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急診
下午, 部門里的氣氛有些怪異,時不時傳來竊竊私語聲,遲念抬起頭, 察覺幾道視線倉皇逃離。
她無心探究。
泡面這種東西,看別人吃時候饞,輪到自己吃就很膩。
這幾天沒有好好吃飯, 泡面又吃得太急,吃的時候就覺得胃不舒服,吃完之后又對著電腦久坐,打了幾個嗝之后, 一陣陣的犯惡心。
她喝了兩口水, 企圖壓下去, 結(jié)果適得其反, 直接涌上酸水。
不受控制地干嘔一聲, 狼狽地跑去洗手間。
折騰了一下午,人都飄了,好在工作量被嬌嬌分走了一半, 沒那么多活要干,硬撐著捱到五點半, 再也提不起力氣。
關(guān)掉電腦,她靠在椅子上小憩, 胃上壓著已經(jīng)變溫的熱水袋。
還是不太舒服,好在不反酸水了,也沒有想吐的感覺,她收拾收拾下班,走到電梯口的時候,剛好六點。
身后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音, 她透過電梯的反光,看到男人從經(jīng)理室出來,和葉珍珠說了句什么,然后突然抬頭,看向辦公區(qū)。
大家都沒下班,空了一個工位應(yīng)該很明顯吧…
電梯偏偏這個時候卡在10樓不動,她怕被逮到留下加班,慌不擇路地選擇走樓梯,剛下去一層,門就吱嘎一聲開了。
她只覺涼風(fēng)嗖嗖,下意識抬起頭。
剛才還在部門里巡視的陳晝,竟然瞬移到這,她面色凄苦,趕緊捂住肚子請假,“陳經(jīng)理,我胃有點疼。”
陳晝壓下急促的呼吸,邊下臺階邊說:“怎么回事,要去醫(yī)院嗎?”
“沒那么嚴(yán)重。”遲念故作輕松地指了指樓下,“可能下午的飯沒吃明白,去藥店買盒藥就好了。”
說話間,他已經(jīng)走到。
突然,伸出手,干燥的掌心壓在她的額頭。
聲控?zé)粢驗槎虝旱陌察o熄滅,眼前一片黑暗,視覺被蒙蔽,觸覺卻異常靈敏,遲念呆住,和世界斷聯(lián)了三秒。
陳晝卻無比自然,咳了一聲,燈再次亮起時,移開手掌。
遲念不理解他突然的動作,向后退了一步,“我是胃疼,不是發(fā)燒。”
他低頭捻了捻指尖,淡淡地說:“我知道,我胃疼的時候會體溫低,冒冷汗,好在你沒有這種癥狀。”
他雙手插兜,看向樓梯口,“走電梯吧,我送你。”
遲念一聽,瞬間從懵神的狀態(tài)里清醒,慌張拒絕,“不不不,不用麻煩,我就去后街那家藥店,不遠(yuǎn)的。”
“你打算吃完藥回來加班?”
“是。”她撒謊了。
陳晝走下三節(jié)臺階,高度剛好和她平視,如此近距離,遲念有些恍惚,這張臉若是褪去工作時的嚴(yán)肅,還真是毫無攻擊力。
五官端正,標(biāo)準(zhǔn)的國產(chǎn)帥哥。
心跳加速,胃更疼了。
她趕緊捂住,臉色也變得扭曲。
他下意識伸出手,指尖在觸到她衣袖時,突然停住。
燈,又滅了。
黑暗中,男人的語氣不容置喙,“我送你去醫(yī)院。”
距離公司最近的醫(yī)院開車只需五分鐘,不過只是一個中醫(yī)附屬院,雖然小,但是看胃疼綽綽有余了。
遲念一路都在抵抗,碎碎念著不需要,直到急診的掛號單強硬地塞到她手上,才訕訕的閉上嘴巴。
敲門看診,陳晝站在門口等。
遲念以為,醫(yī)院的急診室都是體力好的年輕醫(yī)生,畢竟工作時間不定,還要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結(jié)果…
是個頭發(fā)白了一半的女大夫。
她慢悠悠抬頭,上下掃了一眼遲念,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坐。”
遲念尷尬地坐下,小聲說:“已經(jīng)沒那么難受了,開點藥就行。”
大夫不急不緩,像沒聽到似的推了推眼鏡,看完掛號單,拉長音問:“胃不舒服啊?”
遲念小雞啄米點頭,她太想速戰(zhàn)速決了,“對,就是很久沒吃方便面了,冷不丁吃有點反酸,現(xiàn)在好多了。”
“反酸?”大夫拿筆在病例本上畫符,邊記邊問:“惡心嗎?”
“惡心。”
“吐沒?”
“嘔了兩次,沒有吐出東西。”
大夫?qū)懲辏破鹧燮た此褚慌_精密的CT儀,連站在門口只露出衣角的陳晝也沒能逃脫掃描。
遲念覺得太小題大做了,平白浪費時間,自己倒沒事,陳經(jīng)理可是日理萬機啊。
她再次和大夫提議,“真沒事兒,不開藥也行,我回家喝點熱水就好了。”
許是她屁股著火般的急切惹了大夫不滿,她把筆插在白大褂兜里,語氣有些硬,“沒事兒還加錢掛急診?”
遲念哀怨地看了眼門口,心說:又不是我掛的。
大夫面色嚴(yán)肅,示意她把襯衫袖子挽起來,皺眉說:“你們年輕人怎么都不拿身體當(dāng)回事。”說完,拉起她的手,放在桌角,兩根手指壓在脈搏上,問:“哪天來的月經(jīng)?”
“4月10…啊?”大夫音量不小,遲念驚恐地看了眼門口,“我胃不舒服和這個有關(guān)系嗎?”
大夫不滿她突然移動,力道突然加重,繼續(xù)問:“平時用什么避孕措施?”
短短的幾個字,堪比天雷,精準(zhǔn)砸在遲念的頭頂,她像一只掉進(jìn)沸水里的青蝦,倏地一下變紅了。
手足無措地解釋:“我…不需要避孕啊。”
大夫挑了挑眉,終于松開她的手,恍然道:“是在備孕啊…”說完,略帶遺憾地告知,“沒懷,下次再惡心的話別亂吃藥,藥店買根驗孕棒,一塊錢那種就可以。”
人在被戳到痛處時會失去理智,遲念好不容易平心的情緒卷土重來,也不管陳晝在不在門口了。
“我沒結(jié)婚,沒有男朋友,沒有性生活,只是單純胃疼來這開點藥而已…”
剛剛愈合的傷口又滲出血絲,現(xiàn)在是胃疼委屈加情緒激動,突然哽住說不出話來。
身后傳來腳步聲,遲念的肩膀被按住,耳邊一陣溫?zé)幔缓笫乔遒哪新暎安缓靡馑迹蚁葞x開。”
遲念任由自己被他帶出診室。
她突然覺得全世界都來戳自己傷口,對于許維安,沒覺得自己用情至深,嚴(yán)格來說,甚至不算失戀。
因為實在太丟臉了,所以很難受。
她擦了下眼角,有氣無力地說:“陳經(jīng)理,我真的沒事,浪費你時間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陳晝雙手插兜,一身黑色在入目皆白的急診大廳過于扎眼,卻眉眼溫和,和平日在公司里的嚴(yán)肅完全相反。
他抬起手,本想撫上臉頰,最后卻落在她的肩頭。像領(lǐng)導(dǎo)安慰員工一樣,輕輕拍了兩下,笑著說:“請你吃飯。”
*
遲念拒絕不成,又不敢讓他破費,執(zhí)意選擇醫(yī)院門口的餛飩店。
熱氣氤氳,透明的玻璃門上覆了一層水汽。
店超級小,只有四套桌椅,老板娘招呼他們坐下之后,起身去后廚燒水,布簾傳后來轟隆隆的聲響。
陳晝個子高,坐在沒有靠椅的木頭板凳稍顯局促,進(jìn)來之后什么都沒說,只是目光淡淡地打量桌子上的調(diào)料罐。
空氣安靜,男人距離極近,遲念拘謹(jǐn)?shù)刈趯γ妫X得這和在公司開會沒什么兩樣。一緊張,胃又隱隱作痛。
陳晝看出她不舒服,喊老板娘要了一壺?zé)崴眉埥碜屑?xì)地擦干凈玻璃杯,倒?jié)M,送到她手邊。
遲念哪享受過這種待遇,恨不得對折自己給他鞠一躬。
“謝謝謝謝!”她猛喝一大口。
話間,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上桌了。
升騰的白霧遮住了男人的表情,待散去時,又恢復(fù)了平時。
他用勺子攪動碗底,狀作無意地說:“分手了?”
遲念經(jīng)過這會兒的心理建設(shè),已經(jīng)好多了,她不是那種能獨自消解心事的性格,這次持續(xù)這么久,是因為何伶不在。
她要是在的話,下班回去喝點酒,對著聊個半宿,也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嗯,分了。”她到死都不會說自己自作多情單相思。
陳晝唇角微微揚起,很快又落下。
“聽說他升職了。”
“嗯。”遲念心不在焉地把晾涼的餛飩送進(jìn)嘴里,悶悶地說:“他工作能力強,性格也好,升職是應(yīng)該的。”
陳晝并不覺得,如果沒有他插手,那個人最少還得熬兩年。
聽到她分手之后還在說對方好話,心情有些復(fù)雜。
“不想分?”
“唔…那倒沒有。”遲念真不想說這個事了,納悶陳經(jīng)理不是最討厭說私事嗎,話鋒緊急一轉(zhuǎn),“我決定向他學(xué)習(xí),在未來的日子里,努力提高業(yè)務(wù)能力和溝通技巧,爭取早日成為部門骨干,為領(lǐng)導(dǎo)分憂!”
陳晝定住,勺子里的餛飩啪嘰掉進(jìn)碗里,看來自己對她的了解依舊很淺薄,原以為她擅長在工作時跑偏,沒想到在私人時間也會詐尸一樣跳回工作模式。
他挑眉,“為領(lǐng)導(dǎo)分憂?”
遲念堅定點頭,狗腿地拿起桌邊的醋瓶,雙手送過去,“對!陳經(jīng)理,來點醋嗎?”
陳晝不喜歡吃酸,但沒有拒絕,接過來,象征性的滴了幾滴進(jìn)去,抬眼看她,“胃感覺怎么樣了?”
遲念挺直脊背,元氣滿滿地說:“吃了你請的餛飩,已經(jīng)痊愈了!”
陳晝看她生龍活虎,故意逗她,“那就好,吃完回去加班。”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為了她的聲譽
早上八點, 遲念準(zhǔn)時打卡。
下地鐵的時候買了綠豆餅,特意給珍珠姐帶了一盒,她把包放在椅子上, 小碎步走到經(jīng)理室門口。
葉珍珠也剛到,看到遲念懷里鼓鼓囊囊的,她猜, “綠豆餅?”
“對啦~”遲念把盒子放在桌角,邀功似的說:“我記得你說過這家好吃,這盒是豆沙和板栗雙拼,三分糖。”
葉珍珠眉眼彎起, 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謝啦, 說實話, 是有事求我吧?”
遲念瞪大眼睛, 仿佛平白被潑了一盆臟水,怨念地說:“什么啊,我是那種人嗎?”
“好像不是。”葉珍珠狡黠地笑了一下, 寶貝地打開盒子,從最邊上捏起一個, 掂了掂,沉甸甸的。
她整個放嘴里。
遲念震驚, “不噎么。”
葉珍珠小口地嚼著,含混不清地說:“沒事兒,對了…”她撫了撫脖子,全都咽下去之后才問:“沒給謝歡和張嬌帶啊?”
遲念想到這幾天的事,態(tài)度頓時變得冷淡,“沒有, 才不給她們帶呢。”
“只給我?guī)Я耍俊?br />
“是的呀~”
葉珍珠抿了下唇角粘的糕點屑,揶揄她,“沒給小陳總帶?”
