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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黑皮21(二更)

    ‘滴滴滴’——

    全球信息素數據中心大廳里, 驟然發出急促刺耳的警告聲響,泛著藍色科技光澤的上百個投影晶屏瞬間彈出標紅的‘ACCEPT OR NOT’的字眼。

    所有工作人員瞬間停下手中的工作,露出警惕的神色。

    ——【是否接收信息】

    “燕部長!”

    伴隨著工作人員的叫喚, 一道修長筆挺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只見走進大廳的男人身形高挑,面容清俊,身上還穿著白色實驗服, 在收到動靜后立刻從實驗室里走了出來。

    他停在數據中心大屏幕前,仰起頭,看著這則從全球abo信息素監測中心發來的消息,沉思片刻, 便伸出手在晶屏臺面一點。

    指尖落在‘ACCEPT’之上,藍色的光暈在晶屏臺面如粒子般在掌心下擴散開。

    須臾間, 一串特殊甚至是罕見的信息素數據驚動了全球信息素數據中心。

    姓名:段硯初

    性別:男性Omega

    身份信息:全球首例信息素失控者

    標記情況:已得到高契合度alpha初步精神撫慰、血液標記

    信息素氣味檢測:烏木玫瑰

    Alpha信息素配對數據:(無法檢索該Alpha具體信息)

    AO契合度:200%

    檢測報告:該Omega已接受該高契合度alpha撫慰。

    【申請信息素數據中心進一步確認該Alpha身份信息,并將二者信息素序列碼進行鎖定。】

    信息素序列碼相當于個人身份證,通常會用到信息素序列碼的場景是兩人在一起且標記完成后,到數據中心進行血液登記與序列碼并列, 一旦登記信息素序列碼并列就兩人的信息素便終生綁定, 是對彼此忠誠的象征。

    申請鎖定也就是這兩人將無法接受再與他人進行標記或被標記行為。

    “200%?!”

    “天啊,怎么可能?!最高的契合度不是120%嗎?!竟然又刷新了?!”

    “燕部長,是您侄兒……”

    燕慕一雙手撐在玻璃桌邊緣, 抬眸間,眉眼清冷, 眸底倒映著這一串數據:“監測中心有這個Alpha的血液報告嗎?”

    “沒有具體血液報告, 只有從大少爺身上提取出的Alpha微量信息素。”

    “嘗試提取這個Alpha的信息素序列碼。”

    “好的燕部長。”

    話音落下間, 一道三維立體投影從屏幕投出,周圍的光線頃刻間降低,大廳立刻像是切換到了另一個空間場所, 原本滿是工作人員的大廳只剩下兩人。

    而投影正中央,端坐在黑色辦公桌前的藍眸金發男人雙手交握,神情冷漠。

    “燕部長,好久不見。”

    燕慕一見是ABO國際聯盟政府秘書長克萊門斯,表情有些許微妙,出于禮貌還是頷首示意:“克萊門斯秘書長,好久不見。”

    “我想你已經知道了Lorcan的情況,他被Alpha標記了,跟對方的契合度高達罕見的200%,由于Lorcan還在安全期,對方是誰我們不知道,也沒有血液報告,所以這邊需要你秘密調查一下這人是誰,有結果第一時間告訴我。”

    燕慕一皺起眉,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硯初怎么可能會突然被標記,聞監督不是在他身邊嗎?”

    “這件事可能跟Lorcan遭遇的槍擊案有關。”

    “什么?”

    “我懷疑是權力復興組織做的事。”克萊門斯目光沉靜注視著他:“激進黨Alpha這幾年在全球范圍內尋找Omega失控者的舉動十分囂張,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得到Omega失控者的血液樣本,而且已經知道Lorcan回國,所以我們也要有動作了,要特別留意Lorcan身邊的可疑人物,避免讓Lorcan身邊出現新面孔。”

    燕慕一微怔:“Lorcan身邊可疑的人?”

    克萊門斯語氣冰冷:“我聽說Lorcan身邊多了一個生面孔的保鏢,Lorcan好像跟他關系很好。燕部長,我知道Lorcan比較聽你的話,看看能否勸說他——”

    “奇怪了!”

    一聲驚呼響起,周圍光線亮起,三維立體投影效果減弱。

    燕慕一看向自己的下屬,見他站在深度檢測的儀器前,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怎么了?”

    “這血液結果沒有信息素,數據庫里檢測不到他的序列碼。”檢測員感覺到雙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猜測道:“這人,可能不是Alpha。”

    克萊門斯聽到這,半瞇雙眸,眸底流露出危險之色:“燕部長,看來你真的得留意一下Lorcan身邊那個保鏢,他太可疑,我擔心他會對Lorcan不利,看來我得去看看Lorcan才行。”

    *

    昏暗的地下室晶屏布滿墻,此時正散發屏幕的熒光。

    屏幕上播放著幾百倍數放慢的畫面,在狙擊槍的子彈發射出的千鈞一發時刻,從車里發出的另一枚子彈與這枚子彈碰撞在一塊。

    盡管放慢幾百倍的倍數,依舊很難捕捉到更精細的瞬間,但可以看清的是從車□□出的那枚子彈射程比高處狙擊槍的距離要短,也就是車□□出的子彈是在狙擊槍子彈即將擊中目標前才開槍的。

    兩枚子彈迎面相撞本就是比火星撞地球還要低的概率,比專業狙擊手還要慢出槍還能夠將對方的子彈擊中,這不是概率的問題,而是不可能的事。

    屏幕的熒光籠罩在輪椅上的男人,陰影遮蔽了他的臉部,看不清表情,隱約可見深邃立體的輪廓,透著歲月沉淀的痕跡,唯有放在椅子扶手上微微曲著的手能分辨出他此刻的情緒。

    “……絕對視域?”

    英式腔調冷淡低沉的嗓音響起,屬于年長者的聲線厚度,透著幾分不可置信與慍怒。

    而此時站在身后的狙擊手不敢說話了,他也有絕對視域,但問題是他是做不到這樣的程度,直接用子彈攔下了他的子彈,這簡直是見鬼的事好嗎!!!

    “他擁有絕對視域。”男人的聲音沙啞:“怪不得。”

    狙擊手指了指自己,恍然大悟詫異道:“難道他跟我一樣也是帶能力的信息素失控者?但他的視力怎么感覺……”比自己強那么多?他可敢用子彈去接子彈。

    鬼才做得到好吧!

    “那就更不能讓他靠近Lorcan。”男人聲音里透著寒意。

    狙擊手十分認真地點點頭:“沒錯,信息素失控者之間是非常容易相互吸引的。”

    “包括你。”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

    狙擊手:“……”

    “先盯著他,不能讓他在Lorcan身邊待太久。”男人攤開掌心,他看了眼手中的粉色項圈,輕輕一動,鈴鐺微晃,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像是什么慰藉。

    狙擊手收到信號:“知道了Boss,我會見機行事的。”

    男人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已經切換的屏幕畫面。

    只見畫面上是段硯初身穿白大褂的側身照,他正手持著血清樣本,彎下腰將血清放入機器里化驗,白大褂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弧度。

    場景是在做試驗,正在與身旁的研究員交談,興許是化驗內容保密級別很高,說話時側臉輪廓雋麗清冷,模樣比現在要青澀太多,只有十八九歲的模樣,書卷氣很漂亮。

    與脖頸上黑色項圈形成強烈對比。

    再次切換畫面,場景是在畫展上段硯初介紹畫作時的側臉,人比畫更有吸引力。

    男人靜默凝視著這個畫面,屏幕落下的陰影遮擋住他的神色:“Lorcan,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人可以得到你嗎?”

    昏暗環境下這句話透著惋惜,尾音發顫,隱匿著得不到就摧毀的蠢蠢欲動。

    *

    小鎮的清晨寧靜非常,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綠蔭草地與晴空萬里。

    潔白的紗簾被縫隙的風吹得揚起,在落于地面光線里晃動著輕拂的軌跡。

    大床上,高大麥色皮膚的青年長臂環抱著懷中蜷縮著的男人,左手還抓著對方的手腕擱在懷里,像是禁錮又帶著恰好收斂的分寸,體格優勢將人完全包裹著。

    又是那股檀香味。

    還有硬邦邦的觸感。

    段硯初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寸衣未著的結實胸膛,性感而不夸張的肌肉充斥著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

    他微抬頭,先看見的是對方清晰利落的喉結。

    興許是感覺到他醒了,腦袋被粗糙的手摸了摸,順勢撫至背部,還拍了拍,又被長臂攏入懷中,然后就聽到頭頂落下帶著濃重困意無奈的嗓音。

    “我在呢沒走,乖乖睡吧。”

    乖乖睡吧?

    段硯初身體倏然僵住,他感覺自己正被摸著后腦勺,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表情逐漸冷凝下來,他動了動手臂嘗試推開。

    “……”

    只可惜,紋絲不動。

    這段安全期他有種半夢半醒的感覺,甚至還有前所未有的松懈感吞沒了他所有的戒備,身體沒力氣也沒反抗,本能的默許這人的靠近。

    他腦海里浮現遇到襲擊的事,陳予泊摘下了他的項圈,然后呢?現場有出事嗎?

    如果現場出事了他肯定不會在這里。

    所以現在怎么又會這樣?為什么他又躺在陳予泊懷里了?難道他安全期又是陳予泊哄過來的嗎?

    陳予泊半睡半醒間,絲毫沒察覺到任何不妥,甚至沒睜開眼就將人往懷里抱,畢竟這幾天沒少這么哄人,好像哄出了點經驗,拍拍背,耐心點,知道這大少爺怎么樣才能哄睡。

    他自己倒是給自己哄出了點耐心。

    “陳、予、泊。”

    直到帶著冷意的逐字逐句在耳邊響起,還想睡的陳保鏢猛地睜開眼,忽然一陣天旋地轉。

    ‘嘭’的一聲。

    那么大只的家伙直接被從床上踹了下去,好在地面還有地毯護臀,但還是發出了聲響,畢竟越沉受力面越大。

    “誰讓你爬上來的。”段硯初撐著床,坐起身,目光冷淡地垂眸,看著被自己踹下床的陳予泊:“我沒讓你上來你不許上來。”

    陳予泊:“……”

    他屁股著地的瞬間,人都清醒了,嘆了聲氣,手撐在地毯上支起身,而后長腿微曲坐在地毯上,抬頭看著這位坐在床邊居高臨下看他的段硯初。

    剛醒來的大少爺還穿著寬松的家居服,光著腳踩在地毯上。

    安全期這半個月清減不少,臉也小了一圈,脖頸處的項圈與紗布襯得這張臉羸弱素白,精致凌厲的眉眼讓垂眸的模樣冷淡而有攻擊性。

    清醒時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哪還有安全期需要肢體觸碰才能安撫情緒的示弱模樣。情況他大致了解,所以看在錢上摸給摸了,現在突然生氣又是因為什么。

    “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

    段硯初垂眸注視著坐在床下的陳予泊,見他臉頰一點事沒有,腦海里浮現他被劃破的臉頰,眉頭緊促:“怎么回事,那天發生什么了,你怎么突然摘下我的項圈,你不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是誰開的槍,只知道你脖子被玻璃劃傷,后來發現止不住血,我只能摘下項圈幫你止血。”陳予泊身體往后,曲著的雙腿岔開,胳膊隨意撐在膝蓋上,一只手握住自己后頸活動活動,緩解肩頸的酸脹,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將自己舒展開來。

    畢竟這段時間天天抱著這位大少爺。

    “那你摘下我項圈后的現場呢?”段硯初努力回憶起現場,腦海卻浮現護在自己身上的陳予泊,他那沾著血的冷毅側臉,持槍對著車窗的模樣。

    這家伙……竟然用射出的子彈接住對方子彈了?

    是他記錯了嗎?

    “現場很安全,什么事也沒有。你那個安全監督官真的很奇怪,明明我都把你抱著了,在給你止血,他硬要從我懷里把你搶走。”陳予泊說到這個調整成盤腿的姿勢,動作透出幾分不悅:“我實在不懂安全監督官的作用是什么?”

    床邊,身形高大的黑皮盤腿坐在地毯上,喋喋不休,加上肢體動作深情并茂說著那天的事。

    段硯初沒說話,靜默地注視著這家伙,目光一寸一寸勾勒過他英氣勃發立體的劍眉,硬朗的高眉弓在說話時微微動著,與透著慍怒的表情融為一體,生動鮮活,介于少年與青年的脾氣在這一刻有了具象。

    與那個干凈利索持槍反擊的身影重合。

    腦海里不斷浮現疑問,這家伙摘了他的項圈……竟然沒事嗎?現場很安全?摘下他的項圈后怎么會安全呢?這家伙有被影響嗎?其他人有被影響嗎?然后呢?又是怎么處理的?

    在喋喋不休中像是有什么重重的落在心頭。

    “陳予泊。”段硯初輕輕地喊了聲。

    “然后他就——”陳予泊話音戛然而止,他聽見段硯初用這種語氣喊自己,頓時一愣,抬著頭就這樣愣愣看著對方。

    “你沒事嗎?”段硯初擰起眉。

    陳予泊見他眉梢緊蹙吊起,臉上本就透著病態的白皙,加上少了幾天略有些干的唇,看得他心臟莫名發悶,好端端怎么皺眉了呢?

    “陳予泊。”段硯初見他沒說話又喊了聲,略有些心煩了:“摘下我項圈你沒事嗎?”

    “哦,哦沒事啊。”陳予泊這才回過神,他將手放在大腿上,毫不知覺的摩擦著:“這個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摘下你的項圈,也不知道你原來那么害怕,不過我當時看你脖子受傷不摘下來血就止不住,對不起了。”

    “你真的沒事?”段硯初心生疑慮,這可能嗎?難道是因為陳予泊沒分化的原因?

    但也不對吧,陳予泊沒影響那其他人也沒影響嗎?

    他將視線無目的的移到另一側,分析著這件事的可能性,將腿踩在地毯上站起身,卻在站起的瞬間眼前一黑。

    陳予泊表情倏然一變,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

    段硯初只感覺被一道巨大的拉扯力拉了過去,跌入懷里的剎那,腦袋有些恍惚,直到整個身子被結實的懷抱包裹著,被放在硬邦邦的大腿上。

    那道檀香再次掠過鼻尖,莫名安心平靜的氣味籠罩在周身,無端地生出微妙情愫。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像是被這道氣味裹挾了那般,不算是討厭。

    等等——

    這個味道……?

    他神情微怔,鼻翼微微抽動,那種完全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貼近的本能驅使讓他的嗅覺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去尋找對方身上的氣味,試圖從中汲取獲得撫慰。

    這些年度過了無數個安全期,只要是抽血每個月都會被迫進入安全期,每一次他身上都會留下厭惡的Alpha信息素,雖然知道僅僅只是壓制他的作用,不存在任何標記性的意義,但他非常反感。

    只是這兩次不一樣,醒來時不是心情煩躁低沉,身上沒有任何Alpha的氣味,神清氣爽,除了身體沒什么力氣外,并沒有任何的不適感。

    可這到底是為什么。

    而且這家伙……

    什么味道?

    “你噴香水了?”段硯初伸出手,握住這家伙的胳膊,將人扯到身前,湊近低頭聞他的頸側。

    這個味道他聞過,好幾次了,是在陳予泊身上聞到過的,印象最深的是在遇襲前——

    他瞳孔微縮,像是想起什么。

    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陳予泊被這只微涼白皙的手握住,在被溫熱身軀靠近的瞬間,發絲掠過他的下頜,心神還沒來得及蕩漾幾秒,就再次被推開。

    “陳予泊,你確定沒有分化?”段硯初拉開跟陳予泊的距離,面容清冷看著他,思緒擴散開來。

    不對,這不可能。

    沒有噴香水的話,沒分化哪來的味道?

    他之前詫異過這家伙的身體素質,但現在不僅是體格方面優越于Alpha,還有抗打的耐力跟治愈能力,跟教練對打時能扛下專業拳擊手的攻擊并模仿他的攻擊手段,在被打傷后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愈合。

    以及超乎常理的學習能力,模仿格斗,教過持槍手法一次就會。

    甚至……

    用子彈擋住了對方的子彈。

    沒有分化的人群哪有那么強的?

    難道陳予泊是Alpha?

    還有這幾次安全期自己總是在陳予泊懷中醒來,這更不可能,他可是平等的討厭除了家人以外的Alpha,如果陳予泊是Alpha他一定會嫌棄。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直接跪坐起身,雙手捧著陳予泊的腦袋,低下頭,湊近時認真注視著他:“你確定不是Alpha?”

    陳予泊被忽地捧住臉,這大少爺就這樣跪坐在自己腿/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張極具視覺欣賞力的臉硬控,感受著這雙格外柔軟的手,幾乎是本能在回答問題。

    “我真不是。”

    關于這件事,在這半個月里他已經接受了嚴格的體驗,前前后后被檢查了不下十次,反復被確認沒有分化,也不是Alpha。

    “那我香嗎?”段硯初再靠近一點,微微揚起脖頸,偏著頭,示意讓他聞。

    戴著黑色項圈的白皙脖頸頃刻間映入眸底,是一掐就斷的纖細,以及那一側還貼著紗布的傷口位置,再往項圈里看,又隱約看見幾道很細的傷疤,像被鋒利物劃出來的痕跡。

    問題不是這截脖子漂不漂亮吸不吸引的問題,而是這個動作。

    太……

    陳予泊喉結滾動,腦袋往后拉開距離:“大少爺,你是Omega,就這樣讓人聞……有點不太矜持。”

    “所以你聞不到我的信息素是嗎?”段硯初沒讓他躲,伸出手,握住他后頸將他扯回面前:“你扯下我項圈的時候也沒有聞到我的信息素?”

    陳予泊再次被美貌暴擊,他不著痕跡地將視線落在一旁垂落的被角:“沒有。”

    “那就好。”段硯初放下手,心頭壓下怪異,撐著床沿站起身:“我最討厭的就是Alpha,傻逼玩意。”

    陳予泊:“(-_^)”

    哦,幸好他不是Alpha。

    他才不是傻逼玩意。

    第22章 黑皮22(二合一)

    “嗡嗡”——

    此時, 位于郊區的私人莊園里,直升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狂風呼嘯著席卷而來。

    段硯初穿著深色風衣站在草坪旁, 雙手插著兜,臉上戴著一副墨鏡,只露出精巧的半張臉。他微微揚起下巴, 透過墨鏡的鏡片,注視著那架逐漸逼近的直升機。

    不一會,直升機緩緩降落在不遠處的停機坪,螺旋槳掀起的氣流讓周圍的塵土漫天飛舞, 吹得這道長身玉立的身影衣擺獵獵作響。

    “陳予泊。”

    “怎么了大少爺。”

    “好大的塵,站到我前面來。”

    站在一旁的陳予泊:“……”

    他此刻的心情是復雜的, 大少爺一醒來就要找事情玩其實挺符合他的性格,畢竟不愁衣食,錢多得花不完,只是安全期才恢復后就去畫展, 結果遇到槍擊案。

    半個月過去好不容易清醒了, 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就要出門,說要坐直升飛機去海邊喝酒?明明剛遭遇槍擊案這么危險的事,這大少爺真的是一點都不害怕。

    他都怕了。

    段硯初側過臉, 隔著墨鏡注視著身旁的陳予泊:“還不過來?我要被塵嗆咳嗽了。”

    陳予泊收起思緒,邁開腿走到這大少爺跟前, 背對著擋在他跟前:“好的大少爺。”

    頭頂的太陽光落在陳予泊身上, 身上的約束帶與臂箍勾勒出寬肩窄腰, 高大健碩的體格無需展臂就有種鋪天蓋地的安全感,站在面前確實能將阻擋不少的風。

    只是這個視角陳予泊竟然能夠完全擋住正前方的視野,個子太高了。

    “你轉過來。”段硯初說。

    陳予泊轉過身, 恰好看見段硯初勾下墨鏡,他微微瞇起眼睛,仰著頭看向自己,眉眼間透出幾分慵懶審視,像是正在伸展姿態的貓,帶著天生的傲慢矜貴感。

    “以后不要站在我正前方,會擋住我的視野。”段硯初用墨鏡點了點他的胸口,視作警告,隨后掛在風衣領口,說完便邁開腿往直升飛機走去。

    陳予泊站在原地愣了會,摸上胸口被墨鏡點過的位置,麻麻的。

    段硯初上了飛機后,剛坐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陳予泊。”

    “怎么了大少爺。”陳予泊側過身,朝向他回答,心想這位大少爺不論是安全期還是醒來后都在無時無刻的喊自己,安全期里一天得喊幾百遍。

    “你去考個飛行駕駛執照,下次你來開。”段硯初雙腿交疊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道。

    前面開飛機的駕駛員:“……”

    哭了,好好地這是怎么了呢,突然失業。

    他不能失去這份年薪一百五十萬的工作啊。

    陳予泊剛將隔音耳機戴好,只看見了段硯初的嘴巴在動,沒聽清他說的,稍微靠近俯首詢問:“你說什么大少爺?剛才沒聽見。”

    段硯初拉下他的耳機,湊近盯著他說:“我說,給你一周時間把飛行駕照給我考下來。”

    飛機駕駛員:“……”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飛行考試沒那么簡單的!光學習期就得飛行學時40個小時以上,別說還有理論考試了。

    “考飛行駕照?一周?”陳予泊這會聽清楚了。

    “怎么,覺得自己不行?”段硯初眉眼微挑。

    陳予泊一只手扶著自己的隔音耳機,想了想:“考飛行駕照要多少錢?”他有貨車駕駛證,汽車駕駛證,還有特種車輛挖掘類的駕駛證,竟然還有機會考飛行駕照?

    “幾十萬吧。”段硯初云淡風輕道。

    陳予泊張了張嘴,正想說好貴。

    “不貴,去考吧。”段硯初看著陳予泊捂著隔音耳機的樣子,掃了眼他抬臂時袖口處健碩的臂膀線條,伸出手握上去,硬邦邦的,一只手握不住:“我想坐你開的飛機。”

    他視線一抬,恰好撞入陳予泊的目光,浸了墨般的雙眸沉默中帶著些許復雜的情緒:“怎么,不樂意?”

    陳予泊見這只手又開始亂摸,心里念著錢到了位,必須得要給足情緒價值,反正也被摸完了:“我樂意。”

    “你樂意?”段硯初放下手,往后一靠,唇角微陷,冷笑一聲弧度清冷:“你樂意什么?”

    這就向他妥協聽話了?怎么突然就對他改變態度了,這兩次的安全期里他到底做了什么讓陳予泊妥協了。

    陳予泊沉默須臾,試探道:“那我……不樂意?”

    “我給你還不夠多?你不樂意?”段硯初微微側身看向他。

    陳予泊:“……”多,給得太多了,所以橫也是死豎也是死,說話不如行動。

    他只能給自己找點事做,將手邊的降噪耳機給這位大少爺戴好,左右看了眼,給他調整合適:“嗯,戴好了,這個白色耳機的顏色適合大少爺。”

    粗糙的指腹在調整耳機時不經意蹭過白皙的耳廓,降噪耳機也立刻發揮了作用,隔絕了外頭一切聲音,只剩下耳膜里被心跳刺激著的跳動頻率。

    段硯初蹙眉看著他,見鬼了。

    陳予泊給人戴好后,甚至端詳了一番,再朝段硯初豎起兩個大拇指,晃了晃給足情緒價值夸獎道:“漂亮,真漂亮。”

    段硯初見他這樣,頓時無言:“……”這家伙吃錯什么藥了。

    后排的四個保鏢目瞪口呆:“……???”

    他們有沒有看錯,這可是現場,吃瓜一線哦。

    要知道大少爺最討厭人家靠近他,本來這個新來的陳予泊就很破例,還能坐在大少爺旁邊,現在竟然還敢說這種話???還敢夸大少爺漂亮?

    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們雞皮疙瘩起來了,大少爺肯定要生氣了。

    三十秒后。

    大少爺沒生氣。

    保鏢們:“……”破防了。

    午后陽光明媚,直升機穿過云霄,最終停在一座私人島嶼停機坪上。從窗外放眼望去島嶼的位置有幾座獨棟小洋房,都是面朝海背靠山。

    “大少爺,有陸董的信息。”

    “我等會再看。”

    “大少爺,有宋首長的視頻通訊。”

    “跟他說我在忙。”

    “大少爺,有楚部長的視頻通訊。”

    “等會看。”

    “大少爺,有二少爺的來電。”

    “等會。”

    “大少爺,聞監督的電話。”

    “掛了。”

    “大少爺聞監督發信息來問你在哪里,他說現在必須要過來看看你,說你剛醒不能沒有安全監督官。”

    段硯初從機艙邁出,往扶梯下去,他見樓梯旁拿著手機的保鏢,淡淡笑道:“這么貼心,不如你去當他們的保鏢?”

    捧著手機的某位保鏢臉色大變:“……”qaq,不行,他不能沒有這份工,于是咬牙切齒地將手機往不遠處的湖丟去。

    ‘撲通’一聲,手機砸入湖泊里,發出響聲。

    陳予泊:“。”還是他見的世面少了,現在見也不晚。

    “陳予泊。”段硯初走下樓梯,停下腳步,側眸看著站在樓梯旁的陳予泊,朝他勾勾手。

    “怎么了大少爺?”陳予泊走到他旁邊,將雙手放在身后,因為個子太高,長腿稍微分開,微俯身,作出側耳傾聽的姿態。

    段硯初掃了眼陳予泊的站姿。

    陳予泊見況,不動聲色地直起身,雙手依舊背在身后,目視前方地又耐心的問了一遍:“怎么了大少爺?”

    “我不需要什么安全監督官,也不需要一個Alpha給我噓寒問暖。”段硯初看著他。

    陳予泊:“……”他的腦袋飛速運轉,擔心自己的理解能力不到位,又擔心說得慢了這位大少爺生氣,下一秒脫口而出:“放心,下次我再看見聞宴會將他趕走的,絕不會讓他靠近你。”

    畢竟已經大少爺的兩位父親給他撐腰了。

    段硯初微抬眼皮:“憑你?你怎么趕他走,他是Alpha。”

    “我抗打。”陳予泊想了想,覺得后半句話不好被人家聽到,俯首壓低聲道:“還憑我不是傻逼。”

    段硯初忽地笑了出聲。

    陳予泊見段硯初笑了以為這句話是說中了的意思,正有幾分暗爽慶幸,誰知下一秒就看見段硯初臉上的笑戛然而止,眼神帶著幾分審視,清冷地盯著他看。

    “好笑嗎?”

    陳予泊默默地抿住唇:“……?”他沒笑,不是大少爺你笑的嗎?

    “誰讓你低頭跟我說話了,站邊去。”段硯初拿起掛在風衣領口的墨鏡,微垂眸,抬起白皙的手,神情冷淡地將其戴在鼻梁上,隨后邁開長腿往不遠處的海邊別墅走去。

    海風揚起深色風衣衣擺,勾勒出修長的身型,在風的裹挾與視野開闊環境下,這道高挑單薄的身影透著生人勿近的孤傲,而孤傲之下滿身都是不可見人的傷。

    包括項圈下隱匿著劃出來的舊疤痕。

    陳予泊望著那道背影,本來不好奇的,現在他有點好奇了。

    人跟兒時的性格真的會截然不同嗎?

    ……

    中央別墅前的臺階很長,大約有幾十級的臺階,仰頭望去那座白色的中央別墅像是油畫里的房子,頭頂著廣闊蔚藍的天,孤獨的立于島嶼中央,占據著島嶼最大的面積。

    沿著樓梯緩緩而上,跨入中央別墅大門,映入眼簾的奢華門廳穹頂繪著復古精美壁畫,懸掛著的水晶吊燈在太陽光投入下折射著璀璨奪目的光澤,每一處手工精湛雕花工藝都散發著堆砌著金錢的味道。

    陳予泊跟在段硯初身后,他環視著四周,心頭感慨,再一次見了世面,這座島是段硯初的私人島嶼,一睜開眼開著直升飛機說來就能來的。

    而此時,所有保鏢都職守在別墅外圍的位置,房子的每個方位都有他們的身影,除了陳予泊外,還沒有一個保鏢是能進門的。

    也沒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大少爺不喜歡Alpha。

    站在大門口負責關門的倆保鏢隊長看向進門的陳予泊,見他進去后對視一眼,隨后不約而同地挪開視線,可能又覺得不服氣,又如出一轍地看向陳予泊。

    陳予泊察覺到怪異:“……”怎么感覺背后涼颼颼的,誰在看他?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

    倆保鏢隊長唰的收起眼神,開始整理衣服,甚至相互調整起耳機位置:“你看你,耳機戴成這樣等下大少爺喊你都聽不見了。”

    “好的隊長!”

