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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蛟珠 二更

    翌日, 斗獸場果然宣布了豆將軍與公羽的比試結果,順帶附上了留影。

    豆將軍壓過了公羽,居晉級場榜首之位, 對這個結果,眾人議論紛紛, 但無人站出來反對。

    一來是因為公羽已經重傷,就算公羽的擁護者對此不服, 也沒法要求重戰。二來,公羽的魔獸失控, 差點傷及圍觀席,若不是豆將軍獸主及時出手,那魔獸恐怕會沖破結界。

    比起決戰的結果, 眾人對豆將軍獸主最后召出的那頭魔獸更感興趣,留影公布的那天, 整個飛海閣都在討論那頭魔獸的種類。

    甚至有人說,豆將軍獸主在故意藏拙,她若是從一開始就用那頭魔獸參戰,估計第一場便完勝公羽了。

    與此同時,飛海閣主閣內, 也正在投放第三試的全程留影。

    暗香縈繞的雅室內,聲音嘈雜,獸類的嘶吼聲與周圍優雅的布景格格不入。

    “這是……冰玉寒蛟?”

    白蘇站在留影畫面前,目光注視著其中散發強大威嚴的黑長條,眼中多了幾分興趣。

    “這個豆將軍的獸主, 還真是處處都藏著驚喜。”白蘇說,“此等靈獸,放眼四地十六國, 都十分難尋。就連我也只在多年前見過一次。”

    白靈雀面無表情:“她的身份,究竟是……”

    “先前我以為她是仙門的人,現在來看,卻有些不確定了。”白蘇道,“她有兩頭稀世靈獸,其中一頭還是昔日魔族最強者座下五靈之一,光憑這一點,便足以自立門戶,不必依附于任何宗門。”

    白靈雀:“閣主不如去問問她?”

    “細查就不必了。”白蘇緩緩道,“我們需要的只是豆將軍,她本人如何,我們管不著,多此一舉,反而容易敗壞好感。”

    “只要她在結賽當天,按照約定把豆將軍交給我們便行了。”

    白靈雀:“那黑蛟呢?我看它不比豆將軍差,閣主若喜歡強大的靈獸,不如將它也一并收回來。”

    白蘇擺了擺手:“我要的,只有豆將軍。”

    “對了,她昨天列出的靈材,都準備齊了嗎?”

    白靈雀:“已經派人送過去了。”

    這一份獎勵是白蘇單獨許諾的,不需要等到結賽后。

    “好。”白蘇掐滅了留影石,站起身,“走吧,去地閣里看看那幫鬧騰的老鼠。”

    ……

    ……

    飛海街,凌霄樓煉器間。

    連慕站在一堆靈材里清點,確認全部集齊之后,才走到桌邊喝了口水,暫時休息。

    有人在外面敲門。

    “小友,我可以進來了嗎?”

    連慕應了一聲,銀鶴推門而入,懷里也抱了一大堆東西。

    她今天要修劍,銀鶴過來給她幫忙……準確來說,是他們之間的交易。

    連慕答應了銀鶴給他看綠豆和她的劍,他則會告訴她改造魔獸的秘密,各取所需。

    在這一方面,連慕倒不擔心銀鶴騙她,因為她好歹也算半個器師,對方若故意胡編亂造出錯誤的方法,她在試的過程中便能看出來。

    一切準備就緒,連慕把發財掏出來,放到鍛造臺的冷凝面上,青綠色的劍身亮得有些刺眼。

    銀鶴湊過來,看見她的劍后,不禁沉默了一瞬:“……”

    之前還挺漂亮,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簡直像在鍛造臺上放了一把抹亮油的長草。

    銀鶴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卻發現這把劍從原來的七階升到了四階。

    短短兩月,提升得這么迅速?

    “這次修劍,我想把它的底材換一換,先融一部分一階靈材,等精煉玉到手后,再讓它全劍升階。”

    一把低品階的劍想替換大面積的一階靈材,需要用精煉玉先淬煉,但給劍柄等部位換靈材,用銀鶴的方法可以直接做到。

    這是他自己說的。

    “你是三靈根吧,那你應該知道,三靈根根本無法駕馭一階劍。”銀鶴說,“你如此執著,為什么?”

    “以前別人說四階劍是雙靈根用的,我照樣用上了。”連慕道,“劍修想要一把好劍,這還需要由?”

    銀鶴:“如果你能駕馭一品階的劍,完全可以直接把靈材全換成一品階,根本不需要找我。”

    “沒錯。但事實上,我沒法用純一階靈材所鑄的劍,除非有劍靈指引。”

    在幻境里時,連慕分別試過應游和陸非霜的劍,在她嘗試共鳴破虹劍時,受到的阻礙不僅僅是原主人和破虹的劍契,還有品階上的差距。

    她的靈根太特殊了,有一種卡到了世界漏洞的感覺。三個靈根都是天靈根沒錯,偏偏在數量上又過不去,破虹劍似乎就認定她是三靈根了。

    這其中太過復雜,連慕自己也說不清,但她知道,以她的體質,用不了純一階的劍。

    她想過自己身為三靈根卻能用四品階發財的原因,只有一種可能,因為發財的底材中殘留了一絲七階靈材,這點七階靈材就像一把鑰匙,有它作為入口,才能讓她共鳴發財劍。

    用高階劍,她缺的是一個入口。

    如果能再調高比例,或許還有更高的提升。

    所以她才需要消除品階差的煉器方法。

    “你還用過帶劍靈的劍?”銀鶴看她的眼神瞬間變了。

    不愧是神秘人,帶劍靈的劍,他見都沒見過。

    劍靈屬于器靈的一種,極難培養,需要機緣和時間,沒個五百多年養不出來。

    “差不多吧。”連慕含糊著帶過去,“那不是我的,暫借而已。”

    說起飛鴻劍,連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應游,出來的這段日子,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我看你這劍中已有跨越品階差融合的部分,你不是會用嗎?”銀鶴道。

    連慕:“這不是我做的,是我從另一把劍上引下來的,它本身就是跨品階融合之體,所以才能兼容。”

    她說著,將那把廢劍也拿了出來,自從歸仙宗劍閣里取出來后,她一直沒怎么用過,上一次拿出來時,還是為了切邊角料修發財。

    銀鶴看著這把灰撲撲的劍,一眼掃過去,面露驚訝:“確實很完美。不過,這是水金打造,和你的炎金相沖,不能融太多。”

    連慕的確只切了一點兒,她知道再多的話,她的發財就廢了。

    銀鶴收回手,開始說自己的方法:“其實,我的改造魔獸之所以能混合不同品階的魔獸肢體,是因為我在改造口混了一種名叫‘七星葉’的靈植汁液。”

    “我半輩子都撲在魔獸身上,有一次外出時發現這種靈植可以寄生在比它更高階的靈植身上,覺得很新奇,便摘回去試了一番。”

    “改造魔獸與其說是拼接,不如說是寄生,讓一種魔獸的肢體保持不死,寄生在另一頭魔獸的身上。這方法只有我知道,外面賣的那些改造魔獸都是偽造的殘次品,誕生后過不了多久就沒命了。”

    “七星葉的汁,可以在兩種品階相差較遠的東西中間連接過渡帶,你可以將它混入劍里試試。”

    連慕沉默片刻:“……”

    原來關鍵點在一種靈植身上?可是,靈植進鍛造臺,眨眼間就會被燒成灰吧,更別說是汁液……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銀鶴道,“其實我曾經也有過這種想法,但試過之后才發現,靈植根本經不起鍛造臺的熱,除非……能在它被投下時,覆蓋一層靈水膜,在劍身將要冷凝之時,靈水膜炸開,混入其中。”

    “靈水膜對靈力本源的要求很高,既不能影響到鍛造臺的火力,又要保護靈植汁液不被毀,爆開的時刻也得把握得精準無誤。”銀鶴道,“光是制造靈水膜的靈力本源,我花了五六年都沒找到。”

    連慕:“……居然這么麻煩。”

    銀鶴攤了攤手:“當器師,光會想可不行,有時候煉一件靈器,找靈材都要找個十幾年。而且找到了,也不一定能一次成功,要是碰上稀有靈材,一次沒成功,又要等十幾年。”

    “能在我們這行混成大師的,歲數起碼得四百起步,這還只是天靈根的速度,往下更不用說了,能堅持五十年,已經很不錯了。”

    連慕:“你們器師人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怪不得許銜星平時煉廢了一件靈器,能破防得抹半天眼淚。

    “不要用‘你們’,你劍器雙修,現在好好努力,更苦的日子還在后頭呢。”銀鶴拍了拍她的肩。

    “所以,靈水膜的靈力本源該怎么找?”連慕回歸正題。

    銀鶴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目光熱切地盯著她:“用你的蛟珠御水,或許可以試試。”

    連慕:“?”

    銀鶴:“不要再猶豫了,時間不等人,快點把你的蛟珠拿出來讓我試一試。”

    第202章 靈水膜 御水訣

    連慕抬頭對上他詭異的眼神, 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這人怎么怪怪的……

    銀鶴見她一動不動,微微一笑:“小友,解決的方法我已經告訴你了, 接下來到你出力的時候了。七星葉,我這里有一大堆, 足夠我們試手,現在的關鍵在于靈水膜。”

    連慕思索片刻, 摘下了手上的戒指,直到她動手的那一刻, 銀鶴才發現原來蛟珠就在這么明顯的位置。

    他不禁感慨:原來是有隱蔽靈器護著,在此之前,居然連他也沒有發覺。

    連慕并不擔心他會搶走蛟珠, 這蛟珠也是有脾氣的,如果誰都可以隨意帶走, 也不至于放在蓬萊島這么多年,輪到她來拿。

    銀鶴雙手接過蛟珠戒,眼中有一絲亮光,一拿到,便忍不住開始摸來摸去:“嘖, 真是極品,不知哪方天地才能養出如此靈蛟,可惜沒讓我遇見。”

    連慕:“……”

    銀鶴的名聲,連慕聽說過一點兒。他之前藏得很好,表面上一副正統文雅好器師的模樣, 背地里是個獸狂,酷愛研究獸類,魔獸類被他盤得差不多了, 近幾年開始搜尋靈獸。

    但他對靈獸的“喜愛”有些特殊,他不喜歡養,而是喜歡把它們剖開,從內到外觀察。

    以他對靈獸的高強度搜尋,這幾年還真從各地找到不少低品階靈獸,但無一例外,都被他開膛破肚了。

    綠豆較為敏銳,在第一次見他時,感受了他身上的一股殺氣,所以才會對他十分警戒。

    這次會面,連慕讓姬明月把綠豆牽出去遛彎了,不然以綠豆的脾氣,銀鶴可能連門都跨不進來。

    現在,連慕忽然有點擔心黑蛟的安危了:“制造靈水膜,應該不用把里面的東西放出來吧?它現在可不聽我管,竄出去了就找不回來了。”

    “放心,蛟珠是它的靈力凝集體,只要此珠在手,無論跑多遠,終有一天會回來的。”銀鶴不停地摸,就差把珠子放臉上蹭了,“放出來倒不用,咱們這屋子可禁不起它一個擺尾。當然,如果你想放出來,求我這個鑒獸大師評賞一番,我也不介意。”

    連慕:“你臉皮挺厚。”

    銀鶴:“謬贊。”

    銀鶴摸夠之后,終于開始進入主題。他這次也是有備而來的,身上帶了一大批七星葉,種在一個小盒子里,乍一看只有手掌大小。

    這盒子是一個可以將土地縮尺為寸的靈器,看著十分精巧。

    連慕:“你這靈器怎么做的?”

    銀鶴打開盒子,從里面拔了幾根頭發絲粗細的青苗,出盒之時恢復正常大小。

    七星葉植如其名,一根挺立的草桿,上面生了七片藍葉,每片葉子上有七根小突刺,呈星刀狀。剛摘下來的七星葉十分新鮮,半透的藍葉下,可以看見葉脈中正在流動的藍漿。

    “這是秘密。”銀鶴說,“你還小,有些規矩不懂,我們器師最忌諱隨意問同修靈器的煉法,有些靈器是一個器師獨創,要拿出去積攢名聲,怎么可能隨便告訴別人怎么做呢。這件靈器就是我一手獨創。”

    連慕:“……”

    嗯……可是此類型的靈器,風天徹也和她提起過,早在元歸大師那個時代就出現了。

    “當年第一器師元歸憑借一把飛鴻劍揚名天下,等你把你的綠劍改造完,拿出去說不定能和他齊名。”銀鶴笑著打趣,“從你打退令狐蒙的手下起,我就在注意你的劍了,當時我就猜,這把劍可能是游動品階。還以為你認識什么厲害的器師。”

    沒想到,她竟是劍器雙修。

    銀鶴見過不少劍器雙修的人,但像她這般年輕的,還是頭一個。修雙道本就需要很高的靈力品次,修為越高的人,越能兼顧雙道,年輕人在根基尚未穩定的時候選擇劍器雙修,純純是作死,一個不小心,身體就會崩潰。

    可偏偏是她這樣的人,剛入道便能造出游動品階的靈器,這天賦堪稱一絕。

    連慕:“運氣好而已,頭回找靈材,就撞上了蛻變期魔獸。”

    說起來,還多虧了摘星樓亂放懸賞令,但凡他們一下,她都不會在底層接到蛻變期綠爪蟾蜍。

    “哪止是運氣好。”銀鶴語氣有些酸。

    銀鶴取來一個茶杯,徒手捏碎七星葉,小指粗的葉脈中爆出汁液,滴落在杯中,散發出濃烈的清香。

    “開臺,融劍。”

    連慕用靈力催動鍛造臺,他們這次只拿劍柄試試手,靈力注入得不大,剛剛好停在黃線的位置。

    銀鶴忽然握緊蛟珠,手指攥得發白,下一刻,他周身散出一股溫和的水靈力,如春雨一般,潤物細無聲。

    他借蛟珠之力,操控冷凝臺的原水,讓其穿過蛟珠靈力形成的御水圈,剎那間,原本普通的水滴變了樣,仿佛煥發著生機。

    水珠涌向七星葉的汁,包裹住藍漿,形成一個外透里藍的水球。

    銀鶴眼中有希冀之光閃過,立刻讓水球飛向鍛造臺。

    在水球即將接近鍛造臺的火融層時,水球忽然失控,爆炸開來,藍色汁液瞬間被熱氣蒸發。

    銀鶴面露失望:“看來這蛟珠的靈力與我不合。”

    “失敗了?”連慕瞟了一眼鍛造臺,沒什么動靜,“可惜了,浪費了一株七星葉。”

    “七星葉管夠,當年我從第三域回來,撈了一大把,這不是什么珍惜靈植。”銀鶴道,“不過煉器這事,東西準備齊了沒用,人不行,照樣煉不出來。”

    連慕:“我來試試。”

    “你確定?”銀鶴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她,“雖說制造靈水膜無靈根要求,但你沒有經驗,如何把控力度?”

    他一開始對自己也十分有信心,認為自己缺的只是制造靈水膜的靈力本源,剛才試過一番才發現,沒有他想象得那么簡單。

    連慕想了想,說:“靠運氣?”

    她對煉器有一種莫名的直覺。

    銀鶴:“……”

    蛟珠畢竟是人家的,銀鶴也沒有資格拒絕,但他心中對她自大的印象加深了幾分。

    即便鑄出了游動品階的劍,也沒必要狂妄到這種程度吧,哪有器師靠運氣煉器,純屬瞎扯。

    銀鶴把蛟珠遞給她,準備看看她的運氣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先說好,這是你自己要試了,融廢了可不能怪我。”

    連慕不在意,畢竟試的位置是劍柄,又不是劍身主體,廢了可以再重鑄一個。

    “你用靈力感應蛟珠,然后通過這道牽連,御水煉化,便可形成靈水膜。”

    銀鶴把方法告訴她,然而他甚至覺得她連御水都不一定做得到,畢竟她是火靈根,想借蛟珠御水,會遭到一定的排斥。

    連慕聽他的話,將其握在手中,丹田內靈氣涌向手臂,傳遞到蛟珠之內。

    蛟珠發出了微弱的光,隨后,連慕感覺到了一股排斥力,它似乎不想與自己的火靈力接觸。

    連慕皺了皺眉:看來用火靈力不行……

    可是金靈根和木靈根都被封住了,之前連慕也只是靠吃藥,短暫解開金靈根的封印而已,如今藥效已過,再吃的話又要消耗一顆,她不想把解封的次數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連慕忽然想到了另一種方法,她當即催動四散在她血中的靈氣,集中到蛟珠上,這股靈氣未經丹田,仍是精純的天地靈氣。

    果不其然,蛟珠立刻有了反應,發出明亮的光芒。

    銀鶴愣了愣,目不轉睛地盯著蛟珠。

    連慕感覺眼眶一熱,液體從中涌了出來,她顧不上這些,趁著眼前還沒模糊,立刻御水。

    水珠包裹住七星葉汁,一顆顆水球漂浮在空中,散發出濃烈的香味。

    連慕閉了閉眼,屏息凝神,緩緩將其送入鍛造臺,另一只手摸上了鍛造臺的火層。

    水球完好無損地靠近了鍛造臺,停懸了數十息,竟然沒有一顆破裂。

    銀鶴面露驚訝:“你居然真的能……”

    能將水球持續到這個程度,已經可以開始下一步投放靈材了。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火靈根為何為何能如此輕松地御水?

    連慕沒有繼續下一步,而是停下了動作,水球失去靈力維持,立刻炸開。

    銀鶴看不懂她這番舉動,下意識抬頭去問,卻看見她滿臉是血,嚇了一跳。

    銀鶴:“???”

    “別慌,這是正常的。”連慕擦了擦從眼眶里流出來的血,眼前清晰后,眨了眨眼睛,“我沒死。”

    每次有人看見她這副模樣,她總是要解釋一番,以免對方以為她出事,反手把她拽著去找丹修。

    銀鶴還是覺得這一幕太過沖擊,深吸了一口氣:“靈血合一之體?”

    “嗯。”連慕道。

    “難怪。”銀鶴明白了。

    從人體內而出的正常靈氣,會附帶主人的靈根屬性,對蛟珠有或多或少的影響,而靈血合一之體則不同,他們體內有一部分靈氣是丹田無法承接的,于是混在血里游走,這部分靈氣也可以催動,而且依然屬于天地間的精純靈氣,效果甚至比水靈根還好。

    只是用起來時,要出點血而已。

    連慕:“剛才眼睛被糊了,看不清鍛造臺上的東西,再來一次。”

    其實,她能成功保持靈水膜不破,不僅僅依靠靈血合一之體,還有她日復一日總結出來的技術。

    昔日她用鍛造臺煉丹,控制火層,保持靈植不被燒焦,今日只是反過來了而已。

    見她說得如此輕巧,銀鶴的眼中多了些敬意,原先的懷疑已經消失得一干二凈。

    這位豆將軍,當真有幾分本事啊……

    第203章 污濁之種 他給的太多了

    連慕擦干了臉上的血, 準備好靈材,按照上次的步驟重來一遍。

    一回生二回熟,試過一次手后, 第二次又精準了許多。

    靈水膜水球融入靈材中,連慕立刻操控鍛造臺的冷凝面, 左手運轉靈力,讓靈水膜爆開。

    一剎那, 香味直沖屋頂,過于濃烈, 甚至熏得人有些想吐。

    銀鶴對各種奇怪的味道已經習慣了,但連慕有些擔心:這么沖的味道,該不會把綠爪蟾蜍的胃水味給混散吧?

    雖然綠爪蟾蜍的胃水味很難聞, 但在某些時刻,可以成為扭轉局勢的關鍵。

    “成了!”銀鶴道, “一階靈材融進去了,沒有產生對斥,七星葉不愧是寄生靈植中最頑強的種類。”

    連慕緩緩收力,讓劍柄重新塑形,果不其然, 她在其中感受到了高階靈材的承接力。

    當她嘗試使用時,靈力傳遞得更快了。

    劍柄作為人與劍身之間的連接,它對靈力的承接力十分重要,承接力越好,靈力傳遞更快, 能更加及時地在不同情況的戰局下調整狀態。

    連慕:“高品階,真是不一般啊。”

    要是全劍提升到一階,她都不敢想象發財用起來會多順手。要是再找機會解開和長生的劍契, 與發財完全共鳴,到那時,她便再也不用縮手縮腳地打架了。即使面對應游和陸非霜的兩把名劍,也有一較高下的資格。

    連慕心中激動,只想立馬穿到去飛海寶閣領精煉玉的那一天。

    銀鶴看著她的綠劍,試探一番后,眼中流露出驚奇。

    這樣完美的契合度,可不光是靠運氣能做到的。如果說靈材投放的直覺屬于天賦,在靈水膜的操控難度面前,這點天賦不值一提,需要的是日積月累的經驗。

    想在如此年紀做到,她平時肯定沒少整日整夜地煉。

    銀鶴:“小友還真是……前途無量啊。”

    連慕:“還行吧,畢竟我也不是主修煉器的。”

    她這話有幾分謙虛在里面,雖然她主修劍道,但平時練劍的次數屈指可數,別的劍修在比試場你死我活的時候,她一般都窩在屋里研究煉丹煉器,一上頭,會連續十幾個通宵不間斷。

    沒辦法,誰讓她是半殘身體,又菜又追求好東西,沒有硬背景,體質又獨一無二,一切只能靠自己,缺什么學什么。她是劍修,劍法什么的,她反而不缺,上輩子就學完了。

    “你要是對別的年輕器師說這話,可是要挨打的。”

    說完,他又想起她還是個劍修,要真論起來,只有她吊打別人的份。

    他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比一個厲害。

    “你的劍柄已經換好靈材了,不打算再做點別的改動嗎?”銀鶴問。

    連慕:“我想打造一把劍鞘。”

    銀鶴:“我還以為你會加點抗水靈材。你的焰刃目前還抵擋不住水吧?”