她這么問,是因為最近流傳的好幾種謠言,有說他們分手的,也有說復(fù)合的,更夸張的是,竟然還有說遲念懷孕的。
分分合合很正常,懷孕就有點離譜了,葉珍珠想聽當(dāng)事人親口說。
悄咪咪靠近,眼底閃著八卦的光,“小遲,就別瞞我了,你和小陳總現(xiàn)在到底怎么回事?”
遲念悔不當(dāng)初,怎么就那么倒霉買到的是他照片!
“我倆什么事都沒有,真的!”她雙指朝天,眼神堅定地說:“我發(fā)誓!”
說完,怕珍珠姐不信,追加一條補充,“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以后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在公司里是上下級,下班就是陌生人。”
葉珍珠瞪大眼睛,卻是看向門口,臉上的八卦神色瞬間消失,板板正正喊了一句陳經(jīng)理早上好。
遲念脊背一涼。
她硬著頭皮轉(zhuǎn)身,果然看到神清氣爽的陳晝。
天氣漸熱,他沒穿商務(wù)套裝,而是牛仔褲配平底鞋,上身白T,外面隨意套了一件淺藍(lán)色襯衫,手里拿著一杯咖啡。
工作時的壓迫感消失了,但表情還是嚴(yán)肅的。
陳晝也不想這樣,從昨晚到一分鐘以前,心情是很不錯的,他為自己能和她更進(jìn)一步感到愉悅。
——主動制造相處的機會,再表現(xiàn)出明顯的偏愛。
他一直記得她說的這句話,作為一個理性思維的直男,在沒有很豐富戀愛經(jīng)驗的前提下,只能從心儀對象那里得到方法,并付諸行動。
他自認(rèn)做得很好,來到林江后,刻意制造和她私下接觸的機會;至于明顯的偏愛…他承認(rèn)自己公私分明,不是那種在人前作秀的性格。
所以她沒感受到?才脫口而出那種和他絕對不會有交集的話。
遲念鼓起勇氣瞟一眼,見男人面色嚴(yán)肅,趕緊低頭做鴕鳥,奈何刀子在空氣里亂飛,刺得脊背發(fā)涼。
昨晚還挺好的,今早怎么又變冰山了。
男人開口了,“遲念,來我辦公室一下。”
葉珍珠隱晦地對她眨眨眼,分明是你倆還有戲的眼神。
白說了,剛才那一堆都白說了。
遲念在心里嘆氣,再次體會到,維持一段虛假的關(guān)系比上班還累,疲憊地跟在他身后,走進(jìn)經(jīng)理室。
她仔細(xì)關(guān)好門。
陳晝脫下襯衫,隨手扔在沙發(fā)角,走到辦公桌后坐下,黑色的老板椅轉(zhuǎn)了半圈,他直視她的臉。
遲念不知道他叫自己進(jìn)來什么事,這里是半透明的,被同事看到怕是又會誤會他們“藕斷絲連”了。
她心虛的要死,嚅嚅地說:“陳經(jīng)理,有什么事嗎?”
陳晝靠在椅背,手指搭在扶手上,無意識地輕點;沉默三秒,他說:“念念。”
遲念謹(jǐn)記之前的教訓(xùn),聽到指令,以為讓她念方案之類的,目光在辦公桌上搜尋,卻什么都沒看到。
她硬著頭皮問:“念什么?”
陳晝神態(tài)自若,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我在叫你的名字。”
“啊?”遲念嚇一跳。
說實話,她不太能接受上司叫自己乳名,念念這個稱呼,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人在叫,爸爸媽媽加何伶。
這可是至親專屬!
她小心翼翼地糾正,“陳經(jīng)理,要不你還是叫我小遲吧。”
“小遲?”
“對!同事都這樣叫。”
陳晝微微挑眉,回憶最近幾次的交集,自己都這樣明顯了,為什么她還是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
不是說,療愈失戀的最好辦法是開始一段全新的戀情嗎?
他輕笑一聲,執(zhí)著地向她爭取這個稱呼,“還是念念順口一些,你覺得呢?”
遲念像根木頭似的杵在辦公桌邊,臉色風(fēng)云變幻,回想昨天到今天,和平時一樣,沒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
她眼皮一跳,忽然想到嬌嬌…她不會氣急敗壞把事情散播出去了吧?
天!
越想越覺得是這樣,不然陳經(jīng)理怎么會陰陽怪氣,像一只捉到老鼠的貓,不急著吃,而是先玩弄一番。
她像被抽走全身的力氣,心里知道要怪只能怪巧合,怪自己,哪有員工明目張膽地制造領(lǐng)導(dǎo)緋聞的。
誤會形成的時候,不解釋也就算了,竟然將錯就錯,最后造成這種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馬上鞠躬九十度,覺得自己跪在菜市口,即將被午門斬首,“陳經(jīng)理,你是不是聽說什么了?”
但是,在死之前,她還想掙扎一下。
陳晝見她這樣,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喜歡她思維跳脫,給出預(yù)想完全相反的回答,但得基于他能聽懂,這次明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沉吟片刻,他搖頭。
待女孩離開,他拿起手機,撥通銷售部經(jīng)理的電話,“是我,你最近在公司里聽說過關(guān)于我的謠言嗎?”
*
嬌嬌昨晚加班,只睡了五個小時就起床了,打完卡身子就釘在工位上,噼里啪啦敲鍵盤,連去廁所都抽不出的時間。
電腦屏幕擺著四個對話框,對面的人好像聽不懂話,已經(jīng)把產(chǎn)品詳情發(fā)過去了,還一直問問問個不停。
她頭頂冒火。
可是,很奇怪,后背卻總覺得涼颼颼的。
回頭幾次,看到大家都在忙,索性把這種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歸結(jié)于昨晚睡太少。桌角的咖啡已經(jīng)見底,她習(xí)慣性喊遲念。
遲念經(jīng)過前一陣的高強度磨煉,業(yè)務(wù)水平提高了不少,加之工作被分走一半,這會兒竟然閑了下來。
聽到嬌嬌喊她,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到她像平時一樣頤指氣使喊跑腿,哼了一聲,沒理。
嬌嬌以為自己看錯,拿著空杯走到這邊,咣的一下放在遲念桌子上。
“叫你沒聽到啊?”
遲念托著下巴看電腦,可是屏幕上并沒有工作內(nèi)容,頓了幾秒之后,她才慢悠悠抬起頭,“聽到了。”
這副模樣簡直是瘋狂動物城里樹懶閃電的翻版,嬌嬌登時火冒三丈,“聽到你還不動?”
“干嗎動?”她故意裝傻。
嬌嬌咬了咬牙,用力敲了幾下杯沿,“續(xù)咖啡。”
遲念坐得更穩(wěn)了,“你又不是沒長腿。”
“你…”嬌嬌重重呼出一口氣,彎下腰,皮笑肉不笑地說:“怎么,和男朋友分手了,不怕我把你的事說出去了?”
說完,故意拉長聲,“你可是腳踩兩條船哎。”
遲念轉(zhuǎn)頭,一臉無所畏懼的平靜,“去說吧,隨便。”
嬌嬌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接愣住。
遲念拿起自己的水杯,猛地站起來,轉(zhuǎn)身時,聲音很輕,“都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還好意思跑來恐嚇。”
嬌嬌“哎”了一聲,下意識想抓住她,結(jié)果落空。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語:“奇怪,我沒說出去啊…”
同一時間,一墻之隔的經(jīng)理室。
手機擺在桌角,陳晝靜靜地等待。
屏幕一閃,是銷售經(jīng)理打來的電話。
他接起。
“查清楚了嗎?”
聽筒里傳來條理清晰的男聲,“我查了一下,只是在宣傳部里流傳的消息,說您和一個叫遲念的員工…”
陳晝不滿他的停頓,冷聲示意,“繼續(xù)說。”
“呃…說你們在談戀愛,后來分手了,然后又傳出遲念懷孕了,還有人看到您帶她去醫(yī)院做檢查…”
陳晝:“……”
好荒唐,他摘下眼鏡,無語地捏了捏鼻梁。
“這都是謠言。”
銷售部經(jīng)理忙附和,“對對對,我一聽就知道都是假的,為了您的聲譽,準(zhǔn)備開個內(nèi)部會議管理一下。”
陳晝卻糾正他的話,“應(yīng)該是為了遲念的聲譽才對。”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我們…沒分
手頭工作已經(jīng)完成, 遲念焦灼地看著時間。
糾結(jié)了一下午,決定坦白,可是經(jīng)理室的門一直緊閉。她關(guān)了電腦, 悄悄走過去,葉珍珠正對著電腦,速度極快地打字。
遲念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站在旁邊等。
葉珍珠余光看到來人,知道是遲念,頭也沒抬,直說:“什么事啊小遲?”
遲念面色猶疑地看了看緊閉的門, 小聲問:“你知道陳經(jīng)理什么時候能忙完嗎?”
“陳經(jīng)理…”她突然抬起頭, “他下午被總部緊急召回去了, 你不知道?”
“啊?”遲念傻眼, “我怎么可能知道。”
葉珍珠有些意外, 用玩味的眼神看著她,“嘖嘖,你都不知道, 看來確實是很急的事。”
遲念:“……”
心臟懸了一天,聽到他不在的消息, 瞬間放松,她隨手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 “那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
“哦…好吧。”
葉珍珠突然說:“也許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
“真的?”遲念眼神一亮。
“拜托,你的開心能不能稍微收斂一下啊。”
葉珍珠捂著嘴笑,謹(jǐn)慎地看了眼門外的工作區(qū),確定沒人注意這邊后,故意探身過去,聲音極低, “下午小陳總打電話時門沒關(guān)嚴(yán),我聽到幾句。”
遲念不感興趣,但是見珍珠姐眼底閃光,好像有很多八卦要講的樣子,不好掃興,“聽到什么了?”
葉珍珠突然猶豫,“那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你和小陳總?”
“清清白白的上下級關(guān)系。”
葉珍珠見她一臉坦蕩,松了口氣,終于把憋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那就好,下午是陳董給他打的電話,好像在說結(jié)婚的事。”
“結(jié)婚?”這在遲念的意料之外。
她還記得晚上送他回家那次,他說過自己有喜歡的女孩,還說那個女孩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
這才過了半個多月,那女孩不可能做到和男友分手,然后和他無縫連接,相處幾天之后火速商量結(jié)婚。
她腦子里閃過四個字——商業(yè)聯(lián)姻。
“啊!那他說什么了?”
葉珍珠用手指撓著額角,很努力地回憶,“說什么沒聽清,但是態(tài)度看起來很抗拒。”
當(dāng)然抗拒了,遲念特別能理解,沒有人愿意和沒有感情基礎(chǔ)的對象結(jié)婚。
“然后呢,就走了?”
葉珍珠點頭,興致勃勃地說:“你猜,他會不會是拗不過,真的結(jié)婚了。”
遲念的笑僵在臉上。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結(jié)局,她可要對陳經(jīng)理失望了,剛認(rèn)識的時候覺得他冷面閻王似的,天天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個性溫和的人;不止如此,還很紳士細(xì)心,完全顛覆了先前對他的印象。
這樣性格的人簡直是暗戀圣體,那晚他用惆悵又無奈的語氣說出有喜歡的女孩時,像被小說里愛而不得的男二附體,精準(zhǔn)戳中遲念的癖好。
哎呀!
故事還沒開始呢,可別真不了了之了。
她臉色風(fēng)云變幻,被葉珍珠盡收眼底,好奇,興奮,八卦,探究,全都是置身事外的看客應(yīng)該有的情緒。
她微微一笑,“我現(xiàn)在真信了。”
遲念:“信什么?”
“信你和小陳總真的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確定以后,葉珍珠放下最后的防備,笑著說:“其實我覺得吧…他這種身份地位的人,最后都會找個條件差不多的。”
遲念托著下巴,軟軟地反駁:“也不是所有人都活得那么功利,也有很多例外啊,如果遇到真心喜歡的,什么枷鎖都會打破的。”
葉珍珠見她淡定點評,忍不住吐槽:“看來你和小陳總真是逢場做戲。”
遲念“嘖”了一聲,臉拉得老長,“能不能別把話題扯我身上啊,我現(xiàn)在和你站在同一條吃瓜戰(zhàn)線上。”
“知道知道!”