    門口距離陳予泊的位置已經有百米距離。

    陳予泊半瞇雙眸,無比清楚的看見這兩人的耳機并沒有亮起電子燈,也就是壓根沒有開機。

    “陳予泊?”段硯初停下腳步,側過身,見陳予泊側身看著門口的位置,隔著自己已經有好幾步的距離:“跟上來。”

    陳予泊這才收起視線,走到段硯初身旁。

    “在看什么?”

    兩人并肩往別墅里走去。

    “我剛才看見他們倆的耳機沒開。”陳予泊微偏著頭,抬起手,中指食指并攏,輕觸碰自己的隱形耳機,點了點。

    這只深麥色的大手骨節分明,膚感略有些糙,觸碰耳機其實也只是一個很尋常的動作,但不知道為何那只粗糙的大手做著這個動作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撓人心肺的。

    段硯初收起視線,余光看向大門口,目光丈量著距離。

    他們現在站著的位置距離大門口有百米,沒近視也看太不清楚保鏢此時的動作,更別說隱匿性極強的軍事級別耳機,這么遠都能清楚沒有開機的設備燈。

    忽然的,他想起遇到襲擊時陳予泊護在自己身上時拿出手槍的動作,以及千鈞一發用子彈擋住對方的子彈。

    拿槍的動作太熟練,像是實戰經驗豐富的老手,誰看得出是第一次實戰。

    問題是用子彈接子彈這樣的概率可能嗎?首先看得清,其次是經驗,最后就是概率論。

    這種程度……擁有絕對視閾的失控者能做到嗎?就算是目前最高基因等級S2+的人群怕也是不可能的。

    是偶然事件嗎?

    這家伙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東西還沒被挖掘的?

    “視力倒是挺好,你有跟蘭姨要手膜嗎?”段硯初收起思緒,抓過那只摸耳機的手,捏了捏,摸的觸感很粗糙還硌手,攤開他的手掌心,見依舊是滿手繭,雖然比剛見時好了些:“你的手可真丑。”

    這個動作讓膚色差讓視覺效果瞬間拉滿。

    陳予泊垂下眸,看著這只羊脂玉般冷白修長的手握著自己又黑又粗糙的手,活了那么多年就沒摸過這么柔軟的觸感,當然,在安全期時他也沒少被摸。

    被一個養尊處優的omega摸也不算吃虧吧。

    “我用了。”

    段硯初左右翻看著這只粗糙大手,微擰眉:“那怎么還是那么糙?”

    “這半個月里頭也沒時間讓我用。”陳予泊看著他說,要他走得開才行,問題是這大少爺壓根離不開人:“我上廁所你都不讓我關門。”

    還要蹲在馬桶旁看著他,當時他壓力真的很大。

    段硯初:“……”他不想聽,甩開他的手轉身往里頭走:“今晚你睡二樓,離我遠點。”

    完全不想聽他安全期做了什么事情。

    “好的大少爺。”陳予泊在看見他轉身時,頓時松了口氣,再亂摸就起火了。

    “不過——”段硯初停住腳,轉過身時,他恰好看見陳予泊臉上還沒收回去的笑意:“怎么,你很開心?”

    陳予泊笑到一半,唇角弧度戛然而止:“……”

    段硯初沒打算放過這家伙,走回到他跟前,微仰頭,抬眸凝視著他:“離我遠點讓你覺得很開心?”

    鞋跟相抵的觸感,距離被拉至近在咫尺。

    午后的溫度適宜,面朝著大海的落地窗正敞開著,海風吹拂揚起潔白的紗簾,光線慵懶的傾瀉入室,延伸至兩人腳邊,與身影一并蔓延。

    驀然沉默的氣氛只剩下呼吸聲。

    陳予泊看著身前僅到自己鼻尖的男人,盡管是仰視著自己,可眉眼斂出的雋美凌厲,都有一種來自上位者的眼神壓迫感,心頭無奈感嘆,這大少爺又怎么了。

    他想到了安全期里虛弱又高需求的段硯初,再看著現在姿態高冷傲慢的大少爺。

    本來沒什么感覺,可這么一想多少心情有些微妙,是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心情,一邊挺心疼段硯初,后來一想自己竟然去可憐資本家豈不是顯得自己像韭菜。

    “沒有,大少爺讓我遠點我就遠點,你覺得我離你遠點能開心那我也開心。”

    陳予泊說完,突然覺得自己前十八年活得太實在了,原來自己還有活得這么通透得一天,見人說人話,竟然對著這位大少爺就這么脫口而出了。

    兩人對視須臾。

    “你會喝酒嗎?”段硯初問。

    顯然,陳保鏢說的話有那么一絲有用,大少爺的表情看起來好了些。

    陳予泊搖頭:“沒喝過。”

    “今晚陪我喝點。”段硯初往前又走了一步。

    馬丁靴就像是不速之客,硬生生地讓皮鞋分開些距離,讓它有落足之處。

    陳予泊見這男人又貿然靠近,余光往下時捕捉到到那只靴子踩入腿間的動作,加上距離心神微晃,不動聲色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不會喝,可能會掃大少爺你的興。”

    “不是你說的嗎,我高興你就會高興。”段硯初望向陳予泊,靠近時他似乎又聞到那道檀香,這到底是什么味道,明明陳予泊不是Alpha,到底哪來的味道,他擰起眉:“是我錢給的不夠?”

    距離越來越近。

    陳予泊被逼無奈退至身后的墻,直到背部完全靠在墻上,這個逼近的距離實在是不妙,他微嘆氣,服輸地抬起雙臂,擺了擺,對這大少爺完全沒轍:“我喝我喝,我陪你喝。”

    他喝還不行嗎,再靠近似乎有些不太妙。

    段硯初見陳予泊這樣,他思索了幾秒,鼻翼微微動了動,還是沒忍住抬起下巴,湊到他頸側,想再聞聞味道,誰知剛一個深呼吸,就被大手猛地捂住臉。

    呼吸聲響被捂在了粗糲質感的掌心里,截斷了呻/吟。

    他微掀眼皮抬眸:“……”

    陳予泊抬起胳膊,反手蓋住這張靠得太近的臉,才避免了剛才突襲的距離。

    在指縫間,目光恰好撞入大少爺盯著自己幽幽的眼神,掌心下是這張臉柔軟細膩的觸感,跟被泥巴包裹住的羊脂玉似的,甚至連吐息都變得滾燙無比。

    他意識到自己的過激反應,咳了聲,將手放下:“抱歉大少爺,我不是嘶——”

    話音未落,襯衫上的背帶倏然被勒緊,胸肌輪廓被勾勒得徹徹底底,緊得隱匿在灰襯衫下的荷爾蒙呼之欲出。直至一聲‘啪’,襯衫背帶猛地被拉開,再彈回胸口,拍打在皮肉的聲響得很清脆,深呼吸間襯衫勾勒出胸膛肌肉的線條。

    陳予泊唇角抽動,仰頭深呼吸,下頜線微微繃緊,脖頸處的青筋若隱若現。

    ……真是比伺候祖宗還難。

    “陳予泊,我心情不好時你別惹我生氣。”段硯初放下手,目光平靜看著他說道:“順著我不會嗎?”

    陳予泊倒是沒想到他這么直白說出需求,頓時啞然,行,當然行,老板說什么都行。

    “站著別動。”段硯初冷淡道。

    陳予泊是不敢動了,生怕動一下都惹這位大少爺心情不好,他站好沒動。

    “手放背后。”

    陳予泊照做,將手背在身后,結實的臂膀牽扯寬肩下沉。

    “低下頭。”

    陳予泊順從的低下頭。

    段硯初看著那么高大的一個人站在跟前,手放在身后,雙腳微分與肩同寬,藏在灰襯衫下的力量繃緊收斂,不敢釋放出一寸,正朝著自己低下頭。

    這一瞬間的征服感刺激著腎上腺素。

    他修長的手順勢握住勾勒著胸膛的襯衫背帶,仰起頭微抬下巴,將臉湊近陳予泊的脖頸,敏感的嗅覺追尋著剛才轉瞬即逝的氣味。

    而某人的余光里,纖長如黑羽般的睫毛就快扇到臉頰上了,就連呼吸都落在唇邊擾亂著思緒。真是要瘋了,他是19歲不是91歲沒用了。

    “……奇怪了。”段硯初蹙眉輕聲自言,剛才明明聞到的,現在又沒有了,他不解地抬眸看向陳予泊。

    發現陳予泊在看著他。

    就在這時,門口的保鏢跑了上來。

    “大少爺,克萊門斯秘書長的緊急視訊。”

    段硯初聞聲側眸看去,就見保鏢跑到自己跟前,將手機遞到面前,他看著屏幕上懸浮著視訊圖標的量子光粒,像是看見什么嫌棄的東西,表情冷了下來。

    陳予泊察覺到氣氛不對,本想著詢問一下要不要回避。

    “你不用走。”段硯初伸手接過保鏢的手機,點開了視訊。

    保鏢見況立刻離開這個范圍。

    須臾間,手機屏幕上的無數光粒迅速擴散開來,頃刻間所站著的位置被光粒所籠罩,空間扭轉變換,周圍光線逐漸變暗,一道三維立體投影落下,與低沉的嗓音一并出現。

    “Lorcan,中午好。”

    只見投影那頭,一個藍眸金發男人坐在黑色辦公桌前,他身著深色西服三件套,氣質紳士高貴,只見他的手正翻動著桌面的書籍,語調平靜,狀態像是空閑時發起的聊天視訊。

    直到他看見段硯初身旁站著個男人,還抓著對方的胳膊,動作很是親密,翻頁的手動作一頓。

    “Lorcan,這位是?”男人抬眸,微笑禮貌詢問。

    陳予泊一愣,見竟然能看見這么鮮活的人就出現在面前,再次感慨世面還是見少了。然后他感覺到對方注視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張西方面孔給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很好。

    盡管對方面帶微笑,看起來很是紳士儒雅,落在身上的眼神似乎在審視端詳自己。

    他側眸看向段硯初:“大少爺,這位是?”

    兩人說著不同的語言,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盡管語言不通,氣氛卻突然有些微妙。

    段硯初并沒打算做什么介紹,畢竟并不重要,卻看見克萊門斯忽然站起身,徑直往他跟前走來。

    克萊門斯是D國人,有著西方人得天獨厚的身高體格優勢,加上優勢擁有S2+基因的頂尖Alpha,氣場自然是自帶壓迫感的。

    “我猜你應該就是陳予泊,陳先生?”

    兩個身形高大的人面對面站著,竟有種不分上下的氣質。

    陳予泊見投影中的人竟然如此真切的走到自己跟前,再聽著對方說著外語,本來他確實是一竅不通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現在似乎聽懂了?好像有個翻譯器在腦海里滾動。

    這外國佬喊自己陳先生?

    “我是ABO國際聯盟政府秘書長克萊門斯,這一次槍擊案非常感謝你幫助了Lorcan,聽說在他安全期里也是你一直在照顧他,真是辛苦你了。基于這個原因,我已經向上級申請免除追責你擅自摘下失控者項圈的行為。”

    克萊門斯笑得彬彬有禮,朝著陳予泊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陳予泊出于禮貌也伸出了手:“……?”

    這句話有點長,腦海還沒翻譯出來,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段硯初。

    “他說你個子挺高的。”段硯初聽完笑了,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的:“克萊門斯秘書長,他聽不懂外語,你說中文吧。”

    這些Alpha都挺擅長把自己當回事。

    克萊門斯:“……”他什么時候會中文了,無奈一笑:“Lorcan,你是在逗我嗎,我可不會說中文。”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你跟他說這句話是以什么身份說的。”段硯初將陳予泊拉回身旁,對上克萊門斯那雙湛藍色的雙眸:“克萊門斯秘書長,我看見你心情更糟了。”

    克萊門斯聽著這聲‘克萊門斯秘書長’的稱呼,心情莫名微蕩。

    “Lorcan,你是因為我最近太忙沒有找你在生我的氣嗎?我只是想來問問你什么時候被標記的?那個Alpha是誰?”

    段硯初皺眉:“什么標記?”

    陳予泊認真聽著,這兩人在說什么呢,腦子翻譯得也太慢了。

    “你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血液標記?先坐下吧,我們聊一聊這件事。”克萊門斯見段硯初表情有些不高興,側過身走到一旁的沙發前,將放在接待桌的甜品盒打開:“我給你準備了開心果慕斯。”

    “他不能吃。”

    一道帶著慵懶醇厚的聲線響起,說著流暢的外語。

    段硯初訝異看向陳予泊,仿佛見鬼:“???”這家伙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這就會說了?

    陳予泊順勢握住段硯初的胳膊,微微側身,抬起手臂,高大的體格側著身將他護在身后,做出下意識的保護行為。

    他的目光對上不遠處的克萊門斯:“不好意思,他對蛋白質過敏,我是他的保鏢有這個職責監督他。對了,你不知道他蛋白質過敏嗎?”

    這是一句相當完整的外語表達,不論是從口音還是語法也都相當標準,甚至連腔調都有點復刻的意思。

    又因為嗓音年輕,帶著水汽浸潤過的微啞,腔調更勝一籌。

    甚至連這句反問都顯得有意思。

    兩人目光相對,眼神交匯的瞬間,空氣仿佛是被拉滿弦的弓,一觸即離后又恢復了剛見面時的禮儀。

    克萊門斯將甜品蓋子放了回去,微露懊惱之色,而后抱歉笑道:“我怎么給忘了,對,Lorcan不能吃蛋糕。看來我不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也被照顧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陳予泊心想腦子翻譯終于跟上節奏了,但這句話怎么聽怎么覺得哪里不對勁,放心?為什么要說放心。

    “可能你不知道,我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Lorcan的首任安全監督官。”克萊門斯聲線溫和,依舊保持著風度,而湛藍色的眸底暈開幾分冷意。

    “前任,安全監督官?”陳予泊又看向段硯初,低頭詢問:“是這樣翻譯嗎?”

    段硯初微聳肩,也沒說什么:“差不多吧。”

    陳予泊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前任。”

    First term(首任)和The Ex(前任)的語境可完全不同。

    克萊門斯聽著,唇角弧度有那么一瞬的收斂。

    他見自己照顧了近十年的Omega,才放人剛回國身邊就出現了個礙眼的存在,甚至還默許這人的行徑,眼神冷了幾分:“Lorcan,或許我們的玩笑得暫時告一段落聊正事了。”

    “我們之間有什么好聊的嗎?”段硯初看著克萊門斯臉上難得一見的失態,心情好些了:“還是你想繼續聊首任和前任的區別?”

    “所以那個標記你的人是誰?”克萊門斯問。

    段硯初不知道哪里給人造成了誤會,語氣冷漠:“我不清楚。”

    他會被人標記?想得倒挺美。

    克萊門斯見他這幅樣子以為他是不想說,心情有些陰沉,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他收起情緒的端倪:“Lorcan,你要知道你的信息素不僅僅會影響Alpha,Omega,Beta都會受到你的絕對吸引力影響。”

    “我擔心你會在自己意識不到的情況下就被人進行了血液標記,沒想到我最擔憂的竟然發生了!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我不確定那個Alpha是不是想擁有你的孩子。”

    陳予泊察覺這男人的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在自己身上,看他做什么,不可能是他,他又不是Alpha。

    段硯初覺得好笑:“你覺得可能嗎?我會被人隨便標記?”

    陳予泊神情微妙看著段硯初:“……”還別說,兩位父親就交代他這件事了,要他找出那位神秘的Alpha,問題是他哪里知道啊。

    段硯初似有感知,看了眼陳予泊,恰好對上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家伙什么表情?

    克萊門斯見自己勸說不了這位大少爺,轉向陳予泊,沉聲說道:“陳先生,我也希望你能諒解,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為失控者的保鏢,你的職責不僅僅是能夠保護好他,而且必須讓他毫發無傷,一滴血都不允許,可這次Lorcan還是受傷了,是嗎?”

    “而且你還擅自摘下了失控者的項圈,這足以將你解雇了。”

    他說著,將目光落在段硯初被風衣領子擋住的脖頸處,邊緣是隱約可見紗布,眼神里染上顯而易見的隱晦復雜之色:“還讓你受傷了。”

    陳予泊:“?”怎么就成他的鍋了?他可不吃這種pua:“這位先生,十分抱歉,我覺得你說的話有問題。”

    克萊門斯看向他,皺起眉:“什么?”

    毫無預兆間,身體忽然無法動彈,目光不由自主在這道深沉視線鎖定,整個人被壓制在原地無法動,仿佛實質性的精神風暴潮,隔著虛擬投影,精神被那道不知所來驟然降臨的力量入侵意識,操控著身體!

    ……不是,這是什么?

    “我的職責是保護大少爺,而我也確確實實做到了,如果當時沒有我接住那枚子彈,那大少爺現在應該也不會站在這里,還有好心情來島上玩,我已經準確的把當時的危險最小化。”

    陳予泊是從小摸爬滾打長大,但不代表他會任由人欺負,他直視著克萊門斯:“反倒我覺得如果當時是你們在的話,你們能有把握保護好他嗎?應該沒有吧。”

    “聞監督無法安撫大少爺,甚至讓大少爺更難受,并使用強制手段在他受傷的情況下還要給他戴上項圈,我不認為這是一種保護,你們不是Alpha嗎?除了項圈就沒有辦法能安撫了?沒有項圈你們就沒有對策了?”

    “但我做到了。”

    “所以失職的是安全監督官,是你們,不是我。”

    擲地有聲的話落于跟前,令人心頭發顫。

    段硯初神色一愣,看著護在自己身前的陳予泊,那股不顧一切的魯莽野性,在寬肩與背脊挺得筆直下,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話語在心頭落下實質性的強烈震顫感。

    這家伙,

    有點靠譜怎么回事。

    ……

    ——Lorcan,為了聯盟著想,也為了你,為了失控者能在這個社會合法立足,我也是不得不卸去安全監督官這一職位。只有成為秘書長我才可以更好的保護你。

    ——我成為秘書長就能擁有聯盟立法權,我才可以為你改變一切。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保證一定會讓你的研究室公之于世,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為了失控者犧牲了多少,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Lorcan,你要是離開的話會讓我的一切付諸東流,那我這么做的意義是什么?

    ——我管你這么做的意義是什么,不要把你的意志強加在我身上,克萊門斯·奧斯汀先生。

    ……

    “我也這么認為。”

    清越冷淡的嗓音響起。

    克萊門斯單手撐在桌沿,在剎那的壓迫感中逃離,從不失風度的面容有那么一瞬的破綻,他看向段硯初:“Lorcan,你就這么不相信我們會保護你?寧愿相信一個不明來路的人?”

    “我相信。”

    陳予泊心尖一顫。

    “Lorcan,我沒有跟你開玩笑,監測中心的任務就是保護信息素失控者,當下就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很好的壓住你們的信息素,你現在必須要絕對安全!”

    ‘啪’的一聲,克萊門斯將雙手撐在桌面,身體前傾,緊盯著投影里的人:“權力復興組織的勢力在全球范圍內逐漸壯大,那幫人已經瘋了,他們想得Omega失控者最純凈的血清,提取失控基因進行實驗,尤其是你,他們都想得到你,復刻你的絕對吸引力。”

    “想孵化無數個跟你一樣擁有絕對吸引力的Alpha,讓你幫助他們從Beta變成Alpha掌握社會話語權,你對他們有著太大的吸引力,如果不強制保護你你早就被撕碎了!”

    “要不是沒有任何辦法你以為我會讓安全監督官弄傷你嗎!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以為我舍得嗎!!”

    此時,在三維投影里,在眾人眼中莊重沉穩克制的ABO國際聯盟秘書長,竟還有這樣失態的一面。

    陳予泊:“(-_^)”

    看著長大?

    這老男人跟大少爺什么關系?

    懂了,他都懂了,都是這個絕對吸引力惹的禍。前有聞宴,后有這個克萊門斯秘書長,這位大少爺可真是個公主啊。

    誰知段硯初冷的一笑,漂亮的面孔在綻開笑時像是破冰的曇花,目光瞬間就被吸引了,仿佛視野里只剩下他的存在。

    “想得到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

    “嘩啦”一聲,是金屬拉鏈滑動的聲響。

    段硯初將風衣領口敞開,修長的手漫不經心地將領口扯松,露出冷白纖細的脖頸。右頸傷處被紗布貼著,黑色的蝴蝶項圈壓在傷口之上,底圍泛著幽藍色的光澤。

    他放下手,唇角上揚著弧度卻沒有一絲暖意,目光直視克萊門斯。

    “克萊門斯秘書長,在你們眼里我需要保護,那你想試試我摘下項圈你會變成什么嗎?聞到我的信息素會跟他們一樣在我面前搖著尾巴乞求我看他們一眼嗎?”

    這副高傲矜貴的姿態,語調的冷嘲熱諷,跟睥睨人的模樣都是極好看的。

    可偏偏就是這股勁拿捏人。

    陳予泊偏過頭,摸了摸鼻子。

    克萊門斯的唇角弧度僵硬,摘下項圈他還能保持現在這副模樣那是不可能的,會跟餓狼見了羊一樣失去所有理智,只剩下半身思考,讓自己陷入迷亂瘋狂且無法自控的境地。

    沒有人抵抗得住失控者的絕對吸引力,尤其是失控者Omega,他的信息素能引誘所有人,輕而易舉就能摧毀意志強大的人,包括他。

    克萊門斯果斷放棄坐下聊天的念頭,走到段硯初跟前,手扶住他的肩膀,低下頭,想查看他脖頸處的傷口:“好了,我錯了,我不該那么嚴厲,那先不說這事,等你心情好愿意說再說,但不可以置氣說不要安全監督官,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必須要的措施。脖子疼嗎,我派聯盟的醫生過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啪’的一聲,手背頃刻被拍開,聲音清脆。

    “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對你有好臉色,就請你跟監測中心申請取消每個月的抽血,說不定我會主動聯系你。”段硯初拍開這只手,拿起手機,指腹對著屏幕一抹,直接將視訊掐斷。

    三位立體投影瞬間消失,空間頃刻間恢復,他們所處的環境回到別墅走廊。恰好,順著掐絲琺瑯門而入的穿堂風吹拂起法式窗戶旁的白色紗簾,溫柔地掠過地面倒映著的兩道影子。

    “陳予泊。”

    “怎么了大少爺。”陳予泊從這大少爺臉上的表情回過神。

    段硯初冷著臉,三兩下將被碰過的外套脫下,往旁一丟。

    陳予泊迎面就被裹著玫瑰香的風衣外套砸中臉,扯下還存有溫度的外套時,腦袋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今天大少爺有噴香水嗎?

    “幫我把外套丟了。”段硯初冷淡至極地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丟掉?

    陳予泊低頭看著手中這件嶄新無比的外套,這還是他今早從衣帽間剛剪了吊牌給拿出來的新衣服,吊牌上一串的零看得他眼花,才穿了不到三個小時,丟掉?

    “陳予泊。”

    走廊盡頭,那道高挑修長的身影傳來拉長尾音的叫喚。

    陳予泊沒再想,手拿著外套快步跟了上去。

    而他的腦海里卻回蕩著克萊門斯說的話。

    ——權力復興組織的勢力在全球范圍內逐漸壯大,他們在想方設法的尋找Omega失控者,想得Omega失控者最純凈的血清,以提取血液中的失控基因密碼進行實驗,尤其是你,他們都想得到你,復刻你的絕對吸引力。

    所以這就是槍擊案背后的真實原因?

    ——我不確定那個Alpha是不是想擁有你的孩子。

    ——想孵化無數個跟你一樣擁有絕對吸引力的Alpha。

    想得到段硯初,得到他的血清,但是……他可想象不到這大少爺懷孕的模樣,那脾氣會更糟糕吧?

    ——克萊門斯秘書長,你想試試我摘下項圈你會變成什么嗎?

    ——聞到我的信息素會跟他們一樣在我面前搖著尾巴乞求我看他們一眼嗎?

    會變成這樣?可他摘下時不是沒怎么樣嗎?

    除了心跳加速。

    這……算嗎?

    段硯初在畫室前停下腳步,側過身,見拿著自己外套一步步走到身旁來的陳予泊,他又冷冷的喊了一聲:“陳予泊。”

    “怎么了大少爺?”陳予泊停在這大少爺身旁,覺得自己快要對自己的名字應激了。

    “你想摘下我的項圈嗎?”

    這話說完,氣氛有那么幾秒的尷尬沉默。

    陳予泊神色復雜地看著段硯初,欲言又止:“大少爺,其實我知道摘下你的項圈會發生什么事的。”

    這項圈不是裝飾品,戴著不是為了漂亮。是‘殺人’武器,是能讓一個循規蹈矩、彬彬有禮、克己復禮的人徹底瘋狂的存在,是對所有性別進行無差別攻擊的存在。

    更準確來說,是嚴重威脅Alpha的存在,保護聽起來更像是一場欲蓋彌彰的PUA。

    “那你敢摘嗎?”

    陳予泊腦海浮現那天的畫面,躺在懷里的段硯初,躺在擔架上的段硯初,他緩緩地搖頭:“我不會摘的。”

    摘下項圈的話,段硯初要為此付出很大的代價。

    “你不是摘過嗎,沒事不是嗎?”段硯初往前走了一步。

    陳予泊見這大少爺又靠近,不知道這次是要摸還是要打,心頭頓時嘆了口氣,干脆也就站著沒動:“我沒事,但你會害怕,你很害怕不是嗎?”

    段硯初唇角弧度一滯,對上陳予泊注視著他的擔憂眼神:“你又懂了?”

    陳予泊:“……”搞不懂。

    看吧,就說吧,心情好就摸他心情不好就罵他,哎,錢可真是個偉大的東西。

    “進來。”

    段硯初走到畫室前,抬手推開門。

    畫室位于別墅光線最好的方向,推開門的瞬間里面所有畫一覽無遺,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畫室,似乎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而空氣中也彌漫著化學顏料的氣味,只是……

    陳予泊站在門口,鼻間捕捉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味,很淡的玫瑰香,他動了動鼻子,眸底頃刻間蕩開恍惚之色。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幾乎是一觸即發,心臟如同被觸碰到開關,渾身血液像是被灌注了興奮劑,就跟狗聞到肉香似的。

    “狗鼻子聞到什么了?”段硯初側身倚在門框上,欣賞著陳予泊臉上察覺到不對的表情。

    他倒要看看這家伙能為自己做什么。

    如果真的能摘下自己的項圈而不受影響……

    陳予泊收起片刻的失神,被這一聲‘狗鼻子’嗆了幾秒,他是敢怒不敢言,還必須哄著大少爺:“沒聞到什么,少爺的畫真好看。”

    “都不是我的畫。”段硯初說。

    陳予泊:“……”

    “所以你聞到什么了?”段硯初放下手,邁開腿走進畫室,進去時抬手輕觸墻面的按鍵。

    ‘滴滴’兩聲,畫室的門自動關閉上鎖,自動軌道的白色紗簾緩緩垂下,將畫室里所有的窗戶都遮擋上一層自然光,‘咔嚓’一聲,機械玻璃窗逐漸合上。

    空間越密閉,氣味就顯得越明顯。

    陳予泊不明所以,他看著段硯初在墻面掛著的一副日光油畫前停下,背影端莊高挑,在他看來這背影似乎比畫來得吸引,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目光絲毫離不開。

    “我聞到了血腥味。”

    段硯初偏過頭,朝他打了個響指,莞爾一笑:“你猜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聲響指的關系,目不轉睛就算了,心跳驟然落下重拍,頻率莫名跳得亂七八糟。

    陳予泊盯著那姣好的唇形微陷的弧度,喉嚨一陣發干。

    下一刻,他看見掛在墻上那副日光油畫‘咔嚓’一聲,如同機關那般,在墻面上自動往左移動,隨即墻面發出轟隆作響的動靜,原本毫無痕跡的墻面竟然從中間一分為二。

    出現了另一道沉重的雙開金屬大門。

    ……這是什么?