    “有這個想法,現在不是時候。”連慕早就想過發財的水克制問題,但她想在改造劍身的時候再做打算。

    她原來的劍鞘壞了,她想打造一把可以收焰刃的劍鞘。以往她召出焰刃,總是需要消耗許多靈力,而且在焰刃使用期間,容易被魔獸牽動情緒,事后要花時間冷靜。

    若有一把這樣的劍鞘,在收劍瞬間熄滅焰刃,可以減少不必要的靈力消耗,并立刻切斷她與魔獸的情緒牽連。

    銀鶴:“還是用劍的人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收焰刃的劍鞘……這我倒是從來沒聽說過,若你能造出來,它便是天下第一把繞靈刃為本的劍。”

    靈刃很難召出來,不僅需要劍與人的契合,還要一定的機緣,有些劍修到死都沒有召出過一次靈刃。

    專門為此而造的劍鞘,此前根本不存在。

    若銀鶴頭一回見她,可能會覺得她在說大話,但經過剛才,他有點相信她真的能做到。

    “其實用蛟珠御水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一個可行的辦法。”連慕道,“這個法子有待嘗試,你可以走了。像你自己說的那樣,器師要有自己的秘密煉器方法。”

    銀鶴:“……你以為我很想知道嗎?”

    連慕:“那你留下來?”

    銀鶴:“真的?”

    連慕:“呵呵。”

    銀鶴有些尷尬:“……”

    他用腳想也知道,肯定和蛟珠有關,具體如何做,他的確很好奇。

    但也正如之前所說,器師本人不想透露,他也不能強求。

    這世上肯來修器的修士本就少,互相尊重、以禮相待是器師間的共識。萬一強壓強逼把新人嚇跑了,他們本就可憐的那點人數更加雪上加霜。

    “我把我能幫的都做完了,你什么時候讓我看看豆將軍?”銀鶴說。

    連慕:“你隨時都可以看它。它那么大一只,難道你都看不到嗎?”

    銀鶴:“我說的看,當然不止用眼睛。”

    連慕:“你想剖了它?其實我不建議你這么做,我的精品魔晶刀都破不了它的殼。你小心把刀崩廢了。”

    魔晶刀可是很貴的,她從許銜星那里買的一把魔晶刀,揣在乾坤袋里沒事就要摸兩下,生怕弄丟了。

    “你的靈獸,我自然不可能切了它。我只是對它身上的一些秘密感到好奇而已。”銀鶴道。

    連慕:“行。你直接去找我朋友,她和它在飛海街上散步。”

    銀鶴面色一僵:“你那位朋友……不會放毒弄我吧?你先和她說一聲,提前打個招呼。”

    “她知道我和你的約定。”連慕搬了另一批靈材,放在鍛造臺上,“況且,她不會在你這種人身上浪費毒。”

    銀鶴沉默片刻:“……”

    他是哪種人?

    好像被輕視了……

    銀鶴抿了抿唇,默默走人,腳將要跨出門的那一刻,忽然停止:“對了,還有一件事。公羽沒死。”

    連慕反應平淡:“嗯。”

    她猜到了。公羽身上那一半炎獸靈力,是他給自己留的保命符。

    如今炎獸一死,靈力隨之消散,他又變回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他說,等結賽的那天,他會離開飛海閣,在此之前,他想見你一面。”

    連慕沒空見他,也沒有這個興趣:“單獨見面就不必了,等我站上榜首臺,他自然能看見我。”

    銀鶴微微一笑:“你這是殺人誅心啊。”

    讓昔日最強御獸師看著新榜首站上高臺,太過打擊人了。

    連慕:“他不是討厭你嗎,怎么還讓你來傳話?”

    而且,銀鶴居然還真的幫忙了。

    銀鶴:“因為他答應了,我幫他傳話,他把他往年收集的珍惜靈材作為交換送給我。本來不想管這事,但他給的太多了。”

    連慕:“……”

    可惡。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來找她嗎,非要請人傳話?

    看別人因為她的事輕易賺到,比她自己虧了還難受。

    連慕:“你去告訴他,東西給我,我親自上門去找他。”

    銀鶴笑瞇瞇:“晚了,已經進我庫房了。”

    他嘴上得意一番,立馬閃身出了門。

    ……

    ……

    銀鶴來到飛海街,看見紫衣少女正牽著一頭巨蝎在街上走。雖然飛海閣從來不缺在街上遛靈寵的人,但榜首靈寵出來散步,還是頭一次。

    能奪得排行榜前位的魔獸大多兇殘,就算飛海街下有陣法保護,不會讓魔獸發狂傷人,但光憑外貌,就能嚇倒一片人。

    豆將軍和以往的榜首靈寵不同,它看著就不怎么聰明,走起路來幾對腳一起動,一走一停,頗為呆滯。一對綠豆似的王八眼傻瞪著,氣質一點兒也不符合它的名字。

    它只有在斗獸場時吃魔獸時,才會露出兇狠的模樣,因此,它被帶出來,路人不但沒有被嚇走,反而紛紛側目偷瞄。

    姬明月帶它出來不僅是為了散步,更多是為了把豆將軍的名聲傳出去,類似于贏家在賽后的游街炫耀,這是白蘇提議的。

    銀鶴走過去,和姬明月打了個招呼,但始終與她保持距離:“小友,我也來兌我的獎了。”

    姬明月把綠豆的牽繩塞給他:“快帶走。”

    累死她了,還要被這么多人看著,如果不是連慕開口,她根本不會往人多的地方走。

    綠豆的眼睛動了動,看見銀鶴后,揚起鉗子想打他。

    銀鶴側身一閃:“別激動,我不會剖你。”

    姬明月看著他閃來閃去,疑惑道:“你為什么這么執著想接近它,僅僅因為它是靈獸?”

    銀鶴笑而不語。

    趁著豆將軍不備,一手按在它的背上,從中抽取了一絲靈力。

    感受到其中的靈力波動后,銀鶴的笑容淡了幾分:“……”

    原來如此。

    從豆將軍第一次在斗獸場吃魔獸時,他便注意到了。它的身體能化為黑霧重塑肉身,這分明是……高階魔族才會的自我修復方法。

    今日一看,它體內果然有高階魔族的氣息,而且已經處在半魔化邊緣。

    能讓靈獸魔化,只有污濁之氣,有人在它體內下了污濁之種,看魔化程度,起碼有兩百年以上了。

    原來這才是閣主想要豆將軍的真正原因嗎?

    喧鬧人聲中,銀鶴陷入了沉思。

    第204章 雙靈根 劍弓雙修

    離斗獸場結賽還剩十幾天, 這段日子里,連慕并不打算繼續留在飛海閣,而是和姬明月先回了宗門, 等時間到了,再回去取獎品, 如此安全一些。

    回到青玄宗,連慕安心休息一晚上, 第二天一起來,感覺渾身舒暢。

    在斗獸場消耗了太多精力, 她最近無暇顧及其他事情,只想趁這段時間好好放松心情,調整狀態。畢竟, 等精煉玉到手之后,改造發財又是一件費時費力的大事。

    銀鶴自從見了綠豆后, 便宣布閉門謝客,好在他臨走前給她留了一把七星葉,她用取靈換種術凝出了種子,放在千機塔里種。

    聽說她回來了,許銜星一大早聯絡她, 說有個驚天大消息,讓她趕快去比試場。

    姬明月也收到了,據說是關于青玄宗的,兩人住得近,于是結伴去青玄宗比試場。

    一走進去, 連慕便感覺氣氛怪怪的,從劍修和體修比試場出來的人,個個滿臉怒色。

    連慕剛想抓個人問問, 聽見一陣憤怒的抱怨聲:

    “可惡!青玄宗首席劍修腦子有病吧,下手這么狠,完全是把人往死里打啊,誰能招架得住。”

    “他太暴力了,跟山里的蠻猴似的,青玄宗不是一向號稱文雅嗎,怎么收了這樣的弟子,太野蠻了!”

    “在比試場就下這么重手,進了幻境那還得了?”

    “放心,他說了,我們只是入幻境前的開胃小菜。他看得上的對手,只有其他三大宗門的最強首席。”

    連慕:“?”

    應游什么時候變野蠻了?

    連慕嘴角一抽:該不會腦子壞掉了吧。

    一截頭發,殺傷力這么大嗎?

    她心中剛冒出這個想法,不遠處,幾個人飛奔過來。

    百里闕上下打量她,見她一切都正常,以為她真的只是在屋里休息了幾天。他對此并不見怪,因為連慕以前就經常一個人待在屋里不出門。

    聞昀神情平淡:“青玄宗出事了……準確來說,是和仙門大比有關的大事。”

    “青玄宗首席劍修換人了。”

    連慕和姬明月都愣了愣。

    連慕脫口而出:“應游死了?”

    百里闕:“……沒消息,自從他回青玄宗后,關于他的消息都被封鎖了,連我也打聽不到。但……死了應該不至于。”

    許銜星:“青玄宗新換的那個首席,是個雙劍劍修,名叫千松時,是應游的師弟,但兩人出自兩位不同的長老門下。聽說千松時和應游有過節,在仙門大比前爭首席之位,應游被選上了,他心中不服,便自請出宗游歷,這會兒需要新首席了才被召回來。”

    連慕:“他很暴力嗎?”

    百里闕意味深長地說:“不是一般的暴力,連他們自己宗門的人都避之不及。但……又不是那么暴力。”

    連慕:“什么意思?”

    聞昀:“你見過就知道了,他也有火靈根,對你很感興趣。”

    連慕:“……”

    怎一個個的都喜歡盯著她?

    “不過,千松時并不是青玄宗領隊。”許銜星說,“領隊換成了江越辰。”

    姬明月:“為什么青玄宗可以隨便換人?”

    許銜星:“因為他們是青玄宗。”

    而且,他們宗門不缺厲害弟子,如果是其他三個宗門,想換還不一定有人能換。

    姬明月:“新來的首席劍修,很強嗎?”

    她話音剛落,遠處忽然響起一聲重物砸地的轟鳴。

    幾人齊齊回頭,發現一個人影從青玄宗比試場那邊飛了出來,生生將樹砸斷了。

    正是長孫離。

    長孫離唇邊掛血,胸口處插著一支冰箭,冰箭上有濃厚的水靈力流轉。傷口被凍住,箭拔不出來。

    幸好有靈甲護著,否則他現在已經喪命了。

    一個白色身影緩步走來,手里拿著一把冰藍色長弓,眉眼間帶著傲色,笑著搖頭:“唉,沒一個能打的,天靈根體修,沒意思。”

    這邊的動靜太大,其他宗門的首席聞聲而來,首先趕到的是赤霄宗首席丹修高臨臻,她扶起長孫離,檢查傷勢。

    那少年的視線掃過全場所有首席,慢悠悠地說:“一想到應師兄參加仙門大比,和你們這些小蟲當對手,我都替他感到浪費。”

    長孫離硬生生折斷胸口的冰箭,勉強站起身,他的膝蓋也被冰覆蓋了,動起來十分僵硬。

    百里闕提醒道:“他就是青玄宗新首席。”

    連慕盯著少年的手,低聲道:“劍修,火靈根?”

    沒有一條對得上。

    這哪里是劍修,應該是“箭修”吧。

    許銜星:“忘記說了,他是水火雙靈根。”

    姬明月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雙靈根當首席,還吊打天靈根體修?

    “不是說好,仙門大比只能每屆五十年以內所收的弟子參加嗎?”

    百里闕:“他就是。他還是應游的師弟呢,今年和聞昀一樣大。”

    聞昀是歸仙宗首席隊里最小的。

    連慕:“他手上的弓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的劍所化。他本為雙劍劍修,但他的兩把劍可以合二為一,化為長弓。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劍弓雙修。”

    弓修比較小眾,很少有人修,而他卻將其與修劍合二為一,一種靈器能變換兩種形態。

    連慕:“居然有這種靈器,還挺好玩的。”

    許銜星:“他的劍是華宗主親手打造,算得上華宗主的成名作之一,世間僅此一件。”

    姬明月:“青玄宗真是臥虎藏龍啊。”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相差不遠的年紀下,能以雙靈根資質打敗天靈根,這是常人根本無法做到的。況且,長孫離是各首席里相當勤奮刻苦的體修,又不是整天不學無術的混子。

    連慕不禁往青玄宗首席隊看,發現他們很平靜,有這樣一位強得別具一格的首席劍修,他們似乎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她甚至看到谷青于翻了個白眼,怪聲怪調地學他:“一想到應師兄參加仙門大比,和你們這些小蟲當對手……”

    連慕:“……”

    可以說一點兒也不和諧。

    千松時臉上掛著驕矜的微笑,雙手握住長弓兩端,一分為二,變成兩把藍色短劍,舉止間盡顯少年鋒芒。

    “又是無聊的一天啊。”他懶洋洋地說。

    這表情,他好像是在說:又是無敵的一天。

    許銜星看得嘖嘖搖頭:“他已經把除三大宗門最強首席以外的劍修符修體修都揍過一遍了,全勝無一敗。”

    百里闕:“青玄宗果然不養閑人。”

    連慕:“你和關師兄也被他打過?”

    百里闕面無表情,眼神卻有些躲閃:“沒有。如果下場幻境還不開的話,可能快要輪到我了。不過你們放心,在幻境開始之前,我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實力,他來宣戰,我會回拒的。”

    連慕拍了拍他的肩:“沒事,我支持你和他打一場,彰顯我們歸仙宗的實力。”

    許銜星:“我也支持你。你不是想打敗江越辰嗎?第一步從打敗他開始。”

    姬明月:“放心,有我在,你不會被他打死的。”

    聞昀:“他說要在幻境里一挑三位最強首席,你先替我去試試他的深淺。”

    百里闕:“……謝謝你們。”

    但這個時候就不必支持他了。

    幾人閑聊之間,少年的目光落向這邊,當他看到連慕時,眉頭一挑:“你就是在幻境里重傷應師兄的次席?”

    一時間,眾人都安靜了。

    無念宗首席隊用古怪的眼光來回看,赤霄宗首席隊扶走長孫離后便開始看熱鬧,青玄宗首席隊剩下的人也紛紛變了臉色。

    千松時收劍入鞘,道:“聽說你是三靈根,卻有天靈根的實力,我很看好你。”

    連慕:“謝謝。”

    千松時笑了笑:“所以,等進入幻境之后,你必須和我打一場。我倒想看看,能把應師兄傷得半死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他話音未落,青玄宗首席隊其他人面露不快,谷青于咬了咬牙:“你怎么……”在外人面前透露應游的情況?

    他的手被江越辰拉住,強行按了下來,剩下半句話咽回肚子里。

    千松時面向眾人,攤了攤手,一副無奈的模樣:“你們實力太差,不想和你們繼續玩了,我先走一步,咱們幻境里見。”

    他走后,連陸非霜都忍不住冷哼一聲:“囂張至極。”

    “他這么強,為什么一開始沒當上首席?”沈無桑思索道,“要是他從一開始當首席,估計每場都是青玄宗穩勝吧。”

    仙門大比最重要的奪冠條件之一,便是戰力強悍。相比內斂保守的應游,千松時更加有鋒芒。

    旁邊的唐無尋看透了一切:“你沒發現嗎?他做事前從來不考慮隊友,青玄宗首席隊臉色那么難看,他照樣視若無睹,我行我素。這種人,只適合獨行,不適合結隊。”

    “雙靈根居然能強到這種地步嗎,連長孫離都不是他的對手。”

    “因為他的雙靈根很特別。”唐無尋道,“據說他也是被尋珠儀尋來的,在他之前,尋珠儀搜尋的天才從來不低于單靈根資質。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我猜,他和連慕是同一類人。”

    能用特殊修煉方式,讓自我跨越靈根限制。

    這是唐無尋對連慕的解,也是他對千松時的解。

    千松時一向驕傲,連天靈根首席都不放在眼里,他從一眾次席中單單挑中連慕,對她單獨宣戰,足以說明他對連慕實力的認可。

    三靈根的連慕和雙靈根的千松時……他們倆要是下場真遇上了,誰輸誰贏,不太好說。

    唐無尋不禁感慨:可惡,這兩個人的存在,簡直襯得他們天靈根就像一坨廢物一樣啊。

    有時候,他還挺希望陸非霜出手把他們兩個拎一頓,也給他們天靈根修士長長威風。

    第205章 早日康復 想憐愛他

    千松時的行事風格, 無疑是一眾弟子們最討厭的那種,然而沒人敢有異議,畢竟被他氣過的人確實都打不過他, 而有能力與他過兩招的,仍在觀望中。

    他和關懷林一樣, 都是在外游歷后回到宗門的外派弟子,但他的脾氣可沒關懷林那么溫和。

    “他也是雙劍, 如今四大宗門首席中,有三位雙劍劍修了, 單劍只剩下陸非霜一根獨苗。千首席的打法霸道,又是劍弓雙修,真不知道陸首席和他遇上會如何。”

    “年紀輕輕就能修雙道, 他的靈力品次很高,抵得過別人一百多年的修行。”

    “單劍不還有個連慕嗎, 她和千松時一樣特別,說不定能與之一戰。”

    面對眾人的議論,陸非霜面不改色,神情平淡。

    沈無桑:“領隊,你怎么看?”

    眾人的視線頓時被吸引, 他們都很好奇陸非霜對千松時的看法。

    只聽陸非霜緩緩說:“應游的手下敗將而已。只不過看著氣勢強盛。我的對手,只有應游。”

    說完,她不禁瞥了一眼連慕:這人勉強也算一個吧。

    “不要小看他。”唐無尋說,“他雖然敗給了應游,但并不代表他比應游差多少。”

    對此, 青玄宗首席隊沉默不語。

    江越辰抿了抿唇:“……”

    唐無尋說得沒錯,千松時身為雙靈根,能被塞上首席之位, 在硬實力方面,絕對比大多數天靈根強。

    親眼看過他和應游爭首席之戰的人都知道,他敗給應游,是因為他全程用劍,事實上,他真正用得出彩的武器是弓,比試限制了他的發揮。

    但在仙門大比的幻境里可就不一樣了,他劍弓雙用,無論遠近都極占優勢。

    “你們宗門下了一個應游,又來一個厲害角色,往后幾場豈不是穩勝?”唐無尋試探著問。

    江越辰閉了閉眼,其他幾位首席也一臉有難言之隱的模樣:“……”

    在外人面前,他們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連慕對新首席并不關心,下一場,她的目標是拿到彩泉石,如果他不刻意來找她,大概率是遇不上的。他說要單挑三位最強首席,恐怕還沒來找她,就先被淘汰了。

    她正想著,高空中飛來一群尊長,此前他們一直在天上觀試,上午的自由比試時辰到了,下來宣布解散。

    青玄宗的商柳一眼鎖定了連慕,他神情復雜,道:“……連慕,你過來。”

    連慕有些警惕:“商尊長,雖然我實力強勁,一不小心傷了你們前首席,但場外尋仇不可取。”

    商柳的眼神,不太和善。

    眾人忍不住嘴角一抽:“……”

    真是厚臉皮啊,她實力確實不差,但完全不是靠真本事打傷應游的吧。

    商柳眉頭一挑:“我看著像這種人?”

    連慕:“商尊長有事,可以直接在這里說。”

    商柳:“走不走?劍修少說那么多廢話。”

    旁邊的歸仙宗尊長:“……我們不是死人。”

    連慕和商柳對視一眼,連慕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圖:“既然商尊長威逼利誘,那我也不得不去了。”

    商柳:“……”

    這小孩明顯是故意的。

    商柳懶得和后輩計較,轉身離去。連慕給身后人遞了一個眼神,隨后跟了上去。

    兩人離開比試場,逐漸遠離人群,穿過幽深古樸的木亭,周圍只剩下鳥鳴和風聲。

    商柳停下腳步,連慕也停下,等他開口。

    “小游想見你。”他道。

    連慕:“他還活著?”

    “……你這是什么話,難道你很希望他出事?”商柳面色冷漠,“我們不知道你和小游之間有什么,他不愿告訴我們。但只要他還在青玄宗一天,無論你有什么心思,我都勸你收斂著,他若出事,青玄宗不會放過你。”

    連慕:“我和他之間沒什么。”

    商柳:“你最好是。”

    商柳給她指了一條路,甩袖走人。

    連慕順著小徑來到一座水榭前,隔得老遠,她便看見了水上的亭子,碧綠荷葉遮住水面,如裙裾般隨風搖曳。亭中有一道淺青色身影,正靠在檀欄邊,衣袖垂入荷葉叢中。

    對方似乎沒有察覺到她,連慕正欲走上前去,想了想,又退回來,了一下衣袖。

    “應領隊。”

    亭中少年回過頭,目光交匯的瞬間,他眼中生出幾分驚訝,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

    “商尊長為難你了?”

    連慕走進才發現,他的發絲全白了,隨意地散在腰間,風吹過,如飄雪一般。配上少年清麗的面容,略顯脆弱。

    飛鴻劍靈也在,白鳥窩在他頭頂上,渾身雪白的羽毛幾乎和他的頭發融為一體。

    連慕不自覺地壓低聲音:“沒有。”

    商柳那點話,根本算不上為難,更危險的時刻她都經歷過了,三言兩語傷不到她。

    應游:“那你……這次怎么答應了?”

    “你之前也托人去找過我?”連慕說。

    “嗯。”應游道,“許銜星說,你不想見我。”

    連慕:“前些天有事,許銜星對誰都這么說。”

    許銜星幫她打掩護,根本懶得想由,直接回拒也符合她的風格。

    應游抬手挪走旁邊的荷花,空出一個位置:“要休息一會兒嗎?從比試場到這里,路有些遠,辛苦你跑一趟了。”

    他抱著新摘的荷花,白里透粉的花瓣貼著他的臉頰,頭頂的白鳥見狀,伸著脖子咬下一片花瓣。

    鵝樣的鳥身體一動一動,頗有種喜感。

    連慕莫名想笑,應游察覺到她的情緒:“它今日執意出來賞荷,其實是嘴饞了而已,讓你見笑了。”

    連慕微微一笑:“沒關系,挺可愛的,和你一樣。”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閑話,他們各懷心思,誰也沒有先開口提正事。

    連慕在他對面坐下,應游給她倒了杯茶,對方那雙白皙漂亮的手闖入視線,她忍不住順著手腕看去,然而他今日穿了長袖,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雪白皮膚隱入昏暗之中。

    連慕沒能看到海棠印記的情況,于是道:“穿這么多,不熱嗎?劍修穿長袖,很不方便吧?”

    應游愣了一下:“……我已經不當首席了。”

    連慕:“不當首席,但你還是劍修。其實我一直覺得,你穿體修門服更好看。”

    應游偏過臉,耳根處卻爬上一抹粉紅。

    連慕:“你找我,只是為了請我喝茶,不干點別的嗎?”