葉珍珠覺得公司不是聊這件事的地方,火速把包挎在肩上,沖她眨了眨眼,“走,請你吃大餐!”
*
那天之后,陳晝仿佛人間蒸發(fā),再也沒有消息。
遲念也從他很快就回來,轉(zhuǎn)為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的狀態(tài);這對她來說是好事,因為謠言隨著他的離開消失了。
正值活動中期,每個人都很忙,嬌嬌也老老實實地坐在工位上,焦頭爛額地處理對接事宜,偶爾超出承受能力,還會放低身段來求她。
一杯咖啡加一塊甜點,在陳晝離開的三天后,嬌嬌回請她,笑瞇瞇地彎下腰,“小遲,過往不究好不好?和男朋友分手也有我的責(zé)任,再給你介紹一個行不行?”
遲念冷著臉,叉了半塊蛋糕放嘴里,淡淡地說:“不必了。”
“別這么著急拒絕啊。”嬌嬌湊到她耳邊,神神秘秘地說:“像彭于晏。”
遲念面不改色,“不用。”她把叉子放下,咖啡推到桌角,拒絕的意思很明顯,“工作上的溝通和幫助我都可以配合,你以后不用破費。”
嬌嬌訕訕地直起身,既然遲念放話了,那她也不客氣了,小碎步跑回工位,從抽屜里拿出一沓資料,抱著去找遲念。
“栗原你還記得吧,我和他的團隊完全溝通不了,交給你好不好?”
遲念記得這個博主,算顏值區(qū)的,五百多萬粉絲,粉絲由百分之九十的女性構(gòu)成,直播最高三萬人在線。
她接過來,隨手翻了翻,點頭同意。
嬌嬌見她這么痛快地答應(yīng),頭頂?shù)年幵扑查g散去,趕緊回工位,把之前的聊天內(nèi)容打包給她發(fā)過去。
遲念回了個“OK”的工作專用表情。
工作量雖然有增加,但還在可以游刃有余的范圍內(nèi),連遲念自己都承認(rèn)運氣好,暫時沒有出現(xiàn)應(yīng)付不來的突發(fā)事件。
七點下班,比預(yù)想的早。
春天的氣息越來越濃,白天也逐漸拉長。
出寫字樓的時候,天還沒黑,落日的余暉照在落敗的杏花上,花蕊中間,翠綠色的果子已經(jīng)長到小指蓋大小。
何伶還沒回來。
遲念站在地鐵的角落給她打電話。
“我懷疑你回老家結(jié)婚了。”
聽筒里傳出張狂的笑聲,笑完之后,何伶邊嗑瓜子邊說:“如果我就這么結(jié)婚了的話,我的容貌,我的身材,還有我的社交禮儀,美好的品格和性格,甚至是靈魂都被毀掉了。”
遲念翻了個白眼,“我很認(rèn)真。”
“我也很認(rèn)真啊,倒是你很奇怪,我要是有對象你一定第一個知道,竟然敢詛咒我回老家結(jié)婚。”
“那你怎么還不回來?”
何伶在嗑瓜子的間隙嘿嘿一笑,“怎么,想我了?”
地鐵到站,開門又?jǐn)D進(jìn)一撥人,她往后縮了縮,看著眼前人頭攢動的陌生人,想到家里也是空蕩蕩的,突然嘆了一口氣。
“唉,孤單。”
“怎么著,你那個男朋友還沒表白啊?”
遲念呼吸一滯,顧左而言他,“你天天在家都干什么啊,不會大吃大喝的吧,回來還能找到工作嗎?”
何伶輕呵一聲,沒有被她帶跑偏。
“念念,你…”
“怎么?”她聲音平白低了好幾度。
“又吹了吧。”對面語氣確鑿。
“哪有。”遲念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廣告牌,平靜地說:“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前一陣升職去總部了,說明我的眼光還蠻好的。”
果然吹了,不過眼光好這點,何伶倒是承認(rèn)。
“確實,不止好,能從海量的照片里精準(zhǔn)選到領(lǐng)導(dǎo)。”
遲念:“……”
“你不戳我痛處能死啊。”
何伶對于老友在這方面的糗事沒有一絲同理心,笑過之后突然想起,“對了,好久沒問,你最近和上司怎么樣?”
遲念嘆了一口氣,白霧蒙上車窗,她伸出手指,畫了一顆心。
“…他都走一周了,好像回去商業(yè)聯(lián)姻了。”
“商業(yè)聯(lián)姻!”何伶驚呼,下意識想起看過的海量豪門劇,“那你們在分公司的這段戀情會不會被女方背調(diào)到啊?”
“…不會吧。”遲念從沒想過這種問題,“他走之后,這邊沒人說了,而且活動期,都忙得沒時間搞這些。”
何伶冷冷一笑,沒她這么樂觀。
“你就祈禱他不要商業(yè)聯(lián)姻吧,女方肯定會調(diào)查你,到時候揪著不放追查到底,你會社死,死很慘那種。”!!!
啊?!
遲念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聽她這么說,驚出一身冷汗。
當(dāng)相信一件事的時候,近期發(fā)生的事也會自然連接,篩選出可疑的送到她眼前。
陳經(jīng)理走后的第二天,總部那邊來了稽查組,在宣傳部停留的時間最長,領(lǐng)頭的男人上下打量她,問:“你就是遲念?”
那時她看不問別人就問她,還以為是好事呢,挺驕傲地回答了個是。
難道…
其實是在調(diào)查?
遲念突然慌了神,匆忙掛了何伶的電話,點開通訊錄,陳晝的名字被置頂在第一行,手指在上面盤旋,忽然心慌。
她以什么身份打這個電話啊…
員工對上司,理由是什么?
地鐵到站,她渾渾噩噩隨著人流下車,一路都在糾結(jié)這件事,回到家,往漆黑的沙發(fā)上一趟,突然產(chǎn)生觸底反彈的勇氣。
死就死吧。
她撥號過去。
*
三層別墅,燈火通明。
餐廳里,明黃色長桌上擺滿精致的菜品,陳開年坐在主位,豐盛的晚餐和清冷的氣氛對比,平白生出一種孤寂感。
家是很大,可惜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他端起酒杯,眼神平移,隱晦地沖妻子李瑾眨了眨眼。
女人保養(yǎng)得當(dāng),外表看起來只有四十多歲。
她穿著絲質(zhì)長裙,黑發(fā)高高挽起,頸上和耳垂戴著珍珠飾品,和嚴(yán)厲丈夫相反,通身散發(fā)毫無攻擊力的貴婦氣質(zhì)。
多年的夫妻形成了不需要言語就能明白的默契,李瑾夾了一塊牛肉送到兒子碗里,露出溫柔的笑意。
陳晝客氣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后把肉放進(jìn)嘴里,細(xì)細(xì)地嚼著。
李瑾滿眼慈愛,熱切地問:“味道怎么樣?”
陳晝語氣平淡,“很好吃,您的廚藝越來越好了。”
李瑾的笑僵了一秒,訕訕地說:“是傭人做的,知道你要回來,特意找了一個擅長做北方菜的。”
他動作一頓,不過很快恢復(fù)平時,“不用這么麻煩,我也待不幾天。”
陳開年本不想說話,但一聽這話,登時忍不住,“這么急著回去,難道在分公司那邊有女朋友了?”
李瑾暗道不妙,在桌下踢了踢丈夫的腿,給他一個埋怨的眼神,“總問什么,兒子如果有女朋友了一定會和我們說的。”
陳晝默默吃飯,在兩人焦灼等待的目光中,放下筷子,淡淡地說:“我吃飽了。”
陳開年面色一沉。
老早就聽說他在分公司那邊有女朋友,還沒開心幾天呢,結(jié)果分手了。
一周前,分公司的下屬突然給他發(fā)情報,說陳晝那個分了的女朋友疑似懷孕,兩人同時出現(xiàn)在醫(yī)院急診里。
他當(dāng)場慌了神兒,差點買去林江的飛機票。
這個冷清了二十幾年的別墅也許很快會擺滿毛茸茸的玩具,白白胖胖的寶貝騎在木馬上,見他回來了,開心地跑來迎接,還奶聲奶氣地喊他爺爺。
這是陳開年從來沒想過的場景,得知這個消息之后,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可惜,只維持了一個小時。
在得知只是單純胃不舒服后,他生吞了兩粒降壓藥,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二樓書房里,一夜沒睡。
這導(dǎo)致第二天他給陳晝打電話的時候,帶著一股邪火。
年輕人談戀愛分分合合很正常,但是把他折騰的半死就不對了,借著開會的名義召他回來,還故意提和孟思妍的婚事。
父子在電話里就很不愉快,回來之后,陳晝除了參加股東大會,平時基本見不到人,甚至晚上都不回家睡。
今天是因為工作的事情到了尾聲,再不回來,他又要走了。
李瑾知道丈夫的脾氣,多年身居高位養(yǎng)出來的性子,大多時候是好心,但是一說出來就有一種讓人抵觸的命令味道。
特意和他商量好,氣氛緩和之后,聽兒子親口說。
結(jié)果可倒好,他這火爆脾氣又沒忍住。
陳開年見他吃完就要走,啪地放下筷子,冷聲問:“你和遲念到底怎么回事?”
陳晝起身的動作頓住,驚訝之后,重新坐回椅子上;想到銷售經(jīng)理和他說的謠言,沒想到距離這么遠(yuǎn),他們竟然也會聽說。
李瑾見事情捅破,也不端著了,語重心長地說:“陳晝,聽說你們談了很久,怎么會突然分手了?”
陳晝抬眼,依次打量他們。
一個生氣,一個擔(dān)憂,貌似真的相信這件事。
本想實話實說,可念頭剛起,就被另一個想法取代。
他沉吟著說:“我們…沒分。”
話音剛落,桌角的手機振鈴,亮起的屏幕上,顯示來電人——念念。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事情因我而起。遲念:啊?……
嘟聲響起, 遲念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屋里沒開燈,她縮在沙發(fā)一角, 無意識地啃著指甲。
三聲之后,對面接通。
打這個電話前,她慎重考慮了一下。
不能以員工的身份打給他, 那就以朋友吧,之前單獨相處的幾次她一直恪守員工的本分,但是,得到了可以直呼他名字的特權(quán)。
為了不讓等會兒的通話太刻意, 她故作輕松地打招呼。
“嗨~陳晝, 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聽筒里, 傳來很輕的呼吸聲, 接電話的人仿佛離手機很遠(yuǎn)。
“很好, 你呢?”
“啊,我也很好,那個…我打電話是想問你…”
“想問我什么時候回去?”
遲念想說的話被截斷, 只能順著他的話往下接,“對對對, 你什么時候回來?”或者,不回來了?
“你希望我什么時候回去?”
男人的聲音清冷又直白, 遲念卻腳趾蜷縮,心想,我一個小員工哪有資格決定這種事,“呃…你忙完,忙完會回來吧。”
她是猶疑不定的心虛語氣,透過聽筒傳遞之后, 莫名帶了一絲戀人之間許久不見的哀怨味道。
“會。”
對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仔細(xì)聽,還有模糊不清的人聲,男女都有,感覺像在開會…果然沒選好時機。
遲念頓生悔意,忙道歉:“打擾到你了吧,不好意思,我馬上掛。”
“不用。”這次的聲音很近很近,男人的呼吸就在耳邊,而且能感覺到他已經(jīng)離開了剛才的環(huán)境,背景極靜。
陳晝走進(jìn)書房,把門反鎖之后,坐在窗邊的軟椅上,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此刻的眼底帶著愉悅的笑意。
“怎么會想到給我打電話?”
遲念經(jīng)過剛才的跑偏問答,勇氣已經(jīng)消失了大半,本想隱晦地問他是不是要結(jié)婚了,結(jié)果話到嘴邊不敢說。
只能迂回。
“我…突然想起你之前說,有一個喜歡的女孩。”
陳晝故意裝聽不懂,“哦?”