    段硯初又朝愣在原地的陳予泊勾了勾手:“過來。”

    這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勾手動作而已。

    陳予泊喉結滾動,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快要跳得受不了了,直覺告訴他,前面是個陷阱。

    可是他的身體比他意志力還要薄弱,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段硯初跟前,甚至考慮到身高差距,體貼入微地低頭俯首靠近,抬起手托著耳朵,作出傾聽的姿態。

    段硯初挑眉。

    陳予泊:“……?”不是,這是什么情況。

    他怎么就那么自然了???

    第23章 黑皮23(內含紅包)

    下一秒, 灰色襯衫的皮革背帶被白皙修長的手一把拽住。

    陳予泊猝不及防被拽了過去,條件反射地抬起胳膊,手迅速抓住一側的墻借力撐著身體, 這才沒有撞上身前較他來說體格單薄的大少爺。

    段硯初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拽著陳予泊站在金屬門前,注視著大門上的某一處。

    不一會, 門識別到主人眸中虹膜的圖案,‘轟’的一聲,大門緩緩移動打開,見門打開直接拉著陳予泊走了進去。

    這像是一個冷凍室, 中央有一張巨大的超凈工作臺,擺放著各類器械器皿, 空氣中彌漫開化學制品的氣味,低溫下空氣中彌漫開的白霧。

    陳予泊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被拉進去剛站穩的剎那,門關上那一刻, 他余光就看見段硯初的動作, 大腦有那么一瞬的空白,瞳孔緊縮,身體比大腦來得快速。

    段硯初注視著陳予泊, 手勾上脖頸處的項圈,深呼吸, 眉心微顫, 偏著頭閉上眼。

    他想賭一把, 賭這十年都沒有人能破的局會有這么一個人能打破條例。

    “別摘!!!”陳予泊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長腿一邁,伸手過去抓住段硯初的手。

    可誰知——

    陰差陽錯給摘下了。

    幾乎在摘下的那一刻, 那只粗糙的大手包裹住那只扯項圈的手,手交握的剎那,溫度傳遞心跳猝然加速。

    在項圈被摘下的那毫秒之差,芯片本該發起的電擊在傳遞處電流剎那‘滋啦’聲戛然中斷,粗糙的大手狠狠一攥,硬生生將項圈里的芯片監控信號直接掐斷了。

    更甚的是,空氣里沒有任何信息素都沒溢出半分氣味,像是被某種無形卻具有強烈壓迫性的東西覆蓋得徹徹底底。

    大手用力地包裹住那只小一圈的手,被抓在兩只手掌心里的黑色項圈垂落下微微搖晃,底圍不再有光亮,甚至在被摘下的瞬間電擊作用都還沒有發揮上,項圈就失效了。

    被稱為失控者的電子鐐銬,失效了。

    段硯初身體僵住,眉心緊蹙,甚至連呼吸都已經做好心理建設,卻在無事發生后神情停滯須臾,被握得手疼。

    他眸底蕩開漣漪,像是被印證了那般,掀起眼皮,難以置信地看向陳予泊,再看向自己被陳予泊握在手心里的手,又看了眼被他們一起摘下的項圈,而自己一點事都沒有。

    ……沒有被項圈電擊。

    不僅沒事,信息素也沒聞到。

    他因為是失控者所以阻隔劑對他是無效的存在,正是因為沒有注射過阻隔劑,又沒有項圈的壓制信息素,正常情況下只要摘下項圈他的信息素一定會失控彌漫至四面八方。

    可沒有。

    不僅他聞不到信息素,就連陳予泊也跟個沒事人一樣,哪里有他記憶中那些Alpha聞到他信息素時狼狽不堪的模樣,完全沒有被他的信息素所吸引。

    ……如果陳予泊真的沒分化,這又算什么?

    為什么?

    陳予柏握著微涼的手,察覺到自己做了什么,神情有那么一瞬的慌亂,眸色逐漸深沉,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弄巧成拙。

    他低垂眼瞼,見段硯初的手被自己握得發紅,皮膚太白這樣的痕跡就很明顯。再往上,看見那截白皙修長的脖頸不再有任何約束,那一圈隱藏在項圈下的傷疤一道疊著一道,也暴露了出來。

    在冷白凝脂般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心臟沉重一跳。

    四目相對,兩人還保持著握手的動作。

    時間在這一刻卻仿佛暫停了,實驗室里溫度很低,冷霧在他們周圍彌漫擴散。空氣中彌漫開微不可覺的氣味,仿佛被過低的溫度凝固。

    陳予泊還沒感受多一會掌心握著的柔軟,手就被抽離了,心頭一空。

    他低下頭,看著身前的段硯初,很快,視野里就只剩下這張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看了會心跳急促的臉。

    這男人正仰頭看向自己,那隱匿在漂亮琥珀色瞳眸后的湛藍色被他發現了,像是一枚昂貴的鉆石泛著高不可攀的光澤,差點忘了段硯初是混血兒。

    “陳予泊,我真的小看你了。”

    就這么聽似漫不經心的腔調,陳予泊感覺心跳再一次陷入重而急促的頻率,血脈筋絡宛若充血那般,渾身滾燙,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人。

    “……什么意思?”

    那種莫名劫后余生的情緒涌上心頭,卻在這雙眼注視下稍微壓制了些許。

    段硯初笑了聲,舉起手,晃了晃已經失效的項圈:“這應該算是你第二次摘下我的項圈,上一次你摘下時我被電到了,這一次我竟然沒事?”

    他可以確認了,陳予泊對他的信息素沒有任何反應,不僅如此還能夠在摘下項圈后使他的信息素不外溢。

    自己的絕對吸引力對陳予泊是無效的,對陳予泊而言他也毫無吸引力。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很有可能陳予泊會成為治療他的關鍵。

    陳予泊見段硯初還有心思笑,好像滿不在乎的樣子,臉色逐漸陰沉,什么叫做竟然沒事,拿自己的命在玩嗎?

    “陳予泊?”段硯初見陳予泊臉上沒什么表情,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乍然,手腕被握住,握上來的粗糙掌心很熱,跟實驗室里冷藏的氣溫形成強烈對比,他一怔。

    “你想要我有什么感覺?”陳予泊握住這只晃啊晃的手,本來只是想抓住讓他別晃,卻摸到這只手很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更加心煩意亂了:“你不知道摘下項圈很危險嗎!”

    他腦海里不由得浮現那一天的畫面,這人被聞宴從懷里強制抱走,那是完全失去意識的段硯初,而他卻沒有任何阻攔的理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段硯初被帶走。

    就是因為摘下項圈讓段硯初失去了意識。

    他見段硯初現在還好好地站在跟前,無比慶幸自己的動作比電擊啟動來得快,又因為對方滿不在乎的態度而感到憤怒。

    卻又不明所以自己生出情緒的立場是什么,說不出的難受和酸澀感伴隨著憤懣復雜的裹挾著心情。

    “什么危險,你不是沒事嗎?”段硯初看著陳予泊,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端倪。

    ……所以沒分化又是通過什么抵抗壓制他的信息素?

    這家伙是什么基因怪咖嗎?

    “我不是說我危險,我說的是你!!”陳予泊的視線落在段硯初的脖子上,那些疤痕看得更加煩躁了:“項圈里不是有電擊嗎,摘下的話你不會難受嗎?不疼嗎?”

    段硯初頓時愣在原地。

    他正想說話,忽地打了個噴嚏,緊接著就感覺到外套披在了身上,外套裹上時整個人也被一道難以抵抗的力氣從后往前扯,直接撞入結實的胸膛。

    “……?”

    他見是這件外套,表情露出嫌棄之色,一點都不想要穿這件被碰過的外套,但卻聞到了陳予泊身上的味道,是那股沉穩內斂的檀香味,并不濃郁,需要湊近才能聞得到。

    可他覺得很香。

    很香?

    陳予泊沒給他掙脫的機會,三兩下給他穿好了。

    “我不知道你借我的手讓我摘下項圈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在你的安全期里,我從頭到尾里里外外都被檢查得干干凈凈,他們要我做的檢查我都配合了,他們懷疑我是標記你的那個Alpha。”

    兩人的距離在外套的作用下胸膛相抵,彼此的眼神和呼吸沒有一寸可以躲避。

    陳予泊的體格太過于優越,迎面對上時壓迫感是身高施壓下來的,更甚的是這還是一個沒有分化的人,面對失控者毫無反應就算了,還能壓人一頭。

    段硯初抬眸:“什么標記,我沒有被標記。”

    差點忘記這一茬,這到底是哪里來的傳聞,他怎么可能被標記了自己都不知道?

    不對,等等——

    被標記……是被什么標記了?

    “你的兩位父親反復試探我是否安全,醫院也抽了我好幾管血。”

    陳予泊拉著外套的兩側,給他調整衣領,只是給穿個衣服都能給人一種無處可藏的壓迫感。

    “可我不是。”

    “我沒分化。”

    “我雖然沒讀過什么書,但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你的處境并不算好,也能感覺到你身為失控者的重要性。”

    段硯初沒想到陳予泊會用這種語氣,竟然還這么善解人意,看來錢給夠了對自己倒是上心:“我父親跟你說什么了?”

    “他說了很多,說了你的身體情況,說了你身為失控者的處境,希望我可以留在你身邊保護你,找到那個標記你的Alpha。”

    段硯初忽地笑了:“你覺得我能被標記?”

    “我來得晚,對于你沒有被標記的事也不太清楚。”陳予泊陳述道。

    段硯初掃過他臉上的表情,試圖找出一絲蛛絲馬跡來印證自己對他毫無吸引力,唇角勾了勾:“那你在乎我有沒有被標記嗎?”

    “我在乎什么。”陳予泊聽他這么說,心想自己哪里有資格去思考這個問題:“我既然收了你的錢那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我會認真完成工作。”

    “是嗎?”段硯初沒再說什么,看來錢給到位人都會變得善解人意的。

    “你的父親們還給了我很豐厚的條件,承諾了我的未來。”陳予泊幫段硯初將沖鋒衣的拉鏈拉至頂端,見他笑,手背不經意觸到如玉似的下巴時,心臟又如同觸電那般有了反應。

    “那你答應了嗎?”

    陳予泊被這雙漂亮的眼睛審視著,仰視他的模樣沉靜雋秀,心情莫名又蕩出絲絲縷縷說不清的感覺,這是在考驗他?認為他會答應?

    “我說我是段硯初的保鏢。”

    段硯初眉眼微挑:“嗯?”

    “更何況他給我的夠多了,做人不能貪心。”陳予泊將手從外套上放下,從口袋里拿出新的項圈:“所以我只聽他的。”

    介于少年與青年的嗓音算不上低沉,卻說得真摯而又熱忱,明明剛來時還沒那么認真上班。

    看來錢真的能使鬼推磨。

    兩人就站在實驗室門口,而此時的實驗室里散發著低溫的寒氣,身體卻可以在血液流動速度與心跳加快時感覺到體溫攀升,營造出一種身體暖和的錯覺。

    “我會聽你的,但前提是你足夠安全,也不希望你被他們找麻煩,那現在要戴回去嗎?”陳予泊將掌心里的白色新項圈拿給他看。

    項圈在失控者人群里算不得好東西,即有控制和隱晦意味,白色蛇皮項圈紋路精致,被放在寬大粗糙的掌心里竟生出一種禮貌的既視感。

    段硯初沒說話,就這么看著,仿佛有什么從心臟深處瘋狂的往上涌。

    他側過臉,看向不遠處玻璃窗里幾個巨大的冰柜,隱約可見冰凍在里面的血液樣本,小小的器皿裝載著巨大的深淵。

    ……

    又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仿佛看見了那道身影。

    蒙著眼,躲在溫度零下的冰柜里抽取自己的血液,穿著單薄的衣服,試圖用身體無法抵抗溫度麻痹自己的痛感恐懼,因為冷發顫不已的手一次又一次扎錯血管。

    從他成為失控者那一刻開始,就沒有人會詢問他是否要戴,而是必須戴。

    所有人都在研究控制他的方法。

    所有人都忌憚他的信息素失控下的絕對吸引力,想復刻他的血液密碼,既想控制他又想摧毀他,那他必須知道自己的血液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也必須研究出拯救自己的辦法,必須比他們快一步。

    在受害者有罪論的陰謀中,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深陷其中,還有兩千多名比他更恐懼更崩潰更無助的人在掙扎,他只是幸運生在楚駱家,但其他人并不是。

    突破口會在陳予泊身上嗎?

    這家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他的血液、唾液、精/液對陳予泊會有什么影響?

    阿嚏——

    實驗室的溫度實在是低,段硯初別開臉沒忍住打了幾個噴嚏,思緒戛然中斷。

    “這里太冷走吧,等會別生病了。”

    陳予泊也顧不得這個項圈要戴還是不戴,立刻拉住他的胳膊將人帶出去,真的是怕了,這男人不論是吃藥還是打針都是頂頂的麻煩。

    實驗室的門感知到人的離開,沉重的大門緩緩地自動合上。

    就在離開實驗室的瞬間,忽然落下的一句話將身上覆蓋在皮膚處所有的低溫驅逐。

    “陳予泊,今晚我們做//愛吧。”段硯初拉住那結實的胳膊,輕描淡寫來了這么一句,就像是‘我們去吃飯吧’的語氣。

    ‘嗡’——

    腦袋像是什么猛烈擊中那般。

    陳予泊腳步停滯,大腦瞬間空白,他緩慢地扭過頭,目光落在這男人臉上,身體僵住沒動,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眼神看著對方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目光很快又被另一處所吸引,那姣好的唇形微微抿著,這個動作勾勒出柔軟的視覺,是逼迫著目光鎖定。

    段硯初的眉眼唇在笑起來時帶出雋美的弧度,更別說是仰著頭注視的這幅模樣,光是被這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心臟都沒一刻是靜息的,更別說又用這幅迷惑人的溫柔模樣對他說話。

    “誒,做嗎?”

    忽地,高大的身影落荒而逃,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畫室時撞翻了幾個畫架,上面可都是名貴的畫也沒敢回頭,生怕慢一步后面的洪水猛獸沖上來將他生吞活剝。

    直到不再聽見腳步聲畫室才恢復安靜。

    依舊站在畫室里的身影長身玉立,臉色因受涼略顯蒼白。

    段硯初收起唇邊的笑,他注視著身影逃離的方向,方才碰過對方的手指尖捻碰著,似是捕捉著轉瞬即逝的溫度。

    鼻間停留著一股檀香味,是一道令人迷戀的氣味。

    他被拒絕了嗎?

    好像是的。

    他竟然被拒絕了。

    ……

    傍晚時分,深秋的天黑得早,晚霞像是一張巨大的潑墨油畫將天暈開了色彩。

    坐在岸邊畫畫的段硯初就像是畫中的人。

    他沒有穿外套,只穿著單薄的上衣,脖頸處換上新的項圈,風吹拂起額前微卷的發絲,掠過眉眼,精致凌厲的骨相難得在安靜下透出幾分素雅的寧靜。

    任由海浪沒過腳踝都全然不知那般,依舊拿著畫筆,專注在筆下。

    海邊的風很大,將淺浪沖刷著岸邊,打濕了褲腳,沒過鞋子一遍又一遍。

    下一秒,大少爺打了個噴嚏。

    站在不遠處,每隔十米的保鏢們:“……”

    死了,大少爺竟然打噴嚏了,怕不是要著涼。蒼天,這份工真的是錢多,不然真的頭很痛。

    “你去把衣服給大少爺吧,讓他穿上。”

    “隊長,還是你去吧,我不敢。”

    “你真特么慫!不就是給大少爺送件衣服嗎!”

    “那隊長你不慫你去吧。”

    保鏢隊長:“我不能沒有這份工。”

    隊員們:“我們也是哦,要不讓陳予泊去吧。”

    于是保鏢們齊刷刷地看向距離大少爺最近的陳予泊身上,就站在岸邊位置,此時隊伍距離他有大約百米的距離。

    陳予泊聽見了,他扶著耳機,回過頭,眼神幽幽盯著他們:“我也需要這份工。”

    保鏢們:“……”

    保鏢隊長低頭咳了聲,對著耳機那頭的陳予泊說道:“大少爺比較喜歡你,你去吧。”

    陳予泊:“。”不,他害怕。

    下一秒,段硯初又打了個噴嚏,用握著畫筆的手揉了揉鼻子。

    耳機那頭的聲音就炸了,傳來的分貝震得他耳膜疼。

    “哦哦哦陳予泊快!!!千萬不能讓大少爺著涼了!!要是著涼他就得打針,要是打針就慘了!”

    “大少爺最害怕打針,他一打針我們就跟著遭殃了。”

    “陳予泊你現在百米沖刺過去把大少爺撈起來今晚送你條好煙。”

    “陳予泊!哥們還沒有工作就靠你了!!!哥,你是我們的大哥!”

    “陳予泊大哥!!!”

    陳予泊微擰眉,被他們吵得耳朵疼,伸手將耳機摘下來,別在耳廓的黑色線圈設備垂在肩旁。他做了幾個深呼吸,給自己進行心理建設。

    這大少爺十有八九就是在生氣,因為自己沒順著他的意。

    他側過眸,看向還在岸邊畫畫作到沒邊的背影,邁開長腿走了過去。

    ‘嘩啦’——

    海浪再一次沒過褲腿,潮水褪去后褲腿位置又深了一些,更別說已經濕透的鞋襪。

    段硯初用畫筆沾了沾放在身旁小椅子上的調色盤,將最后一筆色彩重重地摔在亞麻油畫框上后,他將畫框舉了起來。

    逆著晚霞的余暉,光線勾勒著畫框邊緣,A4大的畫框背景是帶著點點繁星的黑夜。

    畫框里的黑夜上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幾乎占據三分之二的畫面,大手掌心的粗糙肌理感每一處都精細無比,而粗糙的掌心里此時正托著一艘外觀破舊的竹排小船。

    還是一艘被涂抹了白色的竹排小船。

    “不冷嗎?”

    段硯初正欣賞著,聽見頭頂落下熟悉的聲響,他聞聲側著腦袋抬起頭,高大的身影先落在身上,恰好這個角度逆著光有些刺眼,微微瞇眼。

    余暉有那么一瞬模糊了身影輪廓,直至看見對方蹲在自己跟前,逆著的光線悄然暈開,在對上近在咫尺這雙眼時,仿佛秘密都無處遁形。

    陳予泊單膝蹲在椅子跟前,腿微微岔開,手摸上這大少爺的褲腿位置,摸得一手濕透,抬眸看向段硯初:“鞋子褲腿都濕了,不冷嗎?”

    段硯初見陳予泊蹲在跟前,低頭看了眼,恰好見褲腳被那大只手擰出水,看完再對上陳予泊的眼神,好像對他很無語又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他眉梢微揚,淡淡笑道:“我冷啊,那你怎么沒照顧好我。”

    陳予泊聽到這大少爺這么坦誠傲慢的語氣,心想果然是在對他發脾氣:“現在海邊起風,你才剛好,我們可以回去再畫。”

    段硯初將畫板放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彎下腰把濕透的鞋襪給脫了,再卷起褲腳,光著腳踩在沙子上,再看向陳予泊:“這不就行了嗎?”

    話音剛落,他只感覺整個人忽然被騰空抱起。

    “!!!”

    “你可以發脾氣,但不是拿自己的身體來任性。”陳予泊直接將人從小板凳上打橫抱起,彎下身抱人時順便把濕透的雙鞋拿在手上。

    就在這時,

    ‘啪’的一聲,巴掌落在深麥色的臉頰上,力度干脆,聲響清脆。

    不遠處的保鏢們:“!!!!”

    正好浪又打上岸,將原本的小板凳沖倒,原本放在板凳上的畫跌入潮水中,瞬間沒過畫布暈開上面未干的色彩,那艘白色的竹排小船仿佛此刻真的在水中搖曳。

    陳予泊的臉被這一巴掌打偏向一側,頃刻間印上的巴掌印在深麥色的皮膚不算明顯。許久,他才緩緩地轉過頭來,對上懷中段硯初冷淡不悅的眼神。

    也不知怎么的,本該受挫的情緒竟與剛才的事做了抵消,甚至有些僥幸,情愿被打。

    “誰讓你抱我的。”段硯初放下手,語調平靜,望向他的眼神冷漠:“我允許你碰我了嗎?”

    明明是被抱在懷里的姿勢,卻依舊能感覺到這男人居高臨下的姿態,是慣來如此,這一句尾音上揚的詢問更是拿捏心臟。

    陳予泊垂下眸,喉結滾動,下頜線微不可察的繃緊。

    被扇巴掌倒比那些直白嚇人的需求好受得多,反正也不疼。

    “抱歉。”

    隨即,他將段硯初抱離會被浪打過來的位置,走到稍微里邊一些的沙灘,才將人放下,見那光著的白皙雙腳踩在沙子上臟了,不少沙粒粘在腳背上。

    有些礙眼。

    陳予泊把濕透的鞋放下,隨即轉過身大步流星地往岸邊走去。

    段硯初被放下,就見陳予泊轉身往岸邊走去。

    傍晚的余暉傾灑在海平面,那道高大挺闊的身影順著光走向岸邊,彎下腰將那副被沖走的畫以及小板凳都拿了起來,很快便轉身走了回來。

    回來時身影逆著光,在余暉下模糊了輪廓,唯有朝著誰走回來時的方向是清晰的。

    直到高大的身影停在跟前,手里拿著小板凳跟那副濕透暈染開的畫。

    ‘咔噠’一聲,小板凳展開放在跟前。

    段硯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握住肩膀讓他坐在小板凳上,他剛坐好,就看見陳予泊脫下身上的外套,單膝蹲在他跟前,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被握住腳踝,粗糙的掌心惹起一陣戰栗。

    直到帶著余溫的外套擦拭而過腳底板的沙粒,一下又一下,仔仔細細,很是干凈。

    他見陳予泊給自己擦著腳,從坐著的這個角度看陳予泊。

    這家伙生得眉眼硬挺,劍眉與高眉弓斂出壓迫感,鼻梁高挺立體,駝峰更顯得陽剛棱角輪廓分明,五官干凈硬朗,跟身邊圍繞的那些假斯文Alpha不太一樣,是骨相都透著糙感的荷爾蒙。

    才十九歲,也可能從小吃苦粗活做得多性格也比他所認識的同齡人要沉穩。

    就是對他不感興趣。

    “我給你把腳擦干凈,那一會是要我抱你回去還是自己走回去?”陳予泊把外套鋪在跟前,手還握著纖細的腳踝,抬頭看向段硯初,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對不起,剛才我不應該那么冒犯抱你。”

    這一段話里包含多個語境,一時之間竟有些分不清這家伙要達到什么目的。

    到底是要抱,還是不應該抱。

    還是這句‘冒犯’是在含沙射影下午的事。

    “那抱一下吧。”

    陳予泊心頭一顫,心情就那么鬼使神差的因這句話有了變化。

    段硯初將腳踩上陳予泊的外套,雙手撐在小板凳兩側,微垂肩,身體前傾靠近,視線與他平視:“既然你想抱我,那我允許你抱我回去。”

    兩人的距離太近了,對方傳遞過來的呼吸隱約察覺到端倪。

    陳予泊微乎其微的嘆了聲氣,只能伸出手臂,穿過段硯初的膝蓋,將人穩穩地抱入懷里。這一刻,對方的臉頰貼近頸側,額頭傳遞過來的滾燙體溫印證了猜測。

    段硯初正在發燒。

    第24章 黑皮24

    夜幕降臨, 圍繞著島嶼的燈帶瞬間點亮,匯聚成海平面上唯一的光源,隱匿在黑夜里幾架無人機在島嶼燈光之下在空中小心翼翼地盤旋著, 也顯得沒那么明顯,至少不會被某人發現而大發雷霆。

    位于中央的別墅里,偌大的客廳環境驟然暗了下來, 屏幕上一道三維立體的投影落下,原本的客廳環境變成嚴肅正經的會議廳。

    只見會議廳呈現多方陣營,各坐一組,席位上的Alpha面孔都是熟面孔。

    有ABO聯盟秘書長克萊門斯, 全球首席安全監督官聞宴,全球abo失控者醫療中心副院長章赫, 失控者特警部隊首長嚴奕軻。

    每個Alpha臉上都帶著嚴肅認真,畢竟這是場審議會議,但當目光落在沙發上的Omega時還是會有那么一瞬的動搖。

    大概是多種因素下的動搖。

    畢竟曾經都是遭受過段硯初信息素攻擊的Alpha。

    段硯初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穿著潔白的休閑襯衫, 姿態端莊清冷, 長腿交疊,纖細修長的手交握放在膝蓋。

    他雙眼輕闔,臉上額前微卷的發絲柔順貼著眉眼, 襯衫領口微敞,修長優美的頸部處白色項圈底圍泛著幽藍色的光, 昏暗的環境下, 投影光線落在精巧雋美的下頜處, 氣質和樣貌好得不像是人類。

    在Alpha組成的審議陣營下,他神情淡漠,仿佛對接下來的事絲毫不在乎。

    “這次會議召集大家, 是想對Lorcan今日擅自摘下項圈這件事做出新的審議,上一次摘下項圈是因為意外,情有可原,但這一次呢?”

    嚴厲質問的嗓音透過三維投影,在安靜的環境里響起。

    段硯初無動于衷。

    克萊門斯坐在會議桌前,他慣有的姿態將雙手交握放在桌面,黑色正裝襯得他上位者氣質肅冷,目光看向段硯初,卻見對方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Lorcan,我也不希望每次只能用這種強制會議的手段來跟你見面,與你對話,但今天你必須要回答我。”

    “第一,監測中心數據顯示你摘下過項圈。”

    “第二,你明明那么害怕電擊為什么要摘下項圈?”

    “第三,摘下項圈的這一個小時里你做了什么?”

    “你要知道你正在違反失控者管理條例,我有權利對你執行懲罰措施。”

    幾番質問,卻沒有任何一個問題得到了回答,氣氛瞬間陷入僵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的段硯初,他就這樣保持著一個坐姿,垂著眸,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到投影里的任何一人,仿佛在無形間已經對Alpha厭惡感發揮到了極致。

    “克萊門斯秘書長,我打斷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嗓音響起。

    克萊門斯聞聲側眸。

    興許是覺得克萊門斯的語言太過于強勢,全球abo失控者醫療中心的副院長章赫見段硯初安靜沒說話,心想畢竟也是同學,也出于Alpha對omega天性的保護欲。

    章赫從桌面果斷抬起手,掌心朝外,示意克萊門斯:“克萊門斯秘書長,我認為這場會面主要還是詢問,而不是審問,既然是詢問那方法還是很重要,失控者不是犯人他們只是患者,所以在詢問過程中比如控制個人情緒,尊重病人的人格和權利,這都很重要,建議您在了解情況的過程中少用批判用語和著急下結論。”

    克萊門斯半瞇雙眸,他自然知道這人是Lorcan的同學,當年Lorcan在D國上學時這家伙就整天跑到家門口等,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他再下意識掃了眼一旁的安全監督官聞宴,也如他所想那樣正注視著Lorcan,不由得皺起眉頭。

    “聞監督,你也是這么認為嗎?”

    聞宴察覺到段硯初的狀態有些不對,在聽自己的前上司詢問自己,收起視線,將目光落在克萊門斯身上:“畢竟大少爺脖子的傷還沒有好,佩戴項圈確實會有可能不舒服,我認為還是要根據當下的情況判斷,更何況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不是嗎?我認為我們還是先問清楚再下結論。”

    “以我對大少爺的了解他是不會隨意摘下項圈的。”

    克萊門斯聽到最后一句話時,眼神意味深長:“聞監督,我知道安全監督官對自己的失控者都會有傾向對方的情緒,也就是你和章院長都認為摘下項圈的行為是情有可原?那嚴首長你覺得呢?”