    應游站起身,白鳥自他頭上飛下,落到連慕肩上。

    應游:“你若覺得外面熱,可以進屋,我確實有話想對你說。”

    連慕:“行。”

    與此同時,高空之中正在觀察他們的幾個人都沉默了。

    華秋心意味深長地笑:“看起來,小游和她關系匪淺。”

    旁邊的商柳忍不住皺起眉,回想起剛才聽到的:他們兩個在聊什么?

    幾人本來打算暗中觀察他們,試圖得到一些消息,但消息還沒打探到,反而聽到他們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這語氣……怎么聽起來像在調情?”一位劍修尊長直言不諱,“小游自從來我們宗后,就一直沒出去過,難道在進宗門之前就認識連慕了?”

    從聽到“可愛”時,他們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還有什么“體修門服”,體修都是大大咧咧露出整個臂膊,門服是五修中最暴露的。

    商柳:“歸仙宗弟子實在太過無禮,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別宗弟子,慕容邑怎么教出這樣的人。”

    兩人說著說著,還進屋了,甚至把飛鴻劍靈拋在外面。

    華秋心:“原來歸仙宗次席那日翻墻去看小游,是因為舊情?小游也藏著掖著不肯告訴我們。罷了,孩子長大了,總會有點秘密。他們的事,我們這些長輩就不要指手畫腳了。”

    商柳:“可是,我總覺得小游身體的事,與她有關。”

    “這事暫時不要管了。當前讓他好好休息吧。連慕來了之后,他看著心情好了許多,也不是件壞事。”

    商柳:“何時才能讓他重回首席隊?”

    華秋心沉思許久,緩緩說道:“再看吧,至少這場不行。”

    ……

    “外面有人在盯著你?”連慕順手關上了門,“你們宗門還真是看重你,光天化日之下,我又不會對你做什么。”

    她剛說完,腳步一頓,隨后有些沉重地往前走。

    應游:“尊長和宗主只是擔心我,所以才會來守著,不是提防你。”

    連慕:“場面話就不必多說了,應游,你找我來,是因為幻境的事吧?這本來就是個意外。”

    應游:“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相信你。”

    連慕看著他蒼白的臉,也想試圖對他憐愛幾分,但始終無法將他和長生聯系在一起。

    “那你,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應游盯著她的眼睛。

    連慕:“祝應領隊早日康復,重回首席隊。”

    應游一怔,墨似的眸中閃過一絲無奈:“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連慕:“應領隊,明人不說暗話,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他從袖中摸出一縷黑發,發尾用紅線束著,仍殘留著溫暖:“那它又算什么呢?”

    第206章 南嶺荷 北境人

    連慕沉默須臾, 道:“我斬了你一縷發,沒想到對你造出如此大的傷害,我心中有愧, 應當還你。”

    她抬起頭與他對視,應游試圖從她眼中找出一點兒別的情緒, 然而一無所獲。

    他眼睫微顫:“你半夜三更翻墻來看我,也只是心中有愧嗎?”

    “這個嘛……”連慕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說起來,在心之境里看到你的弱點, 出來后對你下手,是我不講武德。我怕你真死了,青玄宗來找我麻煩, 飛鴻劍靈肯帶我去找你,我一時心急, 就跟著去了。”

    她的表情十分真誠,看著沒有半分虛假的不自在。

    屋內安靜了片刻,隨后聽見他低啞的聲音:“原來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連慕:“應領隊這話……難道是對我有意思?應領隊才貌驚絕,如果非要強求的話, 我也不是不可以答應……”

    她說著,便要伸手去摸他的臉。

    一副活流氓的模樣。

    應游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像是在自嘲,他退后兩步:“抱歉。”

    “我找你來,是想與你做個約定。”應游道, “無論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請替我保密,我欠你一個人情, 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他已經冷靜了,又恢復以往溫和又疏離的態度。

    連慕:“放心,我的人品沒有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人情就不用了,你從來不欠我什么。”

    應游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表情很勉強。

    連慕:“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你這屋里還挺熱。”

    她說完,沒等應游回答,閃身溜了出去,反手把門關上。

    連慕快步往前走,手心里已經濕潤了,走到安全距離,她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她松了一口氣:“……”

    好強大的威壓。

    連慕張開手掌,虛瞇了瞇眼。

    剛踏入這片領域起,她便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像是威脅她,每當她靠近應游一步,這股壓力便越來越大。

    有人在背后保護應游,但應游自己都沒察覺到。

    果然,她的決定是對的。如果選擇與長生相認,等青玄宗知道他這么多年來所受的痛苦都是因為她,而且還嚴重阻礙了他的修煉,勢必會想辦法對她下手。

    剛才的威脅已經說明了青玄宗的態度,他們完全只考慮應游,不在乎別人的死活。

    萬一青玄宗找到了什么殺人解契的方法,她就遭殃了。

    連慕慶幸自己反應快,臨時耍了一把流氓,讓應游反感了,趁機遁走。

    她不怕應游,但要她一人抗一個宗門的針對,以她目前的實力,難如登天。

    連慕目光深沉,望著水榭的方向,一陣不語。

    其實,倒也不是她不喜歡長生。

    只是長生作為人在青玄宗生活了這么多年,在他生出靈智后,她沒有一刻陪在他身邊,過了這么久,她不確定他是否還愿意站在她這邊。

    萬一,他只想當應游呢?萬一,他故作情深,只是為了她放松警惕,從她下手對付歸仙宗呢?

    他們分別的時間,對于一個修仙者來說不算久,但卻是最關鍵的時期。

    他來到這個世界,轉世為人,生出靈智,愛他護他的是青玄宗,而她帶給他的只有劍契壓身的痛苦。

    除了長生這個身份,現在的她對他一無所知。

    他天生劍骨,卻被她的劍契所限制,要說他心里沒有一點恨,連慕是不信的。

    在沒有看透他,或者擁有絕對的自保能力前,她不會主動承認自己的身份。

    還有解劍契一事,青玄宗只顧應游,要是真找到了方法,肯定不會考慮她。所以,這劍契,必須由她親手來解。

    連慕擦干手心的汗,轉身決然離去。

    ……

    清荷水榭,湖中綠影婆娑。

    應游站在荷塘邊,目送著連慕的背影消失,過了許久,才眨了眨眼。

    “你喜歡她?”屋頂上飛下一位白發長老,笑吟吟地說。

    應游:“師父,你待在這里多久了?”

    “從她踏入清荷水榭起,我碰巧路過這里。”解云山說,“頭一次見我徒兒給人端茶倒水,覺得新奇,便留下來多看了一會兒。”

    解云山瞥了一眼桌上的粉荷,問道:“南嶺清荷,她不喜歡?”

    應游:“……沒送。”

    其實,在連慕還沒進清荷水榭前,他便感受到了,聽她的腳步聲虛浮,興許是最近沒睡好,于是采了荷花,準備送給她。他院中的荷花有安神之效,放在屋里養著,晚上睡得安穩些。

    他頗為無奈地看了看飛鴻,飛鴻也偏著鵝腦袋盯他,一臉無辜。

    可惜,還沒送出去,被它咬殘了。

    應游:“改天再去送。”

    “沒用的東西。”解云山笑罵道,“你這副猶猶豫豫的模樣,叫人家怎么看得上你?”

    “不過,玄武北的人,應該不喜歡南嶺的荷。”

    他意有所指,應游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

    “小游,你是什么時候認識她的?”

    應游:“很久之前,我們相依為命,后來分開了。”

    “是嗎?我看她似乎不太在乎你。”解云山道,“你在青玄宗待了十年沒出去,確定沒認錯人?”

    應游:“……”

    他可以確定自己沒認錯,只有在靠近她時,他身上的印記才會有反應。

    而她好像沒有認出他……又或者,她不想認出他。

    比起后者,他更希望是她忘記了,沒有想起來而已。

    可是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在刻意回避。

    “可能是因為,現在的我還不足以入她的眼。”應游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解云山:“你身體的事,與她有關吧?”

    應游:“……沒有。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不關她的事。師父,你和商尊長他們,不要再去為難她了。”

    “你自己都不在乎,我也無法強求。”解云山說,“但你要清楚,這會給你的修煉帶來什么樣的阻礙。”

    應游:“我說了,和她沒關系。”

    解云山見他皺眉,心中嘆氣:怎么他的徒弟,一個個都在感情上栽了,商柳是,應游也是……

    “我還是勸你清醒一點。”解云山無奈道,“那孩子一看就是個四處浪的性子。前些日子,宗主發現她偷偷溜出去,不知道去干了什么。”

    “青玄宗的結界管不住她,這點時間都坐不安生,你以后要是真和她結為道侶,不知道要受多少氣。”

    “你商尊長當年就是被赤霄宗那個酒鬼女人騙了,至今做夢都在罵她,我不希望你步了他的后塵。”

    應游:“不一樣。連慕是個負責任的人。”

    解云山:“會負責,還隨便對你口出戲言,動手動腳?方才若不是我壓著她,恐怕手都伸到你臉上了。”

    應游這才反應過來:“師父,你……”

    難怪連慕跑得這么快。

    解云山:“你和她的事,我會讓商柳他們不要再管。你身上的邪印剛被壓下來,先好生休養。”

    應游:“多謝師父。”

    解云山目光幽幽:“還有,以后不要亂邀別人進屋。你最近不能動用靈力,這次幸好有我在,萬一下回沒人看著,發生點什么事,你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應游抿了抿唇,微微低首,白發偏落,遮住了泛紅的耳朵:“謹遵師父教誨。”

    第207章 換人 上鉤

    “仙門大比五修榜最新消息, 千松時橫插首席位,居玉蘭榜第五,揚言要一挑三位最強首席, 創仙門大比歷屆以來最強首席對戰留影……”

    “千松時雙靈根奇特無比,欲與歸仙宗次席一較高下, 傳聞其雙靈根和連慕的三靈根相同,皆是修秘法所致……”

    “無念宗沈無邪已知曉連慕提升的秘法, 欲將此法傳給無念宗所有弟子……”

    比試場一角,關時澤手里拿著一塊留影石, 上面掛著許多條消息,不知從何而來。

    連慕靠在樹邊,掃了一眼, 眉頭微挑:“你上哪兒得來的?”

    “是別宗弟子出來的,我也買了一份。”關時澤說, “仙門大比不乏有消息靈通的弟子收集各種情報,賣給需要的人。”

    姬明月看了一眼比試場中正在和沈無邪罵架的聞昀,和躲在一邊渾水摸魚,偷吃糕點的百里闕和許銜星,頓時感覺這幾人平時還沒關時澤靠譜。

    連慕若有所思:“沈無邪……看來他已經上當了。”

    “這腦子, 怕不是被豬啃過,知道就算了,還把消息泄露給別人。他以后真得了好東西,估計也守不住。”姬明月道,“他和沈無桑真是一個爹娘生的嗎。”

    關時澤:“這位沈大首席太過直率, 沈二首席深沉內斂,也算是一種互補吧。”

    沈無邪和沈無桑都姓沈,為了區別兩人, 其他弟子們私底下都以沈大沈二來稱呼,按年齡來排,另幾位同姓首席也一樣。

    “不過,你們說的‘中計’是什么意思?”關時澤道。

    姬明月:“字面意思。無念宗一直以為連慕靠吃秘藥增強實力,所以我和連慕故意設了一個套,如今魚已經咬鉤了。”

    連慕:“沈無邪先前在幻境里威脅我,想搶我的丹藥,我順勢就給他了,看來他以為自己撿到寶了。”

    “這件事,風喚音知道嗎?”關時澤道,“她是白梅榜最強丹修,萬一……”

    姬明月:“放心,我下的東西,可不是她能查出來的。”

    她們倆有自己的計劃,關時澤也不好多問,首席隊的事,他們這些普通弟子還是不要過多打聽,容易引火上身。

    連慕:“你這兒還有其他消息嗎?”

    “當然有,我可是人送外號‘百事通’。”關時澤說。

    連慕:“和下場幻境有關的呢?”

    關時澤忽然面露尷尬:“這個……問到難點上了。下場幻境的消息,各尊長都捂得很緊。但據說,之前赤霄宗宗主當著青玄宗尊長的面嘲笑他們器師沒能力,華宗主知道后,臨時改了幻境,和前幾場截然不同,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還有,下場幻境開始前,三大宗門的宗主都會來觀試,說不定我們宗主得知后,也會過來。”

    連慕點了點頭,姬明月道:“仙門大比之前,赤霄宗還有意拉攏青玄宗,現在是裝都不裝了。我一直很好奇,憑赤霄宗宗主那張嘴,是怎么活到現在的,年輕時沒被別人打死嗎。”

    連慕想了想,說:“可能他年輕時就很強,對他有異議的人,都被他打死了。”

    雖然赤霄宗宗主嘴巴很壞,但他不菜。

    姬明月:“要是我們宗主也能來就好了,歸仙宗也不至于……”

    “沒事。”連慕道,“宗主就算不來,不代表我們宗門沒人了。現在好好提升實力,以后見一個打一個。關時澤,我答應要和你對練,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

    關時澤愣了愣:“啊?這、這么突然?”

    “你好歹也是進了前十拜師席的人,別給你師父丟臉啊。”連慕說,“正好我最近也頗有領悟,讓我來試試你這段時間長進如何。”

    提起不嫌棄他靈根品階的師父,關時澤心中的猶豫頓時消散,鼓起了勇氣:“好!”

    他可以丟臉,但他不能給師父丟臉!

    兩人找了塊空地練手,姬明月抱臂站在一旁觀戰,等連慕脫下門服外袍后,她看見對方手腕上的淤青,半瞇起眼睛。

    關時澤手中握著劍,看向對面的連慕,然而在他抬首之間,連慕已經閃到他身后,速度快得嚇人。

    關時澤:“!”

    他猛然轉身,以為她要從后方攻擊,把所有防備都集中在轉身的那一刻,但連慕并未如他所料,反而又是一閃,直擊他后頸。

    只兩息之間,劍抵上關時澤的脖頸,勝負已分。

    “你不太行啊。”

    關時澤一動不敢動:“……”

    這是他不行嗎,分明是她提升太快了!他和她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剛才兩次閃身,幾乎都是在一眨眼完成的,已經比得上符修用五階傳位符的速度了。

    關時澤忍不住說:“連慕,你沒用符吧?”

    連慕收起劍,調整站位:“沒有。”

    “你……上哪兒偷學去了?”關時澤震驚道。

    連慕:“被打出來的。你想達到這種程度的提速,其實比我容易,你有一個風靈根,這是很大的優勢。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其他方面比不過別人,或許可以從速度上多下功夫。把這方面練到極致,不論是打還是跑,都能比別人多一分勝算。”

    這是她從飛海閣那一戰中學到的經驗,金目女人也是三靈根,除開修為底蘊不談,他們之間相差最大的就是速度,對方的風漩,真正做到把風靈根的極速發揮到了極致。

    她沒有風靈根,學來的東西只能教關時澤用,百里闕是風系天靈根,本身就厲害,也輪不到她來教。

    至于她自己……純純是被玄澈打出來的。

    她整天躲在屋里,慕容邑是放過她了,但玄澈時不時就抽風一下,追著她揍,她打不過他這千年老妖怪,只能跑,久而久之,速度就提上來,甚至比她被慕容邑追的那段時期還快。

    “可是……師父沒教過我。”關時澤說,“我們靈根普通的弟子,師父都讓我們求穩,只練速度,萬一……”

    連慕:“求穩的話,提升就比較慢了,畢竟有句話叫做富貴險中求。但歸根結底,還得看你自己的選擇。”

    關時澤猶豫片刻,最后咬了咬牙:“那我試試。”

    連慕這一身本事,一看就是磨練出來的,同為三靈根,她可以經得住風險,他為什么不行?

    “好,那我教你一招。把這招練好了,你可以超過大多數人。”連慕說。

    兩人湊在一起交流切磋,直到一上午過去,才停下來。

    關時澤累得滿頭大汗,卻干勁十足:“我一定會好好練的!”

    姬明月給他們倆一人丟了一顆辟谷丹:“填填肚子,休息一會兒。”

    關時澤盤腿坐在地上,回味著剛才的切磋。與此同時,其他宗門的弟子們也結束了切磋,紛紛往陰涼處跑。

    “領隊,你回來了!”

    青玄宗那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呼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而后便再也挪不開眼了。

    只見應游一身素衣,走向青玄宗的休息地,他依然像從前那般從容穩重,臉上沒有一絲重傷后的憔悴,想必恢復得不錯。

    一時之間,無念宗和赤霄宗首席隊眼神復雜,心情難以言喻。

    最吸睛的還是應游那一頭白發。

    猜也能猜到,他恢復是恢復了,但付出的代價不小。沒人知道這白發背后代表什么,因為他昔日在一眾首席中的地位,無人敢隨意議論。

    連慕也朝那個方向看一眼,隨后立刻收回了視線,假裝自己是個死人。

    “領隊,你沒事吧?我們都很擔心你。”

    青玄宗首席隊立刻圍了上去。

    應游:“現在不要叫我領隊了,小辰才是領隊。”

    谷青于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也紅了眼眶:“我們還以為……聽舟,我再也不和風云奕吵架了,等你休息好了,繼續回來當我們領隊。”

    元徊:“你不在,我們都快千松時那臭小子折磨死了。”

    風云奕有些哽咽:“你……沒事就好。”

    應游微微一笑:“知道你們辛苦,我給你們做了些糕點,辟谷丹味苦,散散味道。”

    無念宗休息地的沈無邪看到這一幕,有些牙酸:“為什么別人的領隊這么賢惠,下場了還給隊友帶吃的。唐無尋,你能不能學學人家。”

    唐無尋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幸好穩住了:“我給你吃兩個巴掌,要不要?”

    沈無邪翻了個白眼:“你留著自己享用吧。”

    他說完,不禁摸了摸脖子,被應游一劍割喉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沈無邪冷哼一聲,嘀咕道:“打不過你,我打你同門還不行嗎,等我變得和連慕一樣強,你們都得被我踩在腳下……”

    風喚音:“你說什么?”

    沈無邪脊背一僵,眨了眨眼,怒道:“沒什么。你別管閑事行不行?”

    他說完,飛快離開。

    風喚音皺起眉,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轉頭對唐無尋說:

    “青玄宗這一次臨時換人,是一個好契機。我覺得,我們也該把首席符修的位置讓給更有能力的人了。”

    第208章 荷香 黑鯉

    見到青玄宗首席隊之間的動作, 關時澤不禁感嘆:“他們關系真好。有一群時刻牽掛的朋友,很讓人羨慕啊。”

    連慕:“你也有我們。”

    關時澤笑了笑:“可是他們都是首席,你雖然不在首席之列, 卻也有不輸首席的實力,我只是個普通三靈根。別說像你們一樣揚名立萬, 可能連自己最小的愿望都實現不了。”

    其實他心里都有數,他們之間相差太遠, 就算因為仙門大比暫時綁在一起,結束過后, 遲早會越走越遠。

    仙門大比結束,本宗門排行前位的五修將有機會下山游歷,到那時, 恐怕他們就要分開了。

    姬明月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要妄自菲薄。”

    “你的愿望是什么?”連慕問。

    關時澤想了想,說:“去游歷天下吧。我出生小村, 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成為劍修,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御劍走遍天下。不過,以我的實力,恐怕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才有機會出去。”

    連慕:“大比之后,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我也要去游歷。如果你爭到前排的位置,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實在不行, 偷偷溜出來,我帶你走。”

    關時澤以為她在開玩笑,說:“真的?”

    連慕:“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咱倆一起鬧的事還少嗎,也不缺這一件了。”

    回想在寒來峰一起丟臉的種種事跡,關時澤臉上一熱,伸出手:“那我們拉勾,這是你自己答應的。”

    “你好幼稚。”連慕笑了笑,小拇指勾住他的,“行了吧?”

    姬明月幽幽道:“喂,你們兩個忘記我了嗎?”

    連慕:“你們首席隊應該會單獨成隊吧。”

    “讓尊長把我們編到一起就行了。”姬明月看了看仍在摸魚的另外幾人,“他們肯定不會有異議的。”

    三人正談論著以后,應游的目光轉了過來,正好落在連慕和關時澤勾住的手指上,他眨了眨眼。

    連慕感受到一道視線正在注視自己,也回過頭,與他目光交匯。

    然而連慕的注意力卻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反而瞥了一眼風云奕,忽然想到了什么,與關時澤湊近,道:“你會散布消息嗎,像留影石里的那樣?”

    關時澤一愣,不由地壓低了聲音:“可以。不過,你想干什么?”

    連慕:“我想讓你幫我放出風聲,說歸仙宗已經找到了被魔族所傷后入體魔氣的驅散方法。”

    姬明月聞言,立刻擋住兩人,不讓別人看到他們在說話。隔得老遠,他們這一塊又有結界覆蓋,只需要防住會讀唇語的人即可。

    關時澤一時沒聽懂:“啊?”

    連慕:“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我想在下場幻境結束之前,讓這個消息傳到青玄宗人那里,但不要讓他們尊長知道。至于我們尊長那邊,我會去解決。”

    姬明月:“再加上我的名字,說不定更有信服力。”

    關時澤點了點頭:“行。”

    連慕拍了拍他的肩:“動作可以快一點,要裝出藏著掖著,但不小心泄露出來的模樣。”

    “放心交給我。”關時澤拍胸脯保證,“今天下午就能辦完。”

    ……

    ……

    風和日麗的下午,日光明媚。

    風云奕煉完丹,在綠蔭庭附近散步,應游也在這里。

    此處是青玄宗風景最好的地方,經常有弟子來這邊賞花觀魚。

    風云奕見他站在池邊,靜靜地看著池中錦鯉,白發如霜雪。

    “你怎么了,方才從比試場回來,一直心情不好,難道是舊疾又發作了?”風云奕走到他身邊。

    應游低垂著眉眼,清澈的眸中只有錦鯉倒影。池中約莫有數十條錦鯉,花色各異,爭先恐后搶著撒下的魚食,唯獨一條黑色的原鯉被排擠在外。

    他沉默許久,聲音冷淡:“……這池子本是黑鯉的地盤,可惜,人見慣了黑鯉,便偏愛外來的花鯉了。”

    風云奕:“?”

