邑摸了摸鼻尖,面對此番質問,他沒法回答。他也不知道連慕是何時認識了天機閣的人,很有可能,她其實瞞著他偷偷跑出去過很多次。
“多學點本事總歸是不錯的。”華秋心微笑著,“不過連慕小友如今的處境不太好啊,身負重傷,劍也斷了,而他們首席隊全部出局,沒有丹修和器師幫忙,恐怕是撐不了多久。”
而上山之后她要面對的,是青玄宗最強首席。
一把斷劍,怎么對付身為劍修第一的應游?
眾人也明白這個事實,若說之前的連慕還有逆風翻盤的可能,但這回,她應該走不了多遠了吧?
第358章 全能大佬 掉馬
幻境另一片區域, 已經收集完玉露的青玄宗得到陸非霜出局的消息,不由地齊齊愣住。
“居然連陸非霜也……”江越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還以為, 她會和聽舟對上,沒想到……是誰?”
“是連慕吧。”風云奕說道, “山那邊的動靜太大了,八成是雷靈根和火靈根。”
元徊冷得忍不住手指發顫:“她竟然變這么厲害了……我記得上一回她和陸非霜撞上, 還是在蟲山蛇嶺,那時候她完全不是陸非霜的對手。”
“士別三日, 即更刮目相看。憑借連慕的進步速度,說不定很快就能……”風云奕話還沒說完,便被江越辰打斷。
“風云奕, 你最近好像很喜歡幫她說話。”江越辰道,“她把你打傻了?”
風云奕:“我只是……”
谷青于一個激靈:“我去, 風云奕,我說你最近怎么怪怪的,你小子該不會喜歡上連慕了吧。你喜歡被她揍飛的感覺嗎?”
風云奕頓時漲紅了臉:“……你不要亂說。”
江越辰意味深長地在風云奕和應游之間打量,眼神很微妙,然而應游卻毫無反應, 只是盯著遠處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谷青于感到無比悲涼:那個連慕到底有哪里好?他們青玄宗已經有兩個首席……
“先說好,不管你們的私人關系如何。現在是仙門大比,不可感情用事。”江越辰沒有斥責風云奕,雖然她一直以來都不喜歡連慕三番五次地挑釁青玄宗, 但那僅僅只是作為一宗首席的立場。
作為風云奕的朋友,她并不想干涉他的個人情感,只是稍作提醒。
當然, 江越辰也知道應游對連慕的情感不一般,不過她倒不擔心他,憑借從小到大的了解,她清楚應游是公私分明的人。
“我們隊中沒有雷靈根,略缺優勢,這一塊地區的玉露也不夠。所以,在我們首席隊中,只能送一人上山。”江越辰道。
“我已在紫池旁布好了大陣,以靈力維持運轉,可一定程度地削減渡池的玉露消耗速度。既然連慕已在北面淘汰陸非霜,想必她此時也準備上山了,我們宗門必須抓緊時間,立馬啟程。”
至于上山的人選……
幾人看向應游,應游對此并不意外,點頭。
江越辰頷首:“出發吧,仙門大比榜首,也該有個著落了。”
青玄宗首席隊整好隊伍,朝既定的路線前進。
臨走前,應游終于收回了目光,默默垂下了眸:“……”
陸非霜敗了……下一個,該輪到他了。
她會對他下很重的手嗎?
應游沉思。
聽剛才那動靜,或許會吧,在他的印象中,她從來不會對任何對手留情。
他無所謂什么“第一劍修”的稱號,他只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如果硬要以一決勝負的方式才能得到答案,他會全力以赴的。
“聽舟,你不必擔心,我們都相信你會贏。”江越辰安慰他,“她剛與陸非霜交戰,定然受到了不小的重創,沒有丹修和器師在她身邊,她不過是強弩之末。”
谷青于:“聽舟,我們青玄宗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只有扳回這一局,我才有面子在歸仙宗那幫人面前炫耀啊!”