“忘了嗎?”
“當(dāng)然沒忘,是你忘了。”
遲念撓了撓后頸,心虛地補救,“我也是才想起來。”
“所以?”
“呃,公司里的人說你不回來了,我打這個電話是想鼓勵你…既然喜歡,就要勇敢去追,萬一她也喜歡你呢。”
陳晝的唇角壓不住,甚至溢出一聲輕笑,“你覺得她會喜歡我?”
遲念一聽這句話就知道他還沒死心,語氣急促地說:“必然喜歡啊,你性格好,長得帥,還很有錢!”
“說實話。”他靠在椅背,望著窗外朦朧的球形院燈,一改剛才的語調(diào),突然變得正經(jīng),“為什么給我打電話。”
遲念沉默。
果然混不過去。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猓奥犝f你這次回去是準(zhǔn)備結(jié)婚,我想到你之前說的那個女孩,你還沒有開始爭取呢,這樣的結(jié)局實在太可惜了。”
陳晝以為自己聽錯,常年維持的穩(wěn)定也在這一刻破功,短暫沉默后,他聲音涼涼,“你說…我還沒開始?”
*
電話掛斷之后,遲念才想到最初對陳晝的印象,那時候是因為他性格難搞自己才打退堂鼓的,怎么時間久了,連這個也忘了。
剛才這個電話白打了,說了一堆廢話,最后還莫名其妙被掛斷;她不確定他是不是要商業(yè)聯(lián)姻,導(dǎo)致一想到上班,就渾身抗拒。
她嘆著氣下電梯,對打卡機扯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葉珍珠疾步走過,又急剎車倒回來,對她耳語,“你猜怎么著?陳經(jīng)理要回來了,下午六點的飛機。”
遲念一下子精神了。
“啊?”
葉珍珠急忙把食指豎在唇中,示意她小點聲。
遲念做賊似的看了眼透明玻璃那邊的工作區(qū),見沒人注意到她們,趕緊拉著葉珍珠去步梯方向。
關(guān)好門,確定上下樓層沒人,遲念才苦著臉問:“你說陳經(jīng)理今天回來?”
“對啊。”葉珍珠打了個呵欠,疲憊地說:“昨天半夜給我打電話,那會兒我都睡著了,聽到他的聲音,我直接垂死病中驚坐起…”
遲念心情復(fù)雜,“怎么這么快啊。”
葉珍珠聳了聳肩,語氣輕松地說:“都快十天了,按計劃他應(yīng)該忙完這次活動再回總部的,這樣一想,回去結(jié)婚的事應(yīng)該是我幻聽了。”
遲念一聽這句,心里更難受了。
想到昨晚自己莫名其妙給他打電話,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整個人痛苦面具,“你怎么不早說…”
一天都渾渾噩噩的,當(dāng)時間跳到六點整的時候,遲念幻想中有一架飛機,沖破烏云,準(zhǔn)時降落在林江機場。
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她嘆了一口長氣。
游魂一般回到家,剛開門,耳邊就一聲炸響,她抱頭尖叫,狼狽至極。
閃著光的金色碎片密集墜落,何伶穿著寬松的印花長裙,在旁邊毫無形象地大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遲念擦掉黏在臉上的禮炮碎片,驚愕地看向她。
“神經(jīng)啊,嚇我一跳!”
何伶笑倒在她身上,“我就知道你會嚇到。”說完,晃了晃手機炫耀,“所以很有先見之明地抓拍了幾張丑照。”
遲念瞬間把煩惱拋到腦后,脫鞋之后去搶手機,企圖把照片刪掉。
何伶早就預(yù)判到,腳底抹油想跑到臥室,結(jié)果慢了一步,衣角被揪住,一股大力之后,手機被繳。
她見搶救不回來了,索性走去沙發(fā)上癱倒。
遲念批量刪除,不小心看到相冊里的聊天截圖,她掃了一眼,激動地跑到沙發(fā)邊,“a級古裝劇,你過初選了?”
何伶本想親口告訴她的,沒想到意外泄露,不過這樣更好,她壓不住嘴角。
“是啊,我想演反派女三,戲份不多,但是有完整的成長線,選角導(dǎo)演看了我的簡歷就直接通過了,半個月后試戲。”
遲念膜拜地看著她,“天呢伶子,你要火了!”
“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何伶坐直,把腿盤在裙擺下,突然惆悵:“我現(xiàn)在的體重和簡歷的體重差了八斤,時間緊任務(wù)重,我必須減掉!”
遲念把手機還她,順勢坐在沙發(fā)上,視線從上走到下,“你這…胖的還挺明顯,到底吃了多少啊。”
不提還好,一提何伶就想起不堪回首的假期。可能餓了太久,胃口報復(fù)性的好,吃完一碗砂鍋粉還能再炫一塊甜點。
她把頭靠在遲念肩膀,悠悠吐了一口長氣。
“別提了,反正接下來的半個月,家里不能出現(xiàn)吃的東西,還有你…”她鄭重通知,“晚飯在外面吃完再回來。”
遲念當(dāng)然支持,不過…
她擔(dān)憂,“什么都不吃,不會餓出毛病嗎?本來你的胃就不好。”
這個何伶也沒辦法,沒想到初選會過,事已至此,只能逼自己一把!她抬了抬下巴,“沒事,我早上可以吃一點兒。”
遲念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廚房,狹窄的大理石臺面上放著一袋原味燕麥片,說:“用牛奶泡,再加兩個煮雞蛋。”
何伶繃不住,“你還在這給我營養(yǎng)搭配上了。”她雙臂交叉,眼神堅定地擺了個抗拒一切的手勢,“什么都不要,就開水泡燕麥,我一天的飯。”
遲念收起想幫她買牛奶的沖動,無奈地說:“行叭,你悠著點兒。”
*
珍珠姐說得沒錯,陳晝真的回來了。
遲念打卡上班,剛進(jìn)去就聽同事們在竊竊私語,韓主管從經(jīng)理室出來,把文件夾摔在桌子上,板著臉通知:“把手頭的工作整理好,九點半開會。”
哀怨聲從各個角落傳出來。
十天不見,陳晝看起來瘦了一些,已是初夏,他穿的襯衫換成很薄布料的那種,光照在他身上,隱隱能看到里面的皮肉。
遲念坐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耳邊一聲響指,男人站在她椅后,語氣平淡,“念念。”
“欸…好的!”
當(dāng)他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遲念有一秒鐘混亂,好在現(xiàn)在是開會,很輕松就能分辨,馬上翻開文件,簡潔地匯報工作進(jìn)度。
她說的時候,隱晦地瞄了幾眼同事。
大家都很專注,專注中還帶著一絲緊張,沒人注意到有哪里不對。十分鐘,匯報結(jié)束,她緩緩坐下。
陳晝認(rèn)真聽完,卻沉默不語。
會議室的氣氛更冷了。
坐在她旁邊的嬌嬌屏住呼吸,在心里大喊救命,遲念這樣的如果不合格的話,那她做的更是垃圾啊。
她默默祈禱,實在不想被通報批評了。
還好,陳晝深深地看了遲念幾秒,然后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口,看著韓主管說:“其他的你開完組會報告給我吧。”
眾人都松了口氣。
這是遲念入職以來最短的大會,只開了半個小時就結(jié)束。她收拾東西,準(zhǔn)備和大家一起離開,卻突然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頭,恰好和陳晝對上視線。
心虛,低頭,企圖蒙混過去,卻聽到他喊她名字。
“遲念,你留下。”
沒離開的同事都好奇地看過來,陳晝雙臂抱胸,似是對剛才她的匯報有疑問,“為什么開那么高的報價給栗原?”
嬌嬌一聽,頓時頭皮發(fā)麻,因為這是她搞出來的爛攤子。
以為交接給遲念,她會溝通好,沒想到還是按照原先的報價繼續(xù)下來,嬌嬌不想惹禍上身,悄悄貼墻溜走。
同事們也陸續(xù)離開,最后會議室只剩他們兩人。
陳晝站在窗邊,聽到門關(guān)之后,轉(zhuǎn)頭,唇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心情似乎很好。
遲念無暇顧及他的態(tài)度,只想把這件事解釋清楚,“我考察了栗原過去半年的直播銷售額,數(shù)據(jù)非常好,粉絲大多是資產(chǎn)豐厚的中年女性,購買力很強,所以我…”
“好。”沒等她說完,他就點頭。
“啊?”遲念收聲,呆呆地看著他。
陳晝雙手插兜,很慢地向她走過來,在距離一米左右時停下。
窗外陽光正暖,初夏的微風(fēng)輕柔地穿過窗戶,在空曠的會議室里打了個旋,吹亂了遲念的頭發(fā)。
怎么突然有點尷尬。
她后退一步,結(jié)果他又向前一步,距離還是這么近。
陳晝個子高,在他的視角,只能看到她微翹的睫毛和秀窄的鼻梁,索性拉過椅子坐下,微微仰起頭。
轉(zhuǎn)變視角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遲念很緊張。
“留下你,不是為了公事。”
遲念驚訝,“那是…”
“我離開之前,聽到一些謠言。”
她一怔,急忙組織語言,“對,但是你離開之后就消失了…還要聽嗎?”
陳晝興趣不減,“說說看。”
決定生死的時刻終于到來了,和想象中的不一樣,遲念非常平靜,“大家都在傳我們是戀愛關(guān)系。”
男人看上去一點都不意外。
遲念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把前因后果說明白,不管是被開除還是留下,任何一種結(jié)果她都能接受。
“其實…”
結(jié)果剛說出口,就被打斷。
“可以理解,因為你和我一起出差,回來后還兼職了幾天司機,被人看到你從我車?yán)锵聛恚匀粫`會我們的關(guān)系。”
遲念愣住,大腦空白地附和:“呃…啊…是。”
說完以后,陳晝斂去笑意,略帶歉意地說:“事情因我而起,一定給你帶來很多困擾吧?”
這走向完全出乎遲念的預(yù)料,她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其實沒有,我是怕你…”
“我沒關(guān)系。”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沉吟著問:“下班之后有時間嗎?”
“…有。”
“好。”他突然站起身,恢復(fù)了平日的工作狀態(tài),所以這句話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命令味道,“那等我。”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無所謂,她喜歡就好……
遲念坐在工位上, 直直地盯著電腦屏幕,看著似乎是認(rèn)真工作,實際在想剛才在會議室里的事。
所以…甩鍋成功了?
陳晝竟然以為謠言是因他而起, 主動攬下。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的事業(yè)運很好, 這種情況都能化險為夷。
七點,手里的活差不多忙完,遲念收拾好東西,轉(zhuǎn)身看了眼經(jīng)理室方向, 也是很巧, 門剛好打開。
陳晝從里面出來, 摘下眼鏡, 對葉珍珠說了兩句話之后, 自然地看向工作區(qū)。
遲念立刻站直,把包轉(zhuǎn)到身前,意思是——我下班了。
他微微頷首, 目光轉(zhuǎn)到電梯方向。
遲念秒懂。
她乘電梯到負(fù)一層,找到熟悉的黑色奔馳車, 地下停車場的溫度比樓上低了好幾度,遲念衣服單薄, 搓著胳膊站在車前等。
一分鐘后,電梯打開,陳晝和銷售部的兩個人同時出來。
遲念下意識躲到車的側(cè)面,直到那兩個人走向各自的車,才收起戒備抬頭,發(fā)現(xiàn)陳晝就站在兩米之外。
他沒穿外套, 停車場的冷風(fēng)吹著襯衫,很清晰地看出身體輪廓,遲念眼神閃了閃,規(guī)矩地打招呼。
“陳經(jīng)理。”
車燈亮起,他晃了晃車鑰匙,“怎么不叫我名字了?”
遲念打著哈哈,“這不是還在公司里么。”
他挑了挑眉,“上車吧。”
“去哪?”