    失控者特警部隊首長嚴奕軻穿著黑色的警服,手輕搭在座椅扶手處,坐姿與神情都透著一股威嚴干練且時刻警覺的氣息。

    他聽到這顆球踢到自己身上,微乎其微嘆了聲,這外國佬真的是,整天盯著個Omega做什么,漂亮也不是這么盯的吧,私底下約不成還要專門開個審議會方便他光明正大的盯。

    真服了。

    “那我們客觀陳述,重構一下這個行為。確實,身為失控者是不得摘下項圈的,且是明令禁止,因為這個行為會使得一公里范圍內發生暴動。說到這,我們調出島內外的監控錄像情況,發現沒有反常的地方,可能還是需要段先生再補充解釋一下當時的情況,如有沒有他人受到信息素影響而受傷,或許是項圈的原因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嚴奕軻看向一言不發的段硯初:“段先生,當時是什么原因讓你摘下項圈的呢?摘下后又發生了什么呢?”

    忽地,沙發上傳來幾聲不適的咳嗽,聲音聽起來有些吃力。

    這聲動靜聚集了Alpha們的眼光,不約而同地都放在了段硯初的身上。

    段硯初放下抵唇的手,他微掀眼皮,神情平靜看向投影里的幾個Alpha:“真想知道我為什么摘下項圈?”

    清潤的嗓音透著幾分顆粒感,語調上揚,仿佛是說到什么令他心情愉悅的事,在投影的光影下,聲音下的情緒變化竟有種實質感,心頭徒生起被撩撥后的心猿意馬。

    聞宴卻聽出段硯初的聲音有些不對,不由得擰起眉頭:“大少爺,你不舒服嗎?”

    “因為剛才那一個小時,我在做//愛,至于詳細內容我就不方便說了。”

    話音落下,坦誠如驚雷般的話讓空氣忽然陷入死寂,整個空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氣息,頃刻被可怕的沉寂籠罩。

    段硯初漫不經心地調整坐姿,一只手輕輕地搭在沙發扶手上,目光一寸一寸的掠過他們復雜莫辨的表情,這會才有心情欣賞投影里的Alpha們。

    他直視著他們,微抬下巴,神態矜貴,眉梢舒展:“誒,你們不知道我被標記了嗎?我以為你們都知道了。我和我的Alpha很恩愛,所以他才能安全摘下我的項圈并安撫我的情緒,我們只是想做一件很愉快的事情,這種事很私密不是嗎?所以就摘下了。”

    克萊門斯眼神冰冷:“你不是否認自己被標記了嗎?!!”

    聞宴臉色鐵青,結果跟親口承認的心情完全是兩碼事。所以到底是怎么發生的……他明明就在段硯初的身邊,怎么可能會被Alpha標記呢!!!!這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另外兩位,心情復雜。

    “我為什么否認很難理解嗎?我就是否認又怎么了,我就是有Alpha怎么了,我就不想讓你們知道又怎么了?”

    寂靜的空氣仿佛在這溫柔含笑的嘲諷語調中抽絲剝繭的生出被訓誡的意味。

    段硯初語調如常,指尖在沙發扶手上輕點著:“啊,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們平時拿著我的監測數據聽著我的心跳很爽是嗎,只是一個小時沒有聽到就受不了了?”

    “那如果我再說點什么,你們豈不是要破防了?”

    他說完,笑了出聲。

    這張臉在光影的勾勒下透著骨相凌厲的美,是具有極致視覺殺傷力的,此時他不著情緒的笑就像是一位拿著牽引繩上著樓梯的紳士,牽著臺階下極好馴服的幾條狗。

    突然,‘啪’的一聲。

    客廳的燈頃刻間被點亮,以至于三維投影的效果瞬間被削弱,里邊的人都虛化了不少,但并不影響里面的人看著客廳,只是這個動靜中斷了詢問,并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包括段硯初。

    段硯初壓下喉嚨發疼的不適,微掀眼皮,側眸看向門口突然開燈的家伙。

    而開燈的人正好放下手,他抱臂靠在門邊,一身黑色正裝氣場沉靜鋒利,襯衫臂箍處勾勒出臂膀的肌肉線條,西褲包裹著長腿,站立時右腿微屈,高大健碩的身型讓人很難忽略他的存在。

    “陳予泊,不能失禮。”

    他們又看向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的段硯初。

    剛才是光影下的段硯初,現在是燈光下清晰可見的段硯初。

    在燈光下他白得令人難以忘懷,只是唇色很淡,皮膚沒什么血色,略帶蒼白的漂亮容貌在這聲清冷語調叫喚下,是警告,也像是訓誡。

    卻又因為聲音有些沙啞,顯得很緩很低,漫不經心,有種道不出的滋味,總給人一種被訓了也很悅耳順心的感覺。

    段硯初靠著沙發椅背,感覺掌心有些潮熱黏膩,他不動聲色掩蓋著異常,神情如常淡淡道:“不好意思,我的保鏢失禮了,予泊,關燈。”

    “大少爺,你已經燒到三十九度,該休息了。”

    陳予放下手,站直身體,他的目光落在已經虛化的三維投影上,見那四個男人還在盯著段硯初看,頓時間又覺得心情微妙,好像也不該開燈。

    但不開燈他不知道這男人還要玩多久,撐不撐得住還不知道。

    明明都已經燒到了三十九度往上,還硬撐的坐在這里跟他們廢話快一個小時,還說一些……聽得人心情亂七八糟的,段硯初真是浪到沒邊了。

    “Lorcan你發燒了嗎?怎么突然發燒了,是摘下項圈后出現的嗎?”克萊門斯表情一變,倏然站起身。

    聞宴皺起眉,面露擔憂,扶著桌沿跟著站起身,像是要走過來的樣子:“是著涼了嗎?”

    章赫聽到這話后表情也露出懊惱之色,虧他還是個醫生竟然沒發現段硯初的異常,他從身前的白大褂口袋里拿出電子測量儀,想著過去給他做個簡單的檢查。

    “我來檢查一下吧。”

    嚴奕軻見這三個Alpha全都走了過去,愣了一會,也莫名其妙跟著站起身,心想他們都過去了,自己是不是也得過去看看這個矜貴的omega有沒有需要他的地方。

    陳予泊忽地皺起眉,這四個人發什么顛,都知道段硯初發燒了還走過來做什么,結束會議啊。

    段硯初:“……”他側過眸,冷冷地剮了陳予泊一眼,仿佛在說‘看你做的好事’。

    “Lorcan,我不知道你發——”克萊門斯正準備走到段硯初身旁,想著關心關心他,誰知在看見某人的行為后,戛然停在原地,表情瞬間黑了。

    段硯初見陳予泊走過來,皺起眉頭,他自己可罵得正爽還沒盡興為什么要打斷他?

    此時,他還沒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結果就看見陳予泊走到自己跟前,當著這幾個Alpha的面,二話不說的把自己抱了起來。

    “?!”

    他訝異時,正準備說話,眼皮卻被粗糙的大手蓋住,擋住他的視線不讓他抬頭,而鼻端也掠過那道沉穩清淡的檀香味,參雜著令人松懈的氣味,眼皮輕顫,這味道實在是太催眠意志了。

    陳予泊見那四個Alpha都停住了腳步,就這樣把段硯初抱在懷中,也沒讓這大少爺看過去:“各位,先讓大少爺休息吧,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是我摘——”

    話音未落,就被滾燙潮濕的掌心捂住唇,剩下的半句話沒有機會說出口。

    他低下頭,恰好撞入段硯初冷淡警告的眼神。

    “不用跟他們多說。”

    這是一句很輕卻冷淡威嚴的話,只有他們彼此能聽見,滾燙的吐息落在他的手背,光是這樣的程度就能知道這男人的體溫已經燒得很高了。

    段硯初拉下陳予泊的手,撐著疲憊提起精神,側頭看向投影里的幾個Alpha:“以上就是我對今天為什么摘下項圈的解釋,至于詳細內容我想各位也不是很想聽吧,當然,如果你們想聽的話我也不會說的。”

    “……”

    這副冷淡嘲諷的模樣在他們眼前揮之不去,明明已經感受到是在嘲笑他們的明知故問,卻還是無法讓他們在這張絕色的面孔上移開視線。

    “如果沒什么事那我休息了。”段硯初說完看了陳予泊一眼,示意他抱自己出去。

    “Lorcan!!”克萊門斯看著段硯初被那個黑皮高大個抱在懷里,出聲阻止他們離開:“好,你說你被Alpha標記了,那你告訴我那個Alpha是誰!”

    段硯初在陳予泊懷里探出頭,眼神冷淡瞥向克萊門斯:“你問我就要說嗎?”

    “大少爺,你不是說你討厭Alpha嗎?”聞宴喉嚨發緊問了句。

    “對,我是討厭Alpha,但我不討厭他,我喜歡他,我愛他。”段硯初說。

    克萊門斯深呼吸,胸膛起伏著,極力克制和平復內心的波動,他將視線冷冷地投向陳予泊,皺眉道:“Lorcan,那你又為什么允許他對你這樣親密?”

    “我三心二意。”

    這幾乎又是一句致命的冷場話。

    段硯初身子往后,動作自然地靠入結實寬厚的胸膛中,對上克萊門斯的目光:“你立法時好像沒有起草有關我不能三心二意的條例吧?克萊門斯叔叔。”

    嘲諷意味太明顯,‘叔叔’二字直擊心臟深處,頃刻間擊碎那本就踩在危險邊緣、岌岌可危的禁忌情愫。

    克萊門斯神情僵硬。

    “大少爺,你該休息了。”

    就在這時,介于少年與青年間的嗓音響起在頭頂響起,氣氛戛然突變。

    陳予泊抱穩段硯初,走到前面投影儀前,目光掠過投影里那幾個Alpha,顧不得他們各有意味的眼神打量,單臂抱著懷里的人,空了只手伸出去。

    “抱歉,我家大少爺要休息了。”

    手直接關掉開關鍵,“滋”地一聲電流作響,三維投影瞬間消失,會議被強制結束。

    “……”

    室內頃刻間陷入安靜。

    陳予泊收回手將人抱穩,低下頭,恰好對上懷中段硯初抬眸看來的眼神,漂亮的雙眼里竟然帶著令他意外的笑意,好像對他的行為并沒有要批評的意思。

    他轉移了視線,看見段硯初臉頰側的印子,就是剛才捂著他不讓他看那四個男人的時候,這男人皮膚養得太好,他剛才就那么勉強的用手蓋著半張臉,臉頰就有些紅了。

    也可能是他的手太糙。

    一想到剛才這男人當著那么多Alpha說這樣的話,句句諷刺戳心,又真的是……絲毫不害臊。但又怎么算不上是段硯初太有吸引力,不諷刺罵兩句都趕不走這群Alpha。

    還有……克萊門斯叔叔?

    什么意思?

    “陳予泊。”段硯初仰頭看他,叫了他一聲。

    陳予泊沒低頭,甚至沒多看一眼,抱著他走出客廳:“怎么了大少爺。”

    “其實我剛才是騙他們的。”

    “我知道。”

    “那你聽了有生氣嗎?”

    “……我為什么要生氣?”

    “你沒生氣嗎?你開燈不就是生氣了。”

    “我開燈只是因為你在發燒,不想你再跟他們——”

    解釋的話語戛然中止,此時的沉默像是心虛的證據。

    段硯初唇角微揚,他見陳予泊略有些慌亂卻要保持冷靜的模樣,明明耳朵都紅了,隱匿在深麥色下的紅看得心癢難耐,指尖微顫,很想摸一下。

    “不想我跟他們怎么樣?”

    陳予泊喉結滾動,無意識下抿了抿發干的唇,他別開臉咳了聲:“不是喉嚨疼了嗎,就……建議少說話。”

    “沒關系,心疼我就直說。”段硯初看他這副模樣越看心越癢,實在是忍不住了,手摸向他的耳朵:“心疼老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陳予泊身體猛地打了個顫,猝然停下腳步,他愕然低頭看著段硯初,一臉‘又摸我’,眸底閃過羞怒無語到無奈的情緒過度,表情變化得十分豐富。

    段硯初微挑眉,淡定地放下手,心滿意足,指腹輕捻:“剛才做得挺好,你又做到保護我了,真棒啊。”

    陳予泊面對這大少爺夸人的強調,適應了一段時間發現自己還是沒法很好的適應,這種就跟逗小狗一樣的語氣以為他聽了會高興嗎?

    “陳予泊。”

    “怎么了大少爺。”

    “就沒有什么好奇的地方?”

    ——你立法時好像沒有起草有關我不能三心二意的條例吧?克萊門斯叔叔。

    陳予泊的腦海里回蕩著這句話,這句話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但是他這么問的話是不是有些奇怪,自己就是個保鏢,問也沒什么意義。

    “沒有。”

    段硯初微挑眉,見陳予泊就抱著自己往前走,說話時也沒看自己,他便將腦袋往后枕在對方肩頸,微微抬頭在他耳畔說話:“誒,陳予泊。”

    親昵的動作,近在咫尺的滾燙吐息像是一種攻陷的計謀,是騷擾,是帶著強烈目的性、打擊報復的故意行為。

    陳予泊喉結滾動:“……”這男人真是給顆糖打一巴掌的典型人物。

    段硯初微抬眸,將這張立體硬朗的臉深深的刻在眸中,欣賞著他極力克制著自己的表情變化,表情管理相當好:“雖然我夸你了,但你掛斷會議的行為就不怕他們報復你嗎?”

    他說完,將耳朵貼在陳予泊的脖子動脈處,聽著強勁脈搏的搏動,撲通撲通撲通——

    只可惜,心跳暴露了心情,看來對他還是會緊張的,倒也不是無動于衷。

    陳予泊的肩頸瞬間僵硬。

    他緩緩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需要這份工作那就要冷靜下來,只要不觸碰到自己不能接受的底線,那就順著段硯初的意,哄著他,就用哄弟弟妹妹的方式是一樣的。

    但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這大少爺算不上很好哄,因為是要捧起來哄的。

    先捧再哄,這個思路準沒錯的。

    “有什么可怕的。”

    “哦?”

    “不是還有你嗎,我知道你會護著我的。”陳予泊將這大少爺抱好,穩穩地往前面的臥室走去:“你可是信息素失控者,誰不怕你,那些Alpha看到你的項圈都快跪下來舔你了。”

    段硯初突然笑了。

    他從寬厚的肩膀側起頭,望向窗外,疲憊倦怠感接踵而來,眸底蕩開漣漪。

    這一瞬,仿佛看見了那個躲在實驗室反復抽血的少年,曾反復質問信息素失控者作為Alpha最忌憚的存在,他擁有了至高且具有威脅性的能力,應該無所畏懼才對。

    只是他的態度在不斷激怒這些Alpha。

    從十年前開始,他就受各局的監管,項圈里的數據他們幾個人都掌握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監督,甚至是呼吸頻率,他們都了如指掌。

    他越是冷漠,他們越是靠近。

    只要他再做出像十年前的行為,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摘下項圈,這就是一場恐怖襲擊,那他的項圈會被再次加強,監管會被加強,檢查會變得更頻繁,甚至會被戴上反社會人格的頭銜。

    他當然知道這個世界的秩序不可能因為違背了他的意愿而停止運作,暫時的‘逃避’只是為了等待契機,等待那個能夠配合自己的存在。

    但如果有這樣的存在呢?

    解決……

    問題不就是用來解決的嗎?

    解決的方法他不正好找到了嗎?

    這痛苦的十年,也該找機會報復回去了。

    陳予泊不會受到他的信息素影響,能摘下他的項圈,能緩解他的恐懼,能安撫他的安全期,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那他更不會讓人離開了。

    “是嗎,那你呢?”

    陳予泊:“……”真是挖了坑自己跳啊。

    段硯初忍不住低下頭,肩膀輕微顫抖著,笑得更歡了。

    走廊壁燈昏黃,高大的身影倒影在潔白的瓷磚地面,臂彎里伸出的腿在走動時搖晃,晃動的幅度不大,卻仿佛看出心情不算差。

    抱著人的沉穩腳步踩過投落在地面精美的壁燈影子,走的每一步都像是來自影子的引路。

    “大少爺,以后項圈還是不要摘下來了,這可不是好玩的事。”

    “你在教我做事?”

    “剛才也只是意外沒事,要是出事的話——”

    “別再喊我大少爺,你今天喊多少遍了?哎,真的很啰嗦。”

    陳予泊:“……”

    那他今天到現在為止聽到上千遍‘陳予泊’又算什么。

    就在這時,懷里又傳來笑聲,清潤愉悅。

    陳予泊聽見笑聲,低下頭,見段硯初靠在自己胸口前笑了,透著香味的發絲蹭過下巴,惹得他有些癢,喉結滾動。

    喉結像是不經意那般親吻過頭頂,抽絲剝繭剝出了絲縷情緒。

    “陳予泊,你真的挺可愛的。”

    段硯初笑道,心想他還是得換一種方式對人好點才行,畢竟得讓人留下來啊,太難得找到一個既不是Alpha,又完全符合他審美和踩在他需求上的存在。

    陳予泊:“?”

    什么叫他挺可愛的,怎么會用可愛來形容他一個男的。

    “反正你也無法標記我。”

    段硯初抬起胳膊,摟上對方的脖頸,唇湊近耳廓,呼吸夾著滾燙體溫,聲音帶著病中的沙啞,落下的尾音帶著很輕的請求,輕得綿密襲人心。

    “發著燒做會更舒服的,試試吧,好嗎?”

    第25章 黑皮25

    家庭影院的環境昏暗, 唯有整面墻般大的晶屏泛著熒幕的光。

    此時正播放著愛情電影,恰好播到情到深處無法自拔的劇情,不論是呼吸聲還是動靜, 都在昏暗的氛圍里被營造得恰到好處。

    兩人就靠坐在環形寬敞的真皮沙發上。

    有的人是心情愉悅,有的是如坐針氈。

    直到電影里的呼吸聲與身旁的呼吸聲重合在一塊的瞬間,耳膜像是瞬間被嚴重侵/犯了那般, 作為一個從沒有開過葷的大男孩,且不論對方性別如何,這樣的聲音正綽綽有余的推搡著理智。

    直到那一聲突然深呼吸急喘又戛然而止的動靜再度傳來。

    “……噯,陳予泊。”

    含糊饜足的叫喚聲, 不是在喊他,更是像索命。

    陳予泊端正坐著, 像個三好學生似的,他雙手放在膝蓋上,從頭到尾一動不敢動。整個人渾身僵硬得可怕,下頜線更是繃緊得一刻沒松懈, 緊緊握著膝蓋骨節用力至極, 后背的衣服和掌心早就被汗浸透了。

    他喉結滾動,熱與干渴考驗著理智,就知道這位爺沒那么好對付, 但是他怎么都沒想到這么不好對付!!!!

    身旁的動靜本來就折磨人,他也沒想到會這么折磨人, 余光捕捉到的任何一個動作都覺得是折磨。

    他怎么知道這男人真的是那么……

    放//蕩。

    明明發著燒, 不休息不睡覺就算了, 竟然當著他的面看這種電影又喊著自己的名字弄著手,這樣的Omega簡直是聞所未聞!!

    而那兩次意外的偷窺跟當著他的面這樣是完全的兩碼事,偷聽跟自己真的成了當事人更是兩碼事。

    煎熬, 可怕的煎熬。

    今晚會做夢的。

    忽地,一只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滾燙又潮濕,他宛若一點就炸那般整個人就要彈起來,但卻被對方直接跨坐到了身上。

    “!!”

    陳予泊猝不及防被摁倒在沙發上,愕然抬眸,看著雙手撐在胸口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對方發著燒的滾燙體溫實在太有存在感,隨便一碰都能知道溫度已經燒到了多高。

    這男人還穿著剛才開會那身白襯衫,氣質禁欲干凈,卻跨坐在自己身上,修長的腿屈跪在身側,雙手撐在胸口,正垂著眸居高臨下地凝視著自己。

    借著屏幕電影上的光線,看不清的模樣像是蒙上旖麗的色彩,冷白的皮膚透著凝脂般光澤感,模樣與行為實在有太過于強烈的反差感。

    清冷禁欲和放浪形骸似乎不該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陳予泊,你偷看過我,是不是?”

    陳予泊的表情瞬間僵硬。

    段硯初俯下身,雙手扶著寬厚的肩膀,唇湊近陳予泊的耳廓,貼上時捕捉到他耳廓的涼意,舒服地發出嘆息:“你的聽力那么好,肯定聽到我叫你的名字了是嗎?”

    陳予泊下意識別開臉,卻又被強制地捧住臉。

    “你的視力那么好,肯定看到我在做什么了吧,那我喊著你的名字在做什么?”

    隔著單薄的襯衫高熱體溫傳遞到胳膊,伴隨著饜足的溫柔嗓音像是魅魔鉆入耳膜,柔軟細膩的臉頰蹭著耳朵,說的話像是窺探到了什么秘密,幾乎是這個瞬間理智被燒得熱烈。

    “!!!”

    陳予泊猛地推開身上的段硯初,他哪里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嚇得往旁邊坐,胸膛強烈起伏,見段硯初被自己推得往后跪坐在沙發上,而他卻笑著扶住沙發背看向自己。

    下意識地吞咽緩解著口干舌燥。

    “……你,你冷靜點。”

    “陳予泊,你推我。”

    這只是一句不溫不熱的陳述語調,卻聽起來像是控訴的撒嬌。

    陳予泊覺得自己的精神都要恍惚了,他薄唇輕顫,又做了幾個深呼吸,誰知就看見段硯初又靠了過來,嚇得他往后退,但已經到了沙發最邊,下意識地張開手臂握住沙發背穩住身體。

    誰知這像是敞開懷抱給出機會。

    再次被跨坐到身上,握上他的肩膀,沒讓他有任何再往后退的機會,除非自己再將人用力推開。

    “陳予泊。”

    電影中的主角在昏暗臥室中瘋狂,呼吸相融,在斑駁光影中表現出情感攀升至最頂端的濃烈,這一聲叫喚也在這個瞬間落于耳畔。

    陳予泊雙手撐在沙發側,臉頰肌肉繃緊,用力得幾乎嵌入真皮里,直到臉頰又被滾燙細膩肌膚貼上。

    “你還沒分化,分化了也是Beta,你也標記不了我。”

    吐息也是滾燙的,貼在皮膚上仿佛跟著發燙。

    段硯初坐在結實梆硬的大腿上,雙手捧上陳予泊的臉,感覺到他身體的抗拒和僵硬,見他不看自己,便俯首抵住他的額頭,輕笑出聲:“反正都標記不了,也不怕的,試一下嗎?”

    這家伙簡直是萬里挑一的存在,既不是Alpha,也沒分化,分化了也是Beta,還是個不受他信息素影響的存在。

    沒有分化,就算是beta他也不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陳予泊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是緩解他需求的最好存在。

    “你是Omega,這種話能亂說嗎?!”陳予泊忍無可忍了,他別開臉,手握著段硯初的肩膀試圖讓他別靠近,也稍稍克制著力度,認真看著他:“你是不是燒糊涂了?”

    心想這Omega是不是瘋了,這種事是隨便找個人都能做的嗎!

    “我沒有燒糊涂。”段硯初見陳予泊又不看自己,硬掰回他的臉,強迫他看自己,他又往前坐了坐,貼近對方的腰腹:“我很認真。”

    這家伙是在拒絕他。

    自己的信息素當真對這家伙毫無吸引力,信息素在陳予泊一點用處都沒有。

    陳予泊忍得脖頸處青筋泛起,咬緊牙關,見段硯初絲毫沒有分寸的靠近,他皺起眉,最終是不能忍,用力握住對方的肩膀不讓他再靠近。

    “大少爺,如果我有哪里做錯的地方你就直接說,不要用這種方式,你還在發著燒要不休息吧。”

    握著的肩膀單薄,滾燙體溫從布料下涌入掌心。

    “你覺得我好看嗎?”段硯初看著他。

    陳予泊被這個不由來的問題弄得一鯁,但回答這種問題好過再親密靠近,他便客觀陳述:“好看。”

    毋庸置疑,這男人是他見過最漂亮的,沒有之一。

    “那你不喜歡我?”

    陳予泊:“……”所以這又是什么邏輯,好看就非得要喜歡?他似乎又撞上了一道送命題。

    段硯初感覺到身體里壓抑著的熱度瘋狂往上涌,涌得他腦袋頭昏腦脹,再不找到宣泄口他無法平息躁動。

    身體熱,胸口悶,脖子疼。

    就在這時,似乎那道若有若無的檀香味又撩撥在鼻尖。

    他低下頭,將腦袋埋入陳予泊的肩頸,鼻尖貼上頸側,淡淡的汗味與咸味涌入鼻腔,又尋不到那股喜歡的味道了,可明明他就在陳予泊的身上聞到過。

    控制不住的手開始蠢蠢欲動。

    陳予泊本來就不知所措,心想完了,他真的就活了十九年,這樣一遭真的血槽都空了,可就下一秒他才知道原來糟糕得有點早了,現在的情況,更糟。

    這大少爺竟然又摸他的——

    “段硯初你冷靜點!!”

    “我冷靜不了,讓我摸會。”

    “……我……啊!我才多大,你怎么可以亂來!!”

    “你年紀不大但真不小。”

    跨坐在腰腹上的身軀單薄,就算被大手左右禁錮著胳膊不讓他靠近,都難以躲開那雙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神,溫柔而又直白貪心,明晃晃地表明了意圖。

    想要他,想吃掉他。

    “陳予泊,我喜歡你。”

    陳予泊心頭一顫,難以置信地望著身上的男人,對上那雙近在咫尺透著溫柔深情的漂亮雙眸,大腦瞬間短路空白,已經忘了自己要說些話。

    “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

    有那么一瞬似乎顧不得考量這句話的真假,在這么深情的目光下,在思緒淪陷之際他有點信以為真了。

    但最終還是落荒而逃。

    因為天鵝不會主動去找癩蛤蟆的。

    ……

    月色墜入孤寂的黑夜,望出去是一望無垠的大海。

    一樓的陽臺不高,外頭是草坪,目光順著草坪往外,才是大海。

    倚在陽臺玻璃圍欄前的修長身影穿著黑色綢質睡袍,吹拂起睡袍衣擺,玻璃上倒映著睡袍下,那雙若隱若現修長緊致的腿部。

    他上半身壓著欄桿,海風吹拂起額前微卷的發絲,姿態散漫,夾在指尖的香煙煙蒂猩紅,一口也沒抽,因為也不會抽,薄煙從指尖妙曼升起,勾勒著夜幕下雋美端莊的面容。

    直至被風吹散去煙灰,殘留余溫的灰落在白皙手背,渾不覺燙。

    檀香味的尼古丁在空氣中徐徐彌漫開,鉆入氣息間,仿佛在慰藉著燥熱不安分因子。

    ——你是Omega,要保護好自己,還是自重吧。

    自重?

    段硯初垂眸輕笑了聲,將點燃的煙摁滅在手邊的玻璃煙灰缸里。

    這是他第三次被拒絕了吧?陳予泊,事不過三啊。

    脖頸處的項圈由藍色染上微弱的紅色,伴隨著體溫升高,似乎有信息素失控的癥狀出現,更像是摘下項圈后的慢性發作。

    他低下頭,將鼻子湊近拿煙的手,緩緩地深呼吸,聞到那道尼古丁里散發的檀香味時,跟陳予泊身上的味道很像,太像了,這個味道他很喜歡。

    嗡——

    就在這時,放在臥室內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段硯初微微側過身,他看向落地窗,透過玻璃窗看見了自己脖子上的項圈有些泛著紅色,不由得皺眉,他的信息素濃度怎么……

    手機還在頻繁的震動著,像是他不接通就不罷休。

    在手機第五次震動響起時,‘滋啦’幾聲,項圈忽地襲來一陣微弱的電流,帶著警告意味。

    段硯初瞬間瞳孔緊縮,臉色煞的白了,睫毛顫抖得厲害,電擊傳遞而來的密密麻麻痛感,鋪天蓋地的回憶頃刻將他拽入記憶深淵,不可控的軀體反應讓他膝蓋一軟。

    “咳咳咳——”

    他扶著一旁的玻璃圍欄,煙從指尖跌落,疼得踉蹌跪地,手緊緊捂住嘴巴低頭嗆咳出聲,試圖壓住那股從胃部翻涌而來的強烈不適。

    也幾乎是這個瞬間,一直守在門口的人猛地推開門。

    “怎么了?!”