元徊躊躇著,聽見江越辰的話,他憋了半天,含糊著說:“連慕她……見過我們家老祖。”
但他聲音太小,又在隊伍最后邊,其他人都沒聽到。
元徊只能默默閉嘴,他下定決心,等他出去后,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
……
連慕越過紫池后,紫葉里的玉露剛好用完,她一路飛奔,才甩開上岸前的一道紫電。
到達長明山區域后,天空仿佛與外界隔離開來,外面一片黑紫陰云,里面卻是澄澈干凈的灰色,風平浪靜。
但玄武北的大山,都有一個特點,山上常年有積雪覆蓋,長明山也不例外。
連慕處在的位置,尚是一片裸露的巖石,越往上,便逐漸開始變成白色。
這里也是光禿禿一片,沒有任何草木,相比外面的紫林是一片安靜之地,但若要拎出去和其他地方比,說是荒蕪也不為過。
連慕累得直接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她渾身灰撲撲的,看上去便是剛經歷過惡戰的模樣,再加上無形的龍氣籠罩,沒有魔獸敢靠近她,這給了她短暫的休息時間。
手背微癢,她能感覺到,被炸掉的那幾片龍鱗開始重新生長。
連慕摸了摸乾坤袋,正想掏點丹藥吃,這才發現自己進來之前根本沒帶丹藥,以往她喜歡用一個專門的乾坤袋裝丹藥,因為補靈丹需求大,所以常常不離身。
修補丹田之后,她就再也沒拿起過裝丹藥的乾坤袋。
連慕沉默一瞬,又看了看手中斷掉的發財,心道幸好斷得很簡單,只是從中折成了兩截,沒有支離破碎,還有救。
不過在上山之前,肯定要先修補完。
連慕想了想,挑了個偏僻的地方,用結界將其籠罩著起來,隨后找塊空地坐下,將斷劍放在身前。
她在另一個乾坤袋中不停摸索。
與此同時,看到這一幕的尊長都不解她的行為,都已經越過紫池了,居然還不抓緊時間登頂,雖然她受了傷,但此刻青玄宗還沒到,她完全可以憑借捷足先登的優勢,搶先一步摘花。
“連慕此番拖延,是打算放棄宗門名次了嗎?”
“雷核花還未開,就算搶先登頂,摘不到又有什么用?”
“那至少也應該先占場地優勢。”
幾位尊長話音剛落,有人忽然看見連慕從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件靈器,落地后才看清,原來是一方隨身鍛造臺。
眾尊長心中剛生出疑惑,便眼睜睜地看著她催動鍛造臺,將斷劍放入其中,開始動作。
眾人:“???”
“她在干什么,自己修劍嗎?”
“真是走投無路了,病急亂投醫。萬一把劍融廢了,等于自斷后路。”
幾位宗主也不禁看向連慕所在的留影,其中唯一的器師華秋心見她一番動作,說道:“她是個器師。”
這熟練的動作,不像是臨時抱佛腳。
華秋心也十分驚詫,不過仔細一想,好像從很久之前,這個連慕就表現出了不同于其他劍修的行為,當時她還奇怪為什么劍修會隨身攜帶魔晶刀。
如今來看……真是令人意外啊。
華秋心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一陣漫長的沉寂后,眾人在驚訝之中,看著連慕嫻熟地把劍補好,看起來簡直毫無缺陷。
“這個連慕,實在是……”成凌正想評價,下一幕又讓他大開眼界。
只見連慕收好劍和鍛造臺,又摸出一個小煉丹爐,當場開始煉制丹藥。
“她還會煉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僅是這里的尊長,在其他地方看留影的仙門弟子也炸開了鍋。
“連慕竟然會煉器煉丹?!她不是前一場還劍符雙修嗎,怎么突然又會煉器煉丹了!”