    “你在說什么?”風云奕疑惑不解,“它們本是一族,何來內外之說?”

    應游:“不一樣。”

    風云奕總感覺,自從蓬萊幻境結束后,他變了許多,眉間時常掛著淡淡的憂郁。

    風云奕想破腦袋,總算明白了:“聽舟,你該不會是在擔心千松時吧?放心,你永遠是我們認定的首席,千松時那臭小子代替不了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應游道,“千師弟雖然性子跋扈了些,但實力不輸任何人,你們和他好好相處,再加上有小辰領隊,只要不出意外,前二對你們來說易如反掌。”

    風云奕:“你真的不用擔心,沒人能比得過你在我們心中的位置。”

    應游:“……”

    他停頓片刻,抬手將魚食全撒向被排擠的黑鯉頭上,然而剛撒下去,花鯉便涌了上去。

    “這條黑鯉太溫順了,黑黑的,丑丑的,被其他魚欺負也正常。”風云奕說,“但,人終究不能和魚比。”

    應游的笑容緩緩淡了下去。

    溫順、黑黑的、丑丑的……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嗎?

    應游盯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陷入了沉思。

    風云奕感覺他有點奇怪,見他不說話,也不好繼續打擾,正欲離開時,他卻忽然又開口了。

    “近日有人在青玄宗弟子中散布消息,說歸仙宗的姬明月找到了驅散魔氣的方法。”應游緩緩道。

    風云奕腳步一頓,陡然瞪大了眼。

    “是真的嗎?”

    應游:“真假有待調查。不過,很明顯,散布此消息的人是沖著你來的,對方可能知道了你的家事。此消息已被我派人壓了下來。我告訴你,是想勸你冷靜看待,不要盲目上當。”

    青玄宗內與風云奕關系好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飽受魔氣摧殘的爹,苦苦尋了許多年解決之法,至今沒有結果。

    “我猜那人是想借此從你身上得到什么,或許與青玄宗有關,又或者……與蕪陽風家有關。”應游說,“若是前者還容易解決,如果是后者,我勸你不要以身涉險。”

    風家已不認他這個人,萬一得罪了他們,風云奕將會惹上大麻煩。

    風云奕:“可……萬一是真的呢?姬明月去歸仙宗,就是為了解決她族人受魔氣污染之事。”

    應游:“我知道。那人敢放出消息,心里定然有幾分底氣,但無論對方有或沒有真正的解決之法,至少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不能沖動。既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青玄宗。”

    風云奕的手微微顫抖,他強壓下心中的沖動,道:“好。”

    “至于散布消息的人,不太可能是姬明月,她犯不著把自己名字掛出來,那人只是借了姬明月的名頭,但一定是歸仙宗的人,我會幫你查清楚,正好下場輪不到我去,有的是時間。此消息的真假,我也會一并查明,等你從十方幽土回來再告訴你。”

    風云奕:“如果是真的,我想和那人見一面……”

    有一線希望,也總比沒有好。萬一對方開出的條件在他的承受范圍之內呢?

    時間過去太久,他已經快等不起了。

    ……

    梨芳庭,梨花滿枝頭。

    “你……為什么要把這消息先傳到應游耳中?”姬明月的聲音從魚雁石中傳來,帶著疑惑不解。

    連慕坐在石桌前擦劍,答道:“因為應游做事總是不吭聲,比較安靜。此事不能讓青玄宗尊長知道,否則他們一旦去問我們尊長,必然會露餡,所以最好的選擇是讓應游先知道。”

    “他和風云奕關系好,肯定會幫忙。他一向細心,知道尊長插手后,風云奕會心神不寧,影響下場比試,所以他會把此事壓下來,然后偷偷告訴風云奕。我覺得,比起青玄宗,風云奕更相信應游。”

    畢竟當年風云奕第一次上青玄宗投靠,被拒絕過,后來還是因為拿到了風家手信,第二次才能進去。

    連慕看得出來,風云奕是個很敏感的人,相比曾經把他拒之門外的青玄宗,他更相信從見面起就對他好的應游。

    青玄宗這么多年都沒幫他找到解決的方法,他心中估計對青玄宗不抱什么期待。

    直接向風云奕坦白是行不通的,她還沒有拿到彩泉石,無法立刻證明自己,容易引起懷疑。

    先放出消息,拋一個餌,讓消息傳一段時間,保持神秘感,反而會釣住他。

    “你還真是了解風云奕和應游。”

    連慕:“無意之間占了優勢而已。”

    雖然很不講道德,但不得不承認,進入應游的心之境后,她看到的記憶,確實給她帶來了不少便利。

    和姬明月聊完,連慕掛斷魚雁石,收起劍,往住處走去,正要入門時,在門上發現了一個東西。

    她的門前掛了一個墨綠色荷包,上面繡著一片荷葉荷花,其中有一只白鵝在游,憨態可掬。

    一股熟悉的荷香從中散發出來,莫名地讓人心神穩定。看見白鵝,連慕才意識到這是誰送來的。

    她捏了捏荷包,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收進了袖子里:“……”

    算了,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第209章 金木雙輔 賣綠豆

    一轉眼到了飛海閣結賽的日子, 連慕帶著綠豆悄悄溜出了青玄宗。

    果然如白蘇所說,自她與公羽一戰后,沒人敢來宣戰她, 連一向爭強好勝的前五名都安安靜靜。

    作為斗獸場榜首,連慕得先上榜首臺, 在后面準備時,遇到了前來觀看的白蘇。

    “小友, 這是你的榜首令。”白蘇拿出一塊雕花玉牌,其中雕了一朵冰藍色五瓣小花, “等會兒上了榜首臺,將此令放入臺上,滴血成印便可。”

    連慕接過玉牌, 掂量了一下,看著就值不少錢。她輕咳一聲, 道:“你抓來的那幾個人,如今怎么樣了?”

    “他們……棄身逃跑了。”白蘇面色平靜,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天機閣的人擅長分身術,以自身血肉養分身, 那本就不是真的他們,棄了也不可惜。不過,這段時間他們也沒少吃苦頭。”

    白蘇的手段,在飛海閣內遠近聞名,她對待敵人一向狠辣, 那兩人沒死也得脫幾層皮。

    連慕對此也不意外,早有心準備,她前些日子選擇回宗門, 就是為了避免被逃出去的他們再次盯上。

    “令狐蒙呢?”連慕笑著試探,“該不會又出了一把贖金,讓他逍遙自在去了吧。”

    白蘇笑得有些僵:“那倒不至于,事不過三,他鬧出這么多亂子,若是飛海閣再放過他才叫過不去。不過念在他是個普通人的份上,飛海閣沒殺他,只砍了他的手腳,扔出去了。”

    連慕點了點頭,雖然對于凡人來說有些殘忍,但配得上他的所作所為,若那天她帶的人是傻乎乎的許銜星,恐怕已經出事了。

    “聽說你與銀鶴有過一段交易,是關于豆將軍的,對嗎?”白蘇問。

    連慕:“嗯。”

    白蘇嘆道:“他這獸癡,嘴上總說著不感興趣,實際一見到獸就走不動路,你把豆將軍給他摸一手,他估計能高興得兩個月不出門。難怪今天這么大的事,怎么請他都請不來。”

    連慕:“白閣主是在怪我擅自把豆將軍讓給他看嗎?”

    白蘇:“那倒不是,豆將軍如今還是你的靈寵,我自然不能干涉你的決定。只是某些事情,讓銀鶴知道,有些不合適。”

    連慕感覺她話中有話,但她聽不懂:有什么不合適?

    “你要的一千萬靈石,我已備好。”白蘇抬手召來兩個搬箱子的銀面人,“小友,你也該兌現自己的承諾了吧?”

    銀面人打開箱子,三百枚高階紫靈石躺在其中,這三百枚,就價值一千萬。

    連慕見她給錢痛快,當即答應:“好。”

    “小友放心,你現在將它賣給我,不會影響以后取獎,在兌完獎之前,豆將軍在名義上仍屬于你。”白蘇將一紙契約遞至她身前,“先把契約簽了吧。”

    連慕毫不猶豫在上面簽了自己的留名,按上手印。

    白蘇又取來一柄利刃:“取血解契。”

    趴在連慕肩頭的綠豆看見刀,下意識往后退,被連慕一手抓住,交給銀面人。

    綠豆掙扎著,抱住她的手指不肯松開,伸出尾鉤將要蟄那銀面人。

    連慕彈了彈它的殼,用繩子將它綁起來:“別動。”

    綠豆盯著她吱吱叫,頗為凄慘。

    連慕迅速解完了獸契:“錢給我。”

    白蘇眉開眼笑,用籠子關住綠豆送走后,依言交錢:“雖然沒有了它,但小友仍可以帶著其他靈寵參加下屆晉級賽,相信以小友的實力,可以超過公羽的連冠次數。”

    連慕不在意,擺了擺手:“不必了,我忙得很,以后有空會來看看閣主,斗獸就算了。”

    兩人虛情假意地拉扯一番后,連慕跟著銀面人一起去了榜首臺。

    她剛走出去,榜首臺邊的前十名獸主紛紛偷瞄她。

    “豆將軍威武!”

    “豆將軍無敵!”

    “改造魔獸才是最厲害的!”

    這一刻,眾人的呼聲漲到了最高潮,曾經擁護公羽的人也加入了陣營。

    斗獸場內的擁躉本就是烏合之眾,他們喜歡的從來不是公羽,而是作為常勝榜首追隨者的驕傲感,公羽一失勢,便立刻轉換身份,樹倒猢猻散。

    在一眾人頭中,連慕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豆將軍!”

    那人的喊聲很大,如驚雷一般,壓過了其他人。

    聽到這無比熟悉的聲音,眾人不禁朝源頭望去,只見公羽在人群最中央,仰著腦袋,與豆將軍獸主對視。

    公羽比以前滄桑了許多,看著老了十歲,他眉目掛著病態脆弱,眼神卻仍舊堅毅。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面,說:“豆將軍,根本不是,改造魔獸。”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如果豆將軍不是改造魔獸,那它是什么?

    幾百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豆將軍獸主,連慕面不改色:“它確實不是改造魔獸,它是……”

    連慕的話還沒說完,白蘇出聲打斷:“公示到此為止,請各位獸主隨我去寶閣兌獎。”

    公羽被銀面人拖了出去,臨走之前,他仍在說:“改造魔獸,永遠比不過,原態魔獸!”

    眾人:“……”

    連慕:“……”

    真是相當執著啊。

    白蘇笑著說:“本屆晉級賽已結賽,飛海閣誠邀各位獸主踴躍報名下屆比賽,上屆未獲得名次的獸主也無需喪氣,機會一直都在,飛海閣的斗獸場,從來都保證公平。”

    眾人剛升起的一絲懷疑又被按了下去,既然白蘇都出面說話了,想必豆將軍應該沒有問題。

    她身為閣主,無論哪一方贏,她都能從中獲利,沒由偏袒哪一方。

    況且,那戰局的勝負很明顯,就算再給公羽一次機會,他也打不過豆將軍。

    公示環節到此為止,一行人前往飛海寶閣。

    作為朱雀南最大的散修勢力,飛海閣的闊氣程度不亞于四大宗門,寶閣處在飛海群樓最中央,撤開隱蔽結界后,金碧輝煌,高端大氣。

    光是寶閣外面的大門便鑲了數百顆珍稀玉石,金玉門環,上面鏤空了一幅龍飛鳳舞圖,眼睛由寶珠鑲嵌而成,威風凜凜。

    難怪白蘇花出一千萬,眼睛都不眨一下。

    連慕不禁感嘆:果然,劍修只有她是窮鬼。

    挑獎品,自然要從上往下挑,連慕被帶到一排灰撲撲的原石前,這里全是可能含有高階精煉玉的石頭。

    “小友,你可以在這些原石里一直開到滿意為止。”白蘇說,“不過,如果你開完一塊石頭,又選擇下一塊,那么上一塊石頭你將無權帶走。”

    連慕明白了,雖然讓她隨意挑,但最終能帶走的卻只有一塊,這一方法相當精明,太貪心,就會錯過原本可以擁有的,每一次開石都是在賭。

    連慕想了想,挑中其中最大的那一塊試手:“先開這個。”

    銀面人把原石抬下來,上切石器,但很可惜,如此大的石頭,殼太厚了,里面只有拳頭大點精煉玉,品階在二階左右。

    連慕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它,走到另一邊挑選,這一次她開始用靈力探查,白蘇和銀面人見此,并未阻止。

    白蘇:“看來小友還是行家啊。”

    連慕的手指從每塊原石劃過,在一塊半人高的原石前停下。

    “開這個試試。”

    品階高,但量太少了。

    “這塊。”

    主髓是水系,對不上。

    “試試那個。”

    幾輪切割后,終于開出了一塊飽滿無雜的一階精煉玉,主髓為火,非常適合連慕,大小也剛好。

    “我看這塊玉就很不錯,小友覺得呢?”白蘇道。

    連慕摸了摸那塊玉,質感瑩潤,從內到外散發著一股熱,是火髓脈的獨有標志。雖然沒有副脈,但剛剛好,她的另外兩個靈根被封著,獨火脈已經是最佳選擇。

    連慕猶豫了一會兒,看向下一塊原石,舉棋不定。

    白蘇:“想開下一塊?開了之后,這塊精煉玉可就不能再選了。進退有風險,請小友慎重選擇。”

    “……開。”連慕說,“我要那一塊。”

    旁邊的人不禁心中感嘆:真是不長眼啊!

    這塊精煉玉已是極品中的極品了,她能開出這種好貨,算是相當幸運了,為什么不見好就收?

    就算自己不能用,趁熱賣出去也是天價。

    白蘇也沒想到她會放棄,微笑:“好。繼續開。”

    說罷,她抬手叫人取來一方寶匣,此寶匣名叫儲石金行,可以仿出原石殼的效果,保持其中玉石的靈氣。一階儲石金行很貴,但效果極好,像精煉玉這種不耐放的靈礦,一般可以存上數十天。

    這快上品精煉玉如今是飛海閣的了,過不了多久就會在拍賣行上以天價出售。

    一想到這兒,另外幾個沖著精煉玉來的獸主看她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幽怨。

    連慕視若無睹,并不覺得有多可惜,當她指定的那塊原石被開出來后,引得他們嘴角微揚。

    這塊精煉玉雖然大小和品階與前一塊一樣,顏色卻暗淡許多,而且沒有前一塊熱,反而有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這是一階精煉玉中較次的一類,雖然是一階,但用起來沒有顏色光亮的好。

    精煉玉的顏色代表了其靈氣蘊含程度,從來都是以亮色為佳。

    “你確定要這塊嗎?”白蘇問。

    連慕翻動那塊精煉玉,只見暗紅的玉石中,還分別藏著了兩條線,一條是綠色,一條是金色。

    “是金木雙輔脈?”白蘇有些驚訝,“原來小友想要有輔脈的玉……”

    其他獸主:“……”

    為了兩條輔脈,放棄一塊上品,選次品?

    怎么想都很虧。

    連慕:“就它了。”

    白蘇微微一笑,對這個結果,她也很滿意。連慕的手氣不錯,之前開出來的玉中也有許多本階上品,她放棄后,便屬于飛海閣了。

    飛海閣也是闊氣,直接大手一揮,送了連慕一個裝精煉玉的儲石金行。

    連慕拿完精煉玉,頂著一行人怪異的目光,淡然離開。

    “借用一下飛海閣的煉器間。”

    白蘇愣了愣:“你……”

    隨后她明白了:“小友請便。”

    ……

    回到飛海街,在去往煉器室的路上,連慕又看見了某個熟悉的影子。

    公羽拖著一身傷殘,背了個包袱,朝飛海街盡頭走去,他失去炎獸的靈力后,甚至連乾坤袋都用不了,只能負重強忍。

    半路看見她,公羽沒有說話,與她擦肩而過。

    連慕:“你猜到了,豆將軍確實不是改造魔獸。”

    公羽停頓了一下:“……它,和銀鶴的,靈寵不一樣。”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連慕說。

    “在它,操控我,的時候。”拋棄了利益斗爭,兩人之間如今也沒必要互相冷臉,公羽反倒耐著性子解釋。

    “我感覺,那個長條,它和豆將軍,一樣。但它是蛟,靈獸的一類,所以,豆將軍也是,靈獸。”

    連慕:“沒錯,靈獸天克魔獸,這就是你的靈寵輸掉的原因。”

    “我知道。”公羽說,“可,你不覺得,你在作弊,嗎?”

    連慕微微一笑:“我能帶著它踏入斗獸場,自然是合規的。斗獸場的每一條規則都寫得清清楚楚,可從來沒有限制靈寵的種類。你沒見過,難道還不允許別人用嗎?”

    公羽沉默了:“……”

    連慕:“你有任何異議,去找白蘇,別來找我。”

    公羽抿了抿唇,最終沒有再多爭論,繼續往前走去。

    “是我輸了,我承認。”

    “但終有一天,我還會,再回來,帶著更厲害,的魔獸,打敗你。”

    他丟下這兩句話。

    連慕側目,這是在決戰結束后,她頭一次正眼看他。她道:“好。”

    公羽的背影越來越遠,一瘸一拐的姿勢讓他看起來像個蹣跚老人。

    他已身受重傷,連正常走路都困難,昔日眾人擁護,今日離去,竟無一人為他送行,孤獨的影子在陽光下越來越長。

    此一去,或許他有重回飛海閣的那一天,又或許再也回不來了。

    “這是他自己選的路,走到今天,怪不了任何人。”

    銀鶴的聲音出現在她身側,帶著幾分笑意。

    “從他帶回那頭炎獸起,我便猜到遲早會有這一天,不是敗在你手下,還會有別人打贏他。他的御獸之道雖強,卻終究不長遠。你沒必要為此愧疚。”

    連慕:“……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愧疚了?”

    “不是嗎?”銀鶴說,“我看你剛才的神色,似乎有心事。”

    連慕:“的確有心事。我一想到他把所有珍惜靈材給了你,我心里就難受得慌。”

    “等價交換而已,我可不是誰都能使喚的。”銀鶴道,“閣主答應給你的精煉玉,拿到手了?”

    連慕:“嗯。”

    銀鶴:“我還挺期待你能將那把綠劍煉成什么樣子。”

    “給三千萬,讓你在旁邊觀摩。”連慕說。

    銀鶴嘴角一抽:“那還是算了。”

    連慕:“說起來,白蘇得知你接觸豆將軍后,似乎有些不高興。”

    “是嗎?閣主這是關心我。”他說,“豆將軍已經被你賣給閣主了吧?”

    連慕:“怎么,你也想要它?加錢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臨時轉手。”

    銀鶴笑道:“我可不要它。不過這些天我閉關鉆研,發現它確實適合待在閣主身邊。小友,無論你心中有什么主意,作為半個朋友,我勸你一句,不要再想著讓它回到你身邊。這對你,對你的前途都不好。”

    連慕只當他是來替白蘇放話的,漫不經心地答道:“知道了。”

    第210章 三重界 二更

    煉器室。

    連慕準備好所有靈材, 開始給發財精煉。

    發財如今是四階,所有靈器都以三階為標準,跨越三階之后便屬于高階靈器的范疇。

    從低階靈器到高階靈器, 這可比之前的精煉步驟復雜多了。

    連慕熬夜學完了高階靈器的鑄法,將要領牢記于心, 雖然學的過程很枯燥,但用起來很順手, 做足了功課之后,一切便變得游刃有余。

    高階靈器的打造更吃靈根契合性, 為此,在煉器之前,連慕吃了一顆丹藥, 暫時解開金靈根的封印。

    自從她的補靈丹改版之后,身體變得充盈了許多, 但與此同時帶來的弊端也不小,每當她解開另外兩個天靈根的封印時,它們總是會互相排斥,引起的靈力波動沖擊丹田,讓她痛得滿頭大汗。

    不過為了順利給發財升階, 這點痛,她也就忍下了。

    連慕深吸一口氣,開鍛造臺,將發財的劍身放進去,運轉靈力注入的那一瞬間, 她手臂上的筋在抽動,肌肉扭曲,兩股來自天靈根的靈力在排斥沖撞。

    若她是普通的三靈根, 倒不會這么痛苦,可天靈根在一體之內只能存在一個,它們三個排斥,遭罪的就是她。

    連慕整雙手都在顫抖,額頭上冷汗直冒,幸好沒動用血中靈力,否則她的眼睛已經被糊了。

    發財劍身融化后,她往其中投入精煉玉,玉髓在隔離層化開,一股火紅的玉水中混著幾縷金色和綠色。

    三股顏色匯聚成流,通過引導面,涌入發財劍身之中,或許是因為之前用一階靈材補過劍,兩者相觸時并沒有發生什么不良反應。

    連慕預料之中的炸臺并未到來,讓她心中一喜,隨后立刻取出七星葉汁,啟動蛟珠,煉制靈水膜。

    她用大量的一階靈材替換了其中的低階靈材,讓一階綠爪蟾蜍靈甲占據主體,穩定品階。

    果不其然,在她混入一階靈材后,臺面上的兩邊靈材開始互斥,她立刻用靈水膜引入七星葉汁。

    在七星葉汁的中和下,兩邊的隔閡逐漸模糊,呈現融合的趨勢。

    在金靈根的加持下,她對靈材掌控得越發精準,在原先預計好的配比上做了一些調整。

    靈水膜投入得越來越多,血逐漸從她的眼眶中滲出,不僅是眼睛,她感覺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在流血,低頭一看,果不其然,靈血從她皮膚中滲了出來。