“好地方。”
這次她不是司機的角色,而是坐在副駕駛,車子一路直行駛出公司大樓,她如坐針氈地抓著安全帶。
第一個紅燈,車子緩緩?fù)O隆?br />
這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回陳經(jīng)理公寓的路,遲念忍不住問:“去哪啊?”
紅燈還有五十多秒,陳晝的手離開方向盤,伸進(jìn)褲兜,但是又空著出來,不太自然地抬起,捋了下后腦的頭發(fā)。
他轉(zhuǎn)頭看她,“你平時喜歡去哪?”說完,笑著警告,“不許說喜歡上班。”
遲念還真想說上班來著,結(jié)果高情商答案被pass掉,只好話鋒一轉(zhuǎn),“就…逛街吃飯看電影之類的。”
“一般都去哪逛?”
遲念在林江上的大學(xué),對這里很熟悉,主城有三個主要商圈,分布在市中心和南北兩個城區(qū)。
市中心的商圈主打高消費,各大國際奢侈品牌基本都在那,她和何伶每次去都是只看不買,過完眼癮之后,去商場地下吃大排檔。
南城區(qū)和北城區(qū)相對來說就很親民了,年輕人扎堆,主打平價奧萊風(fēng),適合換季的時候去囤貨。
她想實話實說,但轉(zhuǎn)念想了很多。
南北商圈距離這里很遠(yuǎn),開車要一個多小時,市中心雖然貴,但是離陳經(jīng)理的家很近,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應(yīng)該說市中心。
“就虹影路那一帶,偶爾會去逛。”
陳晝有些意外,“我家樓下?”
“是的!”她相當(dāng)篤定。
綠燈亮,他啟動車子,轉(zhuǎn)到主路右側(cè),看樣子下個路口會拐彎,正是通往市中心。
遲念暗道好險。
雖然過了晚高峰,通往市中心的主路依然擁擠,車速一降再降,陳晝卻神態(tài)舒展,沒有表露出一絲不耐。
距虹影路只剩一公里,車堵得很嚴(yán)重,遲念把車窗落到底,支著臉看外面的街景。
林江的春天太短了,短到?jīng)]看到花是怎么開的就結(jié)了果,樹葉也在一夜之間伸開巴掌,滿街濃墨重彩的綠。
各色小吃攤也在路邊停滿,帶著香味的煙火氣和喧鬧的人群糅雜在一起,生機勃勃,歲月靜好。
陳晝注意到路邊空了一個車位,提議:“我們步行過去吧。”
遲念說了聲好。
街道亮如白晝,他們走在擁擠的人行道上,隔幾十米就能遇到扮成玩偶的傳單員,也自然收到幾張。
遲念掃了一眼,是甜品店和飲品店的廣告。
正餓著呢,看到這些控制不了。已經(jīng)走了三百米,陳晝也不說話,就這樣安靜地往前走,不知道想干嗎。
她看了眼時間,快八點了。
“我們來這邊是要?”她冒死直諫。
陳晝放慢腳步,指了下前方燈火通明的商場,說:“逛街啊。”
遲念干笑,“哦哦,這樣啊。”和朋友逛街是享受,和上司逛街是受刑,她開始打退堂鼓,“可我沒什么想買的啊。”
陳晝的目光在她臉上定格三秒,說:“我有。”
“…你想買什么?”
“女生喜歡的東西。”
遲念愣了一下,這句話很快和存儲的信息聯(lián)系上,陳經(jīng)理買女生喜歡的東西,難道…準(zhǔn)備正式展開爭奪了?
會不會因為她那晚打的電話,改變了他的想法?
所以拉她出來當(dāng)軍師。
我去!對啊!
陳晝雖然看上去精英男一個,但是接觸幾次之后,她發(fā)現(xiàn),他其實性格有點古板,不太擅長和異性相處。
而且沒有豪門富二代的覺悟,稍不注意就會給人留下?lián)搁T的印象,不然怎么會這么大年齡了還搞暗戀。
嘖嘖~
遲念投過去一個我懂了的眼神。
“你早說呀,是想送你喜歡的女生禮物吧?”
陳晝見她眼神突然變亮,順勢點頭,“是這樣。”
遲念見自己猜中,立即仗義地拍了拍胸脯,攬下這個任務(wù),“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
KL商場坐落在虹影路黃金位置,樓體由巨大的3D屏幕組成,去年圣誕節(jié)公司在這里投放過一次廣告,費用驚人。
里面的消費也超高,她只進(jìn)里面上過兩次廁所。
這次卻仗著陳晝這個金主在身邊,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去,她問:“你喜歡的女生,有什么喜好啊?”
怕他聽不懂,索性掰手指舉例,“比如包包,首飾,香水,或者護(hù)膚品之類的。”
陳晝卻反問:“你喜歡什么?”
遲念覺得,他這把年紀(jì)還單身是有原因的。
耐心解釋:“每個女生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我喜歡的她不一定喜歡。”
陳晝似乎懶得費心,直接說:“你們很像。”
遲念頓覺無力。
“好吧,那就先隨便轉(zhuǎn)轉(zhuǎn)。”
一樓分為四個區(qū),護(hù)膚彩妝黃金和奢侈品牌,遲念每走到一處,都會問他一句。
“她化妝嗎?”
他答:“不怎么化。”
“她什么膚質(zhì),干性中性還是油性?”
他露出迷茫的眼神,“不太清楚。”
“好吧…”這兩個選項被遲念pass掉,前方是奢侈品和黃金區(qū),這兩個她都不是很懂,好在有幾家品牌表店,她忙問:“那手表呢?”
陳晝歪頭看她。
女孩扎著高馬尾,素顏,上身淺色襯衫,下身直筒西褲,沒戴首飾,甚至連耳洞都沒有,只有左邊手腕上戴著一塊石英表。
他說:“她應(yīng)該會喜歡。”
遲念松了口氣,手表她略懂。
前方右拐,并排兩家表店,她看了眼品牌名,雖然浪琴對她來說是買不起的存在,但放在陳晝身上,似乎有些平價。
她說:“進(jìn)蕭邦看看?”
陳晝自始至終跟在她身側(cè),對她的提議也盲目聽從,平時在公司里的雷厲風(fēng)行消失了,簡直是個居家拎包好男人。
他全憑她做主,“聽你的。”
店內(nèi)裝修豪橫,玻璃柜臺一塵不染,燈全都開著,照得里面的手表閃著刺眼的光。遲念走近一看,表盤上一圈的鉆,不閃都怪了。
柜員微笑著迎接,并拿來兩杯水,遲念正渴呢,直接仰頭喝光,柜員有些驚訝,趕緊再去給她倒一杯。
遲念趁這個空檔問陳晝,“你覺得她會喜歡哪款?”
陳晝閑適地倚在柜臺邊,掃了一眼里面排列的女式手表,問:“你有什么建議?”
“我?”她開始為自己包攬這件事感到后悔,又不知道對方的外貌個性喜好,萬一挑不好人家不喜歡怎么辦。
“我不清楚…”
陳晝完全置身事外,“她和你很像。”
遲念繃不住,他喜歡的女孩家世一定不會差,怎么可能和她很像,難不成像她這么窮?開玩笑呢。
許是喝完一杯水,讓饑餓感更加明顯,她的耐心也全都填進(jìn)胃里,被消耗殆盡。
柜員笑著把水放在她手邊,禮貌地問:“女士,請問有喜歡的款式嗎?”
遲念帶著一種莫名奇妙的報復(fù)心理,指著看起來很貴的一款,“這個吧。”
柜員笑容加深,小心翼翼地打開柜臺鎖,把這塊表拿出來,少了厚重玻璃的阻隔,實物看起來有種爾等貧民休想沾邊的金貴。
遲念趕緊往后退了一步,讓出位置給陳晝,“你覺得這款怎么樣?”
陳晝沒動,眼神示意柜員,“試戴一下看看。”
柜員接收到信號,拿起手表,掃描了一下遲念的手腕,說:“女士,您是把舊表摘下來試戴還是在另一只手腕上試?”
遲念完全狀況外,“還要試戴?”
陳晝端著水杯,眼底笑意明顯,“不然呢,不試一下怎么知道戴上好不好看。”
說得也是,她尷尬地笑了一聲,把舊表摘下來放進(jìn)包里,手腕帶著表痕,她局促地搓了幾下,伸過去給柜員。
手表是黑色細(xì)表帶,表盤周圍鑲了一圈小鉆,里面是水藍(lán)色,有七顆稍微大的鉆,還刻了星座圖,指針咔嗒咔嗒在走,細(xì)聽聲音確實和便宜的不一樣。
她戴好,舉起,把自己當(dāng)成手表展示架。
“怎么樣?”
陳晝看得仔細(xì),十幾秒后,點頭說:“很好。”
柜員雙手交疊站在旁邊,看了看陳晝,又看了看遲念,大致猜出兩人的關(guān)系并確定誰有決策權(quán)。
“女士,這款表殼和表扣是18K金的,表盤是東陵石,表帶呢是鱷魚皮…”
遲念不停點頭,心想:你說的每一句,都只會讓這塊表更貴而已。
果然,價格四十二萬。
遲念托著下巴,避免因為太過震驚而脫臼,同時,手腕也越來越沉,這不是一塊表,而是老家一套房。
不止能買房,買她的命都夠了。
遲念灼灼地盯著手腕,眼睛恨不得化身照相機,把這奢靡的一刻拍下來,長久地保存在腦海里。
陳晝靜靜地看著她。
“喜歡嗎?”
遲念目不轉(zhuǎn)睛,“我喜歡沒用啊,得看她喜不喜歡。”
他把水杯放下,試探地說:“意思是…你很喜歡?”
她正癡迷看手表,沒聽到他說的話,陳晝目光轉(zhuǎn)到站在旁邊的柜員,語氣隨意,“麻煩包起來吧。”
遲念猛然驚醒,慌忙解下交給柜員,小碎步挪到他身邊,急聲說:“不再看看別的了?四十幾萬呢,怎么像買卷衛(wèi)生紙似的。”
陳晝罕見露出富二代財大氣粗的一面,“無所謂,她喜歡就好。”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謠言再起
出了店, 商場幾乎沒有客人了,廣播正提醒顧客還有二十分鐘關(guān)門。
陳晝看了眼時間,提議:“今天多虧了你, 請你吃飯吧。”
遲念下意識想拒絕,可空蕩蕩的胃卻搶先發(fā)出同意信號,清晰的咕嚕聲后, 她抬頭,果然看到陳晝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笑容。
她已經(jīng)不在意這種程度的丟臉了,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陳經(jīng)理竟然是個喜歡笑的人。
愉悅的氣氛能拉近距離, 她也不客氣了。
“街尾那邊有個地下, 里面什么吃的都有。”
陳晝轉(zhuǎn)頭看向那邊, 微微皺眉, “地下是飯店名字嗎?”
“不是…美食城啦。”
她抬腿要走, 衣領(lǐng)卻被揪住,陳晝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拉回來,不贊同她的提議, “聽起來好像很便宜。”
陳晝環(huán)顧四周,指了指反方向的西餐廳, “去那。”
遲念知道這家店,以價格昂貴出名, 人均一千五起,她曾在大眾點評上瀏覽過,并勒令何伶火了以后帶她去見見世面。
朋友請客和上司請客是兩碼事,她抱住路燈,弱弱地拒絕,“還是去美食城吧, 出餐快,二十分鐘就吃完。”
陳晝眉心皺成川字,看來她急著和他分開。
偏不如她愿。
“去那,是因為還有別的事想請教。”
請教?