“我還以為她這局必拿第二,畢竟她受了傷,但現在來看,似乎不一定了吧。”
“她的煉丹爐是極品啊,我師父的煉丹爐都沒她的好。這連慕該不會是什么隱藏年紀的絕世大能吧,否則根本說不通啊,哪有人這么年輕就兼顧四修。”
“難怪連慕從前總喜歡一個人走幻境,我還納悶她怎么不怕半路出事,原來是全能修士,一個人頂一支隊。”
“她應該不是第一天才學煉丹煉器……歸仙宗這一屆全是隱藏的人才,翻身之勢不可阻擋啊。”
“她的確很強,不過煉丹和煉器是單獨的,和戰力沒有關系。身為劍修,能不能贏下這一場,還不確定呢。”
“連慕這般實力,哪怕拿不到第一劍修,也足夠揚名四大宗門了。有如此才能,第一劍修這個名號掛在她身上,反倒不那么顯眼了。”
“可惡,她到底是什么出身,該不會真是哪方散修大能瞞報了年紀,故意壓修為,專門搞惡趣味來打壓我們仙門弟子吧。”
然而身在幻境中的連慕并不知道外人的想法,她以為自己的結界遮住了幻境留影,外界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連慕補好了劍,吃了治療身體的丹藥,休息片刻,恢復如初。
她試著調動體內靈力,與往常無異,在長明山范圍內,她身上攜帶的雷鳴玉重新運轉,不需要玉露,也能替她躲避天雷。
連慕收拾好東西,擦了擦劍,望向巍峨的山岳,這里并沒有山路可走,需要她自己飛上去。
據她所知,長明山位于雷電紫林中心,自身是一座沉眠的火山,山頂之上是一方結冰的湖泊,在此山的某個巨洞里,有一座遺棄的萬劍陣。
劍洞內有避雷大陣,雷核花在那里無法生長,因此,雷核花只能種在山頂的冰湖上,而且位置極高,由一塊玄武巖托舉于高空,承接九天鳴雷之力。
“青玄宗首席符修江越辰出局,即將被送出幻境……”
“青玄宗首席體修谷青于出局,即將被送出幻境……”
“青玄宗首席丹修……”
靈玉令傳來青玄宗那邊的消息,首席隊除應游之外全部出局,正如連慕所料,青玄宗舉全隊之力,選擇讓應游上山。
如此之舉,和歸仙宗赤霄宗一樣,孤注一擲。
第359章 決戰山巔 連慕vs應游
當連慕登頂長明山時, 山頂一片寂靜,巨大的冰湖倒映天空的景象,乍一看宛若天地相連在一起。
微風吹動, 白雪落在連慕發間,融化、滑落。
她站在這一方猶如明鏡的冰面上, 抬頭望,只見高空之中懸浮著一塊純黑色古巖, 巖石有裂縫,其中紫光閃爍, 那是雷核花的根。
距離花開還有半個時辰。
連慕收回視線之際,聽到了對面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沉穩從容。
南面走來一道白色身影, 衣袂飄飄,氣質溫潤。
他在冰湖另一邊停下。
連慕看到那人, 微微一笑:“應首席,好久不見。”
應游眉眼間波瀾不驚,看不出是何心情,他淡淡道:“嗯。”
連慕:“只有你一個人?”
應游:“那你還想要幾個?”
“應首席想多了,我只要你就足夠。”連慕說, “我也是一人上山。”
“如此也算公平。”應游道,“希望你不要忘記自己的承諾。”
他話音剛落,周身便爆發出一股強大的靈力波動,水霧彌漫,冰面之下暗潮洶涌。
兩人見面, 竟是一句廢話也不多說,直接開戰。
這是連慕為數不多地幾次見他親自動手,直到現在, 她都摸不清應游的真正實力,他和千松時交手的那一次,也是沒有動用全力的。
青玄宗力捧的最強首席劍修,僅僅只是憑借劍骨過人嗎?
察覺到他的靈力波動,連慕感覺沒有那么簡單。從他運轉的水靈力來看,相較陸非霜那咄咄逼人的雷系之力,水靈力更加溫和,但也正因如此,很容易讓人忽視這其中的威力。
涓涓細流,百匯成川。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水靈根的長處在于持久,愈戰愈猛,而且自身靈力恢復也相當快,若想戰勝,不能拖得太久。
連慕想也沒想,焰刃出鞘,身影眨眼間消失,幾乎在同一瞬,出現在應游身后。
“砰——!”
烈焰席卷,直接融化了冰面,升起蒙蒙白霧。
連慕沒看清他的面容,兩方一觸即分,只能感覺到他接下了自己的第一招,反應也十分迅速。
對付強力對手,最忌諱的就是試探,所以連慕一上來便放出了全力。
白霧散去,應游站在原地沒動,他放下擋在臉前的飛鴻,一招開始,他的劍還未出鞘。
“連次席,我記得你是三靈根。”他平靜地說,“用火靈根和我打,不太合適。”
“是嗎?”
連慕笑了笑,她半懸在水面之上,下一刻,劍尖微微垂入水中,那火焰竟然在水中燃燒。
應游一愣,隨后立刻反應過來,劍出鞘,靈光乍閃,隱約有鴻鳥嘶鳴的聲音。
連慕感受到飛鴻劍上的殺氣,歷經千百年、幾代天驕主人的名劍,其劍靈表面上看起來憨厚可愛,實則在它的白刃之下,飲過無數人的鮮血。
連慕忽然感覺腳下一涼,這才發現,整片湖的冰面都被破開,無風自起浪。
她呼吸一凝。
“鐺——!”