    既動用雙靈根的力量,又用了靈血中的靈氣,她消耗得太大了。

    可與此同時,連慕也感受到了一絲與發財的牽連,她閉上眼睛,腦中浮現的是一片白海,紅金綠三種顏色的水逐漸染遍整片海。

    她心下一狠,將全部靈力注入到鍛造臺,然后收火塑形。

    新劍身的品階穩定在一階左右,她在其中留下了屬于自己的“鑰匙”,符合她靈根品階的靈材,作為她用劍前發動的引子。

    這回精煉升階,第一次時艱難,第二次稍稍有了經驗,第三次熟練了許多。

    關掉鍛造臺的那一刻,連慕整個人像從血海里撈上來的一樣,全身都紅了,腦袋暈得幾乎站不穩。

    她連忙扶住桌角,穩住身體,顫顫抖抖地狂掏補靈丹,一連吃了好幾顆,才勉強回過神。

    她脫掉浸血的外袍,一擰就能擰出血水,看得她自己都害怕。

    可眼下也來不及顧及這些,趁著鍛造臺余熱,連慕在劍身頂上處嵌下一顆小珠子,正是御水蛟珠。

    嵌人蛟珠后,連慕將此劍投入水中,在動用靈力與之共鳴,劍在水下,卻仍然爆發出驚人的火靈力。

    避水蛟珠,裝在她的劍上,可以讓她的劍不再畏懼水,消除水克制。

    連慕閉了閉眼,此時此刻,她感受到了發財其中蘊含的巨大力量,品階成功升到了一階。

    不僅如此,除了一階靈材之外,她投入的引子靈材也有別的作用。

    連慕心中激動,連臉上的血都來不及擦,連忙試了試劍。

    發財劍身中混合了多種不同品階的靈材,因此,也分成了三層共鳴界。當她的靈力試探到低階共鳴層時,發財展現出的威力有限,但隨著共鳴層的升高,會變得越來越強。

    劍身有三重界,每一重都各有優勢。

    第一重靈力消耗小,但操控的敏感度很高,適合御劍飛行,操控劍陣起勢。

    第二重觸及到了精煉玉融合的金木雙輔脈,等她的另外兩個靈根自由解封后,可以三靈根同時共鳴,同時使用三種系力。

    第三重是高階領域,爆發力最強,觸及第三重界后,發財將和其他一階劍平起平坐,不用再畏懼斷劍的風險,因為她鑄器時的靈力注入,為它添了幾分堅金之力和不滅源火,兩者配合,攻守兼易。

    同時,劍中融合了她的靈血,劍氣中自帶了驅魔效果,對低階魔獸有威懾之效。

    連慕滿意地摸了摸發財,這些日子來的努力沒有白費。終于,也讓她用上一品階的劍了。

    第211章 換首席 愛看熱鬧

    青玄宗。

    自從給發財升完階后, 連慕一直窩在千機塔里種地,煉器消耗了她太多靈氣,原本預計吃到仙門大比結束的補靈丹一次性用完了。

    之前種下的那一批靈植長得差不多了, 正好到了該收割的時候,連慕采完靈植后, 新制了一批補靈丹備用。

    經過這次,連慕深刻感受到了器師這一行有多需要好天賦, 煉出一件高階靈器需要的靈氣太多,她只是改造了一把劍, 就累成那副鬼樣子,以后要想深入,以她的靈根缺陷, 恐怕十分困難。

    為了以防萬一,連慕這些天把千機塔里的靈植都薅禿了, 補靈丹越多越好。

    玄澈以她亂破壞塔中花草為由,又追著她打,連慕看得出來他單純是手癢了,想找個人切磋而已,于是陪他打了幾場, 試試新劍,還能從他那里學到一些招式。

    當然,也被揍得很慘,玄澈下手從來不留情。

    連慕被他逼得實力大增,最近幾天也看誰都不爽, 看誰都想打一頓。

    仙門大比下一場幻境開始之前,要先去十方幽土適應一段時間。她在千機塔里時,外面的時間過得很快, 一出來便到了去十方幽土的前一天。

    青玄宗比試場上的弟子都嚴肅了許多,不再像從前那樣嬉笑打鬧,反而一個賽一個認真。

    因為今天是四大宗門宗主蒞臨之日,誰都不想在這種大人物面前顯露出不好的一面。

    當然,某些人就無所謂,反而還纏著宗主死活鬧。

    “憑什么,叔父,我什么都沒做錯,為何撤我的首席位!”

    三大宗門宗主在主堂匯聚,各宗首席隊和次席前來接見。

    華秋心高坐在最中間,笑吟吟地看著眾弟子和旁邊的尊長們。

    她旁邊空了一個位置,赤霄宗宗主殷重陽隔著空位,坐在她左手邊,右邊是無念宗宗主沈明陸。

    堂下,無念宗首席隊并不安生,沈無邪一臉不服,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話。

    唐無尋站出來,當著所有宗主尊長和弟子們的面,直言道:“弟子唐無尋,認為沈師兄無能擔任首席之職,希望可以像青玄宗一樣,換掉一位首席。”

    沈無邪:“你憑什么說我沒能力?”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隱忍了幾分,放低聲音,可眼神依然怒不可遏,像是要用眼刀子活活把唐無尋射穿。

    唐無尋面不改色,語氣相當穩:“請宗主們明鑒,這是我們首席隊四人共同的意見。既然青玄宗能換人,那我們無念宗應該也有這個資格。”

    他兩句話都扯到青玄宗,目的是為了壓住青玄宗宗主的反對,畢竟換首席是需要兩位及以上的宗主同意,才能更換。

    青玄宗宗主自己破例在先,斷然沒由拒絕別人。

    果不其然,華秋心選擇了置身事外:“沈前輩,你怎么看?這是你們宗門的事,我一個外人可說不上話。”

    殷重陽:“沈宗主算得上我們二人的前輩,前輩做主,晚輩不敢多言。”

    沈明陸嘆了一口氣:“既然無尋都開口了,此事便按他說得辦。”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天,絲毫不猶豫。

    沈無邪:“叔父,連你也……”

    殷重陽笑道:“在這種場合,怎么還用私稱?”

    沈無邪不得不改了稱呼:“沈宗主,弟子不服。”

    其他弟子紛紛忍不住偷看他,沒想到他平時囂張跋扈,他在幾位宗主面前像只鵪鶉一樣,但依然是一只愛叫喚的鵪鶉。

    “此首席之位是弟子憑本事爭來的,無念宗除我以外,無人有資格擔任。”沈無邪說,“反倒是他唐無尋,身為領隊,卻毫無作為,無念宗首席隊如今成績平平,有一半責任在他這個領隊頭上。”

    唐無尋差點把牙咬碎了:“……”

    真敢說啊!到底是誰在拖后腿!

    唐無尋深吸一口氣,和其他三位首席一起上前:“若宗主不同意換人,那我們三人也退出首席隊,請宗主另尋賢能。”

    此話一出,三位宗主都沉默了一下。

    誰都知道,無念宗這一屆一共都沒幾個天靈根,要是他們三個退出,可不像青玄宗一樣,能找到其他厲害弟子填上。

    殷重陽:“三個晚輩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沈前輩要是拒絕,豈不是傷了這三位晚輩的心?”

    華秋心冷冷道:“殷重陽,你少在這兒煽風點火,管好你自己。”

    三位宗主之間互相對待的態度,也隱隱彰顯了三大宗門的關系。赤霄宗宗主表面上游戲人間,暗中挑撥離間,青玄宗作為赤霄宗的首位打擊對象,對赤霄宗也頗有敵意。

    無念宗宗主依然不世事,連宗門內的事務都懶得插手,自己宗門換首席這樣的大事情,都處得十分隨意,他于四大宗門中一直處于半中立狀態。

    而歸仙宗宗主……

    歸仙宗一眾弟子不禁望向華秋心旁邊缺失的那個位置,一陣失落。

    不出所料,他們宗主又沒來。

    別人宗主鬧矛盾,好歹還出了個人,而他們歸仙宗宗主從不和人鬧矛盾,因為宗主根本不出門。

    為首的慕容邑見狀,低聲安慰他們:“宗主尚有事務纏身,不方便過來。這一場我們再拿個好名次,宗主遠在玄武北,一定會很欣慰的。”

    關懷林點了點頭:“我剛從玄武北回來,宗主如今確實不方便脫身,但他也與我說起過你們,他一直在關注著仙門大比。”

    連慕對此并沒有太大感受,她覺得宗主來不來都一樣,畢竟比試要靠弟子打,宗主來了充其量只能當個激勵對象。

    她站在隊中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和她一樣面無表情的,還有青玄宗首席隊中的千松時,他眼神散漫,抱臂冷睨,似乎頗為不耐煩。

    連慕和他離得很近,聽見他小聲抱怨道:“無聊的戲碼,要斗就明著斗,浪費我們的時間……”

    連慕定睛一看,他甚至連門服都不穿,在青玄宗一眾白衣中,他一身藍袍,十分顯眼。

    因為太過顯眼,江越辰以及其他幾位青玄宗首席都與他隔開了距離,不知是雙方誰先為之。

    千松時的聲音不小,別說宗主,就連場內修為稍微深厚一點兒的尊長都聽得見。

    沈明陸尚在抉擇之中,也懶得管別宗弟子的閑言碎語,華秋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倒是殷重陽先開了口:“華宗主,這是你們宗門新換的首席?我看你們宗門選人眼光挺獨特,不過還是前一個首席更加沉穩。”

    華秋心:“青玄宗人才輩出,自然什么樣的人都有,光是天靈根,我宗就有幾十個性格各異的,這不算什么稀奇事。”

    她此番話正好戳中了赤霄宗的痛點,青玄宗憑借尋珠儀,在弟子資質上遠超赤霄宗一大截,赤霄宗做足了努力,其他方面都已經堪堪追上,唯獨這一方面,一直有著很大差距。

    “別人都說青玄宗以德養人,怎么養出這么個口無遮攔的莽小子。我看是因為華宗主過分溺愛吧,聽說你將自己的成名之作‘雙相劍’送給他,看來是仗著背后有宗主作靠山,才敢如此無禮。”殷重陽道。

    “華宗主一向嚴格要求弟子,卻單獨放縱他一人,華宗主此番行為,不知身為前首席、從小被嚴格管束到大的應游是何心情?”

    華秋心淡淡道:“你身為赤霄宗宗主,卻如此關心我宗弟子,從進門到現在,沒問過一句與赤霄宗弟子有關的話,不知他們又作何感想?”

    連慕面不改色,心里卻樂,她就喜歡看這種熱鬧,又亂又有意思。

    她不禁瞄了一眼千松時,對方一點兒也不因赤霄宗宗主的評價而惱怒,反而還笑了笑。

    連慕:“……”

    這人剛才不會是故意這樣說,也等著看熱鬧吧?

    兩方對峙之間,沈明陸中途打斷:“無念宗首席符修可以換人,無尋,你指一個人吧。”

    他一開口,華秋心和殷重陽才終于消停了。

    華秋心:“沈前輩的決定,我自然支持。”

    殷重陽:“對自己的侄兒都這么狠心,不愧是當初剛入宗門兩年,就逼迫風家老祖退位的沈前輩。”

    無念宗首席隊中的風喚音臉色陡然一變,藏在袖下的手緊了緊。

    沈明陸終于抬眼看了他,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最終什么也沒說,起身下場。

    與此同時,赤霄宗首席隊已經被眼神圍攻了,四面八方,無念宗弟子和青玄宗弟子如箭一般的目光朝他們射來,帶著幾分狠意。

    連陸非霜都沉默了一瞬:“……”

    他們宗主,純純是在招仇恨,能不能考慮一下他們呢?

    此時此刻,其他三個宗門的弟子不得不暗暗佩服歸仙宗,歸仙宗宗主實在太精明了,這種場合,有個愛挑事的人在,不來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連慕正看得開心,忽然見沈明陸側目看她,對她微微一笑。

    上一場幻境,連慕被他指點過,忘不了他的恩情,于是也回以微笑,隔著一段距離,無聲說道:多謝沈宗主。

    第212章 新首席 一拳把他干死

    沈無邪首席之位被撤, 下放到次席,百里渝取而代之。

    在出發前往十方幽土的那天,無念宗向其他三大宗門公布了這個消息。

    青玄宗云臺下, 眾弟子集結。

    “沈無邪終于被下了?”得知消息的聞昀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也有今天。”

    他和沈無邪從小死對頭, 互相都看不慣對方,一有把柄便抓緊了嘲笑。

    云臺上, 許銜星整好銀鳶,從上面跳下來, 拍了拍手上的灰:“銀鳶調得差不多了,我的技術又長進了不少,比其他三個宗門的首席器師提前了一刻鐘!”

    姬明月:“你最近的飯沒白吃。”

    許銜星:“我哪一口飯是白吃的?都長在我的腦袋里了。”

    “那你的腦袋豈不是飯桶。”百里闕說完, 比劃了一下,“不對, 應該都長在你臉上了。”

    許銜星摸了摸臉,確實圓了一圈,昨天關師兄請他們吃飯,一時沒忍住,又干了三大碗。

    可能是在無念宗過得太苦, 他在青玄宗居然吃胖了,不過只是臉上胖,顯得他有些圓,他的長相本就偏幼,這樣更像年紀倒退了五六歲。

    許銜星:“那也總比瘦了好, 你看你堂弟,來青玄宗之后都瘦成什么樣了。”

    他一說起百里渝,百里闕不禁朝無念宗那邊看去。

    百里渝確實熬瘦了許多, 在上一場幻境時,他們領隊唐無尋便放出消息,說準備換首席符修,無念宗沒幾個天靈根符修,除開沈無邪,只剩下百里渝了。

    或許是為了坐上這個位置,百里渝來了青玄宗后,一直勤修苦練,一天練習畫符幾百張,茶飯不思。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宗主并未讓他們以對決的方式決定誰來當,反而直接交給唐無尋去解決。

    唐無尋著手,新首席必然是百里渝。

    “你堂弟看著不弱,為什么一開始沒當上?”聞昀說。

    若說千松時那樣厲害的劍弓雙修沒當上首席,那還說得過去,畢竟他的對手是應游。

    但沈無邪當對手……打不贏才奇怪吧?

    百里闕思索片刻,道:“可能是因為,沈無邪是明心派,他是晦心派,明心派比晦心派能打。”

    “我看無念宗不像缺能打的。”姬明月道,“他們首席劍修宮如梅,已經很厲害了。元無敘雖然是器師世家出身的體修,行事比較內斂,真動起手來,也不比別人差。”

    況且,一般的首席隊都會選擇晦心派符修。

    兩派主修的領域不同,晦心派后方支援輔助,明心派善戰。

    但在首席隊中,前方主戰已經有劍修和體修。相比之下,劍修和體修殺傷力強而且快,同修為的明心派符修比不過這兩修。退一步,明心派符修放在后方輔助又不太專精,所以在歷屆仙門大比的首席隊里,他們的地位一直很尷尬。

    連慕一直覺得,明心派符修就像摔炮,符修自身的優勢讓他們可以開場傳位突襲,像刺殺一般,可一旦刺不中,暴露了自身的靈力波動后,會被劍修和體修吊著打。

    同修為下,出劍和出拳的速度可比點符快多了。

    “他一向輕敵,輸給沈無邪也不稀奇。這次運氣好,不用比試就能獲得首席之位。”百里闕道,“希望他如今的實力,能配得上這個位置吧。”

    正說著,無念宗的隊伍便朝這邊過來,他們和歸仙宗的隊伍是挨著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幾人默默轉移了話題,假裝剛才什么也沒發生。

    無念宗首席隊一看他們這個死表情,就知道歸仙宗剛才肯定在討論他們。

    唐無尋已經麻了,為了把沈無邪趕下位,他昨晚一夜沒睡,帶著其他三位首席和他吵了一夜,最終還是宮如梅看煩了,把沈無邪打了一頓,才讓他乖乖退位。

    他現在心力交瘁,根本不想會歸仙宗。

    如今的沈無邪還在房里,不肯和他們同行,他以往也會發脾氣,但鬧到不肯去下一場幻境的地點,還是頭一次。

    首席符修換成百里渝后,他站在唐無尋身邊,眉目間帶著一絲暢快解氣。

    他剛走過來,便看向百里闕,語氣中帶著驕傲:“哥,我也當上首席了。”

    百里闕裝死不作聲,他就一直盯著歸仙宗這邊。許銜星都有點受不了了,踢了百里闕一腳:“吱個聲。”

    百里闕:“嗯。”

    百里渝見他如此冷淡,也不生氣,反而說道:“沈宗主夸我最近長進了許多,有機會一爭幽蘭榜前二,要是我進了,家主應該會很高興吧。堂哥,你說家主會不會覺得,其實我不比你差?”

    他口中的家主,是百里闕的父親,也是百里渝的叔父。

    百里闕差點沒繃住:“……”

    姬明月眉頭一挑:“?”

    許銜星嘖嘖兩聲:“!”

    聞昀也抿起了唇:“嗯……”

    當今幽蘭榜前二,是江越辰和百里闕。百里渝要是進了,必然要擠一個下來。

    所以他是看不起江越辰,還是覺得自己能超過百里闕?

    在四大宗門一眾符修中,江越辰無疑是最強的,目前無人能超越她,想必百里渝應該有自知之明。

    所以百里渝的意思是……

    “你一定能進。”聞昀忽然說道。

    姬明月大聲道:“你是百里闕的堂弟,進幽蘭榜前二肯定不是難事。”

    許銜星:“不用懷疑,你可以吊打江越辰。你是火靈根,火靈根是什么等次?七系靈根中的最強系,你不當第一誰當第一?”

    他們聲音很大,引來了周圍一群人的圍觀。

    青玄宗那邊,江越辰聽到自己的名字,也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歸仙宗和無念宗的人在對峙后,無奈一笑,選擇視若無睹。

    元徊聽見了:“百里渝什么實力,敢和我們領隊相提并論?”

    被眾人注視的百里渝忽然面色緋紅:“我……不是這個意思,堂哥,我只是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

    百里闕面無表情:“嗯,我知道了。”

    在眾人的目光下,百里渝立馬逃回了無念宗首席隊,臨走之前,連慕看見他似乎咬了咬牙。

    聞昀看得直搖頭:“原來他平時在你面前是這樣嗎?難怪你一直躲著他。”

    百里闕:“現在你們懂了吧。”

    姬明月:“你堂弟之前不還著急進第二重天地救你嗎……”

    “受百里家的家風驅使而已。我們家看重親情,手足落難必須全力相救。”百里闕說,“仙門大比的留影,我爹和百里家長老也會看。若他得知消息后無動于衷,百里家會對他失望。”

    “看來他野心不小,想取代你,還故意來你面前裝模作樣。”許銜星說,“最煩這種人了,有時候我還挺認同千松時的話,要打直接打,整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干什么。”

    “連慕,你要小心了。”百里闕嚴肅道,“他當上首席之后,第一件事可能就是來報復你。”

    連慕:“?”

    連慕:“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百里闕:“他和我一起來歸仙宗參加入門初試,你淘汰了他,這件事情,讓他被百里家長老嘮了許久,以他愛臉面的性子,肯定會選擇在最風光的時候把面子找回來。”

    許銜星都同情她:“你也太慘了,怎么天天被人盯上。”

    前有千松時,后有百里渝,左右還有一大群看不慣她的別宗弟子。

    連慕:“一件小事,居然能記這么久……不過,我不覺得他能打敗我。”

    “其實,我感覺他對符的掌控力并不好。”連慕想了想,說。

    她看過沈無邪的出招方式,回想起百里渝的,對比之下,的確是沈無邪更勝一籌。

    雖然兩人在符修的不同流派,但對符的掌控力可不會因流派而產生差異,只有天賦才能決定這一方面。

    沈無邪腦子直是一回事,但論起符修天賦,確確實實比他要好,而他……似乎還差了一點東西。

    或者說,百里渝根本不適合當符修,他的行為中處處透露出劍修的潛在特質,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選了符修這一條路。

    百里闕:“現在的他,連我也摸不透。進入無念宗后,他似乎提升得很快,總而言之,依然很危險。若他和千松時聯手……”

    “千松時對陸非霜都敢蔑視三分,應該看不上他吧。”姬明月說。

    “說不準。”

    連慕看向青玄宗首席隊的方向,只見一身藍衣的千松時手里拿著冰藍色長弓,坐在云臺邊緣,一條腿搭在外面,笑吟吟地看著底下忙碌的眾弟子。

    若是應游,她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

    但千松時這個人,從昨天的表現來看,他不像個正常的裝逼貨。

    連慕猜他也喜歡下套玩弄別人,然后自己坐山觀虎斗,若是對方值得他一戰,他才會出手。

    在他宣戰的一眾人里,唯獨她一個次席,他或許還在考慮有沒有必要親身出馬。

    和百里渝合作,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畢竟就算是遛狗,也總得要一個牽繩的。

    “聞昀,你千萬要撐住。”連慕語重心長,拍了拍他的肩,“他去找你打,你一拳把他干死,最好別讓他有機會來找我。”

    她要忙著去找玄澈家,順利拿到彩泉石,沒空對付這種棘手貨色。

    聞昀:“……我盡量。”

    第213章 育魔河 人腿蜘蛛

    出發前往十方幽土之時, 三大宗門的宗主陪同在側,一眾愛鬧騰的弟子頓時老實了,安靜又乖巧地坐在自己的銀鳶上, 一動不敢動。

    歸仙宗無宗主陪同,只能多派了幾個厲害尊長守著, 赤霄宗宗主提議,為彰顯各宗門之間的友好關系, 其他三個宗門也各派一個尊長去幫忙。

    他此舉很明顯是為了盯住歸仙宗,但歸仙宗領頭的尊長并未拒絕, 反而答應了。

    畢竟還有其他兩位宗主在,赤霄宗宗主不可能當著他們的面搞事,頂多是盯一會兒。陪同尊長需要擋在弟子們前面, 形成陣形,確保弟子不會受傷, 既然能白得幾個擋箭牌,不要白不要。

    首席隊沒有尊長保護,因為他們本就是要送出去磨練的。

    隊伍途徑朱雀嶺的高空魔獸叢,一群飛行魔獸在天上亂竄,看見人之后, 揮動翅膀朝他們撞過來。

    魔獸撞到結界后,直接被震暈了,如雨點般落下。次席以及普通弟子受結界保護,毫發無傷。

    連慕也在一只銀鳶上,她不想自己飛, 只能“放棄”自己身為劍修的尊嚴,美美地搭上了另一個次席的銀鳶,是符修師兄曲若天。

    關時澤見狀, 也跟著放棄了尊嚴,擠上去搭順風車。

    兩人看著前方手忙腳亂殺魔獸的首席隊,樂不可支。他們沒有結界,只能自己掃清威脅,但飛行魔獸數量太多,又會到處亂飛,他們很少對付會飛的魔獸,因此看起來相當局促。

    許銜星身為首席器師,被保護在中間,然而其他器師卻不像他這么柔弱,紛紛拿出幾件殺器,幫忙一起殺魔獸。

    “奇怪,怎么這么多飛行魔獸,尊長們不會提前清路嗎?”關時澤問。

    “因為我們靠近十方幽土了,那里匯集了許多魔獸泛濫地,每天誕生的魔獸數不勝數,越靠近里面,魔獸越多,根本清不完。”曲若天說,“所以,干脆直接當入境前的試煉了。”

    連慕眼睜睜地看著一只蝙蝠種金獸撞到她面前的結界上,腦袋撞得稀碎,頗為血腥。

    連慕:“……”

    只是在邊緣,就已經到達這個地步了,不敢想象玄澈家里和周圍有多少魔獸。

    “十方幽土……我從來沒去過呢。”連慕試探著問,“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嗎?”