    段硯初還沒從電擊訓誡的痛苦中緩過來,腦袋疼脹欲裂,就感覺到身體被騰空抱起,被抱入寬厚的懷抱時,迷戀的檀香味再次掠過鼻間,好似有鎮靜止痛的作用,猝然加速的心跳逐漸平緩。

    “你怎么在陽臺上?哪里不舒服?”

    陳予泊將摔在陽臺的段硯初抱起來,恰好余光瞥了眼腳邊的煙,段硯初在抽煙?

    但此時也無暇顧及那么多,他抱著段硯初進屋內,走到床邊將他放下,然后彎下腰單膝蹲在床邊,拉起褲腿檢查他有沒有哪里摔到,就見膝蓋上有些紅,可能是因為皮膚太白就明顯,好在也沒其他地方摔到了。

    他準備將褲腿放下時,驀然地,看見原本坐好在床邊的身體前傾,還沒反應過來肩膀就被單薄的身軀抱住,滾燙體溫貼近,力度很大,帶著輕微的發顫,臉埋入他肩頸里。

    “……別松手。”

    他一怔,倏然用手撐住床沿。

    “大少爺,你剛才吃了退燒藥,怎么會在陽——”

    “想你想得睡不著。”段硯初緊緊地抱著陳予泊,滿腦子不斷閃現著抗拒的回憶,他試圖利用這道檀香味麻痹自己的神經,緩解身上的疼,將人抱得更緊:“……抱一下。”

    ……

    “來,換你過來,注射阻隔劑稀釋,放出Alpha信息素跟他的匹配一下。”

    “不行,下一個。”

    “還你來。”

    躺在病床上的Omega臉色蒼白如雪,因為剛從重癥監護室出來,身體多處骨折下早已精疲力盡無法掙扎,只能夠虛弱的微微喘息。

    也正是這副虛弱的模樣,年齡還小,青澀、美麗,就像是精美絕倫的藝術品,高不可攀,在極其脆弱易碎的狀態下刺激了Alpha基因中的摧毀欲望。

    想得到那就必須擁有。

    一個又一個,接踵而來躍躍欲試。

    劈天蓋地濃烈的Alpha信息素,爭先恐后都試圖將氣味留在Omega身上,都想成為壓制絕對吸引力的信息素失控者第一人。

    逐漸引發的生理性不適來源于低契合度的Alpha,惡心,反胃,嘔吐……那些凝視的眼神,貪婪,占有,充斥在那段陳舊的隔離噩夢中。

    很討厭,非常討厭。

    要是父親們知道會傷心的。

    ……不能說。

    Alpha的味道太惡心了。

    太惡心了……

    太惡心了!!!!

    ……

    “……再抱一下。”

    陳予泊聽著耳畔傳來發顫的需求,懷里的身軀也在打顫,顯然不像是正常的狀態,目光隨即落在段硯初脖子上的項圈,看著泛著幽藍光澤的光暈似乎透著紅色。

    紅色?

    什么意思?

    他沒聽到回答,見況無奈也沒辦法,只能坐在床邊,當他坐下時這男人已經輕車熟路的跨坐到他腿上,緊緊地抱住他的肩膀,將臉埋入他的脖頸里。

    “……”

    然后就這樣一句話也沒說,唯一能判斷情況的就是急促的呼吸聲,夾雜著滾燙溫度,隨即微涼的濕潤滴落在脖子上。

    陳予泊神情有那么一瞬的恍惚,這男人……

    在哭嗎?

    嗡——

    手機在床頭繼續震動。

    懷里的人像是再也撐不住了,身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隱忍克制的痛楚聲從唇縫處溢出。

    陳予泊立刻低下頭,見段硯初竟然在咬著手腕,臉色倏然一沉,連忙握住他的雙手臂阻止他:“你做什么?!”

    他翻開手腕,只見手腕上的牙齒印已經紅得發紫,皮肉下隱約可見滲透著血,泛起淤血了,甚至有要腫起來的趨勢。

    這男人是怎么回事為什么總喜歡咬,安全期里也是這樣,一不順就咬人,這是什么癖好嗎?

    “接電話。”段硯初聲音輕顫,將腦袋枕在寬厚的肩膀上:“……我信息素濃度有上升趨勢,監測中心用電擊在警告我了,要我控制好自己的狀態。”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常情況下他的信息素濃度也不會無端升高。

    難不成是摘下項圈后的慢性發作?

    還是……

    他的發情期要來了。

    “那也不能咬自己。”

    陳予泊讓段硯初靠在懷里,也沒打算接電話的意思。他握著這只手,試圖用掌心揉開段硯初手腕的牙齒印,盯著他脖頸上的項圈看,緊皺起眉頭,最后還是將自己的想法排除,不能摘的。

    月光傾瀉入室,似乎攜來片刻的寧靜。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個低頭給揉著手腕,另一個靜靜地窩在對方懷抱里,唯有呼吸的起落交織,似乎在此時的無言中生出了心安平靜,一種無需言語的融洽溫情悄然彌漫開來,連月光都不忍打擾。

    項圈底圍的紅色光暈開始逐漸消失,向藍色光暈過度。

    “我去拿冰袋給你敷一下。”陳予泊見這手腕上的牙齒印太深,已經有些腫了,本來就生得白,這看起來格外嚴重,正準備把段硯初放下來。

    段硯初連忙抓住他的胳膊,抬眼望向他:“誰讓你走了?”

    陳予泊看了眼緊抓著胳膊的手,又見段硯初眼皮有些發紅,可能是哭過了。

    “不冰敷的話這里就腫起來了。”

    “等會再去拿不行嗎?”段硯初又看他一眼。

    陳予泊被這眼神一瞥:“……”行行行。

    他見段硯初的臉色不算好,手摸向他的額頭,發覺溫度還是很燙,不由得皺眉:“所以你信息素濃度上升那邊就會用項圈電擊?那需要怎么做才能降下來?”

    嗡——

    電話還在繼續震動。

    “沒有藥能讓我的信息素濃度下降,你去接電話。”段硯初費勁地推了陳予泊一下,示意他去拿手機。

    這推的一下不情不重,可能是人在懷里,竟讓心情有種微妙的親密感。

    陳予泊垂著眸,看著枕在肩頭的段硯初,這素□□致的側臉繃緊著,如同精雕細琢的白玉,透著玉質的堅硬,在顯露出虛弱病態時卻似乎感受到他另一種的情緒。

    煩躁,不滿,

    這大少爺正在生氣。

    他也沒仔細再分析,將人抱好,伸出手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不經意掃了眼,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很熟悉,克萊門斯·奧斯汀,不由得皺眉。

    都深夜了,這老男人打電話給個Omega做什么?

    “接吧。”段硯初咳了聲,他微微起身,動作很慢,但并不是離開,而是健碩的懷中換了個姿勢,面對面坐好后低下頭將臉埋入他領口的衣服里。

    汲取著那道跟精神鴉片似的氣味,不斷麻痹身上的痛覺,讓腦袋和身體不再浮現那些令他厭惡記憶。

    他忍不住咬了上去,仿佛是本能驅使的占有欲,讓他對陳予泊的身體有著強烈索求的欲望。

    陳予泊感覺到T恤衣服領口鉆進了個頭,下一秒就被咬住脖子,他倒吸了口氣。

    手一顫,無意間接通了通話。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成熟低沉的叫喚:“Lorcan。”

    “嘶,你別吸我!”

    幾乎是同時落下的聲音,戛然而止間,空氣仿佛凍結,連呼吸都被捕捉得一清二楚,聽得心情煩躁壓抑。

    坐在辦公桌前的克萊門斯,他一手拿著手機貼近耳廓,捕捉著聽筒那頭微弱聲響,垂眸看著手里的儀器,面孔看不清的情緒。

    只見手中鵝卵石大小的晶屏上有幾道數據,其中一道心電圖的數據,數值冰冷,而那顆心跳卻跳動得十分雀躍,心跳頻率顯示在他手心里,卻不是因他興奮,也感受不到興奮的溫度。

    深埋的記憶中,那個躲在被窩里的少年總會在他忙碌時探出腦袋,托著臉,至少那時對他的態度還是很可愛生動的。

    這些生動可愛都是他悉心照顧下才給他的情緒。

    ——奧斯汀,我什么時候才能回家,我不想呆在這里。

    ——叫什么奧斯汀,我是你叔叔。

    ——你是我哪門子叔叔,你只是克萊門斯家族旁系的旁系的旁系,我們可沒有血緣關系。

    ——你可真有本事,能‘握’著我的心跳,想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我只是擔心你,算不上監視。

    可現在呢,所有的親密他都無從得知。

    聽筒那頭微弱帶喘的動靜很難捕捉,時而低,時而嘆息,卻還是在安靜壓抑的環境下被聽見了。

    是段硯初在喘。

    他們在做什么?

    嘟——

    克萊門斯沉著臉猝然將電話掛斷,他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項圈監控晶屏狠狠地砸向一旁的墻壁,‘嘭’的一聲,晶屏在撞上墻壁的瞬間爆裂,發出‘滋啦’的電流聲。

    慣有的風度面孔有那么片刻被情緒撕碎。

    過了會,他拿起手機,撥通電話,那頭一接通,便用著絕對威嚴的語調吩咐道:“明天Lorcan抽血我監督,對,我一會就飛去華夏,讓特警隊準備好上島。”

    “我親自去接Lorcan。”

    第26章 黑皮26

    床頭, 相擁的身影落在地板上,重疊的影子看起來無比親密。

    “……再咬一下。”

    “給我再咬一下。”

    陳予泊保持偏著脖子的姿勢,已經是無奈之下的面無表情任由著這位大少爺啃咬, 不是他不將人推開,是壓根推不開只能放棄了。

    這到底是什么原因讓段硯初那么饞他?

    他既沒有分化,也不是Alpha, 到底是什么原因會讓段硯初對他念念不忘?

    不知道過了多久,唇齒才依依不舍的分離。

    “電話接了嗎?”

    “對方掛斷了,好像是克——”

    “沒關系,掛了就掛了吧。”

    “大少爺, 要不我讓醫生來看看你。”

    “不用了,有你抱著我好多了。”

    “……”

    段硯初感覺自己明顯緩過那陣不適, 微抬眸,恰好看見陳予泊的喉結滾動,他抬起手,抬起手想撫摸上去, 卻被提前洞察了動作, 手腕倏然被握住。

    四目驀然相對,他們誰都沒有動,空氣因這句曖昧不明的話宛若蜘蛛織網, 抽絲剝繭般的氣氛圍繞周身,任由此刻的曖昧讓他們淹沒。

    他忽地一笑。

    陳予泊本想著用體力去保護自己的身體安全, 誰知被段硯初這么一笑, 有那么些恍惚, 就這么一瞬的恍惚,溫熱落在了喉結上。

    段硯初柔軟的唇吻上喉結,恰好捕捉到喉結滾動的動作, 他又跟隨著吞咽的軌跡親吻而下。

    “!!!!”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的大動作,陳予泊仿佛整個人被點燃那般,心臟猝然加速,渾身血液跟原地被煮沸那般,驚慌失措猛地推開段硯初,迅速翻身下床,腳卻不小心勾住了床單。

    結果把床上的段硯初連帶著床單給扯了下床。

    陳予泊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地彎下腰將人連帶著床單給抱住,兩人就這樣滾到了地毯上。

    “唔……”

    雖然沒有摔到地板上,卻重重地趴砸在硬邦邦的胸口上,段硯初失疼地痛呼出聲,脖子也因慣性磕到項圈覺得有些疼,本來受傷的位置也還沒痊愈,他抬手就想摸脖子。

    手腕又被瞬間抓住。

    “抱歉,弄到你脖子了嗎?”陳予泊見段硯初又要去摸脖子,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怕他趴著不舒服,挺起腰腹抱著他坐起身,正好跨坐在他腰腹上,他也就順便想給段硯初檢查一下脖子。

    卻發現段硯初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

    “你好香。”段硯初又不受控地往前想要貼著他,額頭卻忽然被粗糙寬大的掌心蓋住,他停住動作,不解地看向陳予泊。

    月色投入室內,床頭橙黃的燈光落在這張蒼白的臉頰上,眼皮微微發紅,漂亮深邃的雙眸正倒映著自己的模樣,眸底蕩開的情緒潮濕,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著視線的溺斃。

    陳予泊眼神閃動,喉結滾動,用手擋住段硯初的額頭,保持著過熱的距離:“大少爺,我們睡覺吧。”

    他話音落下,就見段硯初的神情透著輕微遲鈍,歪著腦袋似是在思考著什么,興許是見多了他的情緒變化,見他迷糊的樣子仿佛回到了安全期不認人的時候。

    可又在下一瞬,雙眸忽然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仿佛是這個字眼刺激了對方的反應。

    “我們睡覺?”段硯初忽地一笑,身體不管不顧地前傾湊近他,鼻尖抵上,凝視著他:“好啊。”

    陳予泊身體一僵。

    他的下頜線幾乎在體溫靠近的這一瞬收緊,手握著額頭的距離就像是虛張聲勢,與滾燙的體溫拉不開絲毫距離,反倒讓曖昧在臂彎之下悄然彌漫,鼻尖似有似無彌漫開一道玫瑰的香氣。

    “陳予泊,我喜歡你。”

    又來了,

    索命來了。

    撲通——

    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幾乎跟瘋狗似的,在胸腔里頭搖著尾巴橫沖直撞,沒完沒了,撞得大腦失去判斷力,分毫力氣都使不上勁,明明剛才自己才會無法控制的推開對方,整個人都會炸起來,當下反而沒力氣了。

    陳予泊盯著他,喉嚨發干,欲言又止:“你……”

    他心想,不可能的,這樣的大少爺怎么可能會喜歡他,肯定是耍他的,別犯傻了陳予泊,你就個癩蛤蟆,信這大少爺的話那就真的蠢了。

    全然不知自己的視線壓根就沒離開過對方。

    此時,段硯初腦袋還算是清明,他看似注視著陳予泊,實際大腦是在思索著原因,全然沒發現對方落在身上的眼神有所變化。

    他覺得陳予泊好香,聞了覺得好舒服,就會不受控的想粘上去。

    粘上去就不覺得難受了。

    從安全期醒來時他就分析過可能性,為什么他會覺得陳予泊香,這家伙既沒有分化,也不會是Alpha和Omega。以及血液標記的由來,他清楚這個血液標記不會是Alpha,這段時間有碰過血液的也只有他面前這位小黑皮。

    問題是,這成立嗎?

    首先,這家伙能夠在他安全期時順利的安撫他,已經不是一次了,這已經是第二次。其二,未分化就能夠用血液標記他,這能是未分化就擁有的能力嗎?其三,他為什么會覺得陳予泊香?

    但如果是基因等級高呢?

    體力,記憶力,聽力,視力……他所了解的陳予泊每一項能力似乎都遠超于未分化的能力,基因等級高的話也能說得通,但一個還未分化的普通人就能夠顯露他的基因等級天賦,那是不是有些過于優越了。

    又或者說……

    陳予泊是隱性的信息素失控者,擁有絕對五感的信息素失控者。

    失控者間本身就有一定概率會相互吸引,要不然他要如何解釋既能夠聞到陳予泊身上的味道,又可以安撫他的安全期,以及陳予泊已經展露的能力。

    亦或者是,陳予泊的血液能跟他的血液發生絕對反應,好的反應亦或者是糟糕的反應,這都有一定的可能。目前失控者人群中只有血型A,如果陳予泊也是血型A那說明這家伙很有概率也會是信息素失控者。

    如果是個Beta信息素失控者…無法標記,也不受他的信息素影響,那對他而言就是億萬里挑一的存在。

    看來得找機會跟陳予泊做一下血液反應測試。

    當下他能明確的,那就是他很喜歡陳予泊的身體,這副身體對他有巨大的吸引力。

    他枕在陳予泊的肩膀上蹭了蹭,還未完全從方才的意識困境中完全脫離,身體顯得有些遲鈍,伴隨著徐徐困意,疲憊松懈感逐漸涌了上來,眼皮發沉。

    ……還真的是只有陳予泊在他旁邊才那么舒服。

    雖然無法標記他,也未必能夠緩解他的發情期,但不試試那就真的可惜了。

    他一定要吃到。

    陳予泊本來就努力在做思想斗爭,被他這么蹭身體驟然一顫,半邊身都麻了。

    誰知看見段硯初的身體忽然一歪往旁邊倒去。

    “!!!”

    他嚇得連忙將人抱了回來,見段硯初合上眼,又是摸臉摸鼻子探呼吸的,見人只是睡過去不是暈倒,這才松了口氣。也是在這時感覺到抱入懷的溫度依舊燙手,甚至比沒吃藥之前溫度還要高。

    不由得暗罵,這男人真的是不把身體當回事!

    滿腦子就只有黃色廢料睡睡睡!就這么饞他的身體嗎,這個Omega真是不害臊!

    ……

    后來,陳予泊沒辦法只能叫來醫生,這么高的溫度吃藥已經無效,只能夠注射退燒。

    好在段硯初已經燒得意識模糊,最終在注射時被抱得嚴嚴實實,半騙半哄,也沒機會害怕掙扎便注射完畢。

    又是折騰了一夜。

    直到天微微亮,陳予泊見段硯初在懷里睡得很安穩,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才稍微松懈了意識,被困意卷入夢里,再次夢見銹跡斑斑的童年與遞來的那顆甜蜜的糖。

    ……

    翌日。

    天灰蒙蒙飄著零星小雨,直升機的轟鳴聲四面八方傳來,打破了島上清晨的安寧,也吵醒了睡夢中的人。

    停機坪上,身穿作戰服的特警們從直升機上下來,前后護擁著身形高大的克萊門斯·奧斯汀。

    他身上是一絲不茍的黑色典雅正裝打扮,面容冷淡,步伐距離像是丈量設定好的那般,每一步都不會出錯,舉手投足皆是身居高位的壓迫感。

    正在島外圍值班的保鏢們從四面八方探出腦袋,見況都露出警惕的神情。

    保鏢隊長立刻走了出來,嚴厲呵斥道:“什么情況?”

    “各位早上好,我是克萊門斯·奧斯汀,今天由我來接你們的大少爺前往監測中心抽血。”克萊門斯幾乎是發號施令的語氣,他帶著特警們直接往島上的別墅走去。

    保鏢隊長低頭對著耳機那頭說了一個字眼。

    幾秒內,在中心別墅外圍,幾十號黑衣正裝保鏢從各個角落倏然出現,對著停機坪中央,宛如人墻那般包圍。

    每個人都是眼神銳利,而后整齊劃一,果斷決絕地從后腰拿出槍支,抬起持槍的手,動作干凈利落,那架勢仿佛只要一聲令下便會立刻行動。

    克萊門斯腳步停住,半瞇雙眸。

    保鏢隊長身姿挺拔如松,他扶著耳麥,正視克萊門斯:“早上好克萊門斯秘書長,請問你跟大少爺有預約嗎?如果有的話請出示一下。”

    克萊門斯目光森冷:“預約?我見Lorcan還需要預約嗎?這是國際聯盟的規定,今天是失控者抽血時間,還用我重復說明嗎?”

    保鏢隊長了然頷首:“這個我們自然清楚,時間到我們自然會親自到監測中心。”說完他又禮貌地問了一遍:“那克萊門斯秘書長跟大少爺有預約嗎?”

    他身后的所有保鏢依舊保持著持槍的姿勢,態度明顯。

    克萊門斯自持紳士的面容因森冷透出幾分危險,他微抬手:“我是國際聯盟秘書長,護送失控者這一項任務我今天要親自執行,如果我就要親自進去接Lorcan呢?”

    “那你們就屬于不速之客。”保鏢隊長聽他又甩身份牌,肩膀輕聳:“抱歉,沒有大少爺的允許我們不會放行。”

    從他們成為段硯初的保鏢那一刻開始,就代表著段硯初的意志會是他們執行行動的第一位,誰不知道他們的大少爺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抗拒什么。

    包括對待面前這位高高在上的秘書長,段硯初的態度就是他們的態度。

    “那抱歉,我們只能這么進去了。”克萊門斯臉色驟然一沉,這群保鏢真是跟他們主人一個樣,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我看誰敢進來。”一道凌厲低沉的嗓音響起。

    就在這時,白色中央別墅的大門出現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

    所有人聞聲看過去。

    只見他身穿合身的黑色T恤和工裝褲,一米九的身高帶著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肩膀寬闊,手臂肌肉結實而有力,透出單薄衣服的肌肉線條利落,長腿大步往前走,腳踩著馬丁靴,從下往上看身型是逆天優越的完美比例。

    黑色馬丁靴停在中央別墅的臺階上。

    陳予泊站在臺階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英俊立體的下頜輪廓緊繃,唇角弧度下陷,眼底透著不易察覺的淡青色,看著下面一行人,最終目光落在克萊門斯身上,周身透露著煩躁到極點的情緒。

    他邁開長腿,往臺階下走。

    如果此時有人靠近他還能聞到些許來不及處理好的異味。

    克萊門斯抬起頭,順著臺階目光往上,捕捉到了這道略有壓迫的眼神,眸底掠過不易察覺的微妙,但還是出于形象的禮貌禮節:“早上好陳保鏢,我來接Lorcan去抽血。”

    “抽你媽。”

    馬丁靴停在皮鞋跟前,這句忍到極點的外文罵聲直接懟到這張假紳士的臉上。

    克萊門斯站著未動,額角突突,怎么Lorcan身邊會有這么粗俗的保鏢?以那小家伙的少爺脾氣能容忍這樣的保鏢嗎?甚至在聞到對方身上怪異氣味時眼神露出微妙之色。

    保鏢們:“!!!”蕪湖!陳予泊已經完美掌握外文了!牛逼!

    特警們:“?”哪來如此大膽的黑皮!

    兩人迎面對峙,身高差距也僅是眉眼之差,未分化與s+基因等級的Alpha竟有種不相上下的感覺,絲毫沒被壓制。

    陳予泊目光下斂,他眸色漆黑,眉梢染著怒意,唇勾起諷刺弧度:“前任安全監督官,以你的判斷,你覺得昨晚高燒到40度的人今天適合抽血嗎?”

    克萊門斯聽到這個稱呼皺起眉,聽到后面卻只能暫時將芥蒂放下:“Lorcan發燒了?”

    “不僅不適合,你還做了件相當愚蠢的事。”陳予泊身體前傾,低頭逼近盯著克萊門斯,眼神強勢直白帶著譴責:“他昨晚因為不舒服鬧到很晚才睡,今早直升飛機的聲音吵醒了他,讓他受驚嘔吐,你的破飛機吵醒他了。”

    ——你的破飛機吵醒他了

    最后一句話重音刻意強調。

    兩人的距離很近,以至于對方靠近的衣服又飄出怪異氣味。

    克萊門斯慣有潔癖,卻又礙于在公共場合需要保持秘書長的儀態,加上他也確實有些擔心Lorcan:“既然如此那就推遲一天,我現在上去看看他。”

    “上去看他?”陳予泊直起身,雙手插兜,看著他搖了搖頭:“克萊門斯秘書長,我現在總算知道你為什么是前任安全監督官了,你們監督官可都是一個德行,不懂什么叫尊重嗎?”

    反復強調的‘前任’二字實在太有諷刺意味。

    克萊門斯畢竟是見慣場面的秘書長,這些諷刺話他也沒少聽,他語氣淡淡道:“這件事是我安排不妥當,見面后我會向Lorcan致以歉意。”

    陳予泊保持著插兜的姿勢,側過身,朝著別墅方向微抬下巴:“你可以進,但我不敢保證大少爺現在看見你會不會發脾氣,你應該知道他不喜歡什么。”

    ——滾吧克萊門斯·奧斯汀,你可真虛偽。

    ——我討厭你。

    少年清脆的嗓音與厭惡語調似乎又在耳畔縈繞,也如魂牽夢繞那般,在數不清的夢境中反復出現。

    克萊門斯保持著面容神情,唇線弧度甚至都要求完美至一絲不茍,他看向陳予泊:“我會鄭重跟他道歉并尋求他的原諒。”

    陳予泊了然的‘嗯’了一聲,似乎是欣賞他的態度,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伸出左手懊惱地一拍額頭:“差點忘了,大少爺帶了句話給我要我跟你說。”

    他放眼望去,停機坪上停著七八架直升飛機,雖然現在都熄了火,但可想而知剛才聲浪噪音有多大,今早讓段硯初受驚嘔吐的事還沒完的。

    克萊門斯波瀾不興的藍眸泛起漣漪:“什么?”語調里甚至有些期待。

    “大少爺說討厭你。”

    陳予泊再次將雙手插兜,轉回身面對克萊門斯,姿態松弛有度欣賞著克萊門斯的表情,他面帶微笑又道:“Lorcan說,討厭你哦。”

    破直升機嚇得段硯初吐了他一身,倒不是說吐他身上,而是讓段硯初吐了,他不說點什么實在是心情不爽。

    一個兩個不要臉的Alpha。

    這句話在安靜的草坪位置響起,足以讓所有人聽見,也像是把千金錘,語氣不重,輕描淡寫間就足以把岌岌可危的夢境一敲擊碎,也足以讓自持高傲的Alpha破防。

    克萊門斯的臉色先是僵硬了幾秒,眉心下沉,神情逐漸陰沉得可怕,放在身穿的手猝然收緊。

    而此時,位于白色中央別墅最中央那扇精美絕倫的掐絲琺瑯大窗,“吱呀”一聲,被從里頭輕輕地推開道縫隙。

    這個動靜其實很小。

    陳予泊忽然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下意識用余光往右側瞄了眼,順著臺階往上,隔著近百米的距離,清晰的看見了別墅中央那扇被推開的窗,隱約見窗戶后身影晃動。

    他:“……”

    這個身影……不會是那祖宗吧?

    不對,等等!窗邊?!段硯初不能靠近窗邊的!!

    陳予泊臉色倏然一沉,幾乎是這個瞬間,馬丁靴的腳尖已經朝著臺階沖了上去:“進去,不許站在窗邊!!”

    直到大窗被從里面推開,站在窗邊的段硯初便映入眼簾。

    他的手扶著窗沿,身姿如玉,穿著質感極好的修身米白毛衣,緊致肩頸勾勒出身段,在虛弱下這張冷白絕美的面容依舊會讓人產生驚心動魄的心悸。

    所站的位置在臺階之上,雖然是一樓的窗,但高度讓他需要俯視草坪。

    陳予泊看見段硯初那張蒼白的臉,心頭驟然一沉,顧不得那么多,大步流星長腿一步邁上幾節樓梯臺階,僅幾秒的時間疾步沖到一樓窗前。

    他優越的體格直接擋在段硯初面前,迎面對上段硯初臉上的愣然,隨后一只手用力抓住窗框,另一只手撐著窗沿,手臂上的肌肉緊繃如弦,與屈膝一并發力,整個人向上躍起,凌厲利落地躍入窗內。

    高大的影子落下,從窗外躍入的體格帶著鋪天蓋地的強勢壓迫,卻裹挾著強有力的安全感。

    段硯初下意識往后退了一小步,離開了窗邊。

    “站窗邊做什么?”陳予泊眉弓皺起,斂出幾分凌厲,他先是掃了眼段硯初的腳,見人是有穿鞋,目光往上,見他穿那么單薄:“我不是把衣服放在床頭了嗎?”

    段硯初察覺到他眼神的情緒變化,握上他的胳膊,輕輕說:“等會穿,我跟克萊門斯說幾句。”

    “說話就說話,靠窗邊做什么,不是害怕嗎?”陳予泊見他這樣,心頭像是被什么撓了一下,不動聲色移開視線,將身體轉向窗臺,用大半個身體擋住窗臺,手握住窗框,胳膊旁留了個腦袋大小的空間:“就這么說吧。”

    段硯初:“……”

    克萊門斯的視線緊扒著窗邊的段硯初,見他站在窗邊,臉色蒼白如雪,他下意識地往前一步抬起手:“Lorcan!聽話,離開窗邊,你會害怕的!”