“鐺——!!”
一瞬之間,兩人的身影快得看不清,留影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兩劍已然落下。
連慕的焰刃徑直劈向應游,應游手腕一轉,劍鋒相撞,摩擦出火星,眨眼又被水靈力吞噬。
好強的震力。
應游退后兩步,腕骨被震得微微發麻,但他面不改色,焰刃帶起的余焰擦過他那張干凈漂亮的臉,險些燒到。
連慕沒停手,又是一記強招落下,逼得飛鴻劍不得不抵擋,隨后劍尖將它翻轉、壓住。
一拳砸下,龍鱗與飛鴻劍刃碰撞,出現一道裂縫。
應游皺眉,手中猛然發力抽劍,冰湖之中幾道浪潮拍打而來,以浪代劍,隔開了他與連慕。
指尖溫和的靈力涌出,那道裂縫口逐漸水化,立馬融合,恢復如初。
連慕有些驚訝,隨后便明白了,這飛鴻劍與應游正處于強共鳴狀態,它本身已經與水靈力完美契合,自身也出現了水的特性——抽刀斷水水更流。
連慕思索著如何一舉將飛鴻劍中的靈力匯集打散,應游卻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他手一松,飛鴻落入水中,竟然消失不見,與湖融為一體。
下一刻,大浪翻覆而來,以破巖之勢,直擊連慕。
在浪潮之中,一抹靈光分散,湖中飛出無數水蜂,蜂針如同銳利箭矢。
連慕眸光微動,焰刃飛轉將其彈開,背后又有無數水形升起,將她包圍。
揮劍狂斬,水形短暫落回湖中,不一會兒又卷土重來。
連慕一人應付不了八方敵襲,這水已經被飛鴻操控,她的焰刃沒法對它造成傷害。
見此情形,連慕也不再掩藏,她催動丹田中的紅蓮火種,剎那間,原本橘黃色的火焰轉變為深紅色,如血一般的火蓮飄落到水面,瞬間蔓延至整個冰湖。
水上火焰搖曳,顯出奇景。
應游察覺不對勁,立刻低聲呼喚:“飛鴻,回來。”
一道雁形水光從火焰覆蓋的湖面中飛出,回到應游手中,重化為劍身。
哪怕是對煉器一竅不通的應游,也看出了這火的異常:“紅蓮火?”
不過一招之間,整片湖都被紅蓮火封住,他無法再操控湖中水。
應游的衣角被火舌吞噬,他不得不騰空而起。
連慕沒有猶豫,趁著他抬劍之時,劍鋒凌厲斬出,一簇紅蓮火團疾飛而過,化為熾熱火鳥襲向他。
應游一時沒躲開,火鳥擦著他的臉劃過,如同火刀一般,尖銳刺痛感頓時讓他皺起眉,抬手一摸,臉頰被燒毀了一塊。
他看向她,眼中只有震驚。
連慕也看見了,她眸子一轉錯開視線,并未停下。
“應游,這就是你的實力?不過如此。”她一邊猛烈進攻,一邊言語刺激他,“怎么,難道我不配讓你動用劍骨嗎?”
應游被她強勢的攻擊逼得連連后退,她每一招都落到了實處,奔著往死里打的力道,完全沒有手下留情。
雖然早已預料的這個局面,但應游仍然不甘心。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心心念念的主人,竟然會拿著另一把劍,逼迫他用劍骨對付她。
應游:“它憑什么?”
他找到反攻的機會,一劍壓住了發財,原本溫和的水靈力此刻變得波濤洶涌,如滔天海嘯前的潮動。他用了十成力,勢要直接壓斷發財。
連慕松開發財,劍身下落,被她踢到另一只手上,迅速后退。
應游的語氣十分平靜,甚至在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連慕卻感覺,如果她接下來夸一句發財,他八成會直接暴起。
但這正是連慕想要的。
“因為現在的我不需要你。”連慕道。
畢竟他已經不再是劍了,而她需要的是一把完全屬于自己的劍。
至于人……她也要,可眼下不是告訴他的時候。
應游手中微滯,被刺中一劍,幸好周身運轉的水靈力替他擋下了火焰,傷得不深。
“這就是你的答案?”