    曲若天意味深長地說:“你還想有什么東西?這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地,要硬說有意思的地方,大概是自十方幽土中心發源的那條育魔河吧。”

    “育魔河是什么?”

    她話音剛落,青玄宗宗主的聲音透過結界,傳到了每一個人耳中:“各位,我們即將進入十方幽土外圈,此地有低階魔族出沒,請各位不要擅自離開隊伍,以免遭遇魔族襲擊。”

    魔族!

    眾弟子不免心頭一震,他們終于要見到傳聞中的魔族人了嗎!?

    一些弟子十分激動,他們自進宗門以來,只見過魔獸,都沒見過一個真正的魔族人。

    華秋心猜到了這幫小兔崽子心里在想什么,淡淡一笑:“為了確保今晚能有個好夢,我勸大家沒事不要往底下看。”

    她不說還好,一說就更讓人好奇了。

    剛開始,礙于宗主的威嚴,眾弟子老老實實地不往下看,等華秋心一轉過頭,飛得越來越快,遠離弟子群后,有人坐不住了。

    連慕:“……”

    華宗主分明是故意勾起別人的好奇心,然后等著看弟子們見到魔族的反應吧。

    不過……魔族到底長什么樣?

    連慕也很好奇,她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很不錯,于是大著膽子往下看了一眼

    有了第一個打頭的,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一眾弟子齊齊往下邊看,只見他們所在的外圈范圍,有的地方大火蔓延,寸草不生,有的地方樹木茂盛,綠意盎然,像一幅亂拼亂剪的圖畫。

    一條漆黑色的河貫穿了這片地帶,一直流向視線盡頭。

    “這是……黑色的水,像蓬萊島的玄水一樣嗎?”

    有人剛做完猜測,他們所經的河面便泛起一陣漣漪,有水浪翻滾。

    一只幾丈高的蜘蛛從河里爬上岸,但與普通魔獸不同的是,它身上的腿是八條蒼白的人腿,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扭曲,骨頭從中折開,折成蜘蛛腿狀的兩節,腳趾指甲是泛白發青的眼睛。

    它背后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腹部下方堆著一坨肉瘤,在緩慢抽動。人腿蜘蛛從河里爬上來后,迅速瞄準了附近的一只小型魔獸,以極快的速度沖過去,將它攔腰咬斷,半截送進嘴里嚼,血肉模糊。

    人腿蜘蛛底下的地面逐漸扭曲,浮現幾張泥土笑臉,咧著嘴嘻嘻哈哈地笑,石子狀的眼珠子轉來轉去,最后鎖定天上的一群仙門子弟,發出尖銳貫耳的笑聲。

    “嘔——!”

    有人看到這一幕,當場吐了。

    其他弟子的臉色也很難看,受到了嚴重的視覺沖擊。

    連慕看了看那人腿蜘蛛的模樣,又回想起玄澈,也沉默了片刻:“……”

    原來不是所有魔族都長得像玄澈一樣好看。

    許銜星喉結上下滾動,強行把吐意壓了下去,說:“魔族人,都長得這么奇特嗎?”

    他們終于明白了華宗主的建議是為了他們好,再次看向她時,卻發現她正看著他們笑,一副計謀得逞的模樣。

    眾弟子:“……”

    宗主,原來你是故意的!

    華秋心再次提醒他們:“‘魔族人’只是魔族的一類,其實大部分魔族都不會長成正常人的樣子,但它們身上多多少少有與人相像的地方。你們看到的,只是一只低階魔物而已。”

    漆黑的河中又接二連三地爬出奇怪的東西:背上長了一張人臉的蟾蜍、嘴長在胸口比腦袋還大的人皮四腳魚、甚至有從水中飛出的黑色鳥,長相也是相當離奇。

    “難怪青玄宗不讓應游下這一場,這恐怕是華宗主對應游的特別照顧吧。”赤霄宗中的長孫離說道。

    誰也不想長期看見這種東西,感覺眼睛都被污染了。

    “各位放心,我們的目的地不在這里,還要繼續深入。這條育魔河中時常會爬出低階魔族,越往內圈走,魔族越高階,這只不過是一道開胃小菜。”

    華秋心:“希望各位在十方幽土這一場幻境里,與魔族相處得愉快。”

    眾人眼中閃過驚訝:她的意思是,這一場的幻境連接場地,是要深入內圈嗎?

    第214章 探索期 這貨當初罵他的時候可不是這么……

    十方幽土按照魔氣污染程度, 分為五個等次,第五階劃為外圈,第四階以內劃為內圈, 內圈又分為四圈,越往深處走, 越靠近育魔河源頭。

    如果在外圈,他們面對的只是一群高階魔獸和一些容易斬殺的低階魔族, 內圈可就不同了。

    眾弟子一直以為,他們距離真正的魔族還有很遠, 但轉眼間,他們便要親身面對。

    “我知道你們在擔憂什么,但這是每一個仙門子弟必須經歷的事。”華秋心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昔日你們所處的安穩之地,都是駐守在十方幽土的前輩們用鮮血換來的, 既然踏入仙門,就必須擔負起責任。”

    “當然,宗門也不會讓你們毫無準備地進去,提前一個月到這里,目的就是讓這里的師兄師姐們帶你們提前認識魔族。”

    “在這一個月里, 你們可以和自己宗門的師兄師姐結隊,探索除幻境范圍外的內圈區域,為一個月后進入幻境作準備。一支探索隊由四人組成,領隊為駐守十方幽土的一位師兄或者師姐,剩下三個你們可以隨意搭。”

    連慕聞言, 悄悄對曲若天說道:“師兄師姐……每個宗門都有嗎?”

    曲若天也賊賊地湊過去:“好像是吧。按以往的探索隊來算,這屆應該輪到葉師兄和蕭師兄他們了。”

    連慕陷入沉默:“……”

    又要遇上了。

    連慕不禁回想起在歸仙宗遇到蕭燼時的情形,總感覺蕭燼看她不順眼, 至于葉鳴鶴……他的性子還算好。

    華宗主說完,繼續帶著隊伍前進,只剩下一眾弟子嘰嘰喳喳。

    “連慕,我記得你是寒來峰的人,你要找葉師兄結隊嗎?”曲若天問。

    連慕:“到時候再看吧,你有選擇了嗎?”

    曲若天:“我們歲秋峰的當然都想選蕭燼師兄了,不過如果蕭燼師兄覺得我實力不行,不想帶我,那就只能選其他師兄師姐了。”

    “你都當次席了,實力這一塊肯定過得去。”連慕說。

    關時澤倒是不在乎這一點,他直接說:“連慕,你可以帶帶我嗎?”

    他話音剛落,周圍銀鳶上的劍修同門紛紛回過頭:

    “連師妹,也帶帶我!”

    “連師妹選誰我選誰,我想和你一隊。”

    “滾吧你,能和連師妹組隊的師兄師姐,會看上你?我建議和我一起。”

    連慕:“……各位,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有沒有殺魔族的經驗呢?”

    最先開口的關時澤:“……”

    為什么總有人要和他搶連慕身邊的位置?

    連慕自己都還沒想好選誰,拒絕了一大堆劍修同門后,陷入沉思。

    雖然她沒殺過魔族,但她打過魔族。

    像玄澈那樣長得人模人樣的魔族,應該屬于高階魔族人吧?

    連慕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靈血對付其他魔族或許也有效。

    ……

    半個時辰后,隊伍在一片營帳群上空停下,底下已經有許多人集結,像是在等待他們。

    連慕看到了各色門服的人,他們歸仙宗的青色門服在最右邊。

    領頭迎接他們的尊長中,有辛宛白的身影。

    眾弟子準備下銀鳶。

    連慕剛準備沖出結界跳下去時,聽到了不遠處兩個陪同尊長正在說話。

    其中一人正是慕容邑,他旁邊是赤霄宗派來的成凌尊長。

    “慕容,時隔多年,你又回來了。”成凌的目光不在底下的眾人身上,而是望向遠處的黑土焦林。

    他笑著說:“記得往屆每到這一場時,你總是會讓人代你來陪同,不愿踏入十方幽土的領域,今年倒是讓我意外。”

    慕容邑面色平淡:“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早已放下了。”

    “放下?”成凌道,“依我看,你是認命了吧。我聽說宛白這些年來一直長留在十方幽土,就是為了幫你尋回那件東西。你身為她師兄,卻讓她一人為你守在十方幽土,自己躲在宗門里茍且偷生。劍核丟了,你也變成懦夫了。”

    慕容邑抿了抿唇,道:“……這和你又有什么關系?”

    成凌:“宛白的事,當然和我有關系。一想到你這種半殘的廢人,以朋友的名義耽誤了她半輩子,我就替她覺得不值。”

    慕容邑微微蹙眉,卻沉默了片刻。

    “尊長,我們該下去了吧?”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兩人轉頭一看,是連慕笑嘻嘻的臉。

    連慕道:“尊長,我一個人下不去,求帶。”

    成凌看見是她,眉頭一挑:“劍修不會御劍嗎?你們慕容尊長可不能御劍帶你下去。”

    連慕:“有尊長帶著,我有安全感。我記得成尊長是丹修吧,你這么下去也挺困難,我腳勁還挺大,要不要幫您一把?”

    成凌:“你……”

    慕容邑銀扇一收,點在連慕肩膀上:“走吧。”

    連慕跟著慕容邑一起,臨走時還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成凌一臉冷意。

    她微微一笑,然而一轉頭就被慕容邑敲了腦袋。

    “小混球,你真是不怕死。”慕容邑道,“他雖然是丹修,但修為上比你高一大截,用純靈力都能碾壓你。平時惹幾個脾氣好的尊長玩玩也就算了,像他這種心胸狹窄又愛計較的人,你不要去得罪他。”

    連慕一臉乖巧:“我下次不敢了。”

    聽到兩人全部對話的成凌,差點氣笑了:“……”

    “慕容邑,你不承認也得承認,你就是個廢物。”

    慕容邑頭也不回:“哦。”

    兩人完全無視了成凌的怒意,一躍落地。

    回到歸仙宗隊伍后,連慕抬頭,辛宛白帶著一群師兄師姐上前迎接他們。

    辛宛白是常駐十方幽土的劍修尊長,前幾場只有短短幾日守著仙門大比,守完幻境后,又要匆匆趕回十方幽土。

    連慕有許久沒看見她了。

    她看了看慕容邑,最終什么也沒問,笑著和辛宛白打招呼:“辛尊長,又見面了。”

    辛宛白一看見她,就回想起她在歸仙宗作過的妖:“……來了十方幽土,就收起玩心,不要像以前那般隨意了。”

    連慕:“尊長放心,經歷幾場幻境后,我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劍修了。”

    旁邊的歸仙宗首席隊剛過來,聽到這句話,許銜星沒繃住,噗嗤笑出了聲。

    聞昀踢了他一腳,臉上也帶了幾分將出不出的笑意,他憋了一會兒,憋住了。

    百里面無表情,繃得比誰都緊:“我可以作證。”

    姬明月:“……”

    裝。

    關懷林笑而不語。

    辛宛白一見他們這副模樣,全都明白了:“……希望是真的。”

    慕容邑輕咳一聲:“說正事。”

    辛宛白也回歸正題:“你們此行來,想必各宗主也告訴你們了。這一個月,你們將在十方幽土的領域探索,提前適應這里的環境。”

    “我身后這些師兄師姐們,都是從玄武北調派過來帶你們的,你們可以根據自身實力來選擇組隊的人。”

    許銜星剛準備舉起手問,辛宛白像是預料到了他要說什么,道:“首席隊不可抱團,次席也一樣。四人一隊,每個隊里的首席或次席不能超過兩個。”

    許銜星默默放下了手。

    辛宛白:“不過,你們四個人結成一隊后,可以選擇與其他小隊合作,合作不限宗門,你們也可以找其他宗門的隊合作。”

    “拆散首席隊,也是對你們的考驗之一。畢竟,十方幽土這一場幻境,首席隊不會綁著傳送進去,有可能會被傳散,你們要提前做好準備。”

    辛宛白:“明天便會開放探索,所以在今天之內,你們得先組好隊。”

    連慕舉手問:“尊長,探索完了,有什么好處嗎?”

    辛宛白微微一笑:“當然有。探索領域最廣的宗門隊伍,可以獲得獎勵,獎勵是一張金核花的位置地圖。”

    眾人:“???”

    這和直接拿到名次有什么區別?!

    不僅是歸仙宗,在得知這個獎勵后,其他宗門的弟子們也變得興奮起來。

    這可是直達終點的地圖,終于不用再費盡心思尋著靈氣痕跡去找了!

    “尊長放心,我們一定把整片十方幽土踩遍。”許銜星說。

    辛宛白意味深長地說:“十方幽土可不是什么玩樂打鬧的地方,這還只是青玄宗管轄的范圍之一而已。你們別被魔物踩扁,我就燒高香了。”

    她側過身:“現在,你們可以開始選人了。”

    歸仙宗弟子們齊齊看向她身后的師兄師姐們,師兄師姐們也笑吟吟地看著他們,似乎對他們這幫小孩十分感興趣。

    為首是歸仙宗五修峰最厲害的弟子,分別是寒來峰的葉鳴鶴、歲秋峰的蕭燼、千靈峰的姜寒羽、引香峰的秋衡,主峰的裴云裳和公西榮。

    首位弟子自然要和首席搭隊,其他弟子紛紛自覺地去找后面的師兄師姐。

    許銜星沖上去就鎖定了目標:“姜師姐,我想和你一隊,咱倆都是器師!”

    姜寒羽笑瞇瞇地掃了一眼,搖頭:“我拒絕。許師弟,兩個器師待在一隊里,你是想組個吉祥物隊嗎?”

    “師姐,連你也覺得我們器師只能當吉祥物嗎?”許銜星頗為痛心。

    “我當然不是。但你加進來,便算是了,一個隊里只需要一個器師。”說完,姜寒羽轉頭看向另一邊,“姬師妹,要不要考慮一下來我這里?”

    姬明月點頭:“好。”

    一身體修門服的公西榮說道:“寒羽,你這話傷人了,許師弟好歹也是造出了尋珠儀仿版的天才新人,怎么就是吉祥物了?許師弟,來我這兒,師兄保護你。”

    許銜星立馬湊了過去:“公西師兄,你人真好,我一直都覺得體修是最善解人意的。”

    旁邊的聞昀嘴角一抽:“……”

    這貨當初罵他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聞昀懶得戳穿他,轉頭問:

    “連慕,你身為次席,也可以從首位中選,你想和誰組隊?”

    第215章 三師姐 裴云裳

    連慕站在一邊, 看上去一點兒不起眼,她掃過首位所有師兄師姐,一時半會兒沒回答。

    百里闕直接往蕭燼那邊一站:“蕭師兄, 我叫百里闕,是今年新入門的弟子。我能和你組一隊嗎?”

    蕭燼那張冷臉總算緩和了一下, 點了點頭:“都是符修,不用這么客氣。”

    引香峰的秋衡不爭不搶, 見他們都選好了,就點了剩下的聞昀:“聽說你是這屆唯一的體修, 正好,我也是我那屆唯一的丹修。你跟著我?”

    聞昀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對領隊人是誰無所謂, 隨便來一個人選就行了。

    連慕正在思索,便聽見有人在喊她。

    “連師妹, 你和關師弟來我隊里,如何?”

    葉鳴鶴溫柔地笑著,語氣十分平和。

    葉鳴鶴是目前寒來峰最強的劍修弟子,來十方幽土已經許多年了,他手中也拿著一把名劍, 待人態度溫和有禮,寒來峰一直都傳他是幾百年后當宗主的料。

    連慕對葉鳴鶴的印象一直來源于傳聞,對他并不了解,而且再加上那個夢……

    關懷林也笑著拉攏她:“師妹實力不俗,再加上葉師兄帶隊, 這一回我也能躺躺了。”

    連慕:“關師兄說笑了,我一個三靈根新弟子,自然不敢在兩位師兄面前逞威風。”

    葉鳴鶴:“連師妹在幻境里的表現, 我都有聽說。雖是三靈根,卻比得上青玄宗那位劍骨天才,日后若是勤加修煉,說不定能趕超一眾師兄師姐。”

    “師兄謬贊。不過我心里已經有選擇了。”連慕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那位,“我想選裴云裳師姐。”

    她話音剛落,眾弟子不禁朝她看來,裴云裳也緩緩挪動了目光。

    裴云裳是一眾首位弟子里最安靜的,她戴著一張白面紗,遮住了半邊容顏,只能看見一雙剪水眸,眉心一點紅痕,身上不見任何靈器。

    連慕:“裴師姐,你愿意和我搭隊嗎?”

    如果不出所料,裴云裳應該就是歸仙宗一直以來傳得神秘兮兮的三師姐,她是宗主的徒弟。

    裴云裳沉吟片刻,清冷的聲音從面紗下傳出:“你想好了?我是音修。”

    音修?!

    眾弟子訝然,他們很少見到音修,就和青玄宗的弓修千松時一樣,都是仙門中相當罕見的修士。

    “我不會給師姐拖后腿的。”連慕立刻站在了裴云裳旁邊。

    葉鳴鶴見她放棄了自己的隊,無奈一笑,只能退回去。

    其他次席也紛紛選好了領隊,第一輪選完了,開始選第二輪。

    連慕毫不猶豫把關時澤拉到了自己隊,裴云裳對此沒有意見,她比秋衡還平淡,根本無所謂隊友是誰。

    感受到她的從容和自信,連慕頓時覺得這把穩了。

    每個隊里選滿四個人后,需要給小隊起名,方便記錄探索領域的范圍。

    一個隊里最多兩個次席或者首席,裴云裳的隊里有連慕、關時澤、曲若天。

    裴云裳把起隊名的權力交給了他們三個。

    關時澤:“咱們幾個叫什么名,起個霸氣點的。”

    曲若天比較文靜,說:“叫‘歸仙宗四才’,怎么樣?”

    關時澤:“人家首席隊都不起這樣的名,我們用這個太尷尬了。”

    “我們還是貼切一點兒,按我們前幾場的風格,應該叫‘坑蒙拐騙’小隊。”連慕說。

    關時澤:“這個好,別人一聽都不敢找我們麻煩了。”

    曲若天:“……”

    兩票通過,連慕把這個名字交了上去,辛宛白掃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很微妙。

    各小隊站在一起,其他宗門的人也起好了名,各宗門尊長放在一起統一展示,讓大家認清每個隊里有哪些人。

    留影一放出來,歸仙宗排在最上面的那幾個,在一眾隊名中十分顯眼。

    “山賊隊、強盜隊、砍死你們所有隊、吉祥如意隊、坑蒙拐騙隊……”

    連慕還以為只有她一個人起,沒想到還有幾個,不用問,她已經知道是哪些人起的名了。

    山賊隊肯定是許銜星那一隊,強盜隊是百里闕,吉祥如意隊是姬明月,砍死隊最暴力,一看就是聞昀。

    此時,帶這五支隊伍的領隊沉默了,他們讓師弟師妹們來起名,但沒想到他們都……

    “呵,名字起得倒是響亮。”有人笑了笑。

    “各位小友,今天晚上你們將拿到此次探索的地圖,可以提前與隊友規劃好路線。”華秋心居高臨下地說,“能否拿到金核花地圖,就看你們這一月的表現了。”

    “當然,我個人鼓勵你們跨宗門合作,畢竟金核花地圖不是什么不可分割的珍稀東西,上面的內容是可以共享的。”

    她一說完,眾弟子不由地看向周圍宗門的人。

    可以共享嗎?

    可是,這種東西,誰又愿意共享呢?沒人不想自己宗門獨占好處。

    交代完準備事項,各隊弟子回到各自的營地準備。

    連慕小隊收到了一份十方幽土的地圖,在營帳前和其他三位隊友討論。

    拿到地圖時,連慕先看了一眼上面的標記,但標記下沒有字,還得讓了解此地的領隊來解釋。

    裴云裳見他們三個都一臉期待地盯著自己,本來不想多說話,現在也不好意思不說了。

    她伸出手,指在地圖上,面紗輕輕飄動:“十方幽土的外圈不用我多介紹了,你們這一路走來,應該有所了解。”

    “我們所處的地方是外圈與內圈的交界處,此地靈氣穩定,魔物較少,適合扎營休息。往里走,便是內圈的第一層,名叫地淵圈,這里的魔族大多低階無智,不過它們生命力強,而且數量很多。”

    “第二層,平土圈,此圈以內的魔物已有靈識,會挑選獵物,以你們的實力,對付平土圈的魔物剛剛好。”

    “第三層,紅焦圈,此圈已經屬于危險區域,天靈根或單靈根弟子可以嘗試一探,在此之下,沒有深厚修為、特殊體質或者高階靈器傍身的人,甚至都很難走進這個圈子。”

    “第四層,內源圈,育魔河的發源地之一,一般只有尊長才能進去清,仙門大比的幻境也會涉及到這個圈,不過你們放心,幻境會控制好安全,在幻境劃定范圍內,此圈區域將被加上陣封。”

    “探索范圍有限,希望三位師弟師妹從明天開始緊跟我,不要掉隊。”

    第216章 梅花玉 你像我幾位故人

    連慕看著地圖上的標記, 問:“師姐,這些是什么意思?十方幽土還有特殊的地點嗎?”