讓人壓力好大的詞~
遲念松開路燈,心虛地說:“不敢當(dāng),我什么都不懂。”
陳晝卻用奇怪的語氣說:“有戀愛經(jīng)驗。”
她干笑一聲,這年頭,年輕人誰沒談過幾次戀愛啊。本想這么說,但一想到陳晝假如真的沒有,那不就成低情商發(fā)言了么。
她撓了撓后頸,被迫謙虛,“其實也沒有很豐富。”
最后還是進(jìn)了西餐廳,遲念因為卡上余額從沒超過五位數(shù),沒有養(yǎng)出足夠的底氣,導(dǎo)致進(jìn)這種地方時束手束腳的。
她坐在軟椅上,謝過服務(wù)員之后,小聲說:“聽說上菜很慢。”
陳晝翻著菜單,只露一雙眼睛,聞言抬起,“剛好我有很多事想問你。”
“……”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
桌上的鮮花被撤走,擺著剛才買的手表,四十幾萬的東西就這么隨意的拎了一路,遲念偷偷掏出手機,點開照相機。
結(jié)果屏幕突兀地出現(xiàn)男人的臉,他直直地盯著鏡頭,“我?guī)湍泓c好了,你聽聽看還有什么想要的。”
服務(wù)員準(zhǔn)備敘述,遲念忙退出相機模式,端正坐好。
聽了一堆高大上的菜名后,她云里霧里,迷茫地說:“這樣就可以了。”
陳晝小聲吩咐了一句,服務(wù)員離開,座位只剩他們兩人,這樣對視怪尷尬的,她沒活找活,把桌上手機放回包里。
他視線全程跟隨她的手,“剛才在和室友聯(lián)系?”
“啊…對!”遲念順著他的話說,“已經(jīng)很晚了,我怕她擔(dān)心。”
“告訴她放心,我會送你回去。”
“不用,我等會兒坐地鐵…”她眼看男人表情不對,急忙堆起那就麻煩你了的笑容,“好的,謝謝。”
陳晝扶了下眼鏡,無比真誠地說:“這樣我心里會舒服點,畢竟還有事要麻煩你。”
遲念打起精神,“不用這么客氣,只要我能幫到的,一定會竭盡全力。”
“你覺得…”他微微探身,指著桌上的包裝精致的盒子,“我應(yīng)該時候時候送給她?”
遲念問:“她和男朋友…”
“已經(jīng)分了。”
“啊?”她恍然,怪不得他會突然主動。
思忖幾秒之后,她試探地問:“那她在林江嗎?”
“在。”
“失戀了心情很差吧?”
陳晝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說:“還好,我覺得她沒有我想象中那么難過。”
遲念瞪大眼睛,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這就說明她和男朋友的感情沒那么深啊,正好你趁虛而入…”
太得意了,說話就不經(jīng)大腦。
她的手在桌下狠掐了一把大腿,聲音弱了幾分,“我的意思是,她現(xiàn)在單身,你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了,至于手表…”
她想了想,“你主動約她幾次,在她感覺到你心意,而且沒有明顯拒絕的時候送給她,再正式表白。”
陳晝看樣子很認(rèn)同她的方法,長長的“哦”了一聲。
“這樣就可以了?”
“對!”遲念一臉肯定。
陳晝彎起唇角,“好,你的建議我采納了,如果有好消息,我會親口告訴你。”
飯飽水足,遲念坐著上司開的車回家。
心情莫名的很好,她架著手臂下電梯,推開門,何伶正穿著瑜伽服在客廳做運動,臉頰累得通紅。
見遲念姿勢奇怪,她停下動作,擦干額角的汗。
“你骨折了?”
遲念左臂橫在胸前,脫了鞋之后,光腳進(jìn)屋,走到何伶面前。
何伶:???
她上下打量,“肩膀脫臼了,還是抽筋,要不要吃鈣片?”
遲念嘖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伶子,我正式通知你,以后對我可以隨便,但是我的左手,請你放尊重一點。”
何伶吸了吸鼻子,沒聞到酒味,也沒喝醉啊,怎么說起胡話了。
她嫌棄往后退了一步,繼續(xù)做伸展運動。
遲念架著胳膊貼過去,搞得何伶運動空間變窄,施展不開,她煩躁的“嘖”了一聲,“上一邊發(fā)神經(jīng)去。”
遲念故作深沉地嘆了一口氣,“你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這手腕,剛才戴了一塊四十二萬的表。”
“噢,吹牛。”
“千真萬確!”遲念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執(zhí)拗地維持架著胳膊的姿勢,“剛才我去KL了,在蕭邦店里戴的。”
何伶開始下犬式,故意把屁股對著她,頭倒著,聲音有些悶,“怎么去那了,你想跳槽當(dāng)柜姐啊?”
“不是哦,是陪陳經(jīng)理去的,他想送喜歡的女孩禮物,我推薦的手表,他真聽我的了,還拜托我?guī)兔υ嚧鳌!?br />
何伶的下犬式直接崩塌,她扁扁地趴在瑜伽墊上,不敢置信地說:“你竟然還和那個陳經(jīng)理糾纏不清呢?他不是回家商業(yè)聯(lián)姻了么!”
“害,沒有那回事,他又回來了。”
何伶支起身子,感嘆,這部電視劇還真是又臭又長。
“我也是不懂了。”
遲念喘了一口氣長氣,趁這個機會說了陳晝攬下因她而起的謊言,又拜托她幫忙選東西,儼然把她當(dāng)成軍師。
何伶笑得想死。
“你給他當(dāng)軍師?哈哈哈…”她身子弓成大蝦狀,“可你是紙上談兵哎,這么多年你談過超三個月的戀愛嗎,大多數(shù)都是單相思好不好。”
遲念翻她一個白眼,“你不說誰知道。”
何伶捂著抽痛的肚子坐起來,還沒緩過勁,“我原先還以為你那個上司是電視里演那種雷厲風(fēng)行的霸總,怎么眼神這么不好,挑了你這個菜鳥。”
遲念剛才就很不爽了,結(jié)果她還一直嘲諷,氣得跳過去給了她一巴掌。
“嘲笑我是吧,這次你就看著,我肯定幫他把那個女孩追到手。”
何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看笑話了,她深吸一口氣,咦?湊過去,又吸了兩下,“你吃什么了,身上這么香。”
遲念也抬起袖子聞了聞,“陳經(jīng)理請吃的牛排,味道那么明顯嗎?”
“靠!”何伶抱住她猛吸,早上只吃了一碗開水泡燕麥,還運動了兩個小時,像餓了三天的狗,完全忘記吐槽這碼事。
“等我拿到這個角色也要吃牛排,死貴的那種!”
遲念拍了拍她肩膀,肉很薄,能清晰感受到骨頭,她說:“不減也行吧,你現(xiàn)在看起來也很瘦。”
“不行。”何伶有氣無力,“上鏡胖二十斤呢,要是抓不住這次機會,我就回老家隨便找個男人嫁了。”
她雖然餓得抓心撓肝,嘴上也喊受不了,但是沒有吃過一口東西,遲念也在行動上支持,晚飯在外面解決。
今晚預(yù)計加班一個半小時,她提前下樓吃東西,在貨架上眼花繚亂的包裝里,選擇了自熱米飯。
她坐在便利店的角落,靜等蒸汽消失,身后卻突兀傳來熟悉的名字。
“欸,你聽說了嗎,小陳總和宣傳部的一個女生談戀愛呢。”
遲念下意識拽起領(lǐng)口擋住側(cè)臉,做賊似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可惜,隔了一個貨架,什么都看不到。
對話在繼續(xù)。
“什么!叫什么名字?”
“…什么念,我也不確定姓什么,我是聽咱們部門的唐姐說的。”
“消息準(zhǔn)確嗎?”
“應(yīng)該準(zhǔn),唐姐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她都在這干十多年財務(wù)了,哪個部門都有熟人,肯定不是空穴來風(fēng)。”
“哇,心痛,我豪門夢碎了。”
“噗~笑死,上次他扣你獎金的時候你在背后罵得可挺臟,我都記著呢。”
“嘶,一碼歸一碼…”
遲念心煩意亂,謠言不是已經(jīng)平息了嗎,怎么又來?!便利店門聲響動,好像又進(jìn)來幾個同公司的人。
怕遇到熟人,她趕緊抱著自熱米飯,悄悄從后門溜走。
惆悵地坐在迷你公園的石墩子上,四周安靜無聲,她認(rèn)真梳理這件事。
明明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昨晚她還刻意避開同事,確定沒人看到她上陳晝的車,今天怎么又開始傳了?
她挖了一勺米飯,狠狠塞進(jìn)嘴里,心不在焉地嚼著。
鞋尖前出現(xiàn)人的影子,她鼓著臉頰抬頭,看到陳晝站在幾米之外,薄唇微抿,眼底有一絲意外閃過。
她趕緊站起來,方形的自熱盒抱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陳晝向前一步,視線落在她手里,“你就吃這個?”
“對啊。”遲念急忙咽下去,“可好吃了。”
“……”
她還在意剛才在便利店里聽到的話,心虛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公司的同事后,慢慢放松戒備。
“你怎么在這?”
陳晝深吸一口氣,涼涼地說:“順著香味過來的,這種東西配料表復(fù)雜,如果被我看到公司里的人在吃…”
遲念呆傻。
管天管地,怎么還管起員工吃什么了。
再說,自熱米飯有米又有菜的,營養(yǎng)可全面了。
她又挖了一大勺,故意當(dāng)著他的面送進(jìn)嘴里,勺子剛碰到牙齒,眼前黑影一閃,隨即臉頰被大手捏住。
她眼睜睜的看著陳晝把勺子從自己嘴里拉出來,扔進(jìn)飯盒里,然后走,環(huán)視四周,似乎在找垃圾桶。
可是!能先把手松開嗎,好酸好痛!
“唔唔…”她話不成音,只能抓住他的手,用力掙脫。
陳晝這才想起自己捏著她的臉,匆忙松開,可指尖的滑膩和手背的溫?zé)徇在,他捻了捻手指,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你的飯被我弄臟了,走吧,我請你。”
遲念捂著臉,翁聲翁氣地說:“不用了,我不餓。”
陳晝低頭看她,雖沒有平日在公司里的威嚴(yán),嗓音卻低沉,帶著若有似無的試探,“你生氣了?”
溫?zé)岬臍庀⒕驮陬^頂,她后退一步,無奈地說:“我哪敢啊,真不餓,今晚還要加班,任務(wù)挺重的,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結(jié)果手腕被束住。
陳晝輕松把她拉回來,“既然是工作時間,那我命令你,陪我吃飯。”
遲念叫苦不迭,“不好吧,我剛才又聽到同事背后說我們了,以后還是不要離這么近,萬一又被誤會怎么辦?”
他手不松,就這么拉著她,且力氣很大。
“無所謂。”
她堂皇,“你難道不怕喜歡的女生誤會嗎?”
陳晝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她不會的。”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小遲,你命真好!
吃的烤肉, 導(dǎo)致下班時間推延到九點。
遲念腳步沉重地進(jìn)電梯,按下一層和關(guān)門鍵,門在閉合之前又打開, 陳晝面無表情地走進(jìn)來,按滅一層,重新按了負(fù)一。
遲念:?
“欸, 我不去停車場…”
他說:“我送你。”
遲念苦著臉,發(fā)自內(nèi)心地懇求:“陳經(jīng)理,拜托你了,咱倆好像走太近了, 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好。”
電梯迅速下行, 陳晝微微仰起下巴, 直視跳動的紅色, 直到停在負(fù)一層。
他邁出電梯, 回頭,用眼神請她出來。
遲念垮著肩膀,邁出來之后, 不死心地問:“這么寶貴的時間你不約喜歡的女孩?”
陳晝雙手插兜,一副舒展的松弛模樣, “太晚了,我想她已經(jīng)睡了。”
車子駛出停車場, 熟絡(luò)地拐向通往她家的路,男人擰開音樂,低啞的女中音在唱上個世紀(jì)的情歌。
他問:“怎么個不好法,仔細(xì)說說。”
遲念抓緊安全帶,心想,這還用說嘛, 不是都明擺著呢么。
他有喜歡的女孩,還天天和下屬走這么近;她呢,沒有演戲的天賦,不想和大家撒謊他們是怎么分分合合。
嘴唇動了半天,只憋出干巴巴的幾個字,“我不喜歡別人在背后談?wù)摗!?br />
陳晝略微思索,“意思是喜歡當(dāng)面說。”
“那更不能了!”她有些急,直接把身子轉(zhuǎn)向他,“你都有喜歡的女孩了,我總在里面摻和什么啊。”
“我需要你的幫助。”
遲念掏出手機晃了晃,“我們電話聯(lián)系也行啊。”
陳晝輕呵一聲,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念念,你是單純不喜歡和我呆在一起,還是怕我喜歡的女孩介意,為了避嫌才這樣的。”
說完,半晌沒聲音,他轉(zhuǎn)頭,遲念愣在副駕駛。
“怎么不說話?”