連慕冷冷地看著他,綠劍在光下十分耀眼,引人注目。她說:“你若有本事,可以試試我的劍。”
應游:“行,今日我便要知道,它到底好在何處。”
兩道身影閃電般交鋒,長明山頂上,劍器激烈碰撞的聲音傳遍了整片紫林。
“居然如此輕易地破解了應師兄的水形萬象!”
幻境外,一眾青玄宗弟子圍著留影驚呼。
“這火好眼熟……我靠,這不是紅蓮火嗎,專門用來融靈器的,連慕怎么能召出這種奇火?!”
“難道她已經修成了紅蓮火種?據我所知,在十方幽土的紅蓮火窟,集天地異火靈氣,只要扛得下火窟的煉化,就能在體內凝聚一顆火種。此火種威力無比之大,古往今來,能修成的人屈指可數。”
“居然是紅蓮火種嗎,難怪可以一舉壓制應師兄的水形。當初她在十方幽土下落不明,該不會就是偷偷去修火種了吧?這個連慕實在太可怕了,這般年紀便能有此大成,不敢想象她以后會是什么樣。”
“這連慕怎么回事,多大的仇啊,打就打,還給我們師兄毀容了,下手太狠了吧。”
在眾青玄宗弟子震驚的同時,治好傷的歸仙宗和赤霄宗首席隊也出來了,同道而來的還有被淘汰的青玄宗首席隊。
三支隊伍相遇在留影之前,互相都看不順眼。
青玄宗首席隊下意識關注留影,他們已經知道應游對上連慕的事。
江越辰本以為自己看到的畫面是連慕被應游逼得無路可退,但抬頭一看,卻見一片深紅火海。
江越辰:“?”
青玄宗首席隊齊齊愣住:“?!”
歸仙宗人看到這一幕,也驚訝了一會兒,不過因為是連慕,他們很快就接受了。
許銜星:“連慕早說她有紅蓮火種,以后我銷毀靈器就不用天天往偏僻的火熔洞跑了。”
“打得還挺激烈啊。”聞昀說,“連慕居然舍得燒應游的臉,她不是最喜歡應游那張臉嗎。”
姬明月:“不小心的吧。不過被紅蓮火燒傷,確實有點難治。”
歸仙宗幾人若無其事地聊著天,一點兒緊張感都沒有,仿佛肯定連慕會贏。
而一旁的陸非霜看到留影,沉默片刻:“……”
看來連慕藏的底牌,比她想象得還要多,輸給這樣的人也不算委屈。
陸非霜的視線注視著留影中交鋒的兩人,問:
“沈無桑,憑你的預感,你覺得誰會贏?”
沈無桑苦笑:“我的預感已經錯過一回了。”
“我看得出來你心中有答案,但說無妨。”
沈無桑:“……我認為是應游。”
陸非霜:“為什么,僅僅因為他名氣大?連慕的名氣似乎也不小。”
“不是。”沈無桑搖頭,“而是因為……這座長明山,可以算得上應游的主場。”
聞言,陸非霜沉思片刻,隨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點頭:“也是。身懷劍骨,哪怕沒了飛鴻劍,他還有一座劍陣可以操控。”
不過,連慕真的只有紅蓮火種這一張底牌嗎?
恐怕未必。
“不知道連慕剛才對他說了什么,看樣子,應游好像要動真格了。”
第360章 血域 連慕vs應游
連慕展現出紅蓮火起, 四大宗門都沸騰了起來,眾人議論紛紛,原本以為連慕會敗在應游的第一招, 結果她反手便輕松化解了,一時間, 風評扭轉。
“居然是紅蓮火?孟宗主,這可是你都未修成的紅蓮火種, 看來這連慕在某方面的境界比你還高啊。”
在眾尊長驚訝之時,孟廷敬聞言, 卻是面不改色,他放下茶盞,平靜道:“連慕確實天資聰穎, 這也是我想收她為徒的原因。我早說過,這孩子遠比你們想象得要厲害。”
殷重陽笑瞇瞇的, 但未達眼底,畢竟沒人想看這樣的奇才出現在別人宗門。自從陸非霜被淘汰后,殷重陽的話都變少了,只是笑著看,很顯然, 赤霄宗失利后,他已經快坐不住了。
沈明陸輕瞥一眼,一向淡然處事的他對此并不意外。
看到紅蓮火的那一刻,華秋心便露出了微笑:“真是個好苗子啊。”
很少有人能讓華秋心發自內心地笑,很久之前, 華秋心便對連慕早有關注,眾人看得出來,自從連慕展現煉器之能時, 華秋心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柔和,如今紅蓮火一出,她藏都不藏了,想撬人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華秋心自身就是一代大師元歸的親傳弟子,出師當上宗主這么多年,青玄宗招攬了無數天資過人的修士,但她還未曾收過一個器師徒弟。
因為出自元歸手下,又生長在天才遍地走的青玄宗,華秋心根本看不上一般的天靈根器師,左挑右選,都找不出合心意的徒弟。
若連慕只是單純的劍修,頂多只會在仙門大比之后收到青玄宗的暗中招攬。現在倒好,器師身份暴露,看華秋心的態度,八成會親自出馬去堵門撬人。
這位華宗主的奇才收集癖,從來不是虛傳。
她一向喜歡特別的人,比如那位天靈根顯雙系的千松時,便是她費了許多心思從凡間帶回宗門的其中之一,千松時倚著她這座大山,樹敵無數,甚至不把門規放在眼里,也無人敢動他一根手指。
千松時一個純劍修尚且如此,要是連慕真被撬走,成了華秋心手下的弟子,那還不得把仙門掀翻天?