    裴云裳:“當然有。”

    她的指尖依次挪動到幾處標記上:“這些都是十方幽土中魔氣最盛的地方,也就是魔獸泛濫口。紅焦圈里的兩處紅色標記有些特殊, 靠左一端名為尸山焦林,右邊是紅蓮火窟所在的位置。”

    “尸山焦林是昔日魔族強者爭奪十方幽土領主之位時, 留下來的戰斗遺跡,在那場大戰中, 黑淵魔首敗給了天回宮的魔族第一劍修,那位勝者在黑淵魔族人的尸山上稱王, 尸山經天火煉化,千百年不朽,成為兩圈分界的標志。”

    “紅蓮火窟, 是紅焦圈地底的炎系晶礦自燃形成,已經燒了七百多年, 紅蓮火窟周圍的土地熾熱無比,寸草不生。四大宗門內處廢棄靈器的火熔洞,其火種便是取自紅蓮火窟。”

    關時澤:“這算是十方幽土的幾大名景之二了吧,好想去看看。”

    曲若天:“紅焦圈很危險,憑我們的實力, 還差了一點,以后有機會再去吧。”

    連慕想了想,說:“在尸山上稱王的那位魔族強者,是不是叫玄澈?”

    裴云裳柳眉微挑:“你知道?不過,在十方幽土領域, 你最好不要隨意提起這個名字,容易惹禍上身。”

    連慕:“為什么?”

    “據說從前在這位的統領下,十方幽土的魔族飽受折磨, 自從他被仙門鎮壓后,這個名字便成了此地禁忌,若被有靈智的魔族聽到,會遭到無差別攻擊。”裴云裳道。

    “況且,最近這些年,黑淵魔族的殘余血脈死灰復燃,他們最恨那位天回宮領主,你提起他的名字,很容易被連帶著打擊報復。”

    這些事情,幾人從來都沒聽說過,之前在仙門里,也很少聽人提起過魔族的事,如今聽裴云裳這么一說,頓時有種發現了新世界的感覺。

    關時澤:“原來魔族也會搞內戰,就像人一樣……”

    “高階魔族人也算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沖突。不過,十方幽土有四大宗門鎮守,那些魔族余孽應該不敢來造次吧?”曲若天道。

    裴云裳:“有沒有,去試試就知道了。”

    關時澤和曲若天:“……”

    師姐的眼神好可怕。

    連慕聽完,陷入沉思。

    天回宮……應該就是玄澈的家吧,但是,它在哪里?

    連慕抬頭望了望天,此時已是傍晚,天上只見緋紅橘黃交錯的晚霞。

    他說,只要踏入十方幽土,一抬頭便能看見他的家。

    連慕輕咳一聲,試探著問:“師姐,天回宮在哪里?我們第一次來,不認路,萬一誤入了就麻煩了。”

    裴云裳眉眼彎了彎,面紗下的臉像是在笑:“天回宮,在群星之中,九天高懸處,一方稱王地。你們想迷路到天回宮,恐怕有些困難。”

    關時澤也抬頭望:“在天上?看不見啊。”

    “這里是內外圈交界地,有結界隔離,當然看不見。等真正進入內圈之后,抬頭便可看見。”裴云裳道,“你們想去看尸山焦林、紅蓮火窟,倒還有一點機會。但天回宮,連四大宗門的一眾長老都進不去,更何況你們。”

    “好了,別再做一些奇怪的幻想了,今日早些休息,明天早早出發,爭取快人一步。”裴云裳站起身,“你們這一屆,是歸仙宗四百年來,在仙門大比里表現最優越的,作為師姐,我也希望你們能繼續拿到好名次。所以,金核花的地圖,必須落在我們歸仙宗手里。”

    連慕:“師姐,我們不規劃路線嗎?”

    裴云裳:“沒有必要。我看你的樣子,也不是會乖乖按路線走的人吧。”

    連慕有些尷尬:“師姐,你還看過我的留影啊……”

    “你在仙門大比一眾弟子里那么出名,我當然也有所耳聞。”

    關時澤和曲若天想笑,但強行憋住了,曲若天說:“有沒有路線都無所謂,有師姐帶著,我們這一路上肯定順利。”

    “我也隨便,跟著你們走。”關時澤道。

    裴云裳:“其實,我也不喜歡走死路線,在這種危險的地方,靈活變通才是最好的。”

    裴云裳說完,把地圖留給了他們,自己去和其他領隊交流情況。

    她一走,首席隊幾人便圍了上來。

    許銜星頗為激動:“公西師兄答應明天帶我們去看地淵圈的魚魔骸骨,比我們宗門膳堂還大的魔物遺體!”

    連慕:“……你們是去探索,還是去觀光?”

    許銜星:“公西師兄有把握能保護我們,才答應的。跟著體修走,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聞昀:“秋衡師姐說要帶我們去育魔河附近轉轉,見識一下低階魔物。”

    聞昀所在的砍死隊,除了秋衡以外都是體修和劍修,所以他們才敢選擇風險地帶。

    百里闕萬年不變的冰臉上流露出一絲羨慕:“真好。蕭師兄和葉師兄的隊打算合作,到時候我要和關師兄他們一起走,路線已經規劃好了,走得是穩路。”

    言意之下,一點兒也不刺激。

    姬明月:“我們隊里除我以外全是器師,不過姜師姐打算帶我們去闖一闖紅焦圈呢。”

    許銜星:“???”

    許銜星:“什么,說好的姜師姐隊里只需要一個器師呢!師姐嫌棄我……”

    姬明月幽幽道:“姜師姐不是嫌棄你,反而是覺得你這般潛力的新人,已經不需要帶了,她想帶一帶更有需要的新人器師。”

    許銜星立馬改口:“師姐真有眼光,像我這么有天賦的器師,確實已經可以自力更生了。”

    “連慕,你們隊有什么計劃嗎?”聞昀問。

    連慕:“計劃如隊名。”

    空氣安靜了一瞬。

    “雖然不知道可以搶什么,但還是要提前交代,替我們山賊隊多搶點。”許銜星拍了拍她的肩。

    百里闕:“那位裴師姐是音修,不知道這一類修士是什么方向的,你問過嗎?”

    連慕攤手:“不知道,但既然是師姐,實力應該不差。”

    她選裴云裳,單純是因為不想到葉鳴鶴隊里而已。但隨便選一個后位師兄師姐,看上去像是對葉鳴鶴有意見,畢竟放棄首位選后位,怎么看都不合。

    “明天就要去探索十方幽土,今晚我睡不著了。”許銜星說,“我先去煮鍋湯,等一下你們一起來喝。”

    姬明月:“你真是走到哪兒都忘不了吃。我也去。”

    不僅是許銜星一人這么想,四大宗門弟子都有差不多的想法。這是他們頭一次面對宗門以外的危險世界,伴隨著忐忑的還有幾分按捺不住的期待。

    連慕找了個偏僻地方坐下,思索著要怎么去找天回宮,耳邊隱約能聽到別宗弟子的討論聲。

    “這一趟,我一定要看完十方幽土的五大名景,回宗門讓我小師妹也知道。”

    “地圖上都標記出來了,尊長應該也想讓我們去探索吧。魚魔骸骨、血蝶肉池、枯骨沼地、尸山焦林、紅蓮火窟……但凡去過其中一個,回去都能吹五六年了。”

    “聽說還有一個更危險的地方,昔日十方幽土領主的宮殿,可惜找不到在哪里。”

    黑夜之中,營地里火光搖曳,一股陰風從連慕耳邊刮過,讓她回過神。

    一個散發著寒氣的酒壺遞到她身邊,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喝酒嗎?”

    連慕回過頭,只見赤霄宗的梅成玉尊長站在她身后,一身藍衣,腰桿筆直,英姿颯爽。

    連慕搖頭:“不用了,我明天還要出去,多謝尊長好意。”

    她不知道梅尊長為什么找她搭話,不過,她覺得對方應該沒有惡意。

    梅成玉半張臉藏在陰影中,微微一笑:“我看你方才在出神,是在想明天要去哪處‘名景’嗎?”

    連慕:“我不打算去看。”

    “你是個聰明孩子。”說罷,梅成玉的笑意淡了幾分,“什么所謂的十方幽土五名景,應該叫五兇地才對。這群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么。萬千修士的葬身之地,可不是鬧著玩的。”

    連慕:“既然兇險,為什么不限制探索?”

    “因為人不能一直待在圈舍里。”梅成玉說,“你們越早接觸,對往后的修行越有幫助。不過,接觸的代價,每一個人都不一樣。或許是傷殘,或許是失魂,又或者是喪命。”

    連慕抿了抿唇:“所以,梅尊長的意思是……”

    梅成玉的目光掃過四大宗門營地里歡聲笑語的弟子,道:“等著看吧,明天晚上,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連慕,我希望你能遠離那些危險的地方。”她從腰間解下一塊梅花玉,“如果你真的遇上了麻煩,將靈力注入這塊玉中,我會來幫你。”

    連慕:“……尊長,這是作弊吧。”

    梅成玉:“你們此次探索,本就會有尊長在暗中保護,我覺得,我比其他人有能力保護你。”

    連慕一動不動,問道:“尊長,我不是你們宗門的人,也與你不熟悉,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梅成玉摸了摸她的頭:“因為,你像我幾位故人。當年我沒能力保護他們,看見你,我就會想起他們。”

    她倒是毫不遮掩,連慕面露疑惑:幾位?

    她一個人怎么像幾個人……

    連慕沉默片刻,最終選擇接下了梅花玉:“多謝尊長。”

    梅成玉眼中浮現笑意:“今晚還有時間,你想不想去看看十方幽土的夜景?”

    連慕:“……”

    這就不用了吧。

    她剛想拒絕,有人已經提前抓住了梅成玉的手腕。

    “你想擅自帶這個弟子去哪里?”

    第217章 劍核 二更

    連慕聽出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她抬頭一看,果不其然,是青玄宗的商柳尊長。

    “又是你。”

    梅成玉半瞇起眼, 冷眼掃過去,隨后甩開他的手, 轉身離去。

    連慕:“商尊長,好巧啊。”

    商柳也冷著臉, 居高臨下地說:“慕容邑沒告訴過你,離這個瘋子遠一點嗎?”

    連慕悄悄瞄了一眼, 發現梅成玉已經走遠,壓低聲音:“慕容尊長說過。”

    她這一副做賊的模樣,讓商柳沉默了一瞬:“……你知道, 還敢接她的玉?”

    連慕摸了摸懷中的梅花玉:“這玉看著挺值錢的,不要白不要。”

    商柳一時竟無話可說:“……”

    “身為長輩, 我也勸你一句,離那個瘋女人越遠越好,不要收她的任何東西。”商柳硬邦邦地說,“要是被她迷惑了,你是沒有好下場的。”

    連慕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味:“商尊長有故事要和我分享嗎?”

    商柳:“沒有。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

    “哦。”連慕頓時失去了興趣, “商尊長,你們青玄宗前首席什么回來,我還怪想念他的。”

    也不知道青玄宗私底下在搞什么動作,她可不希望他們在她前一步找到解劍契的方法。

    商柳的眼神變了又變,意味深長地盯著她:“你想他?你何時對他這般上心了?”

    連慕嬉皮笑臉:“上回我去找他, 他送了我一個荷包,挺好看的,我一直記著呢, 打算改天送他個回禮,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商柳額角一跳:“小游送你……?”

    他很快壓下了這股不平靜的情緒,冷冷道:“下一場,他就回來了,你們兩個都不用等多久。”

    連慕:“我聯絡不上他,麻煩尊長替我轉告他,我希望早點見到他。”

    商柳:“知道了,回去吧。”

    連慕道了聲謝,便朝歸仙宗營地里奔去,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商柳不禁皺起了眉。

    “……”

    原來他們兩個之間是這種關系嗎?

    仙門大比的每一場,他都有遵循解長老的要求,好好盯著小游,他們是何時開始的……

    商柳的疑惑越來越深。

    如果是真的,難怪解長老突然來找他,讓他別再管連慕和小游的事。

    可是,小游怎么會喜歡她這種一看就不老實的人?甚至給她送了荷包。

    據他所知,青玄宗雜事堂可沒有荷包賣,多半是小游自己繡的,前些天他還在他房里看見了剩下的針線。

    這一瞬間,商柳忽然產生了一種難受的怪異感,像是自家院子養了十年的白菜忽然被人悄無聲息地偷走了,對方還是個賊里賊氣、一點兒不珍惜白菜的人。

    他看向歸仙宗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歸仙宗營地。

    連慕一回來,便聞到了一股香味,許銜星幾個人圍著鍋,正在分湯。

    “我有一個消息,要不要聽?”連慕搶了許銜星的碗,據為己有。

    聞昀:“快說。”

    連慕:“應游下場要回來了。”

    姬明月:“哦。”

    許銜星:“嗯。”

    百里闕:“挺好。”

    連慕:“???”

    “你們怎么一點兒也不驚訝?”連慕對他們態度感到疑惑,“你們早就打聽到消息了?”

    許銜星重新盛了一碗湯,邊喝邊說:“你太落后了。不是我們提前知道,而是但凡多了解應游一點兒的人都猜得出來,青玄宗這場不讓他上,更多是為了保護他,其實他的傷早就好了。”

    “十方幽土魔氣深重,他的劍骨尚不穩定,時不時會反噬身體,最容易被魔氣入侵,不太適合來這種地方。”許銜星說,“千松時是外出游歷被臨時召回來的弟子,此場過后,他還要繼續回去游歷,所以,他才會放話要在這一場單挑三位最強首席,畢竟他只能頂替一場而已。”

    百里闕:“千松時好像討厭應游,說不定等交接的時候,他故意惡心應游,不肯下位,這也有可能。我們推測,下一場青玄宗會安排他回歸,但他自己愿不愿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話說,連慕,你和應游到底是什么關系?”姬明月問,“你重傷了他,青玄宗居然不來找你麻煩。”

    連慕摸了摸鼻尖,莫名有些心虛:“嗯……這個有點難說。他好像喜歡我。”

    她看得出來,應游一直在暗示她,雖然她一直保持警惕裝聾裝瞎,但心里還是知道他想傳達的意思。

    只是,這份心意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連慕剛說完最后一個字,許銜星一口湯噴了出來,差點嗆死:“咳、咳……他,他……啊?”

    百里闕沉吟須臾,道:“啊,這……”

    姬明月也頗為震驚:“應游他沒吃錯藥吧,你倆總共才見了幾次,他居然是這么隨意的人嗎。”

    唯有聞昀在鼓勵她:“我看應游人還挺不錯的,長得也不差,可以用來解解悶。”

    連慕:“再觀望一下吧,目前是沒來找我麻煩,不過我有預感,麻煩快上門了。”

    等這場幻境結束之后,她就去找解劍契的辦法。

    許銜星:“就算是應游,也得防備著點,畢竟他是青玄宗的人。”

    “我知道。”連慕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對了,剛下銀鳶的時候,我聽見慕容尊長在和赤霄宗的成凌尊長吵架,他們倆之間有什么恩怨嗎?”

    “我知道!”關時澤立刻舉手,“是一個赤霄宗弟子和我閑聊時打聽到的,那位成凌尊長,一直喜歡我們辛尊長,不過辛尊長看不上他,他以為是慕容尊長妨礙了他,一直看不慣慕容尊長。”

    “你們不知道吧,慕容尊長當年參加仙門大比的時候,可是首席隊的領隊,辛尊長是他師妹,在次席的位置。他們倆很早就認識了,經常結伴去練劍。”

    關時澤嘆氣:“可惜,后來在十方幽土那一場時,慕容尊長為了從魔族手下救一個同門,被騙到枯骨沼地,遭遇魔族圍攻襲擊,受了重傷,渾身經脈都被震斷了。好不容易棄劍逃出去,路上又遇到了高階魔獸,雙手被魔獸咬碎了。”

    連慕早就在風天徹那里聽說過慕容邑雙手盡碎的事,但沒想到事情的緣由居然是這樣。

    “所以,慕容尊長至今不用劍,是因為手廢了?”連慕問。

    關時澤:“手的問題倒是好解決,當時風大師還在世,光是用藥便可以復原。可關鍵是,慕容尊長以劍為誘餌,引開了魔族,劍核也隨著劍丟失了,沒有劍核,他便再也共鳴不了別的劍。”

    許銜星:“劍核……這都是幾百年前的東西了,那時的劍與人共鳴依靠劍核,以血為約,若不解開血約,會被限制使用其他劍類靈器。后來唐家大師將劍核削掉,改良為靈力契約,才解決了劍核丟失這一隱患。”

    可惜,在此之前丟失劍核的人卻依然沒辦法。

    “據說慕容尊長的劍核還未消散,而且這么多年,一直在通過血約吸取慕容尊長的靈力,但找又找不到,十分麻煩。”關時澤說,“辛尊長選擇駐守十方幽土,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幫慕容尊長找回劍核。辛尊長年輕時經常受慕容尊長提點,本是沖著還他這份人情去的,卻被成凌尊長曲解。”

    聽完這一番話,氣氛變得有些凝重,幾人都笑不出來了。

    姬明月眉頭微蹙:“像慕容尊長這樣的人……都會被十方幽土的魔物傷得那般重。”

    他當時甚至是天靈根首席劍修。

    “看來是我們小瞧這里的危險程度了。”百里闕此時有些慶幸,他們小隊選的是師兄眼中最穩的路。

    連慕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們:“你們要去看的什么五名景,其實是五大兇地。赤霄宗的梅尊長說,曾經有很多想一睹其景的人葬身于那里,即使在地淵圈,也不能掉以輕心。”

    許銜星:“魚魔骸骨附近不是早就被清干凈了嗎,應該沒有魔族吧?”

    連慕學著裴云裳的語氣:“有沒有,去試試就知道了。”

    許銜星:“……明天我去提議公西師兄改路線。”

    “總而言之,有些地方,不是現在的我們應該踏足的,長見識很重要,但命更重要。”

    聞昀上下打量她,面露一絲懷疑:“連慕,你口口聲聲叫我們別去,到時候別讓我們發現你自己偷偷去更危險的地方。”

    連慕頓了一下:“……”

    這個聞昀,猜得還真準。

    不過,她去找天回宮,純屬是為了讓自己活命。

    玄澈說過,只要她有本事進入天回宮,彩泉石就是她的。

    拿不到彩泉石,她就拿捏不了風云奕,而除了風云奕,她找不到第二個能配合她潛入風家藏書閣的人。

    這樣一來,丹田的問題永遠解決不了,她遲早會靈氣散盡而死。

    “不會的,放心吧,我很惜命的。”

    連慕笑著說。

    正因為惜命,才要放手一搏。別人不必去冒險,因為他們有退路,只要活著就有希望,而她活著,只能冒死去拼一線可能。

    連慕回避了幾人朝她看來的視線,向遠處的黑色焦土望去。

    這片縈繞著魔氣和血腥味的土地,吞噬了太多人的命,雖然有尊長暗中保護,但誰能保證不會出現意外?

    此行,不僅是探索,更是對膽量和實力的考驗,能活下來的人,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強者,而仙門最需要的就是強者。

    與其說是入境前的試煉,不如說是篩選。

    待在圈舍里的幼獸,終于要開始面對山林的兇險。

    不知道等下一場幻境正式開始時,有幾人能完好無損地參加,又有誰會永遠留在這片幽土上。

    第218章 吃軟飯 三更

    翌日清晨, 探索區域開放,各宗門弟子準備出發。

    這次的探索任務很簡單,劃定的區域內一共三十個掛鈴點, 每一個掛鈴點代表一塊分地,到達掛鈴點后, 用各自宗門的銀鈴作標記,便算探索完成。

    首先掛滿三十個銀鈴的宗門, 便能獲得一張金核花地圖,探索日限二十天。

    在此期間, 領隊可以帶著小隊前往各圈活動,鍛煉身手,但不可超出劃定范圍。

    “準備好了嗎?我們馬上要進入內圈了。”裴云裳給連慕他們各發了十枚銀鈴, 和一塊可以確定位置的定身令。

    曲若天:“師姐,我們需要這么多銀鈴嗎?場內一共才三十個掛鈴點。”

    而他們一支隊伍, 有四十個小銀鈴。

    裴云裳:“我們用不著,但這是規矩。萬一有一支隊伍能憑一己之力拿下所有掛鈴點,這些鈴鐺剛剛好。”

    關時澤:“這也太夸張了,真的有人能做到嗎?”

    “曾經青玄宗有一支探索隊做到了,只是不知道今年他們的弟子資質如何。”裴云裳淡淡道。

    連慕:“依然遠超其他三大宗門。但我覺得, 我們也不差。”

    裴云裳說:“盡力而為便可。”

    如今四大宗門最強小隊,不按原來的最強首席所在隊排,而是按各宗門最強領隊來算。

    聞昀是歸仙宗首席隊的最強首席,但他所在的砍死隊卻很一般。

    歸仙宗目前最強的探索隊是關懷林和葉鳴鶴的“鶴林隊”。

    青玄宗最強是千松時所在的“水火隊”,其領隊師姐和千松時一樣, 都是水火雙靈根,故起此名。

    赤霄宗最強是陸非霜所在的“霜雪隊”,領隊和首席都是天靈根, 雷火搭配,攻擊性直接拉滿,十分強悍。

    無念宗最強是唐無尋所在的“傻缺滾出我的隊”,該隊排斥無腦貨,全是一群自稱聰明絕頂的人,據說該隊名是為了諷刺無念宗某位前首席。

    其他首席的領隊不怎么突出,但平衡下來,實力也沒有差到哪里去。

    在臨走出發之前,大家都在找可以合作的隊伍。

    很明顯,大部分人都心照不宣地選擇同門,對于華宗主的話,他們不敢照做,畢竟,誰也不想把自己的后背交給外人。

    更何況,經歷前幾場,四大宗門的關系十分混亂,如今基本上每個宗門和誰都帶點仇,沒一個干凈的。

    青玄宗打壓過無念宗、無念宗圍攻過青玄宗大陣隊、赤霄宗曾趁火打劫青玄宗……

    這種種事端,都是因為歸仙宗,他們屢次下場攪渾水,才把局面弄成現在這副模樣。

    別說合作,他們不把歸仙宗的人圍起來打,都算脾氣還不錯了。

    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一人穿過人群,來到歸仙宗的小隊前。

    “你,要不要與我們合作?”

    開口的人正是千松時,他一身藍衣,在青玄宗一眾白衣弟子中格外顯眼。

    連慕看了看身后,空無一人,確認他是在和她說話。

    “我?”連慕問,“你確定想和我們小隊合作?”