遲念眨了眨眼,“你一叫我念念,我就下意識找東西念,能不能改個稱呼,和大家一樣叫我小遲行嗎?”
陳晝唇角揚起,做了一個和他形象完全不符的叛逆表情,“不行。”
“陳經(jīng)理!!!”
他目視前方,充耳不聞。
遲念執(zhí)著地湊過去,音量提高:“陳晝!”
前方紅燈,車子急剎,他身子突兀地側(cè)過來,遲念的唇剛好貼在他的臉頰。
陌生的溫?zé)峋o密貼合,她的腦袋里發(fā)出急促的警報聲,觸電般縮回來,一臉驚恐,“不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陳晝面色平靜。
被親到的那塊皮膚透出灼人的熱,在她的唇貼上去的一剎那,路中間的紅燈,自動變成炸開的煙花。
臉頰還殘留著細(xì)小的水漬,回憶剛才的一幕在腦海里重復(fù)播放,心情就沒這么好過,他快壓不住上翹的嘴角。
遲念快哭了。
要不是被安全帶束縛著,她都能直接給他跪下,從來沒有過這種失誤,事發(fā)突然,也手足無措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無頭蒼蠅似的狂搓手,“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沒有別的意思,我可以寫兩千字的檢討。”
綠燈亮起,陳晝踩下油門,故作嚴(yán)肅地說:“好啊,明天上午送到我辦公室。”
*
遲念白著臉回家,沙發(fā)上坐著同樣白著臉的何伶。區(qū)別是,一個是嚇的,一個是餓的。
何伶懶得動,聲音有氣無力,“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啊?”
遲念僵直地走過去,把自己放倒在沙發(fā)上,腦袋順勢枕著何伶的腿,長嘆一口氣,“加班,等會還要加班。”
“啊?”何伶低頭看她,黑色長發(fā)蓋在遲念臉上,“怎么忙成這樣?”
遲念不想把剛才丟大臉的片段說出來,因為能預(yù)見她一定會狂笑不止,為了節(jié)省她所剩不多的體力,還是算了吧。
她撥開長發(fā),悠悠起身,“是啊,超忙的。”
躲著何伶寫檢討,熬到半夜才寫完,她爬進(jìn)被窩里,腦海里自動播放車?yán)锏囊荒唬艿剿タ瘛?br />
真是造孽!
第二天上班,遲念頂著一雙熊貓眼。
她做賊似的把檢討折成巴掌大小,在小組會結(jié)束之后,走去辦公室,葉珍珠見到她,突然站起來把她拉到角落。
“小遲,我怎么又聽說你們在一起了?”
遲念無力,“沒有的事。”
“可其他部門都在傳啊。 ”
“不清楚。”遲念昨晚只睡了三個小時,提不起力氣處理這種費腦的事,“我們什么事都沒有,你別信。”
葉珍珠狐疑地看著她,外面?zhèn)鞯挠斜亲佑醒鄣模趺催死不承認(rèn)呢,“好吧~”她看到遲念手里藏著折起的紙,隨口問:“這是什么?”
遲念立刻藏到身后,此地?zé)o銀三百里地說:“沒什么。”
陳晝坐在椅子上,電腦屏幕顯示股票走勢,眼鏡上倒影著一片綠色,他關(guān)閉頁面,揉了揉太陽穴。
昨晚失眠,只睡了不到兩個小時。
剛閉上眼,就聽到門被敲響。
連著三下,很輕的試探聲。
他心情突然變好,故意抻了一會才說進(jìn)來。
遲念把門開了一條很窄的縫,像條魚似的鉆進(jìn)來,反手關(guān)緊。她把紙展開,硬著頭皮走到辦公桌前。
檢討放在桌子上,說:“我寫完了。”
陳晝故意看向別處,“念念。”
她頭痛,“我覺得在公司里你還是叫我小遲…”
他突然抬起頭,手指敲了敲桌面,發(fā)出叩叩的脆響,“我是讓你念一下檢討,沒有叫你乳名的意思。”
遲念在聽到他敲桌子的時候一激靈,猛然想到他是另一個意思,丟臉之后,是郁悶,檢討這種東西怎么可能念得出來啊。
她很抗拒,“不念行嗎?”
“行啊。”陳晝意外的寬宏大量,話鋒卻一轉(zhuǎn),“不念也可以,晚上一起吃飯。”
遲念的臉皺成包子,內(nèi)心一番天人交戰(zhàn)后,拿起桌上的檢討,小聲給自己打氣:“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念。”
折起的紙剛展開,就被憑空出現(xiàn)的手奪走,陳晝把紙揉成一團,扔進(jìn)垃圾桶。
微笑著說:“反悔無效。”
今晚吃日料。
遲念胃口不佳,吃了幾塊三文魚壽司就差不多飽了,不好放筷子,只好撥弄拉面碗里的配菜磨時間。
陳晝歪頭看她。
“其實我是有事要請教。”
遲念勉強打起精神,“您說。”
“我喜歡的女孩好像不太喜歡和我單獨在一起,但我非常喜歡她,你說,這種情況應(yīng)該怎么辦?”
遲念自暴自棄,“可能她看到咱們在一起了,或者聽到公司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誤會了。”
陳晝很篤定地?fù)u頭,“沒有這種可能。”
她放下筷子。
發(fā)自內(nèi)心地問:“你真的喜歡她嗎?”
“喜歡。”
她看著他的眼睛,企圖從里面找到撒謊的證據(jù),可能她太困了,也可能眼鏡反光,她什么都沒感受到。
算了。
若真像他說的,那么喜歡那個女孩,早點談上也好,省得天天折騰她。
“要是真喜歡的話,就放下身段,死纏爛打一陣子試試。”
“哦?”陳晝探身,胳膊支在桌子上,表現(xiàn)出一種敏而好學(xué)不恥下問的美好品質(zhì),“怎么死纏爛打?”
“就…”遲念撓了撓頭,“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她面前,關(guān)心她,明顯地表達(dá)對她的愛意,或者突然的近距離接觸,看她抵不抵觸…”
說到這,她突然想到昨晚的失誤,心虛閉嘴。
陳晝一副了然的表情。
“我知道了。”
遲念今晚回家的時候,臉色比昨晚更白,何伶也是一樣的命運,她躺在瑜伽墊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遲念光腳進(jìn)屋,和她并排躺,“人生好難啊。”
何伶哼了一聲,氣若游絲,“我現(xiàn)在覺得,有飯吃就不難,你少在這邊給我無病呻吟。”
“……”
遲念此刻腦子很亂,側(cè)過身看她,大膽提議,“要不要喝酒?”
何伶的眼珠從中間移到右側(cè),微微瞇起,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滾!”
*
遲念又開始了躲陳晝的日子。
可是能躲了他,卻躲不過同事貼臉開大,上個洗手間,都能碰到不太熟的人熱情和她打招呼,“你就是小陳總的女朋友吧,我是市場部的…”
一天光應(yīng)付這些人就死了一大堆腦細(xì)胞,她也解釋了無數(shù)次和陳晝沒有關(guān)系,這些全都是謠傳。
可惜,他們明顯不信,甚至有些人還了然地拍了拍她肩膀,自以為get到了她這么說的真實含義。
“哎呀,懂,低調(diào)低調(diào)。”
遲念覺得,這下事情真的朝不可掌握的方向發(fā)展了,沒捱到下班,果然聽說了很多關(guān)于他們戀情的“細(xì)節(jié)”。
相戀多年,異地兩年,小陳總剛回國,遲念就興奮地發(fā)了酒店裸照到朋友圈,表面是和男友團聚,暗地是宣示主權(quán)。
所以啊,小陳總調(diào)到分公司這幾個月,沒和任何一個女員工有工作以外的交流,私人時間被遲念捏得死死的。
這時候,宣傳部的幾個知情者變成八卦愛好者的香餑餑,幾杯酒下肚,把他們知道全都抖落出來了。
遲念端著水杯的手有些抖,旁邊的葉珍珠興致勃勃,大有剎不住的勢頭。
“其實吧,長輩不同意也沒事兒,大不了就捱時間唄,小陳總比你大好幾歲呢,看最后誰先急。”
葉珍珠勸了有一會兒了,也終于知道遲念為什么咬死不承認(rèn)和小陳總的關(guān)系了,源頭還是那次出差見家長。
總公司在這邊能沒有眼線么,不想讓陳董知道他們藕斷絲連,才一直說分手了,怕麻煩找上來。
至于為什么戀情又瘋傳呢,大概是…小陳總態(tài)度堅定,故意弄得人盡皆知,應(yīng)該是非遲念不娶了。
她的心扭成一團,有種看言情小說男女主突破萬難即將要在一起的酸澀感,捂著心口感嘆:“小遲,你命真好。”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醉酒
遲念很想流淚。
她覺得很像小時候玩游戲, 明明輕松繞過前期所有危險,卻在最后一關(guān)被一擊斃命,簡直憋悶到冒火。
謠言早晚會傳進(jìn)陳晝的耳朵里, 到時候他就知道,這段“戀情”和他沒有關(guān)系,全是她散播出來的。
想到謊言戳破后的地獄場景, 她偷偷從公司溜走,提前回家。
何伶今天還好,至少臉上能看出血色了,開門時她在搖呼啦圈, 經(jīng)過三天的空腹, 腰明顯細(xì)了一圈。
她看了眼墻上的掛鐘, “今天挺早啊。”
遲念沒說話, 徑直癱坐在沙發(fā)上。
何伶回頭看了她幾次, 終于發(fā)現(xiàn)不太對勁,放下呼啦圈,坐在她旁邊, “什么情況,被開除了?”
遲念眼神疲憊, “比開除還糟心。”
這事有點超出心理承受,她憋不住, 一股腦全跟何伶說了。
何伶的嘴巴慢慢從o變成O。
她快速捋了一下,“你是說,陳經(jīng)理以為謠言是他讓你兼職幾天司機引起的,但是現(xiàn)在整個公司說的都是你發(fā)朋友圈之后的事,他是不知道的。”
遲念抱著她哀嚎:“都怪我之前演得太賣力了。”
“不怪你!”何伶摟著她的肩膀,“索性攤牌算了, 他要是開除你,你就跟我進(jìn)組當(dāng)助理,我怎么著也雇得起你。”
遲念也想這樣,但現(xiàn)在明顯來不及。
她說:“記得我和你說過,他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吧。”
何伶遲鈍地點了點頭,斷碳的大腦空白了三秒才懂她的意思,“你是說!你現(xiàn)在和他坦白,就等于表白。”
“嗯,我肯定會說在茫茫的網(wǎng)絡(luò)海洋里,一眼相中他的裸照,并高價買來發(fā)朋友圈,所以造成現(xiàn)在謠言滿天飛。”
何伶揉著太陽穴,“你就說隨便找的不行嗎。”
“他不會信的,就算信了,怎么可能那么巧選到他,萬一有更復(fù)雜的意圖呢?”她忽然壓低聲音,“聽說總部現(xiàn)在抓間諜呢。”
何伶猛翻白眼,敲了一下她的頭,“你可真會想,哪個好公司能找你這樣的間諜。”
遲念回?fù)袅怂幌拢拔液軈柡Φ模罱鼧I(yè)務(wù)能力可是進(jìn)步飛快。”
“行行行,你最棒。”
“怎么辦?”