    “克萊門斯秘書長。”

    草坪距離一樓是有些距離,但還是足以讓這一聲清冷生疏的叫喚傳入耳里。

    克萊門斯的腳步戛然而止,抬眸凝視著窗邊朝思暮想的Omega,仿佛想用此刻看多一會彌補分開的幾年時光,他曾無數次后悔如果當年沒有放棄安全監督官的位置坐上國際聯盟秘書長的席位,是不是這Omega就會是他的了。

    這朵何其嬌貴的花就應該匹配最強的Alpha才能護得住,除了他還能有誰呢?目前只有他和Lorcan的契合度高達百分之八十,那個所謂的血液標記根本找不到這個Alpha的存在。

    他或許只要放下身段,哄一哄,還是會回到他身邊的。

    一旁的陳予泊皺眉地看著入迷似的克萊門斯,又掃了眼后面的特警們,無一例外也都是盯著上邊看的,怎么回事這一個兩個的。

    身體不動聲色又往旁挪了挪。

    誰知被段硯初抬手推開了一些,他往后看了眼,對上段硯初不溫不熱看來的眼神,眼神仿佛再說‘沒位置了再擠我試試看?’。

    “……”

    “Lorcan,你今天不舒服抽血就推遲一天,我會跟監測中心說明情況。”克萊門斯見他們兩人站在窗邊,半瞇雙眸,這個畫面看了實在是心情煩躁。

    段硯初將雙手放在窗沿上,垂下眸勾起唇角,不以為然一笑:“是嗎,我還得謝謝你?”

    “不用,是我應該做的。”克萊門斯聽著對方有些沙啞的聲音,心里很是擔心,作勢往臺階上去,誰知被一旁忽然伸出來的長臂攔住。

    是保鏢。

    “抱歉克萊門斯秘書長,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配合監測中心進行抽血,我也會摘下項圈。”

    與這個阻攔的動作幾乎同時,清冷的話語從臺階之上落下,果斷得無比清晰。

    克萊門斯先是難以置信,而后面露嚴厲:“Lorcan,你瘋了嗎,再不聽話也要有個度,這是用來約束失控者的條例!!!你知道你這么做你會讓其他幾千名失控者爭相效仿,到時候整個社會都亂套了!!!!”

    起風了,灰蒙蒙的天空飄起細密的小雨,夾著深秋的寒意滲入皮膚,雨滴打落在那張精致素白的臉頰上。

    所有人看著窗邊的身影,身姿如玉站在高大健碩身旁,在這張極其優越的骨相美皮囊下,那道優美的唇部弧度揚起,帶著冷意與嘲諷,高高在上的正俯視著他們,姿態高傲卻令人轉移不開視線。

    “亂套?亂套是你們的責任,不是我的責任。”

    段硯初漫不經心地掃了眼草坪上八臺直升飛機,還有二十來個特警,最后丟了句話:“你們聯盟太沒用了,研發十年都沒結果,真是浪費資源。陳予泊,關窗。”

    浪費他的血。

    浪費所有失控者的血。

    浪費人力物力只為證明Alpha強權政治。

    ‘嘭’的一聲,窗戶關上了。

    關窗回蕩的聲響與上一句話落下的嘲諷語調形成呼應。

    克萊門斯盯著那扇關閉的窗,哪還有剛才來時的高傲從容,周身散發著陰沉可怕的氣息,仿佛沒想到這一天會在這個時刻到來。

    他原以為Lorcan太心軟,渾身都是軟肋,不會不敢不顧他家人的榮譽與安危去違反失控者條例。

    他對著那扇窗,嚴厲揚聲道:“Lorcan,你要知道如果你在公眾場合擅自摘下項圈,你的行為就會上升至危險分子將面臨國際監獄的拘役!!!你的家族也會遭到全社會的譴責!!你當真要這樣叛逆嗎!!”

    聲音回蕩在草坪,也就只有風與雨的回應,窗戶后的身影早就離開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突然‘叛逆’。

    是有人慫恿他摘下項圈嗎?

    難不成那個Alpha真的存在?

    Lorcan不是討厭Alpha嗎?他真的會讓Alpha靠近?

    又或者是,那人并不是Alpha。

    隨即,‘唰’的好幾聲動靜,保鏢們整齊劃一的收起槍支別回后腰。

    而陳予泊恰好從窗邊走了出來,他站在臺階之上,朝著草坪停機坪的位置果斷‘唰’地抬起手臂,向克萊門斯頷首,微笑示意:

    “好走,不送。”

    第27章 黑皮27

    ——至段硯初訓誡書

    被訓誡人段硯初, 現查明你存在擅自摘下失控者項圈行為,拒絕例行的失控者抽血行動,且無確切原因解釋, 經監測中心調查存在違反《失控者條例》第一條第一項失控者不得有任何原因摘下項圈,拒絕第二十條第三項每月需配合研發中心抽血行動。

    現決定予以訓誠,你的行為已經違反了法律規定, 應當立即停止并改正。如再次實施違法行為,將依法追究法律責任。

    特此訓誡。

    【國際ABO聯盟、國際監測中心、失控者特警處】

    ……

    “哥,你拒絕了監測中心的抽血?!”

    偌大的客廳里,來自家里的三維投影落于客廳中央, 投影里頭坐著一大早已經坐在總裁辦公室里看文件的堂弟駱政嶼,還有在花園里品茶兩位父親。

    相較于堂弟駱政嶼對訓誡書這件事的震驚態度, 令兩位父親意外的是他們的兒子竟然主動跟他們視頻,這簡直跟做夢似的。

    ‘嘀’的一聲綿長。

    段硯初正擼著趴在自己膝蓋上的杜賓犬,感覺到耳畔的動靜,偏開頭抬眸看了眼, 就看見陳予泊站在沙發旁, 正面無表情的拿著耳溫槍,將溫度顯示的那一面轉給他看。

    耳溫槍屏幕顯示的是紅色38.9度。

    他從屏幕上移開,又看了眼陳予泊, 見他就這樣沒什么表情的看著自己:“怎么?”

    “怎么?”陳予泊放下耳溫槍,見這大少爺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有種煩悶又不知道往哪出氣:“不是害怕靠窗嗎, 你站那里去做什么?”

    “我站的是一樓。”段硯初回想剛才, 是會怕,但似乎在陳予泊跳進來那一瞬都忘了。

    “不管一樓還是二樓都不能站。還有就是,我昨晚看了你一晚上, 凌晨五點多好不容易退燒了,現在倒好,頂著雨你開個窗,帥氣地沖你前任說一句不去抽血了,體溫又燒了起來。”

    段硯初雙腿交疊靠坐在沙發上,聽著頭頂喋喋不休的嘮叨,溫順認可地點頭:“嗯,好像是的,我錯了。”他說著對上陳予泊的目光:“辛苦你了予泊,你可真細心,今天也做得很好,答應我的事你做到了。”

    ——答應我的事你做到了。

    ——下次我再看見他會將他趕走的。

    并不只局限于趕走安全監督官,是包括前任,包括所有Alpha。

    ——辛苦你了予泊。

    ——你可真細心。

    這句話與夸獎一并落下,腦海里像是追憶起了什么,心情‘噌’的跟擦燃了根火柴似的,煩躁的心情突然就輕快地飄蕩了起來,像是蕩在軟綿綿的云朵之上。

    陳予泊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他淡定地將耳溫槍放回醫藥箱里,低頭時,手在忙碌,全然不覺唇角陷下愉悅的弧度。

    哦?是夸他?

    哎,其實也就是做的本職工作而已,這有什么可夸獎的。

    此時,投影里的家人們:“……”

    本來想問訓誡書的事,只是這個氣氛是怎么回事。

    很怪,又不敢貿然假設,生怕他們家大少爺發脾氣。

    駱政嶼本想著低頭看文件算了,誰知正好對上兩位叔叔‘快去問’的眼神示意,翻頁的手一頓:“……”

    他薄唇輕顫,為什么!為什么又是他!

    “好好的怎么又發燒了,最近你發燒的頻率是不是又高了?”段父跟陳予泊對視了眼,有所提示,畢竟好話說盡了,總而言之怎么都好,就是把兒子給他看好就沒問題了。

    陳予泊自然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做什么,那就是盯著這位祖宗及時吃藥,正從醫藥箱里拿出退燒藥。

    “大爸,爸爸,我打算重啟‘太陽計劃’。”段硯初捏著杜賓的耳朵,像是無意識那般一下又一下地揉捏著,眸底蕩開漣漪,若有所思道:“話我已經跟克萊門斯說絕,不忍了。”

    訓誡書?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經找到這場‘死局’的關鍵了。

    杜賓仰頭‘嗷嗚’了兩聲,而后在柔軟的手心里甩了甩腦袋。

    陳予泊剛拿出藥,在聽到‘太陽’二字時手的動作戛然而止,埋藏在心底的字眼像是被挖掘而起,他的余光順著藥箱邊緣而上。

    在投影斑駁的光影下,那張冷白如玉的側臉輪廓透著秀麗凌厲,仿佛又看見了那日教導持槍的模樣,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太陽計劃?這又是什么?

    又多了一個他不知道的東西,他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段硯初輕輕地拍了拍杜賓的腦袋,低聲說了‘乖一點’,他說完,抬眸看向投影里的父親們:“國際聯盟不允許我們家研究失控者,不外乎擔心我們知道太多了,但我可以明確的說,失控者人群中除了我,沒有失控者能夠去弄清楚這件事。”

    “也是。”駱政嶼抱臂靠著椅背,嘆息道:“現在失控者就是弱勢群體,他們完全受限于國際聯盟,也需要國際聯盟的保護,不然也很麻煩。”

    段硯初‘嗯’了聲:“如果我不是生在楚駱家,我的處境也會跟他們是一樣,不會有反抗的機會,更不會有反抗的能力,因為‘我’需要國際聯盟這筆‘救助’的錢。但越是這樣,拖得越久這件事就越沒完沒了,他們不外乎是想通過這樣的輿論壓力逼家里把我交出去。”

    “不可能的。”Omega父親段予駱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他語氣如常道:“他們不會有任何機會將你從我們身邊帶走,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已經說清楚。”

    “我知道,所以我就是導火線。”段硯初調整坐姿,緩緩呼出口氣,眉心微擰:“我必須要自燃,否則失控者的處境只會越來越被動。”

    駱政嶼聽得直皺眉:“什么自燃?什么意思,哥,你可別亂來。”

    “克萊門斯這個人慣會利用輿論,會煽動情緒,這是他的優勢,我想這一點就是失控者們都愿意配合國際聯盟的最大原因。他對外一直都是說管理失控者是為了穩定社會秩序,不會掀起性別對立,但實際上他一定會將失控者這個隱患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論會不會影響社會秩序。”

    “他是個很貪心的人,喜歡將東西藏起來,不會愿意分享的。”

    段硯初唇角微掀:“一樣,有很多人都是跟他一樣,越得不到的他們越想要,唯一能夠擊碎他們所謂的‘理想’就是讓他們認清現實。”他說著頓了頓,琉璃般的瞳孔暈開興奮之色:“那我就做一個“無私奉獻”的人,揭開一切。”

    段父聽出兒子語氣中的興奮,他看著倒有些欣慰,好久沒看到這家伙這副模樣了,終于找到好玩的了嗎:“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們對我很愧疚,所以對我做的任何事情你們都縱容,包括知道我被血液標記的事寧愿問陳予泊也不來問我,你們就不好奇是誰標記了我?”

    段硯初的余光看了眼在旁邊找藥的陳予泊,恰好發現這家伙正呆呆地看著自己,眉梢一挑,綻開笑顏。

    陳予泊猛地站起身:“!!!!”

    段父‘啪’的放下茶杯,表情立刻黑了:“什么?所以你真的偷藏了個Alpha?”

    “沒有。”段硯初不動聲色將目光收回,他見自己的Alpha父親那么生氣的樣子,聳肩道:“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我可能找到摘下項圈的關鍵。”

    “什么關鍵?”

    “這個關鍵我還需要印證。”

    段硯初一松下來,感覺腦袋有些脹疼,他將手肘撐在沙發上,手指揉捏著額頭:“所以我要重啟實驗室。”

    或許就像他找到這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一樣,要想破了這場受害者有罪論的局,就必須用有力的證據向所有人證明,失控者血液中所謂的‘改變基因’具有絕對唯一性,絕不會處于社會弱勢地位。

    信息素失控者是物競天擇優勝劣汰下的最優基因,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參與這個環節。

    他剛說完,就看見一只手抵來的藥,抬眸對上陳予泊緊盯著的目光。

    “太陽,可是這些年你……”段父顯然很意外,他坐起身,認真又擔憂地注視著投影里自己的孩子,擔心他抗拒討厭自己,但似乎沒有,因為他的孩子也正在直視著他。

    多少年了,他多久沒有敢好好的看過自己的孩子。

    生怕他不開心,又生怕他想不開,生怕他走不出當年的陰影又擔心他們兩人會刺激到他的應激反應。

    這些年他們也想方設法在跟聯盟做抗爭,一是選擇尊重失控者條例,畢竟這是全聯盟頒布的條例,他們楚駱家固然可以一手遮天但也不是土匪,二是不能夠使用強制手段帶走段硯初,孩子是他們的底線,如果存在強制手段帶走段硯初進行研究那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破壞條例。

    不帶走段硯初是他們遵守條例的唯一底線。

    對于家族里誕生了一位信息素失控者,大家的態度都是一致,那就是必須要保護好家族里的孩子,不會讓外界所有的輿論影響,會排除萬難保住這一個孩子。

    更別說他們夫夫兩人只有這么一個孩子,還是這代唯一一個Omega,不心疼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無時無刻都在害怕在某個瞬間會失去他們唯一的孩子。

    只是這家伙的性格實在是太要強,從這件事爆發到現在,為了不讓國際聯盟找家族的麻煩幾乎是一個人抗下所有壓力,認真遵循國際聯盟對失控者的約束條例,不論是入住精神病院,接受治療,要做什么都配合了。

    當年受到的嚴重心理創傷,鋪天蓋地的輿論,Alpha激進黨的言語攻擊甚至是權力復興組織對段硯初的行為都是將人往深淵里摧毀,都想得到段硯初的血清,都想破解失控者信息素中隱藏的基因秘密,卻都忌憚他扯下項圈的破壞力。

    在忌憚恐懼以及沒有任何辦法與措施下,只能打著穩定社會秩序旗號,只能對失控者采取強制手段。

    所謂的信息素失控者基因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們寧愿自己的孩子普普通通的生活,享受人生。

    “放心吧,我有陳予泊不會想不開的。”段硯初接過陳予泊遞過來的藥,毫不猶豫仰頭吃了,再接過溫水吞咽,說了句謝謝后看向他的父親們:“所以我需要你們幫個忙。”

    他剛說完話,就看見他大爸忽然掩面側過身,扶著他爸爸的肩膀低下頭。

    “?”

    “你大爸聽到你這么說他太開心了。”爸爸輕拍著自己Alpha丈夫趴在肩頭的腦袋,溫柔的看著段硯初笑道:“當然,爸爸我也很開心,寶貝你愿意正視過去,重新開始,你想做什么我們都會支持。”

    “對。”段父忽地深呼吸一口氣,感動至極地抱住自己老婆的肩膀:“你說吧,你想我們做什么。”

    他們雖然不敢問到底是什么讓兒子決定正視過去那段慘痛的記憶,但似乎感覺到有什么讓段硯初下定了決心要去克服和攻破。

    不約而同看了眼段硯初身旁的青年,看來他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想你們幫我散播我不再到監測中心進行抽血這件事,這件事需要有輿論的推波助瀾,正面的,負面的,影響力要足夠的大,才能夠這件事再次擺回公眾視野里。”

    段父坐起身,表情逐漸嚴肅:“哦?”

    段硯初單手托著腦袋,修長的手揉按著太陽穴:“還有,我要起訴ABO國際聯盟,以及我的首任安全監督官克萊門斯·奧斯汀,將向國際法庭提起訴訟。”

    “原因是國際聯盟并沒有研發失控者基因的資格,并且浪費大量的失控者血液資源與國際醫療資金,違反人道主義對失控者佩戴項圈,存在侮辱行為,并用安全監督官限制失控者人生自由。”

    三維投影落下冰冷的光,勾勒著沙發上段硯初的冷白側臉,眉眼低垂在光影下顯出秀美疲憊的輪廓陰影,冷淡決絕的話語在客廳里擲地有聲。

    “哥,你要摘下項圈?”駱政嶼合上文件,神情多了幾分嚴肅。

    這句詢問似乎包含了許多含義,詢問是尊重,但依舊是對是否摘下項圈保持著一定的試探態度。

    段硯初感覺到頭皮陣陣鈍疼,他強撐著意志,手撐在身側嘗試調整坐姿,就在這時,肩胛骨處碰上一具溫熱健碩的身軀,對方的胳膊正撐著自己的后背,像是強有力的支撐讓他沒有倒下。

    他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一點一點地調整狀態,對上駱政嶼的眼神:“對,我要摘下項圈。”

    “但是……”駱政嶼瞄了眼他堂哥的兩位父親,見他們兩人已經選擇性的不看他,這個默許的態度就知道他們一定會聽段硯初的,畢竟這兩人出了名疼孩子。

    “哥,不抽血這件事我贊成,但問題如果沒有項圈檢測你的信息素濃度你自己會不舒服,沒有一個Alpha或者是Omega受得了自己體內的信息素濃度處于高位,項圈芯片里有麥芽硒可以抑制信息素在你體內過量釋放,如果摘下是沒有藥劑可以控制你的信息素。”

    “如果我說有呢。”

    沙啞的聲線落下,所有目光都會聚在段硯初身上。

    段硯初感覺到撐著后腰的那只手寬大而有力,仿佛在用力度告訴他什么,下沉的意識在掌心往上托的力度中極力保持著清醒。

    良久,他看向投影里的家人們:“關于失控者血液中存在病變癌細胞,以及擁有基因修改的‘密鑰’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聯盟的研究,權力復興組織的研究,以及Alpha們想標記我試圖跟我生孩子的行為都能夠很好的印證,大家都想知道到底如何通過使用失控者的癌細胞尋找到這個密鑰。”

    “但大家遺漏了一個關鍵,失控者血液真的是基因修改的‘密鑰’嗎?”

    “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個失控者,其他的失控者應該比我好說服,拿到他們的血清會比拿到我的更容易,可為什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如果失控者的血液真是基因修改的‘密鑰’為什么這十年來所有的進展都為零?”

    “每個失控者的項圈設備都不同的原因是個體差異,而麥芽硒的效果其實微乎甚微,芯片只能采用失控者最厭惡最抵觸的方式進行控制,因為他們壓根找不到辦法。”

    “他們或許已經發現了原來不是所有人的血液都能跟失控者血液產生反應,也不是同血型就可以反應,更也不是遵循Omega和Alpha契合度原理,他們的方向錯了。”

    “就像我明明沒有被Alpha標記,但身體里卻存在Alpha的血液標記。”

    段父本來不敢問的,聽兒子又主動提起:“所以那Alpha是誰?”

    “大爸,你覺得可能嗎?”段硯初搖頭:“我不會讓Alpha隨便標記我的。”

    “那這到底——”

    “是陳予泊的血液標記了我。”段硯初目光平靜注視著自己的家人們:“或許這也是為什么他能夠在安全期安撫我的原因。”

    兩位父親的眼神‘唰’的落到了陳予泊身上,眼神警惕,仿佛在質問怎么回事。

    駱政嶼再次‘唰’的站起身,他雙手撐在辦公室上緊盯著陳予泊:“又說你不是Alpha?!”

    陳予泊:“……”啊?他什么時候標記了段硯初,這男人怎么張嘴就來啊,不是,等等,他不知道啊,冤枉啊青天大老爺:“那個,我真的不是Alpha。”

    段硯初眼皮微闔,蒼白的唇微陷:“陳予泊不是Alpha,正因為他不是所以這才是關鍵。”

    “你發現了什么?”段父皺眉問,他心情十分復雜,倒不是說不支持這孩子繼續進行科研,而是他現在的狀態真的能繼續嗎?他都擔心這家伙‘走火入魔’。

    段硯初說:“能與失控者血液產生反應,是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也就是我可能找到了這億萬分之一的概率摘下項圈,甚至可以通過與我的血液標記的作用掩蓋對方的性別信息,摘下我的項圈,并壓制我的信息素氣味。”

    “太陽,你的意思是……”段父看向坐在兒子身后的陳予泊,眸色漸深,難不成是因為這家伙S3+的基因?

    “我還需要時間檢驗我的猜測。”段硯初輕聲道:“大爸,爸,這件事就拜托你們了,給我點時間,應該不會很久。”

    爸爸察覺到段硯初神情的不對勁,有些擔心:“這件事交給我們吧,監測中心的事我會讓你宋伯伯處理好,研究院的人如果需要盡管說,我們現在讓許醫生過來一趟,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需要我們過去嗎?”

    “不用。”段硯初用手揉著眉心:“就是有點困。”

    “那我們不過去,讓許醫生過去。”段父哪能不了解他兒子的脾氣,至少今天已經有了很大進步跟他們視頻,時間還長:“重啟實驗室如果需要錢跟政嶼說。”

    “倒不用錢,我手頭還有兩個億,剛賣了建筑設計圖紙和畫,就是實驗室缺人。”段硯初看向駱政嶼:“弟弟,人員方面就拜托你了。”

    駱政嶼:“……”喊他弟弟真的沒好事了,認命的點點頭:“知道了,我去研究院召回之前那批人。”

    “還有志愿者。”

    “好好好。”

    最后兩位操心老父親又叮囑了幾句話,便結束了投影去喊許醫生。

    投影一結束,段硯初實在是坐不穩了,徹底松懈氣力往后靠,隨即被攬入寬大溫暖的臂彎里,額頭被粗糙的掌心覆蓋,安神溫柔的檀香氣味鋪天蓋地的籠罩而下。

    “為什么我的血液可以標記你?”

    寬厚胸口與單薄背部緊貼,臂彎拉近彼此的距離,這句帶著詢問與疑惑的語氣落在耳畔,檀香味再次掠過鼻尖,安撫著疲憊衰弱神經。

    段硯初頭向后看,恰好撞入陳予泊垂眸的目光。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看著彼此,只剩下滾燙體溫傳遞到對方懷里像是回應,卻在無聲中沉默如同滿弓的弦透著緊張。

    “我雖然沒讀過很多書,專業名詞聽不懂,但是我感覺有些不懂,你說的喜歡我是因為我不是Alpha,而是我可以血液標記你,能幫你摘下項圈,我能成為你的研究對象,你才這么哄我的是嗎?”

    陳予泊本來沒想這么問,只是話太著急說出口,他說完就后悔了,這話其實不應該問,因為段硯初給了他足夠的錢,這些錢足夠買下他的命。

    甚至連他最擔憂的事情都用錢解決了,孤兒院門口的路開始修了,潤澤弟弟的病也有錢治了。

    問了反倒……矯情了。

    “不是。”段硯初強撐著目眩,側過身,握上陳予泊的胳膊,身體微微前傾向陳予泊靠近,看著他:“如果我不喜歡你為什么要想方設法把你綁回家,你可能不知道,我在望遠鏡里看你在工地里干活好幾天了。”

    “其實我對你是一見鐘情。”

    近在咫尺這張臉無論何時看都容易令人迷惑,而段硯初疲憊的眉眼染上幾分真情實意的溫柔,仿佛增添了說服力。

    “真的?”陳予泊唇角微揚,卻克制著弧度存疑問。

    “當然。”段硯初沒想到還要哄他,已經累不想再說話,腦袋一片空白,昏昏沉沉地將腦袋靠在陳予泊寬厚的肩膀上,合上眼,唇微微啟:“……抱我睡會。”

    完全窩入懷抱的身軀單薄,枕在肩膀的腦袋柔軟發絲掠過頸部,貼著頸側的額頭溫度一點點攀升,吐出的滾燙鼻息將自己的呼吸也染得灼熱,胸腔處驟然加速的心跳仿佛在回應著什么。

    陳予泊沒有動,保持著側身坐著抱人的姿勢。

    他垂下眸,就在懷中的秀美側臉輪廓映入眼簾,喉結滾動,眸底情緒復雜而矛盾,腦海回憶中那抹白色身影與高馬尾又開始搖曳,仿佛在慫恿他問出口。

    “那,你……還記得孤兒院那個‘小狗’嗎?”陳予泊的嗓音生澀,在等待的幾秒間心情起伏不定。

    其實這只是他的一個念想,他清楚的知道童年或許會有濾鏡,長大了人都是會變的,好像有沒有答案也不是很重要,也只是想要再問一下而已,至少在過去那些年那顆糖是他向往孤兒院門外世界的動力。

    讓他想要從窄小的世界走出去,往那道在他眼里離開的白色身影走去。

    一個動力念想而已。

    過了會。

    “嗯。”

    肩頭傳來一聲很輕的回應,呼吸溫溫熱熱,落在耳廓。

    陳予泊忽地僵住,腦袋‘嗡’的作響,血液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流速裹挾著心臟,將密密麻麻感傳遞全身,胸膛處急促跳動的動靜喧擾了少年埋藏多年的秘密。

    他喉結滾動,緩緩地垂眸,注視著枕在肩膀上熟睡的面孔。

    ……好像,

    有點低估了那顆糖的威力。

    給他糖的主人此刻正躺在自己的懷里。

    這可是一顆通往致富之路的糖。

    第28章 黑皮28

    “大少爺, 你最近發燒有些頻繁,會頭疼或者是感覺其他不舒服嗎?”

    “偶爾會頭疼,倒沒有特別不舒服。”

    “睡眠呢?”

    “有陳予泊在, 睡得比之前好多了。”

    “還是要警惕多次發燒的情況,尤其要注意發情期,這次不能再過量使用抑制劑, 非常傷身體,甚至會抑制你的生殖腔發育。”

    許醫生正在給段硯初拿特效退燒藥,‘啪’的聲掰斷玻璃瓶口將藥灌入另一半的玻璃瓶,也像是不經意那般的問:“血液標記也并不是永久標記, 最長維持三個月,標記的作用應該快消失了。”

    說著把藥遞給段硯初, 目光落在他這張因發燒透著紅暈的臉頰。

    段硯初正靠在床頭,手接過藥:“標記我的是陳予泊,消失了再讓他續上就是了。”

    許醫生表情瞬間僵住,良久, 再難以置信地看向段硯初:“那個Alpha……是陳予泊?!不可能啊, 他做過很多次檢查已經證實他不是Alpha甚至還沒分化,怎么可能標記你?”

    “我知道,所以我也想知道為什么, 但在遇襲那天陳予泊的血滴到我嘴唇里,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途徑, 還需要印證。”段硯初說:“所以我打算摘下項圈試試。”

    他要試一試, 到底陳予泊是什么東西, 又是為什么可以控制他的信息素安撫他的安全期。

    一套理論下來,也是匪夷所思。

    “什么?你打算摘下項圈?!”

    段硯初仰頭灌下特效退燒藥,剛喝完就瞥見許醫生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放下手中的玻璃瓶:“很意外嗎?”

    許醫生接過段硯初手中喝空的藥品,有些著急:“不是,問題不是意不意外,而是你不能夠摘下來,先不管其他人會如何,你摘下來自己的身體受不住的!芯片里面的麥芽硒能夠暫時控制病變的細胞擴散,也能夠抑制信息素氣味擴散,在沒有有效的藥物能夠控制我不建議你摘下!”

    “如果我說有呢?”段硯初神色平靜的看著許醫生。

    許醫生一怔:“什么?”

    “如果我說我可能找到抑制失控者信息素的關鍵,你想回來實驗室嗎?許師弟。”

    嗡——

    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許醫生站在床邊,手中殘留著余溫的玻璃空藥瓶還沒來得及丟,腦袋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仿佛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對上段硯初平靜詢問的目光,喉嚨發緊:“……什、什么?”