    他是第一個提出要跨宗門合作的人,但他身后的小隊似乎不太滿意他的做法。

    “千師弟,你什么意思,怎么不告訴我們一聲,擅自跑去拉別人,你想合作,問過我們意見了嗎?”

    千松時頭也不回:“各位師兄師姐,我是找她合作,又不是找她的小隊,你們不必著急。”

    連慕也沒想到他會來找自己:“千首席這是何意?”

    千松時盯著她,笑道:“自然是覺得你實力強勁,若我們合作,路上可以輕松一點兒罷了。”

    他說這句話時,連慕已經看穿了他:“我拒絕。千首席請回吧。”

    這人哪里是覺得她強,像他這種驕傲的人,不會隨便承認別人很強,他分明是想來試探自己。

    千松時被拒絕了也不生氣,只留下一句話:“你遲早會答應的。”

    連慕不搭他,轉身繼續處要用的東西。

    他們小隊不打算和任何小隊合作,一來是裴云裳不喜歡人多,二來是不需要,他們隊已經很平衡了,兩劍修一符修一音修,丹修缺少,但可以提前攜帶大量丹藥。

    至于器師,他們不是很需要。

    裴云裳:“該出發了。”

    她撩了撩耳邊的頭發,面紗隨風而動,此時此刻,她的眉眼看起來有些嚴肅。

    關時澤有些忐忑:“終于要進入內圈了嗎?也不知道我帶的五百顆丹藥夠不夠用。”

    連慕:“……”

    曲若天:“額……”

    裴云裳:“小師弟,你一個人抵得過十個丹修,先前我還擔心沒有丹修會有點麻煩,看來是我多慮了。”

    連慕:“你哪來這么多錢買五百顆丹藥?”

    關時澤嘿嘿一笑:“這些都是我存了好久才攢下來的,錢就該用在有用的地方。”

    四人收拾好東西,前往傳送鏡。

    當他們的身影穿過傳送鏡時,一道白光閃過,吞噬了他們。

    眼前再次清明時,景象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紫黑,寸草不生,天上可見盤旋的飛行魔獸,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臭味。

    他們腳下的地方,是地淵圈。

    曲若天愣了愣,頭一次見到內圈的模樣,他有些恍惚,然而就在下一刻,有東西抓住了他的腳。

    他下意識回頭,看到地里伸出了一雙骨手,骨頭呈血紅色,上面掛著半腐的肉,惡臭味的來源便是它。

    他還在發懵之際,連慕沖過去砍斷那根骨手,頃刻之間化為泥土,重新與大地融合。

    曲若天終于回過神來,他立馬掏出一張地火符,打進地底。

    四人立刻撤離,地火燃起的那一剎那,泥土里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一根根骨手如春筍般冒出,但在地火的侵蝕下,被燒成焦黑色。

    “這是一種低階魔族,名叫地骨,我們運氣不好,一進來就碰見魔族了。”裴云裳說,“這里有這么多地骨,我們應該離育魔河不遠。”

    “你們想去育魔河附近轉轉嗎?那里也有幾處掛鈴點。”

    裴云裳本以為他們會十分好奇,異口同聲地說想去,但卻見三人齊齊搖頭。

    關時澤:“不去,育魔河附近的掛鈴點,就交給有實力的人吧。”

    曲若天:“低階魔族雖然好處,但是看著就惡心,我想先適應適應,不想一上來就看見各種奇怪的魔族。”

    連慕比較直接:“我貪生怕死,不敢去危險的地方。”

    裴云裳:“我還以為,你們也像其他新弟子一樣,爭著搶著要去兇地顯擺自己的本事。”

    畢竟,昨天晚上這幾人提起兇地時,可是兩眼放光。

    連慕笑嘻嘻:“開局就被魔族教做人了,當然會害怕。師兄師姐們其實知道兇地很危險吧?”

    “嗯。”裴云裳道,“不過,華宗主交代過我們,盡量遵循你們的想法。你們想去,可以帶你們去,但不保證能活著回來。”

    關時澤頭皮發麻:“所以,師兄師姐們說可以保護我們,也是假的?華宗主為什么要這樣做……”

    “所謂的保護,只是保住自己而已。”裴云裳說,“華宗主不讓我們告訴你們,是想看看你們的實力能否配得上好奇心。如果我沒猜錯,從進入外圈起,華宗主應該便提醒過你們,不要將此地之行當成兒戲。”

    不止是華宗主,許多尊長也囑咐過他們。

    但事實上,沒見過世面的少年總是不聽勸,沒經歷過痛,根本不會長記性。

    “這也是華宗主對你們考驗之一,權衡與克制,有時候生死往往只在進退一念之間。心有志向是好事,但若是所作所為超出了能力范圍,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說起時,裴云裳眸光微動,像是想起了什么,聲音變得有些低落:“曾經有無數人死在這份不該有的好奇心之下,你們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連慕:“下一個地方,我們該去哪里?師姐比我們有經驗,應該知道哪條路比較安全吧。”

    裴云裳道:“在原地等,等到天黑。夜晚降臨之后,群星顯現,便可以看見傳說中的天回宮,順著天回宮的方向走,是最安全的。我們沒有提前規劃路線,路途中遇上了意外,也方便臨時變通。”

    “晚上怎么看得見天回宮?”關時澤問。

    “天回宮居群星中,宛如明月,到了夜晚,其殿前的的十二顆明珠會散發出靈光,靈光辟魔,越靠近天回宮的方向,魔物越少。”裴云裳解釋說,“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其他原因,天回宮是昔日領主所居之地,十方幽土的魔物都畏懼他,即使他走后,依然對那座宮殿敬而遠之。”

    連慕聞言,當即同意了裴云裳的提議,正好她想找天回宮,瞌睡遇上枕頭了。

    “那些掛鈴點,你們不用操心了,昨晚我已與你們葉師兄和蕭師兄交流過,搶探索領域的大頭,交給他們去做,我們只需要隨便撿個漏就行了。”

    三人一聽,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連慕:“咱們也算是吃上師兄的軟飯了。”

    第219章 地皮嬰 優雅永不過時

    坑蒙拐騙小隊選擇原地停留, 等到天黑再行動。

    然而待在原地并不等于萬事大吉,他們不走,魔物會循著氣味找上門來。

    短短兩個時辰, 他們便遭遇了三批低階魔物。

    魔物出沒的地方比較偏,幸好沒有魔獸來插足, 不然更是亂上加亂。

    斬殺完最后一批眼球魔物后,曲若天氣喘吁吁:“太多了, 根本殺不完。”

    關時澤也頗為吃力,身為三靈根劍修, 他出力更多,累得滿頭大汗,連磕幾顆丹藥才緩過來。

    在與魔物廝殺的過程中, 他們不可避免地被帶偏了方向,離原來的地方已經有一段距離。

    連慕一腳踩爆地上蠕動的長蛇, 那蛇渾身青綠,長了三個腦袋,卻生了一副嬰兒相,蒼白的幼童臉眼珠翻著,嘴里發出凄慘的哭聲, 像極了人。

    關時澤聽得有些煩躁:“好吵,怎么砍了腦袋還在叫……”

    連慕一劍插進蛇首中,將其血肉攪碎:“估計也是魔物的一種攻擊手段。”

    曲若天看著一地散落的尸塊,胃中一陣翻江倒海,他強行忍住了惡心的吐意, 逼自己抬頭:“這些魔物實在太有心機了,長成人樣,就是為了讓我們下不去手吧?”

    他們殺的三批魔物里, 有一半長著人臉和人的肢體,動手摧毀后,尸體四分五裂,看著有種殺了人的感覺。

    連慕:“是嗎?我感覺看了他們之后,下手更干脆了。”

    長得半人半鬼,丑死了,她見了就心煩。

    “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關時澤說。

    昨天晚上他們還頗為期待,這才剛進來不到一天,已經產生了無數次打道回府的想法。

    連慕轉頭看向裴云裳,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出手過,一直被圍在中間。

    “師姐,你怎么不出手?”連慕問。

    裴云裳淡淡道:“這些低階魔物,你們有能力解決。暫時還輪不到我出手,我相信你們可以打敗它們。”

    連慕:“……師姐太瞧得起我們了,我們三個只是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普通新人而已。”

    打一會兒還好,但一直打下去,他們也受不了。

    相比魔獸,魔物不僅會造成身體上的傷害,對精神更有一種獨特的打擊方式,雙重夾擊下,即使是某些首席也撐不了多久。

    裴云裳:“是嗎?我看你們幾個倒是生龍活虎的,還能再打幾十批。”

    關時澤完全顧不上面子了:“師姐,求帶,我們不想努力了。”

    裴云裳眉頭一挑,緩緩伸出手,解下了脖頸上的吊墜,末端系著一個小物件,仔細一看,竟是一面淡紫色箜篌。

    箜篌落在她掌間,其弦散發出一股冰寒之氣,指尖輕輕拂動,帶起一陣流水般的妙音,抵消了周圍的嬰兒哭聲。

    三人頓時感覺耳目都清明了不少,原本因魔物而生的煩躁被驅散了,整個人都清醒了。

    裴云裳繼續彈著,一段緩慢而悠長的曲子從冰弦之間流露,水靈力隨著音聲擴散,將附近的一切事物浸潤其中。

    曲調柔和優美,時不時夾雜一絲帶著殺意的錚鳴,讓將要靠近他們的魔物停止了動作,停滯在原地。

    裴云裳越過一地尸塊,在前面開路,清冷的聲音隨著樂聲落入他們耳中:“走吧,雖然天還沒有黑,但我們盡量遠離育魔河。”

    連慕立馬跟了上去,三人抱到了大腿,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緊緊貼著裴云裳,不敢落后一步。

    連慕不禁好奇地打量她手中的箜篌。

    音修也太方便了吧,這不比他們打得滿頭大汗要優雅大氣?

    另外兩人也是頭一次見識音修的出招方式,關時澤忍不住問:“師姐,你的靈力能罩住多遠距離?”

    他們都感受到了,裴云裳的靈力隨樂聲而出后,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防護罩。

    只是他們不清楚這道防護的極限在哪里,所以才挨著裴云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走出去了。

    裴云裳:“你們能聽到樂聲的地方,都在保護之下。”

    三人:“!!!”

    他們瞬間散開了,連慕說:“那我們現在豈不是可以自由活動?”

    裴云裳:“不要走遠。樂聲越弱,防護的效果也會隨著減弱,我在前面開路,你們先處掉附近的魔物。記住,誰也不要離開彼此的視線。”

    連慕:“師姐放心,這事交給我們。”

    得到安全保障后,三人便放開手腳行動了,一起去清周圍呆滯的魔物。

    這些魔物暫時被裴云裳控住了,但保險起見,還是殺了比較好。

    連慕有一瞬間找到了當初帶著木核花在幻境里殺魔獸的快感,手起劍落,毫無阻攔。

    她真的挑對人了,音修的大范圍控場,隨便搭一個劍修,簡直亂殺。如果可以,她想一輩子把師姐綁在她身上。

    三人殺了一路,按照地圖上的標識朝育魔河反方向走,清完附近的魔物后,他們選擇去保護圈邊緣處尾隨的魔物。

    然而殺了一陣子后,事實卻不如他們所料,魔物不僅越來越多,而且品階還越來越高了。

    “奇怪,我怎么感覺,走遠之后,這里的臟東西比原來那地方還多?”曲若天說。

    連慕解決完一條人手蜈蚣,不遠處卻爬來了一大群,雖然它們在進入樂聲范圍后都停滯了,但依然看得她直皺眉。

    她也有這種感覺,不僅是數量和品階,連體型都增大了一倍。

    “難道我們走錯方向了?”關時澤低聲問。

    三人身上的門服全是血,原本的青色染成了紫紅色,散發著一股惡臭味,還帶著魔物殘留的尸體碎肉,他們殺得太忙,完全沒空。

    曲若天:“或許是因為,我們身上的臭味太大,把它們同類都引來了?”

    他說著,掏出三張空符紙,畫了一串簡單的符文,是水符術中最低階的一種。

    “咱們凈個身試試。”

    三人一起把衣服弄干凈,然而無濟于事,被定住的魔物反而聞到了他們身上的人味,隱約有要沖破束縛的趨勢。

    連慕:“有古怪,去告訴師姐。”

    裴云裳已經隔他們有一段距離了,她一直在往前走,他們踩在邊緣殺魔物,聽著樂聲才確定她和他們沒有走散。

    三人立刻尋著樂聲來源去找裴云裳。

    “師姐?!”

    前方并沒有人。

    “裴師姐人呢!?”關時澤瞪大了雙眼,清晰的樂聲就在耳邊,卻找不到裴云裳。

    連慕站在原地不動,轉頭望向周圍呆滯的魔物,它們的身體僵硬了,但她余光一瞥,發現有一只嬰臉蛇的眼珠子轉了轉。

    它在偷看她。

    連慕順著它注視的方向往下望,瞳孔驟縮。

    “注意腳下!”

    另外兩人齊齊低頭,抬了抬腳,只見他們每人的腳底不知何時扎入了一根紅絲,紅絲的另一端在土里。

    關時澤揮劍砍斷紅絲,里面噴射出鮮血,腳底傳來刺痛感

    “嘶……”

    這是他們自己的血!

    曲若天也毫不猶豫地斬斷了紅絲,忍著痛遠離那紅絲斷裂處,他的反應比關時澤大,因為他不僅腳底有,而且腿上也有,像水蛭一樣吸著他,密密麻麻。

    連慕抬了抬腿,她腳下并沒有紅絲牽連,那紅絲想吸她,但被她發現了。

    “別動。”連慕叫住曲若天。

    他身上的紅絲太多了,藏在衣袍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它悄無聲息地爬滿了曲若天的腿,直到現在才被發現。

    連慕猜測他是第一個被這東西盯上的人,因為曲若天是第一個到保護圈邊緣清魔物的。

    她當機立斷,劍鋒劃破手心,血沾染了發財劍鋒,砍向曲若天腿上的紅絲,帶血的劍鋒接觸到紅絲后,立刻自燃。

    火順著紅絲一路燒到地下部分,地面下爆發出一聲嬰孩啼哭,不知從何而來。

    啼哭聲傳到三人耳中,讓他們一陣頭暈,眼前發黑之際,耳邊又響起了宛轉的樂聲。

    “師姐在幫我們。”連慕道,“看來我們中幻術了。”

    她話音剛落,三人腳下的地皮忽然皺起、開裂。

    曲若天的反應終于快了一回,甩出三張御體符,讓他們騰空而起,飛到高空。

    低頭一看,只見黑土裂出了嬰孩的五官形狀,宛如鋪在地面上的一張人臉,扭曲著五官,發出似哭似笑的叫聲。

    關時澤又開了一回眼界:“原來我們一直在它的臉上走嗎?”

    “估計從剛進來時,我們就踩著它了。”連慕說,“它有靈智,一直在埋伏我們。”

    曲若天看得兩眼一黑,他不知道被它吸走了多少血,看清這東西的真容后,只感覺頭皮發麻,終于忍不住吐了出來。

    “師姐呢?我聽見了樂聲,可是……”

    連慕:“我們可能被它包圍了,師姐被它隔離在外。它的目標是我們。”

    “這鬼東西也太損了,欺軟怕硬!”曲若天吐完,爆了句粗口。

    關時澤:“現在該怎么辦?”

    “不要慌,我們雖然見不到師姐,但聽得見她的樂聲,至少在樂聲之下,我們不會被它的哭聲影響。”連慕想了想,說:“現在只能拖,拖到師姐想到辦法救我們為止。”

    面前這只魔物藏得太隱蔽,一開始甚至騙過了裴云裳,他們沒有經驗,對它亂來等于找死。

    關時澤和曲若天點了點頭,如今除了等,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第220章 逃圈 二更

    十方幽土, 內外圈營地。

    三位宗主坐在中央,旁邊是一群尊長,每個宗門的陪同尊長都來了。

    留影石懸在上方, 但每一塊畫面都不太平靜。

    “華秋心,能否解釋一下, 為何地淵圈會出現五階以上的魔物?如果我沒記錯,五階以上的魔物都集中在平土圈。”

    營帳內氣氛降到了冰點, 赤霄宗宗主冷著臉,與青玄宗宗主對峙。

    赤霄宗宗主平時總是端著一副笑臉, 見誰都笑瞇瞇的,這還是眾尊長頭一回見他露出怒意。

    就連青玄宗宗主前一場找上門去討說法,放魔獸襲擊赤霄宗結界時, 他都沒有如此生氣。

    華秋心坐在最中心,指尖漫不經心地敲打桌面, 面對他的質問,她面不改色:“地淵圈一直都有從平土圈逃出來的五階魔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殷重陽手指微屈,帶著紅玉戒的手按在桌上,隱隱有摧毀之意:“真是好巧, 四大宗門首位弟子帶的隊一共二十一支,有十五支隊都遇上了五階以上的魔物。”

    “奇怪了,是你青玄宗在平土圈的七系塔全部迷失了嗎,一下涌出了這么多漏網之魚?”

    不僅是他,其他三個宗門的尊長也紛紛看向華秋心, 唯有無念宗宗主沈明陸無動于衷,還在淡淡品茶。

    殷重陽之所以動怒,是因為他們赤霄宗四位首席的小隊, 都遇上了原屬于平土圈的高階魔物。

    尤其是陸非霜所在的那一支隊,開局就傳到了一只四階魔物的附近,此時已經被迫開始正面交鋒,十分危險。

    歸仙宗和無念宗的尊長們頭一次希望殷重陽能多說點話,因為他們宗門的人也在危險之中。

    慕容邑盯著留影畫面,只覺得頭疼:他們歸仙宗最慘,不僅是首席所在的小隊,連三位次席也沒能逃過高階魔物的襲擊。

    而且……連慕小隊中的三人,還和領隊裴云裳分開了。

    慕容邑此時無比慶幸連慕選了裴云裳,要是換了其他領隊,他們早就被地皮嬰迷惑了心智。

    音修的靈力凈化隨著樂聲傳播,地皮嬰只能隔離人,卻不能隔離聲音。

    不得不承認,連慕的運氣太極端了,遇上了最難纏的高階魔物,但剛好有一個能化解此難關的隊友。

    但其他小隊的運氣就沒那么好了。

    慕容邑無奈,他也搞不懂青玄宗宗主到底在干什么,按照往屆規則,就算要安排弟子們見識高階魔物,也得循序漸進,哪有剛開始就讓他們和高階魔物貼臉的做法?

    質疑的目光越來越多,華秋心終于開口解釋:“這是對他們考驗之一。”

    殷重陽道:“如果今日你們宗門那位劍骨天才也在,你還敢這么安排嗎?說到底,不是自己看重的弟子,華宗主根本不心疼。”

    “這和誰在不在無關。”華秋心道,“就算他在,地淵圈的探索領域依然會出現高階魔物。”

    眾尊長面面相覷,殷重陽質問道:“所以,你承認這些魔物是你投放在地淵圈的?”

    華秋心沉默片刻,旁邊的沈明陸放下茶盞,也抬眼看向留影石,不過他只是看著,并未發話。

    “不是我。”華秋心抿了抿唇,“事到如今,我也沒法再瞞著你們了。這些高階魔物是越過平土圈和地淵圈的七系塔,自己逃出來的。”

    眾人面露驚詫。

    “怎么可能……不過一群五階魔物,連七系塔都攔不住了嗎?”

    華秋心:“七系塔的塔陣源力來自天回宮的十二明珠,自舊領主魔頭伏誅后,便無人可再登上天回宮。千百年過去,十二明珠可能也遭到魔氣侵染,七系塔的塔陣被削弱,近年來迷失的次數越來越多,所以才導致高階魔物逃圈。”

    “不過你們放心,領域內有各宗門尊長守著,真到了危機時刻,他們會出手相助。”

    她說完,營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以,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塔陣被削弱殆盡嗎?若沒了七系塔,整個十方幽土恐怕……”

    華秋心:“如今出現問題的只有我宗管轄的區域,但隨著時間流逝,其他地方必然也會受到影響。本來我想等仙門大比結束后再告訴你們,但既然你們已經發現,我便把話說明了。”

    “這屆仙門大比后,我會帶著青玄宗一眾長老打上天回宮,洗去十二明珠中的魔氣,你們宗門若愿意出人,可以報上名字。”

    聞言,殷重陽將要動用靈力的手收了回去,緩緩道:“天回宮豈是外人想進就進的?先不說天回宮的結界至今無人能解,光是殿前的雙子靈獸就相當難對付。”

    “華宗主,任你是這世間再強的器師,可你的三件絕世靈器終究是魔獸材料所造,你能操控萬千魔獸,卻奈何不了天回宮前的雙子靈獸。”殷重陽嘲諷似地笑了笑。

    “聽說那兩頭靈獸千年前便已是極階境,如今修為更是深不可測,別說是你的靈器了,就算名劍中最強的飛鴻劍,也扛不住它一擊。除非你能找到比它們修為還深厚的靈獸。”

    華秋心:“雙子靈獸,我自有辦法,祭上我的本命靈器,或許可以爭得一線機會,只剩下護宮結界的問題……”

    她話未說完,眾人不禁看向無念宗宗主。

    毫無疑問,當世有實力一試天回宮結界的人,只有沈明陸。

    在一群人的注視下,沈明陸對此不置可否,反而說道:“這一屆弟子不錯,頭一次遇見高階魔族,能撐過兩刻鐘,比往屆要好。”

    聽他轉移了話題,華秋心收回視線,坐了回去。

    了解這位沈宗主的人都知道,他想插手的事,從一開始便會幫忙,不想管的事,連話都不會接。

    殷重陽:“沈前輩都不打算出面,那我也暫時觀望一下。”

    華秋心看著眼前兩人,閉了閉眼,只覺得頭疼:“……等仙門大比結束后,再詳細商量吧。”

    她有些無奈:一個嘴巴關不住,一個從來不張嘴。

    她又看向歸仙宗那邊空出的一個位置。

    哦,還有一個連面都不愿意露的。

    最奇怪的一屆宗主,都讓她遇上了。

    “若你們都無意,便只能由我宗單獨去闖一闖了。”

    這仙門沒有他們青玄宗,遲早要完。

    沈明陸微微頷首:“愿華宗主順利。”

    說罷,他繼續看留影石,這一次,目光卻落在了歸仙宗的區域,瞥見其中熟悉的身影,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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