不僅是歸仙宗,其他兩個宗門也不想讓青玄宗成功把連慕挖走。
年輕人沒見過世面,面對一宗之主的親邀,很容易動搖。
孟廷敬方才的話也是在提醒華秋心收斂一點,不要亂打歸仙宗人的主意。
華秋心明白他的意思,自始至終都只是微笑,卻一直盯著連慕的留影石,未曾離開過。
“無念宗找到雷鳥了,看來這場終局,又有新人加入了。”殷重陽根本不想談和歸仙宗與青玄宗有關的任何事,轉移話題。
當然,他也不想看他們兩宗之中的任何一個拿到第一,于是便說道:“我怎么覺得,這場的第一名其實是無念宗?乘雷鳥上山,可以直沖玄武巖,甚至連決戰都免了。”
無念宗尊長們幽幽地看著他:“……”
都最后一場了,還在想方設法給他們拉仇恨。赤霄宗自己丟了臉,硬要把無念宗也拉下水嗎!l
這殷重陽,活了大幾百年依然是年輕時那副欠樣,要不是實力懸殊,誰見他不想揍一頓?
不過……如果這一局無念宗能意外拿第一,便可以超過赤霄宗,成為第三名。
無念宗尊長眼中也升起了些許期待,他們宗門的首席確實找到了雷鳥,說不定真可以趁著連慕和應游不注意,偷偷搶先摘花。
……
與此同時,幻境之內仍未停止,在一輪又一輪地猛攻下,戰況反而越來越激烈。
水火靈力猛烈碰撞,整片山頂白霧籠罩,宛若處在云霄之間。一邊是滾滾熱浪,一邊是冰冷水氣,兩股靈力波動在空中互沖,震得地動山搖。
原本清澈的湖面終于被蒸干了,只剩下一片光裸的黑巖地,應游的浪潮被消耗殆盡。
連慕沒有放過他,趁機追擊,應游也逐漸被打出了火氣,飛鴻在這里完全沒有優勢,被紅蓮火壓得死死的。
按常,同修為水火靈根相遇,應當是水靈根更勝一籌,但這放在連慕身上就不一樣了。她的靈焰刃都不受水影響,紅蓮焰刃更是勢不可擋。
經過一陣漫長的糾纏后,雙方終于不再維持這種詭異的平衡。
連慕的劍鋒爆發出銳芒,蓄力落下沉重一斬,那焰刃竟化作一團火飛出,烈焰扭曲,儼然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
手背龍鱗隱隱作痛,丹田處凝聚一團精純之氣,順著經脈流入劍中,火龍舞出的那一刻,山間響起了滾滾雷聲般的咆哮,萬獸為之震顫。
那火龍以破空之勢,所經之處空間仿佛都要被燒化,在應游眼中逐漸放大。
“砰——!!!”
長明山山頂一聲巨響震蕩開來,耳膜被刺得一陣嗡鳴,半山間覆蓋的積雪轟然傾落。
白霧散去,處于一方凹陷巨洞中的應游略顯狼狽,單膝跪在地上,手撐著劍,鮮血順著劍柄緩緩流落,不停地咳。
連慕有些驚訝:“這都沒死?你還真是耐打啊。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應首席。”
方才一劍,動用了十成力,甚至融合一縷龍息真氣,盡管如此,他也是硬生生抗下了。
連慕猜測是劍契的影響,導致這股力量在他身上削弱了,在剛才一瞬間,她感覺手腕發燙,契印顯現了,但只有一會兒。
寧愿傷成這樣,也不肯在她面前動用劍骨嗎?