    “我說真的。”段硯初語氣如常:“我打算重啟太陽計劃,繼續研究基因工程。”

    “不是,我們——”許醫生緊皺著眉頭,他見段硯初這么平靜的模樣,仿佛被辛辣沖勁嗆著喉嚨,胸膛里急促跳動的心跳快沖到嗓子眼:“師兄,你……”

    “你害怕?”段硯初微掀眼皮。

    許醫生沒說話,他看向靠在床頭的段硯初,臉色略有病態,卻掩不住眉眼如畫下的凌厲攻擊美,明明是坐著的姿態卻在無形中給人一種站著的壓迫感,甚至在對方的注視能使人無條件的溺斃在那雙蔚藍的眸子中。

    “許懷川,你怕了。”段硯初見他躲開自己的眼神,輕笑了聲。

    許醫生緩緩吐出呼吸,他側過身,抬手摸了把臉,若是仔細看可以看見他手在抖。

    “對,我怕了。”

    多少年了,大概也過了八年,讀博士時就已經被段硯初無論是智商還是能力都虐得體無完膚。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Omega的智商跟能力,家世也是最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身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醫藥家族,楚駱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身上更攜帶四分之一D國貴族混血基因,這哪一個環節的缺失都無法成就一個13歲就能拿下醫學專利的天才。

    只是一場意外的襲來,讓他這個被稱為醫學怪物的師兄選擇關閉實驗室,在外界看來是因為分化成信息素失控者受到極大的刺激無法再支撐繼續研究,也承受不住輿論,而選擇當一個吃喝玩樂的大少爺逃避現實。

    但事實上,接觸過這位奇跡般的創新藥天才都會知道,隱匿的這十年絕不是逃避,而是權衡利弊后做出的最佳選擇。

    在十年前,年僅十六歲段硯初已累計有創新藥的十項專利,這已經不能用可怕來形容,若不是當年的事情發生他的師兄會是歷史上最年輕的諾貝爾醫學獎獲得者。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天賦和能力,又恰好是信息素失控者,就是這樣具有威脅性與醫學權威并存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會有外界迫使他對自己進行研究,要讓他研究出到底信息素失控者血液中能夠改變他人基因的關鍵。

    可沒有一個人能夠在經歷了這樣殘忍可怖的精神摧毀后還能夠說服自己對自己進行研究。

    這幾乎是自我摧毀的程度。

    到現在都有許多失控者無法逃離當年的事,患上重大創傷應激綜合癥,選擇回避,再重新揭開傷疤需要極大的勇氣。

    但他怕的不是段硯初,是段硯初的瘋勁,是怕段硯初真的會活生生撕碎他最痛的傷疤去揭開一切,怕他精神崩潰。

    他能做的也只有站在身邊了。

    “你可以想想。”段硯初低頭咳了聲,他笑著看向許醫生:“畢竟這一次挺危險的。”

    他確實鋌而走險,等到了時機選擇賭一次。

    賭陳予泊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

    且不說他身為失控者摘下項圈的行徑會不會惹怒國際聯盟組織,若是他率先研發出抑制失控信息素的藥劑,或許會掀翻這十年某些組織的計謀,失控者只是世界上罕見的存在,若要說存在到底會不會危害全社會,倒罪不至此,只是某些人破防了而已。

    心不甘情不愿有Omgea壓迫在他們之上。

    也就是針對Omega罷了,不愿意承認Omega有令他們臣服的能力。

    “我愿意。”

    這句微妙語調的‘我愿意’,讓剛準備走進屋的陳予泊恰好聽見,停下腳步。

    陳予泊端著手中的溫水站在門口,順著門縫,眼神落入室內,只見那個高大的Alpha醫生俯下身,手撐在床沿,跟段硯初的距離有些不禮貌了,不像是普通醫患關系的距離,氣氛也很是微妙。

    他表情頓時一言難盡,不由得握緊玻璃杯,眉頭皺起,愿意什么呢愿意,說句話要這么靠近的嗎?耳朵不好聽不清嗎?有這個必要嗎?他在門口都聽見了。

    “師兄,我愿意。”

    許醫生雙手撐在床沿,情緒有些激動,他眼眶微微泛紅注視著段硯初:“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只要能夠配合你的我一定積極配合。”

    “好。”

    段硯初余光瞥見門口站著不動的黑色身影,眸底浮現微不可察的笑意,這家伙在偷聽?那會吃醋嗎?應該不會無動于衷吧?

    “還有一件事,關于這件事陸董跟段總已經讓我刪除了數據,做保密工作。”許醫生俯下身,聲音說得很低:“我一直沒機會跟你說,與你做了血液標記的Alpha跟你的契合度高達200%。”

    段硯初微怔,仿佛聽到什么玩笑:“……什么?”

    血液標記他知道,但竟然還有那么離譜的契合度?這怎么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跟陳予泊的血液標記豈不是不成立了?!一個沒分化的人怎么可能會有契合度?!

    “前段時間我們也給你那位保鏢做了基因檢測。”

    段硯初手撐在床沿,緊盯著許醫生,心里僅有些緊張:“他怎么樣?”

    許醫生忽然被段硯初突然這么靠近,弄得呼吸一滯,他咳了聲,直起身:“全球首例基因等級S3+。”

    段硯初:“……什么?”

    他腦海里所有蛛絲馬跡在這個瞬間匯聚,最終都落在‘基因等級S3+’的字眼上,眸色一凝。

    那家伙基因等級有S3+?!沒分化人群怎么可能有基因等級?!

    200%……難道這就是為什么他那么喜歡靠近陳予泊的原因?可是怎么可能呢?這家伙沒分化啊,按道理來說不可能會有契合度這種東西的存在。

    “”他還沒有分化,但他的基因等級是S3+,是全球首例出現的基因等級,如果按你這么說的話,這個所謂的‘Alpha是他’或許跟他的基因有關。”許醫生說。

    “喝水喝水!!”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響起著急的聲音。

    段硯初聞聲看去,就見陳予泊端著杯子大步流星的走過來,面無表情果斷粗暴地擠開許醫生,彎下腰,用雙手把水杯遞給他,低頭盯著他:“大少爺,生病了要多喝水,少說話。”

    許醫生猝不及防被擠開,力氣之大讓他踉蹌了兩步:“……?”

    段硯初看著遞過來的杯子,看著冷酷黑臉的陳予泊,似笑非笑問:“那么兇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喝。”說著伸手要去接水。

    誰知陳予泊又把水杯拿走了。

    “你不舒服,我幫你拿著喝。”陳予泊從口袋里掏出一根不知道從哪瓶上拆下來的吸管,麻溜拆開,把吸管插/進杯子里,然后坐在床邊,用手捏住吸管下部才把遞到他嘴邊,眼神示意他這么喝。

    段硯初被他的操作弄得一愣,也沒說什么,只是笑笑沒說話,手扶上杯子,湊近含住吸管。

    杯壁的維度不足以讓兩個成年男性這么握著,指尖準確無誤的觸碰,說不上是不小心還是故意。

    陳予泊心頭一顫,目光緊緊地盯著觸上的細白指尖。

    本來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可在看見段硯初穿著寬大家居服,盤腿坐在身旁,手扶著水杯另一邊,垂眸湊近咬著吸管喝水,模樣安靜溫柔,優美的唇形隨著吸吮水的動作抿成線,纖長的睫毛輕顫,心情鬼使神差地被撫順了。

    怎么會有人光看著臉就心情舒服的。

    心情可好了。

    可就在下一秒,陳予泊表情一收忽地反應過來,不是,他在想什么,雖然知道段硯初就是童年里那個給他糖的太陽姐姐,但又如何,不一樣的,回憶總歸是回憶,人長大是會變的。

    做這一行,最忌諱對客人產生感情。

    “咳咳咳——”段硯初被盯得膠著,一沒留神喝水嗆到了,嗆得別開臉臉通紅。

    許醫生見況連忙去拿紙巾,但等他拿過來已經慢了。

    陳予泊立刻將杯子放在床頭柜上,從口袋里拿出柔軟細膩的手帕給段硯初擦嘴巴,見他咳得眼淚都出來,頓時心情又郁悶了:“喝那么著急做什么,要是我沒拿吸管給你豈不是會喝吐了?”

    段硯初:“……”他拿走手帕擦了擦嘴角,擦完正想把手帕丟一旁,卻被一只手快一步拿走。

    陳予泊麻溜將手帕撈回來,三兩下折疊好放入自己的口袋里,恰好對上段硯初疑惑的眼神,他神情自若:“我洗一洗還能用。”

    許醫生默默別開臉,微乎其微嘆了聲氣,心情酸澀。

    果然,就沒一個人能從段硯初這里逃離。

    “許醫生。”段硯初喊了聲。

    許醫生恢復如常,他看向段硯初:“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嗎?”

    “上一次槍擊案的事后我沒來得及問,我的血液報告有被送到監測中心嗎?”段硯初問:“陳予泊的基因檢測報告有誰知道?”

    盡管嗓音在發燒的情況下顯得有些沙啞,但并不難聽出其中認真的語態。

    陳予泊選擇坐在一旁,事關有他,便豎起耳朵認真聽,余光卻落在段硯初的側臉輪廓,仿佛借此想看穿他什么,恰好,他撞入陳予泊看來的眼神。

    基因等級S3+……

    真是一個相當糟糕的基因等級,又得有多少個Alpha破防了,一個沒分化的人都能夠擁有這樣的基因。

    許醫生看了眼陳予泊,欲言又止。

    段硯初收回視線,見許醫生遲疑,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不用擔心,陳予泊不是外人。”

    “你的血液報告無法保密,很多人都知道了你被標記的事,只不過真實性一直都存疑。而陳予泊的基因檢測報告只有你的兩位父親,還有我,以及當時檢驗科的醫生護士,總共有六個人知道。”許醫生說完后沉吟不語,須臾后才又道:“我已經將數據粉碎刪除,不會有人知道。”

    “對于血液標記存疑是嗎?”段硯初笑著重復念了一遍:“那就讓它成為‘真實’的。”

    “什么意思?”許醫生似乎意識到什么。

    “我能相信你嗎?”段硯初問。

    這句詢問與一貫的冷淡語調不同,似乎染上別樣的意味,尾音淡淡上揚,說不上柔情,但耐人尋味腔調拿捏人心。

    許醫生聞聲看去。

    一樓的主臥位于光線最舒服的位置,午后的光線慵懶地透過掐絲琺瑯窗,影子斑駁落在床邊勾勒出畫卷般的色彩。

    靠坐在床頭的段硯初膚色透著病里的蒼白,清冷如畫的眉眼透著書卷與綺麗,那是一種冷淡與欲望雜糅的驚心動魄,目光平視看來時讓人心跳克制不住頻率,仿佛他說什么都能在被注視下承諾。

    “許懷川,我能相信你嗎?”段硯初看著他問。

    許醫生喉結滾動,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卻還是無可避免的動搖了,不假思索道:“我一直都站在你這邊的。”

    坐一旁跟透明人似的陳予泊緊皺眉,嘴形動了動:“……”

    這男人完全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里。

    “我已經讓我父親將我不再配合監測中心抽血的消息放出去,屆時必然會引起連鎖反應,所以留給我的時間并不多,我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出說服國際聯盟的證據,所以我將重啟‘太陽計劃’,而這個計劃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段硯初伸出手,指了指許醫生的藥箱:“有帶血型定型試劑嗎?”

    許醫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少爺,之前我已經給你和陳予泊做過血型測試,你是A型,但他是罕見的MNS血型。”

    “沒關系,之前做的是之前的結果。”段硯初掀開腿上的毯子,光著腳踩在地毯,作勢要下床,只是腳剛沾在毯子就被大手握住胳膊,他側眸看向陳予泊。

    “你要做什么說就是了,還沒退燒就不要再折騰。”陳予泊垂眸掃了眼那雙光著的腳,彎下腰,握住他的小腿將他放回床上,毯子給嚴嚴實實地蓋好:“除非你想打針。”

    段硯初聽到這個字眼擰起眉頭,壓著心頭的不適:“許醫生,把試劑拿來吧,我重新和陳予泊做血型測試,還有簡單的血液反應測試。”

    許醫生遲疑須臾,但最終還是沒再說什么,他打開醫藥箱,拿出血型定型試劑,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打開,然后拿著需要的消毒酒精和工具走到床邊。

    由于血型定型試劑也需要扎針,看見采血針頭時段硯初下意識地別開視線。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覆蓋上他的眼皮,視線一黑,半個身子被擁入背后寬厚溫暖的懷抱中,肩胛骨貼在對方強有力的心跳處,手腕被粗糙大手握住。

    撲通撲通撲通——

    “別看就是了。”

    頭頂落下陳予泊的聲音。

    段硯初睜著眼,感受著手腕被抬起,掌心被撫平攤開,他指尖一顫,已有經驗的恐懼感讓他想要躲避。

    “還沒開始扎,別緊張。”陳予泊的聲音又從頭頂落下:“3.”

    段硯初有那么一瞬間的松了口氣,卻在下一秒,指尖一疼,他瞳孔緊縮,背脊緊繃,渾身顫抖得張了張嘴,卻在要出聲時被捂住嘴,聲響被扼住在掌心里。

    一只大手遮蓋住眼睛,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這個姿勢幾乎將單薄的Omega擁入了寬大的懷抱中,給予了鋪天蓋地的安全感。

    許醫生心酸地將視線移開,用取血吸管將血液滴入檢測卡,隨后又換了一只新的采血針,面無表情地扎入陳予泊的胳膊,采血完畢后放入另一個檢測卡。

    “扎完了。”陳予泊察覺到懷中緊繃的身軀有些許放松,他才慢慢的將人放開,可能是剛才握得太緊,見段硯初的臉頰又被他握住手指印,微微泛紅,有種輕微的蹂//躪感,喉結滾動,不由得移開視線。

    “謝謝。”段硯初伸手握上陳予泊的胳膊,呼吸微亂。

    陳予泊心頭一顫。

    “出結果了。”

    忽地,許醫生說了這么一句,兩人不約而同看了過去,然后就看見許醫生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段硯初問。

    許醫生顫抖地舉起手中兩張檢測卡,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們:“A型……”

    陳予泊半瞇雙眸:“我不是A型。”他是知道自己的血型的。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們在找的失控者血清‘密鑰’就是血清可以改變血型,從而修改對方的基因,但他們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進行修改的。”段硯初說著,全然不知地摁著方才被扎的指腹針眼,針感的微疼讓他眉心緊皺。

    然而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手腕,下意識想要掙脫。

    “別動。”

    他看見陳予泊拿著止血棉摁著他針眼的位置,目光落在對方垂眸專注處理時的硬冷眉峰,仿佛感受到對方身上不悅的情緒。

    許醫生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只聽得渾身發麻,仿佛已經被這超越科學認知范疇的話所震撼,他們一直在研究失控者的血清,相關領域的所有研究者也都有一致的共識,那就是他們知道失控者血清存在修改基因的秘密,但到底是如何通過血清的方式進行修改的,一直沒找到關鍵。

    可現在就出現在面前了!

    畢竟陳予泊的血型是他親自做檢測,現在說變成A型就是A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這是什么意思?”陳予泊見針眼不再有血流出來,將廢棄棉花丟進垃圾桶,也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段硯初,正巧段硯初也看了過來,兩人目光相撞。

    “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觀察你,留意你,雖然你沒分化但我發現你確實跟普通人不一樣,你的學習能力太強了,強得令我困惑,所有東西過目就會。”

    段硯初身體前傾,抬起手撫上陳予泊的臉頰,目光溫柔地勾勒著他的模樣,像在說著至深的情話,語氣深情得令人沉淪,仿佛空氣中彌漫的浮塵因其溫柔停留。

    “上一次被襲擊是你保護我,你也受傷了不是嗎,你臉頰的血滴到我唇邊我喝了,或許這就是我身體里有血液標記的理由,你用這么簡單的方式就能將我標記。陳予泊,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強。”

    “可我不是Alpha。”

    段硯初凝視著陳予泊:“我知道你不是Alpha,但確確實實我身體里有一名所謂的Alpha標記,是這個標記正保護著我,所以你想知道你對我而言意味著什么嗎?”

    陳予泊沒有動,純粹的感覺著掌心柔軟,撫摸下頜的指腹卻略帶薄繭,就如這男人給他的印象,外表矜貴,軀殼里卻藏著千千萬萬個他沒看過又好奇的一面。

    “嗯。”

    這話他聽出了自己的存在感,他現在肯定對段硯初而言相當的重要,喜歡他,還因為他有一定的價值。

    有錢人不會喜歡一個沒有價值的人,容貌價值,身材價值,能力價值,他肯定是占了一項,在段硯初頭一回見到他就有了價值。

    “對我完成血液標記我的是你,跟我的契合度200%的也是你,被我改變血型擁有失控者絕對能力的也是你,那個所謂的‘Alpha’也是你。”段硯初語氣溫柔:“你因為我的血液,成為了我的信息素絕對契合者,這就是為什么你摘下我的項圈沒有任何影響,我的信息素也不會外溢,是你的存在正在保護著我。”

    “予泊,是你保護了我。”

    “我猜,我可能會因為接受過你所謂的血液標記而開始排斥安全監督官,所以我才會在你來了之后格外抗拒聞宴,更厭惡克萊門斯。”

    陳予泊保持著這個坐姿,身體僵硬,有一種陷入了對方溫柔圈套的感覺,他甚至無法逃離。

    “是嗎?”

    段硯初一笑:“嗯,你可能就是我的信息素絕對契合者,無關性別的信息素契合者。”

    ‘絕對’這二字充斥著強烈的排他性,讓人徒生占有欲。

    許醫生瞳孔緊縮,忽地像是明白了什么,這一句話顛覆了長達十年的研究,是他們都陷入了幸存者偏差的怪圈,只關注了這些失控者本身以及他們血液的作用,只關注了通過失控者血液研制出相關藥劑,更在篩選的過程中忽略了血液樣本背后隱藏的關鍵信息。

    當年死亡的三十幾個Alpha具體是因為什么原因而死亡的,不論是法醫還是大眾,都因為查不出具體原因,覺得離奇與恐懼都將死亡的主要原因放在接受過量的失控者信息素,而忽略了關鍵的‘排他性’!!

    關鍵不在于失控者血液存在著修改基因的能力,關鍵不在于研制出能夠控制失控者信息素的藥劑,而是接受失控者血液的對象跟失控者的契合度!!失控者與對方絕對的契合度才是能夠控制信息素的關鍵!!!

    如果在信息素中接受到強烈的排他性,就會像當年死去的三十幾個Alpha那樣,因高濃度的omega信息素強烈排斥性被爆改成Omega最后身心崩潰而死亡。

    “但這些都有條件。”段硯初又說:“對外你可以說是我的Alpha,但你不能是Alpha。”

    陳予泊上揚的唇角戛然而止。

    什么意思?

    “現在的你因為我擁有了絕對能力,是因為我們之間200%的絕對契合度。而你現在還沒分化,所以我的血清可以將你改變成我想要的存在,我想你成為Beta,你能夠暫時成為Beta,想要你標記我你可以暫時擁有Alpha血液標記的能力,就好像我體內現在還留有的Alpha血液標記,按道理來說,我們是天生一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站在我身邊。”

    “只是這一切都基于你的分化結果。”

    段硯初將陳予泊的所有表情盡收眼底,見他正在注視著自己,他溫柔一笑,秀美的輪廓如同融化了骨子里的清冷,仿佛接下來就算說出什么冷漠無情的話都能被安撫情緒。

    “予泊,我承諾給你一切你想要的,能為了我,成為Beta嗎?”

    第29章 黑皮29

    #楚駱家族第五代長子段硯初拒絕無意義的抽血行為。

    #失控者段硯初已對ABO國際聯盟提起上訴

    在夜幕降臨之時, 這兩條新聞如同一顆原子彈,震波宛若風暴潮在無垠信息海洋中轟然炸開,恐懼, 驚慌,失措在信息海彌漫開來,將好不容易停歇片刻的全球信息海攪入波濤洶涌中, 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席卷全球各大數據平臺。

    各大數據平臺的在線輿論數量再次刷新歷史記錄,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發現失控者的時刻,大家發布的所有字眼都充斥對失控者的畏懼,無一不在控訴失控者的行為。

    某條話題下, 僅僅是半小時就建起了十幾萬條的高樓內容。

    【什么叫做拒絕無意義的抽血行為?國際聯盟致力為你們找到治療的辦法這叫無意義嗎?那什么才叫無意義,把你們放出來才有有意義嗎?】

    【1樓:我統一樓主的說法, 花費那么多人力物力怎么可能是無意義,不都是為了能夠研制出治療失控者的藥物嗎,沒有把你們關進精神病院已經不錯了。】

    【15樓:我人在D國,這里的失控者數量最多, 政府都是安排他們住在一起, 還是單人單間每個月還有補貼,這樣的待遇還不算好嗎?那比坐牢好不知道多少倍。】

    【20樓:我怎么記得當年的事楚駱家這位大少爺沒有付出代價?死了三十多個Alpha啊,這都不用坐牢的嗎?竟然還敢上訴abo聯盟?我怎么記得聯盟那位秘書長是他首任的安全監督官啊?】

    【21樓:當年他跳樓后就被送進精神病院了, 肯定就是以精神病為由唄,現在好了, 還倒打一靶, 真為那三十幾條人命不值!】

    【189樓:他家有權有勢, 能只手遮天,三十幾條人命算什么,他們做醫藥研發的不知道要弄死多少個志愿者, 估計都沒把人放在眼里。】

    ……

    【201樓:那么多失控者只有他擁有絕對吸引力,聽說他摘下項圈是條狗都會發情,真的假的?】

    【202樓:真不真我不知道,但見過他的照片,確實長得太得勁了,沒見過那么漂亮Omega的男人,想看的私我,門檻50。】

    【203樓:私你了。】

    【204樓:私你了。】

    【205樓:私你了。】

    【206樓:私你了。】

    【1035樓:私你了。】

    ……

    【2000樓:如果是這樣激進黨不會放過他的,國外的Alpha激進黨因為失控者的存在都已經瘋了,完全打破了社會的性別秩序,我們國家還算好沒那么亂,這要是放在其他國家長成他那樣,還是個omega早不知道被那些高官弄出幾個孩子來。】

    【2001樓:這個omega到底長什么樣啊?我還真的沒見過,誰有照片看看?】

    【2002樓:別聽樓上的吹,哪里有他的照片,壓根沒人知道他長什么樣,十年前的消息和現場照片早就沒了,楚駱家族不可能會讓他們這一代唯一的omega露面的。】

    【2003樓:且不說大少爺的背景足以遮天蔽日,他還擁有兩任安全監督官,誰能有他這樣的能耐能擁有兩個Alpha,一個是現任聯盟秘書長,一個是磁浮天軌研發世家的少爺,基因等級都是s+以上,跟他契合度都不低,嘗過omega信息素就會自然產生占有欲,想都知道這兩人會想方設法不讓他在公眾露面。】

    【2004樓:他一個人能接受得了兩個Alpha?】

    【2005樓:這大少爺可是信息素失控者,信息素濃度越高需求越高,兩個都未必滿足得了他。】

    ……

    【3078樓:上訴?他有什么理由上訴,他當年害了那么多人甚至還差點弄死了親生父親,這些年abo聯盟那么多組織都在保護他護著他,甚至為專門設置了安全監督官保護他們,到頭來還委屈上了?】

    ……

    【149087樓:他就是加害者無罪論。】

    【149088樓:回樓上,是受害者有罪論。】

    ……

    此時正處于白天的D國總部ABO聯盟政府。

    充滿嚴肅的會議室里,幾方席位已經坐滿了人,其中包括首席安全監督官也都參與了三維投影視訊會議。

    坐在聯盟總部會議室中央的聯盟政府執行長是個白發老頭,只見他氣得臉頰兩撇胡子撬動,哪里還顧得上形象,‘啪’的一聲,一拍會議桌,站起身怒視三維投影那頭的秘書長克萊門斯。

    “克萊門斯,這就是你說的說服Lorcan?當年我就說不要把他放回國,是你執意讓他回去,說他不會有勇氣違背失控者條例,會成為聯盟的人。但你看現在?他公開挑釁聯盟的權威!!!是在挑釁全Alpha的權威!!就在剛才,激進黨把我們的□□中心給炸了,認為我們不該這樣管理失控者。”

    “你還要親自接他去監測中心抽血?呵,上帝都沒有你這么會服務失控者,他現在要上訴你,這一次你還要向著他嗎?”

    三維投影中的克萊門斯坐在桌前,穿著熨燙完美的黑色西服三件套,金發梳得一絲不茍,貴氣逼人,只見他雙手交握放在桌面,面容沉靜地看著投影里的政府執行長:“執行長,我也有反思過是不是因為我把他逼得太緊了。”

    政府執行長瞪大眼,一連見鬼的樣子,黑色小胡子氣得又是一翹一翹的:“反思?克萊門斯,你到底要護著他護到什么程度,盲目過頭了吧?就因為他是你們克萊門斯家族的人?”

    克萊門斯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是,他的Alpha父親早已經脫離了克萊門斯家族,就算沒有脫離我們也是隔了四代,所以Lorcan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政府執行長兩眼一黑,他做了幾個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處理這件事:“我不跟你說這些,現在當下必須要給我處理好這件事,以Lorcan家族的影響力,這件事必然會讓失控者有行動,他一個人不配合就算了,若是他煽動失控者的情緒帶著他們一起對抗政府,讓所有失控者都不再配合監測中心抽血,一日找不到管理他們的辦法社會秩序一定會亂套。”

    “必須得想好應對措施,不能夠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夠管Lorcan。”克萊門斯先是沉了口氣,像是深思熟慮過后,湛藍眸子深邃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情愫:“讓他成為我的Omega。”

    “秘書長,你這是不是越界了。”

    克萊門斯看向他處。

    位于另一端三維投影的聞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放下手時,目光落向克萊門斯身上:“對信息素失控者的標記是不能夠越過安全監督官的,你別忘了,我還在的。”

    四目相對,無形的硝煙在會議桌上彌漫開來。

    克萊門斯對上聞宴的眼神,他微扯唇,似是譏諷的弧度:“自從你成為Lorcan的安全監督官,不僅不受他的待見,也無法順利的靠近他,甚至讓他被其他的Alpha標記,這是你的失職,若是追究失控者管束責任,你無法開脫。”

    聞宴又扶了扶眼鏡,神色未改:“是,我承認,他是不待見我,但大少爺對所有Alpha一視同仁,他平等的厭惡所有Alpha,不僅只有我一個人。”

    “歸根到底,這次他拒絕監測中心的抽血有我的原因。”克萊門斯聽出暗諷,沒有想要回應聞宴的意思,轉而看向政府執行長,語氣認真:“關于失控者管理條例,我會起草刪除每月抽血這一條,Lorcan是Omega,他跟身體素質好的Alpha不一樣,太嬌弱了,每個月的抽血對他的身體而言確實是極大的負擔。”

    政府執行長胖臉已經黑到不能再黑:“克萊門斯秘書長,請不要將個人感情放到工作上,我們現在需要眾觀全局對失控者不遵守失控者條例做出準確的判斷,是對他進行訓誡還是逮捕。”

    克萊門斯調整坐姿,他往后靠坐在椅背,手交握優雅放于腰腹:“訓誡書我已經發了,在等待他的回復,所以我現在做的決定就是眾觀全局做出最準確的判斷,Lorcan的個人行為會影響所有失控者,他的絕對吸引力在失控者人群中擁有很高的權威。”

    “同理,他的狀態也會影響有極大破壞力的激進黨以及權力復興組織,若是他沒有聯盟的庇護非常容易成為權力復興組織的羊羔,屆時落入權力復興手中復刻出無數個擁有絕對吸引力的存在那我們聯盟將面臨巨大的壓力。”

    “所以?”政府執行長反問。

    “所以首先我們要哄好Lorcan的個人情緒。”

    政府執行長:“……”這個死戀愛腦,他就知道這人坐上秘書長的席位目的不純,想要通過權利堂而皇之的示愛:“克萊門斯秘書長,謹、言、慎、行。”

    “這一點我倒是贊同。”聞宴在一旁附和道:“我相信很多安全監督官都有同感,那就是我們很難取得失控者的信任,失控者把我們當成眼中釘,認為我們的存在只是約束與限制他們的行為,以至于弱化了安全監督官的另一層身份,那就是允許在合理范圍內成為失控者的伴侶,可以更好的安撫情緒對他們起到幫助作用,本來安全監督官與失控者不應該生出那么多的矛盾,因此我贊同克萊門斯秘書長修改這一條的條例。”

    克萊門斯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凝固,他半瞇雙眸,湛藍眸子染上寒意:“聞監督,我可從沒有起草過任何條例允許在合理范圍內成為失控者伴侶。”

    “雖然沒有,但安全監督官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為了保護失控者,安撫失控者,我想秘書長身為前任安全監督官應該也是這么想的吧。”聞宴說。

    克萊門斯唇角弧度冰冷:“我是首任,不是前任,請聞監督注意措辭。”

    政府執行長忍無可忍再拍桌:“你們兩個要吵給我下去再吵,現在是在開會,回到正題,現在聯盟將面臨起訴與激進黨的壓力,我希望大家都可以說一說看法。”說完他一頓,又嚴肅的提醒道:“我再重申一次,請不要帶個人情緒回應。”

    “我認為這件事的矛頭就在于過于密集對失控者進行的抽血行為。”

    克萊門斯環視座位上的每個人:“起訴的原因無非就是這些年我們找不到特效藥能夠控制失控者的信息素,認為抽血存在浪費行為,我們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不僅吃力不作好還讓他們覺得被約束人生自由。與其這樣,倒不如作廢這一條,不再收集失控者的血液樣本進行專利研發,失控者可以自行選擇有資質的研發機構,也可以繼續選擇聯盟,但條例作廢后一定會有很大的爭議。”

    “首先,不是所有失控者的家庭條件都十分優越,養護失控者的治療費用相當之高,每一條項圈價格高達十萬,每個月聯盟都會補助百分之五十的費用。”

    “其次,聯盟研究院的麥芽硒純度是目前全球最優質的,將它植入芯片通過系統對身體的三維跟蹤能夠更好的穩定失控者身體里的信息素濃度。”

    “綜合來看條例作廢是弊大于利。”

    克萊門斯話音一頓,須臾后又道:“Lorcan是個非常心軟的孩子,他軟肋太多了,若是他知道因為自己的個人行為上升到整個失控者群體,因他一人取消了聯盟對失控者的集體福利,你們說,他會后悔自己做出的行為嗎?”

    徒然,三維投影界面粒子閃爍,音頻震波傳遞出滋滋作響的電流聲,如同中了病毒一般涌出密集的黑色蝴蝶,栩栩如生。

    政府執行長看見政府的系統竟然被入侵,瞬間變臉:“誰!!是誰入侵了系統!!!”

    幾乎是在這個瞬間,全球各地,只要是有塊屏幕的位置以及有三維投影條件的位置都空降視訊。這樣幾乎強制性開啟的視訊等級并不是誰都有,是需要具備有新聞發布權利的部門或者是有重要地位的家族企業。

    視訊里出現那張極具觀賞性與視覺沖擊力的面孔,令所見之人不由得停住腳步。

    只見他雙腿交疊端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手端莊放在膝蓋。

    身上穿著優雅知性白色伊頓領襯衫,膚色白皙勝雪,額前微卷的發絲溫柔中和了眉眼間的清冷威儀,輪廓線條精致而不失凌厲,眼神直視著正前方,目光清冷而銳利,仿佛能穿透靈魂為其感到震顫。

    他一句話也沒說,隔著屏幕,便開始無聲地宣告著絕對吸引力對視覺的掠奪掌控。

    須臾后,一聲清越的嗓音響起。

    “初次見面,請允許我打聲招呼。”段硯初注視著前方的屏幕,指尖在膝蓋上輕輕地點了點:“我是絕對吸引力Destroyer段硯初。”

    克萊門斯猛地站起身,隨著一陣蠻力作用,椅子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響,他臉色陰沉地看著段硯初出現在公眾視野里,隨即厲聲呵斥吩咐道:“誰允許接通全球視訊的?!快讓通訊頻道切斷視訊!!!”

    失控者露臉是瘋了嗎!!!!!

    這家伙是瘋了嗎!!!

    聯盟政府執行長意識到情況不對,也立即吩咐人去命令通訊部切斷通訊。

    然而,單向輸出的全球視訊還在繼續。

    “這十年間,有五年我住在D國精神療養院,與我相同的,里面有近百名失控者接受著精神治療,脖子帶著項圈,約束著我們的自由。”

    “在信息素失控初期,我們的身體無法完全接受高濃度的信息素,聯盟會安排我們接受注射,注射或者是抽血時若是不配合,會將我們的四肢捆綁在病床上,也會安排心理治療師反復的詢問初次分化時的身體感覺,二十四小時接受著監視。”

    “我承認,信息素失控非常可怕,它像是無情的侵略者打破身體極限,打破社會性別平衡,打破性別刻板印象,打破權威,制造了社會恐慌。大家憂心忡忡,未分化人群擔心自己患上信息素失控,Beta人群擔心自己精神失常,Omega擔心被信息素失控者強制標記,Alpha擔心基因不再具有優勢,研發機構試圖破解失控者基因里突變的秘密,極端主義者試圖繁衍更多失控者Alpha。”

    “但是——”

    段硯初略有停頓,他琥珀與湛藍柔和的瞳眸色在停頓間染上靜默,周遭的空氣仿佛隨他情緒而動。

    驀然,眉梢一彎,只見他笑了,唇角弧度卻勾勒寒意。

    “上帝是公平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擁有信息素失控的概率為億萬分之一,那么它就存在絕對的利與弊。利,是它擁有絕對優勢的天賦,在超越基因等級的情況下伴隨概率的單一天賦,一定程度優于Alpha的能力。弊,是它就像一枚手槍,需要有人握著它,需要保險栓壓制它,否則它會失控走火。”

    “也就是在擁有億萬分之一的有利后,需要等待億萬分之一的弊,等待那位能夠握住這把‘手槍’的人。”

    興許是他的聲音太有信服力,讓人聽得入迷。

    “十年前我選擇面對失控,十年后就有能力選擇克服痛苦。”

    “在聯盟長達十年進行抽血都沒有任何研究成果,每個月六百毫升的抽血量已經嚴重傷害失控者身心健康,這就是我拒絕抽血行為的原因,并且我已經向聯盟提起上訴。”

    段硯初有條不紊地繼續說,接下來的這句話足以讓當下的醫藥研發界為之發顫:“我已經找到了屬于我的‘持槍’人,所以我會重新回到實驗室,重啟‘太陽計劃’。不論被限制被約束也好,在最后我會公布這項基因研究的一切。”

    ‘太陽計劃’的字眼像是刺激了某個開關,其震驚程度不亞于當年研發出強效阻隔劑能夠完全隔絕所有性別信息素的藥劑。

    在當年,這項研究是在強效阻隔劑研發成功后,隨之衍生出的另一種能夠協助Beta性別獲得基因突破的發現,也就對是Beta人群中隱性基因A類Beta的深度研究。

    由于基因研究嚴重威脅到了Alpha的存在,存在爭議被ABO聯盟研究院強制叫停研究。甚至聯盟為了掌握失控者信息素血液中的核心,也限制楚駱家族對失控者進行研究。

    在技術方面也不得不承認,楚駱家族的研究院有太多傳奇人物在,缺少了他們的技術支持真的找不到能夠壓制失控者信息素的關鍵。

    在世界各處,身處這個環節中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注視著屏幕,這個醫藥研發界的怪物回來了。

    被稱為‘天才’的怪物。

    “以及,我會在十個月內為失控者找到摘下項圈的方法,還有穩定失控信息素的方法。”

    段硯初微掀眼皮,目光如山間晨霧透著寒涼的靜謐,他凝視著屏幕的某處,仿佛是在通過屏幕看向誰,姣好的唇形微勾。

    “回敬我痛苦鉆透月亮的十年。”

    第30章 黑皮30

    ‘轟’的一聲, 寒冷的霧氣在空氣中彌漫。

    位于孤島的畫室里隱匿墻后的冷庫實驗室,終于在最明媚的一天重見天日。

    外界早已經在失控者起訴國際聯盟的輿論中亂套了。

    而子彈還需要再飛一會。

    “上次你已經來過,這里就是我十年前的實驗室, 也是常年保存血液樣本的冷庫,這座島嶼就是我的實驗基地。”段硯初剛走進實驗室,肩膀微乎其微一顫, 不免覺得冷意纏繞。

    話音剛落,肩膀被攜有溫度的外套裹上,他回過頭。

    “為什么要把實驗室弄在島上?不會不方便?”陳予泊把外套給他披上,露出里頭的短袖T恤。

    段硯初見陳予泊就穿著短袖, 結實的臂膀肌肉線條透出布料,勃發著荷爾蒙的力度。身材好看是好看, 他伸出手,指了指墻上空調面板的溫度:“你要不要看一下這里幾度?”

    “我不冷。”陳予泊看見面板上顯示氣溫6度,他是真沒覺得很冷,于是朝著段硯初伸出手:“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心。”

    段硯初的手摸了上去, 發現這大手確實很暖和:“嗯, 還真的挺暖的。”

    他正準備收回手,卻反被握住,眉心一愣。

    “你穿那么多手怎么還那么涼?”陳予泊被這涼手一摸都覺得自己的手溫低了幾度, 下意識的握住,掌心恰好將這小一圈的手握緊。

    “陳予泊。”段硯初看著他喊了聲。

    陳予泊忽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 仿佛燙手那般立刻放開他的手, 喉結滾動:“就……就怕你冷。”

    “真不跟我試一試?”段硯初走近他。

    這家伙怎么可以總是拒絕他, 他有些費解,頭一回覺得自己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陳予泊見段硯初又突然開始這樣,連忙抬起雙臂晃了晃:“等等等….這里是冷庫!!”

    真的是, 怎么好端端又跟他告白了,他就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嗎?

    “說不定做會就暖了。”段硯初繼續往前,卻看見陳予泊再退就要撞上后面放著玻璃器皿的柜子,瞳孔緊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回拉。

    誰知陳予泊實在是太沉,沒把對方扯過來不說,自己倒是往后退時左腳絆右腳,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后倒。

    陳予泊瞳孔一縮,見他往后摔,幾乎是瞬間反應就握住了段硯初的胳膊,隨即將人用力扯入自己懷里,一貫性抱著人撞上身后的柜子。

    驀然間,仿佛像是感知頭頂有什么墜落,他迅速將段硯初肩上的外套拉起來蓋住他腦袋,隨即屈起雙臂用胳膊護在他頭頂,而后將人完全攏入懷中。

    ‘嘩啦’——

    耳畔驟然響起許多玻璃摔碎的動靜,撲通撲通撲通,以及對方胸腔里強有力的心跳聲。

    段硯初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么就被扯入結實硬挺的懷中,恰好鼻子撞到對方的下巴。

    他的鼻梁酸得難受,捂著鼻子抬頭:“你——”

    誰知他一抬頭直接撞上陳予泊的鼻子。

    陳予泊剛好低頭想查看,誰知這顆腦袋突然抬頭,觸不及防就被撞到鼻子,他鼻梁被酸得仰起頭,瞇了瞇眼:“嘶——”

    這酸爽。

    段硯初捂著鼻子:“?”

    陳予泊低下頭,恰好看見段硯初正摸著鼻子,欲言又止盯著自己的模樣,像是被什么柔軟撞到心口,全然沒發現自己眼珠子都不動了直勾勾的盯著。

    段硯初見他這樣,迅速放下手踮起腳湊了過去。

    “!!!”陳予泊幾乎是瞬間作出反應,伸出手用掌心蓋住這張巴掌大的臉。

    段硯初還是繼續往前。

    又一道往前的力,對方柔軟的唇印在掌心,距離還在一點一點往前,直到手背貼回自己唇的瞬間,借著他的手做出親吻的動作,兩人唇間的距離只剩下掌心之隔。

    下一瞬,自己的手背貼上自己的唇。

    這一剎那,陳予泊瞳孔緊縮,腦海里‘嘭’的一聲跟炸開似的。

    他隔著掌心包裹著這張極具攻擊性的臉,目光墜入近在咫尺的湛藍色眸子中,對方仰著頭,目不轉睛注視著他,世界仿佛被溫柔的海洋包裹,含著太多令人沉溺的因素,以至于短時間無法做出判斷抽離。

    無路可退了。

    段硯初這才拉下陳予泊捂著自己嘴的手,抬眸看著他:“陳予泊,我說出去的喜歡不會反悔,你有時間就消化一下吧,我等你。”

    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低頭見腳邊一地的玻璃碎片,彎下腰。

    “做什么!”陳予泊倏然抓住他的胳膊,嚴厲看著他。

    段硯初被他這突然炸開的動靜嚇了一跳:“那么大聲做什么,嚇我一跳。”

    “站旁邊,我來撿。”陳予泊把段硯初拉起來,環視冷庫一圈,畢竟是冷庫報紙垃圾袋什么的未必有,恰好他在角落找到空的塑料盒,他走過去拿起空盒:“這個能用的嗎?”

    “嗯。”段硯初見他要忙活那也就由著他了,于是走到一旁的冷柜,手握上柜門。

    只是這一瞬,他動作忽地停滯。

    心臟像是失控的鼓點在胸口瘋狂跳動,鋪天蓋地涌來的潮水仿佛正在吞噬他的意志。

    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設似乎不是很成功,握著柜門的手開始顫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

    浴室里,少年坐在浴缸里,雙眼被白色布條蒙住,臉色如白紙般毫無血色。

    他拉起衣袖的胳膊細白,隱約可見多處針眼,為了接下來的動作將胳膊放在微屈的膝蓋上,指尖顫抖地摸著自己胳膊上靜脈。

    因為體格纖瘦,皮薄,靜脈很好找,冰冷的指尖壓在凸起的位置,摁了幾下記住大概的位置,而后另一只手去摸身旁的采血針和采血袋。

    他握著針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尤其是盲眼采血的情況下未知使他恐懼,但至少沒有他看著針時那么害怕,可他必須要留下自己的血樣,只要聯盟采一次血,他就必須要留一次。

    至少在未來他能有機會找到轉機。

    “……得對準血管才行。”

    他試探地將針尖靠近皮膚,在皮膚觸到冰冷時呼吸開始變得沉重,手也抖得更厲害了,仿佛要刺入的并不是針而是能吞沒他的深淵。

    “3——”

    驀然,刺入皮膚的針尖銳而冰冷,硬生生地將藏在心底的恐懼連根拔起,仿佛有人站在他兩邊,一邊數著3,一邊將針刺入皮膚。

    微弱的針感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讓他的手抖得愈發厲害,鼻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緊咬著下唇,牙齒咬在結痂還未好的未知,血再次從舊傷滲透了出來。

    而輸血管里的血液逐漸將200毫升的采血袋填滿。

    “……50,60,70……”少年強忍著煎熬和痛苦,忍著想把針給拔出的沖動,憑借著日積月累的抽血流速感知,判斷大概有100毫升,他立即將胳膊上的針尖給拔了出來,直接用掌心摁壓住針眼處。

    然后喘著氣摘下眼皮上的白色布條,布條濕透,雙眼通紅至極。

    少年甚至不敢多看那根沾著血的針尖,將采血袋處理好。

    完成后,少年脫力的倒在浴缸里,難以緩解的心里痛苦在身軀四處蔓延,他只能將整個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自己安慰自己。

    ……

    陳予泊拿著空盒子回到柜子前,彎下腰單膝蹲著,三兩下把碎片給放進盒子里頭,免得等下丟垃圾弄傷收拾的工人,余光捕捉到靜立的身影。

    他側過眸,看見段硯初站在冰柜前,握著冰柜門把手一動不動,又看了會,發現段硯初真的沒有動。于是站起身,手將盒子蓋上先放在一旁柜子上,而后走到段硯初身后。

    “大少爺。”

    段硯初并沒有回答他。

    陳予泊察覺到有些不對,側過身將臉湊近:“你怎么——”他唇角弧度戛然而止,看見段硯初眼眶通紅淚流滿面的瞬間慌了:“好端端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嗎?”

    段硯初回過神,他像是意識到什么,伸手撫上自己的臉,放下手一看,摸到一手的眼淚。

    好吧,還是需要時間。

    “怎么不說話,你別嚇我。”陳予泊見段硯初就站著,也不說話,忙慌的從口袋里掏出手帕,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擦眼淚:“難道是我剛才說錯話了?”

    在眼皮底下,鴉羽濃密的睫毛輕扇,靜靜地凝視這兩只大手捏著手帕,動作笨拙又小心的給臉頰擦拭眼淚,臉上又是忐忑又是不安,一邊給擦著眼淚一邊還要察言觀色。

    這條手帕的紋路……

    看起來不像是新的。

    “大少爺,這個力度可以嗎?”

    陳予泊見段硯初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心里更慌了,難道是因為自己剛才拒絕的原因嗎:“不是,大少爺,我覺得我還是可以重新審視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額,當下的話我是覺得我配不上你,第一我學歷不夠高才小學,第二我也還沒有做出一定的成績,所以能否給我點時間讓我進步一下,再說這件事呢?”

    “我不是因為這事哭。”段硯初淡淡說。

    陳予泊見他說話了,頓時松了口大氣。

    “所以你覺得我像個戀愛腦,會因為這件事哭?”段硯初微掀眼皮,看著陳予泊。

    陳予泊剛松的口氣又默默地堵了回去,他連忙抬起雙手:“沒有,我沒有這樣想。”

    心里暗罵自己兩句,這大少爺怎么可能會是個戀愛腦,一群Alpha前赴后繼追著都不給臉色的。

    “你有這樣的覺悟我欣慰,好,那我給你時間進步。”段硯初伸出手,摸上陳予泊的胸肌,抓了一把,手感硬挺蓬勃有力,心情好了很多:“十個月時間夠嗎?”

    十個月,他也只有十個月。

    這一次他選擇將自己公諸于世,不再躲在家族背后,而是接住家族之勢將消息傳播出去,背后的人會忍不住的,那些陰謀會逐漸浮出水面,沒有人會愿意將自己掌握的基因秘密與人分享,因為每個人都渴望得到更強大的基因改變不夠完美的自己。

    特別是那個人…

    坐在輪椅上應該很不是滋味吧。

    而這十個月里他必須要和陳予泊一起找到能夠控制信息素失控的關鍵,順利摘下項圈。

    徹底中斷這場所謂的‘基因研究’。

    陳予泊:“……”他皮笑肉不笑的摁住這只不規矩的手:“大少爺,說話就說話怎么摸人呢。”

    “你是我的,我想摸就摸。”段硯初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有意見嗎?不許有意見。”

    不溫不熱的反問語調尾音上揚,結尾‘不許’的語調像是被只柔軟的手捏住耳尖,明明聽起來獨斷專行的話鬼使神差的惹得耳膜發癢,竟然有種好聽的感覺。

    就連瞥人的眼神都鮮活生動。

    陳予泊心想,算了算了,摸一下而已,不哭就好了,除了底線不能觸碰其他什么都順著才是道理。

    “沒意見。”

    段硯初見他這副模樣,唇角微掀:“那知道我為什么又帶你來冰庫嗎?”他轉回身,手輕輕地拍了拍面前的冰柜:“陳予泊,打開它。”

    陳予泊走上前,將冰柜門向上掀開。

    當冰柜被緩緩打開時,冷霧絲絲縷縷地擴散開來,在觸碰到外界溫暖時薄霧逐漸消失,直到露出冰柜里的物品,是一包包被整齊疊放、貼著編碼,寫著名字、日期、毫升數的冷凍血漿,冷凍血漿袋疊得很厚,數量應該有幾百包。

    而血袋上歪歪扭扭的每一個字眼字跡都相同,應該是出自一個人的手。

    編號D119/段硯初

    2409年5月10日/100ML

    編號D120/段硯初

    2409年6月10日/100ML

    ……

    編號D144/段硯初

    2411年6月10日/100ML

    最上面一層的血漿最后一包血漿的編號是D144,時間停留在今年的2411年6月10日。

    陳予泊撐著柜門的動作沒有動,神色僵硬,他看著這一冰柜的血漿:“這些血漿……是……”

    “我的。”段硯初走到陳予泊身旁:“這是我近五年的血漿。”

    陳予泊詫異地看向他:“你不是去醫院才抽的嗎?怎么這里也會有——”

    “我和我的家族被聯盟限制研發失控者信息素相關的任何研究,所以也算是留了一手,聯盟也有我們家的人,所以血漿會留一份被送出來。”

    段硯初手扶著冰柜邊緣,俯下身,另一只手撥開表面的兩層血漿袋,想拿下面的血漿袋。

    “行了冷,我來吧。”

    身旁的手卻比他快一步,摁住他的手,自己的大手在零下三十度的冰柜里兩三下翻到底,拿起最底下的幾包血漿袋。

    編號D1、D2、D3的血漿。

    段硯初見陳予泊給拿上來后,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伸手要去拿,卻沒給他,他疑惑抬眸。

    ‘嘭’的一聲發出關閉的悶聲,只見陳予泊單手合上柜門,另一只手拿著三包血漿:“太冷了我拿,要拿去哪里?”

    “拿到旁邊的實驗室。”段硯初走到另一邊的白墻上,注視著白墻上的晶屏,直到眸底倒映著虹膜的光暈。

    ‘咔嚓’一聲,緊接著傳來低沉機械運作的聲響,平整無縫的白墻竟然在面前緩緩打開,在墻體分離的瞬間里面的場景映入眼簾。

    陳予泊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冷庫里竟然藏著一座……工廠?!但與其說是工廠,倒不如說是大型的實驗室更為貼切。

    而在實驗室與冷庫中間有個類似于玄關的位置,有一排洗手池,以及一個大型的白色柜子,里面放著清一色的實驗防護用具。

    身后冷庫的門緩緩合上,溫度逐漸過渡到室溫。

    他們就站在玄關處,放眼望去,只見實驗室內部,墻面布著錯綜復雜的線路,如同神經網般縱橫交錯。各類高精尖儀器錯落有致的擺放著,在成排的超凈工作臺上整齊有序擺放著各類離心管,并配有精密分析儀器。

    “這里是……”

    “這里面就是我的實驗室。”段硯初走到旁邊的柜子,打開門從里拿出兩套新的白色實驗服,還有防護鏡和無菌手套,他拿著實驗服走回陳予泊跟前:“穿上實驗服再進去。”

    陳予泊手里還拿著血漿,本想著先放下,卻看見段硯初將實驗服展開一揚,走到自己身后,將白色實驗服給自己從身后套上,一種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換只手拿血漿。”段硯初說。

    陳予泊順從的將血漿袋換了只手,于是這只胳膊也被套上了衣袖。

    “以后記得,跟我進實驗室都需要穿上實驗服,戴上防護鏡和無菌手套。”段硯初走回陳予泊跟前,見他穿的這件衣服還挺合身,點了點頭:“嗯,看來許懷川的尺碼你也能穿。”

    “許懷川?”陳予泊一皺眉:“誰?”

    有點耳熟?又是哪個男人?

    “許醫生。”段硯初先把身上的外套脫下掛好,再到洗手池前將手洗干凈,用紙巾擦拭過后走回柜子前,拿出自己的實驗服。

    白色實驗服在空中劃過一道利落的弧度,段硯初微微側身,將手臂伸進衣袖,實驗服便服帖地披在肩膀上,隨即整理衣服細節,一絲不茍,他垂下眸將無菌手套戴上瓷白修長的手,手指微張。

    頭頂的燈落在他冷白的側臉,眉眼間透出幾分清冷干練的氣質,每一個動作都極具觀賞性。

    “戴上手套和護目鏡進來吧。”段硯初邁開腿,先走了進去。

    白色實驗服下的高挑背影映入眼簾,這男人像是從另一個維度再次入侵認知,哪一面都是他,哪一面都有不同,哪一面都新鮮。

    陳予泊深呼吸,調整狀態,拿過放在柜子上的手套和護目鏡戴上,借物緩解心頭往上沖的情愫。

    ‘嘀’的一聲,儀器啟動。

    “冰凍的血漿需要放入37度的溫水中使血漿完全融化。”段硯初將剛取出來的血漿放入水溫箱里。

    陳予泊站在一旁,見他這個動作,好奇提問:“是一定要放進溫水里嗎?不能自然融化嗎?”

    “不能,因為在室溫下自然融化血液中會有大量的纖維蛋白析出,就類似于一種沉淀物,會影響質量。”段硯初側眸看他一眼:“想看看纖維蛋白析出是什么樣的嗎?”

    “嗯。”陳予泊點頭,他不知道是什么,也想看看。

    段硯初走到試劑柜前,打開柜子門,拿出所需要的試劑放在托盤里,然后走回工作臺將試劑放下,再從臺面拿取所需的器皿。

    “等下會需要0.5毫升的血漿,在取血前我們先做實驗試劑準備。”

    他熟練的調制著自己所需的試劑配比,修長白皙的手指穩定操控著每一件器皿,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誤,邊操作邊有條不紊的解釋著每一步的操作步驟和理由,聲音循循善誘。

    實驗室的燈光落在他身上,宛若為他此刻的專注披上一層柔和的光。

    陳予泊目不轉睛地盯著,覺得自己似乎很忙,眼睛盯完臉就開始盯手,耳朵里聽清楚了段硯初說的每一個字,腦子好像入了很多知識。

    他看著段硯初的操作,主要是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段硯初,實在是……

    像個清冷知性的老師。

    “我現在需要取你的指尖血。”段硯初將步驟完成后,轉向陳予泊,恰好看見他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興許是不知道自己突然看過來,表情呆住了,他一笑:“怎么了?”

    陳予泊見他笑,喉嚨忽覺得有些發干,咽了咽口水,故作無事移開視線:“沒事,就是有些沒聽懂。”

    光看人了。

    “正常。”段硯初說完,手扶在工作臺邊,良久深吸了口氣。

    陳予泊見他似乎狀態有些異樣:“怎么了?不舒服嗎?”

    “其實我今天帶你進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幫助我克服針這樣東西。”段硯初盡量穩住自己的語調:“在接下來的十個月里,除了過去保留的血漿,還避免不了每天都需要取血,因為現在我的身體里有你的血液標記,血液必然有變化,所以會需要新鮮的血漿樣本。”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陳予泊忽然有種不想的預感。

    “可能……得犧牲一下你的胳膊。”段硯初認真的看向他:“給我扎一下。”

    陳予泊心想果然,沒好事的,他故作淡定無事呵呵笑了笑:“哦,小事,扎一下而已。”

    “但是我怕。”段硯初如實道:“可能得辛苦你想個辦法幫我克服。”

    陳予泊:“。”

    這年頭做保鏢實在是太不容易了,被扎針就算了還要哄這位大少爺。

    “來吧,現在就來試試。”段硯初再次深呼吸,他指向旁邊的藥柜:“取血針在那里,用一個白色的圓柱形罐子裝著的,還有拿兩根采血管,是放在藍色盒子里的,你去拿來一下吧。”

    陳予泊根據他的指引走過去拿,很快便找到需要的物品。

    “是這些?”

    “嗯,你打開拿出來。”

    兩人站在工作臺前。

    段硯初正在給采血管組裝。

    陳予泊打開圓柱形罐子,直接拿出一根微形采血針,他半瞇雙眸:“大少爺,是這個嗎?”

    段硯初回過頭,誰知迎面看見那根針,他臉色瞬間白了,身體僵住無法動彈,瞳孔緊縮,腦海里斑駁陸離的影子不斷閃爍浮現,吵雜的聲音頃刻涌入耳膜,無休無止,吵得頭暈目眩,惡心反胃。

    他猛地抱住腦袋,手臂捂住耳朵,膝蓋一軟,整個人往下跪。

    下一秒腰身忽然被結實的手臂攬了起來。

    “沒事吧?”

    陳予泊將發軟的段硯初緊緊地攬入懷中,低下頭看了眼,見他臉色蒼白靠在自己肩膀上,哪里還有方才那副精英干練的老師模樣。

    他抬起手,撥開段硯初額前的發絲,掌心摸到一手冷汗,頓時無奈:“要不算了吧,你明明那么害怕,還是不要逞強了。”

    “不行。”段硯初抬眸,薄唇輕顫,模樣認真地盯著他:“再來,把針拿到我面前來。”

    陳予泊一怔,對上這濕漉慍怒的眼神,鎖定著對方所有的微表情,心情像是被軟化了那般,唇角微抿,眸底蕩開漣漪。

    自己跟自己生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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