連慕有些無奈,她橫起劍,指腹在焰刃上游走,刺破皮膚,幾滴血落入地中。
“應游,其實我不想這么殘忍地折磨你,在我心里,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對你,我可以直接給一個痛快,這是任何對手都沒有的待遇。可你偏偏不肯擺出真實力和我打,這樣會讓我贏得很沒面子。”
地面以那幾滴血為中心,迅速蔓延出紅色紋路。
“沒辦法,只能用這招來對付你。”
她話音剛落,血域開啟,身在此陣中,無時不刻都會產生劇烈的燒灼感,猶如置身火窟。
這是她結合紅蓮火的特性,自創的一種陣法,沒有實質傷害,主要是精神摧殘。
紅紋封住山頂的一刻,應游忽然站起身,周身水靈力變得十分詭異,不是狂風暴雨的凌厲,而是滴滴答答,猶如黑夜中的小雨,潮濕又陰暗。
血流到劍上,是一幅完整的飛鴻踏雪圖。
連慕半瞇起眼,他的身影陡然消失,她頓時警惕起來,下意識感受周圍的靈力波動,但奇怪的是,竟然完全察覺不到,像是眨眼間離開了這片區域。
耳邊發絲微動,連慕眸光一轉,幾乎在同時側身而過。
這速度太快,而且沒有任何提防,哪怕連慕反應及時,也不免被這寒冷的劍氣所傷。
沒等她退后,第二劍又猛然襲來。
“……”
居然沒有一絲靈力波動,這就是飛鴻劍的特性嗎?
這一次她來不及躲閃,徒手接下,捏住飛鴻的劍鋒,應游也被迫停下。
空手接劍,這放在任何劍修身上,都是極為離譜的事,然而這劍鋒卻并未斬斷連慕的手,而是被她卡在骨間。
不過受傷是必然的,她手掌上的血肉被劃開,直至白骨。
應游發力,急轉直下,抽劍而出,快若疾風。他眉頭緊皺,劍氣直斬,破開萬里灰云,在山頂巖面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痕。
連慕躲閃著,一邊不忘催動血域,應游的手肉眼可見地微微發顫。
正在此時,高空之上的玄武巖傳來細微響動。
第一朵雷核花開了。
連慕和應游皆是目光一凝,同時踏風而起,直沖向那玄武巖。
隨著一陣激烈的劍器錚鳴,處于半空中的兩人也不放過彼此,兩股強大靈力波動不斷撞擊,回蕩在整片紫林。
雷核花一開,兩人都不再周旋,招招狠辣,奔著死里打,誰也不讓著誰。
但兩人還沒接近玄武巖,南面忽然傳來嘶鳴,一只巨大的雷鳥振翅沖來,上面坐著無念宗首席唐無尋。
一朝得意,他忍不住笑,聲音隨風傳得很遠:“三個宗門的首席隊都折在紫池,真是天助我無念宗。”
連慕和應游都聽到了他的話,但對方似乎沒看見他們,騎著雷鳥朝這邊飛來。
正處于煩躁之中的連慕想都沒想,幾招震開應游后,毫不猶豫一劍揮過,隔空斬下雷鳥的一只翅膀。
雷鳥長鳴一聲,向一邊歪倒。
應游此刻也不耐煩,補了一劍斬落另一邊翅膀。
唐無尋還沒反應過來,雷鳥已經開始墜落,身披紫羽劃過天空,宛若流星一般。
雷鳥引動了雷核花的反應,它炸開一道雷光,隨后將自己保護起來。
連慕趁此時機,將血域激發到最強,應游抿唇,臉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那雙漂亮清澈的眼泛起血絲,眼睫微顫,水霧覆蓋,淚眼朦朧。
他唇邊有血流出,露出幾聲壓抑的喘息,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墨眸一冷,飛鴻劍上藍光乍閃。
地面開始劇烈晃動,連慕退后一步,感覺手腕發燙,那道契印再次于她腕上顯現。
終于來了。
連慕握緊發財,它也在顫動,像是遇上了什么興奮的事。
她放下衣袖,這一瞬,周身殺氣盡顯,眼中仿佛跳動著火光。
“……”
長生,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