何伶也有點繞不過來這個彎了,“就算你是看照片喜歡他了,又怎么了,現(xiàn)在平息謠言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遲念不想這樣,“我明知道他有喜歡的女孩,他還一直問我怎么追人家,我這時候橫插一杠和他說這個,未免太動機不純了吧。”
何伶一想也是,頓時覺得頭痛,“隨便你,實在不行就茍著吧,什么時候他問你了你再說。”
她想了半天,似乎只剩這一個辦法,“行,就這樣。”說完,委屈巴巴地靠過去,“你加油,我要是真被開了,以后就靠你了。”
*
第二天上班,遲念沒看到他。午休的時候問珍珠姐,她說小陳總下市場了,這幾天線下活動密集,他得親自過去盯。
遲念稍稍松了口氣。
這樣平安無事地過了兩天,她在臨下班之前接到他打來的電話,聲音醉意明顯,要她去辦公室拿車鑰匙,去城郊某酒店接他。
她匆忙下樓,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夏日傍晚,橘色晚霞魚鱗似的鋪了滿天,她忍不住拍了幾張,隨手發(fā)給何伶。
正是假期,秒回消息的何伶卻沒有回音。遲念趁著紅燈停車,點進(jìn)微信,赫然發(fā)現(xiàn)剛才的照片發(fā)給了陳晝。
我去!
她急忙長按撤回,結(jié)果收到通知:消息已經(jīng)超過三分鐘,無法撤回。
救命!陳經(jīng)理的聊天框怎么跑到上面來了?往上一翻才發(fā)現(xiàn),原來剛才打完電話之后給她發(fā)了位置。
手機叮了一聲,收到新消息。
她下拉,陳晝回復(fù)一條:【很美】
不是在飯局么,不是喝醉了嗎,怎么還能回復(fù)消息啊…遲念踩下油門,六神無主地順著導(dǎo)航往目的地開。
城郊這邊新開了一家大型商場,飯店就在商場旁邊,她把車停在門口,給陳晝打電話。
很快接通,聽筒那端卻不是他。
男人聲音粗獷,卻帶著熟絡(luò)的笑意,“你到了?我們在三樓,303包房。”
“啊…”遲念晃了下神兒,這是讓她上去的意思,可是,不應(yīng)該她在樓下等他下來嗎…
忍不住問:“他喝很多?”
“哈哈哈,哪是多啊,是醉得昏天黑地了。”
遲念忽然被對面得意的語氣刺到,好像在飯局上把人灌醉是件多了不起的事,她對這種酒桌文化深惡痛絕,氣噌噌往頭頂竄。
她迅速下車,冷聲說:“別動他,我馬上上去。”
電話掛斷,喬森莫名其妙。
他轉(zhuǎn)頭看旁邊的鄭彥澤,“我怎么感覺她不太高興呢。”
下午陳晝來的這邊,順便給這兩位老友打了個電話,聽說他們都有時間,剛好聚一下,就當(dāng)彌補上次的匆忙。
隨著商場的開業(yè),周邊也發(fā)展起來了,新開的海鮮酒樓,正中他們想狠宰陳晝一頓的下懷。
鄭彥澤的臉比上次憔悴了很多,由此可見他確實在熬夜帶小孩,喬森則面龐清爽,為了塞進(jìn)小一碼的新郎服,瘦了好大一圈。
三人坐在包房里,菜還沒上就喝完一瓶。
喊出不醉不歸的口號后,鄭彥澤半開玩笑地對陳晝說:“我們喝醉沒關(guān)系,你行嗎?”
陳晝心情不錯,直面他的挑釁,“怎么不行?”
喬森插話,“你酒品很差,把你女朋友纏煩了,她萬一和你鬧分手,我們可不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哈。”
陳晝無所顧忌地把酒杯倒?jié)M,“她不會的。”
聽他這么說,兩人更是無所顧忌,抱著把他灌醉的目的,幾輪下來,陳晝果然眼底微紅,隱隱現(xiàn)出醉意。
喬森知道他裝醉功力一流,這種程度只能算微醺。
鄭彥澤舉起酒杯,笑著說:“我等會兒坐老婆的車回家,喬森的女朋友也會來接,你呢陳晝,怎么回去?”
喬森狡黠地沖他眨了眨眼,一起長大的發(fā)小果然心有靈犀,想到一塊去了,“陳晝的女朋友當(dāng)然也來接,他醉成這樣,別人來接我們可不放心。”
陳晝輕笑一聲,拿出手機晃了晃,醉意盡顯,“我給她打電話。”
在遲念開車往這邊趕的時候,他又喝了兩瓶,鄭彥澤看出他醉了,急忙攔住想要倒酒的喬森,“可以了,不能再喝了。”
喬森一臉狐疑,彎著身子看趴桌的陳晝,“你忘啦,他可會裝了。”
手機在桌角震動,陳晝依舊趴著不動,喬森終于相信,“看來真的醉了。”他看了眼手機來電,顯示——念念。
遲念一口氣上到三樓,服務(wù)員迎上來,她急聲問:“303在哪?”
電話剛掛斷十幾秒,門就被敲響,鄭彥澤喊了一聲請進(jìn),門馬上打開,沖進(jìn)來一個職業(yè)打扮的女孩。
喬森上下打量她,憨憨一笑,“你就是…”
遲念看都不看他,徑直沖到趴在桌子上的陳晝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輕聲問:“陳晝,你還好嗎?”
鄭彥澤終于知道喬森為什么掛完電話說她生氣了,她看起來的確很生氣,甚至可以用炸毛來形容。
他站起身,給喬森一個眼神,對方秒懂,“沒事兒,我們扶他下去。”
遲念想到出差那次,陳晝在酒會上被人灌倒,要不是她及時出現(xiàn),他指不定被人帶到哪里去呢。
這次也一樣。
眼前這兩個人挺清醒的,一看就是故意把陳晝灌醉,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遲念拉著臉,把陳晝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力一提,男人軟綿綿地站起身,全部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喬森的手尷尬地晾在半空,過去幫忙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他干笑一聲,“三層樓呢,你扶不動他,還是我們來吧。”
遲念架著他走了兩步,面無表情地拒絕:“不用!”
鄭彥澤和喬森見她這樣,后知后覺好像有點過,懷著愧疚的心理,拉開遲念,一左一右地架起醉酒的陳晝。
遲念皺著眉看他們。
鄭彥澤誠懇地道歉:“真對不起,我們把他送到車?yán)铮缶吐闊┠懔恕!?br />
遲念本來對他們沒有好印象,以為是工作相關(guān)的惡意灌酒,結(jié)果突然給她道歉,倒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好。
兩個大男人速度很快,她跟在后面,沉默著走到車邊。
鄭彥澤把陳晝安置在副駕駛,還貼心地把安全帶系好,抽身前,小聲耳語:“你小子,運氣不錯!”
喬森站在車前,在遲念疾步走來的時候,特意湊過去說:“我下個月結(jié)婚,到時候你們一起來。”
遲念莫名其妙,心想,我們認(rèn)識嗎,就讓我隨禮。
可他邀請完就退到臺階上,做出送別的樣子,她不想浪費時間,只好咽下這句帶刺反問的話。
黑色奔馳為了照顧醉酒的男人,一路行駛平緩,停在公寓樓下后,她解安全帶的時候猛然想到,不知道他住哪棟啊!
男人雙目緊閉,靠在副駕駛,頭抵著車窗,臉頰泛紅,這一路都沒發(fā)出過聲音,遲念探過身去。
她輕拍他的肩膀,“陳晝?”
沒有反應(yīng)。
她再次,“陳晝,能不能告訴我你家住幾棟幾層?”
男人的睫毛動了動,艱難地轉(zhuǎn)頭過來,眼睛依舊緊閉。
他聲音暗啞,“你是誰?”
她愣了一下,“我是遲念。”
過了幾秒,他嘴唇翕動,她把耳朵貼過去,聽到一串?dāng)?shù)字——八棟三單元1502。
她默背之后,下車?yán)@到副駕駛,解開安全帶,把人從車上扶下來。
這次明顯比出差那次喝得多,上次她也是半背半扶,雖然也很累,但是和這次比,只是灑灑水。
她架著他下電梯,看到1502的門牌時,恍惚看到了佛祖。
差點累斷氣。
本就沒吃飯,空腹跑了這一趟,眼前一黑又一黑…可是,還有最后一道關(guān)卡,他的門是密碼鎖。
她咬緊牙關(guān),“密碼是多少?”
男人的唇就在耳邊,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酒氣。
他“唔”了一聲,又問:“你是誰?”
她的耐心消耗殆盡,暴躁地說:“遲念,我是遲念!”
話音剛落,就聽他說:“2580。”
遲念終于看到勝利的曙光,按下數(shù)字,門咔嚓打開,用盡最后的力氣把他送到臥室,她也癱倒在床邊。
上氣不接下氣,緩了一會兒,世界還是重影的。
口干舌燥,想喝水…
她身體不停地抖,胳膊費力地搭著床沿,慢慢轉(zhuǎn)過身,變成跪姿動作,準(zhǔn)備用手掌撐著床沿站起來。
渾身酸痛,她得稍微緩一會兒。
陳晝的臉在半米外,他側(cè)身躺在床邊,頭搭著枕頭一角;因為醉酒,脖子,耳朵,甚至眼下都泛著不正常的紅。
遲念視線下移,發(fā)現(xiàn)襯衫的扣子只解開一顆,他躺著的姿勢導(dǎo)致第二顆扣子緊緊勒著喉結(jié)下方,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看起來很不舒服,她想,要不要幫他把扣子解開啊。
心里還在猶豫,手已經(jīng)伸過去了,指尖剛碰到扣子,就被一只燥熱的大手抓住,她嚇得抬頭,正對上一雙微紅的眼。
陳晝雖然睜著眼,但是眼神沒有對焦,好像看不到她。雖是醉酒狀態(tài),但力氣卻很大,遲念努力了兩次,還是沒有掙脫開。
他眉頭緊皺,很明顯的防御狀態(tài)。
“你是誰?”
遲念的指尖漸漸泛白,她急忙說:“我是遲念。”
“遲念?”他力氣竟然更大了。
“對!”她以為他看不清,支著手肘往前湊了湊,兩張臉距離極近之后,她說,“看到了吧,快松手!”
陳晝眨了眨眼,發(fā)出醉酒獨有的哼笑聲,“念念~你怎么在這?”
遲念的指尖微白,已經(jīng)不過血了,她叫苦不迭,“放開,我去給你倒杯水。”
他這次聽進(jìn)去了,手慢慢松開,另一只手卻順勢搭在她的后頸,稍微一用力,就把她帶到床上。
遲念沒有抵抗的力氣,天旋地轉(zhuǎn)之后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被陳晝摟在懷里,來不及驚慌,唇就覆上強勢的溫?zé)帷?br />
她的驚呼被堵回去,變成含混不清的“唔唔”聲,大腦一片空白,氧氣因為慌亂迅速消耗;她本能地捶他的胸口,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被他壓在身下。
后頸的手微微上托,她的動作變成主動迎合。
男人閉著眼,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遲念喘不過氣,手腳并用抵抗他的侵略,爭取到一點氧氣后,急喘著說:“陳…陳經(jīng)理,你放…放開我!”
陳晝充耳不聞,放在后頸的手輕撫著游過下頜,最終落到她的面頰上,邊吻邊囈語:“念念~我好渴。”
遲念嚇得眼淚差點飆出來,見抵抗無效,趕緊手臂交叉橫在胸前做防御狀。
好在他的動作止步于頸上,并沒有做出格的舉動。
唇上燥熱,胡茬經(jīng)過的地方激起輕微的刺痛,男人無比沉浸,拇指滑到她的下巴處,微微用力。
察覺到他的意圖,遲念瑟縮地后躲,床沿就在身側(cè),她在掉下去還是繼續(xù)承受,果斷選擇了前者。
身體失重,她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地上。
屁股劇痛,卻咬緊牙關(guān)沒有發(fā)出聲音,男人的手臂隨著她的動作垂下來,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懸在半空。
遲念弓起腿,慢慢移動,直到自己離開危險區(qū)。
經(jīng)過剛才的意外,她幾乎脫力,男人趴在床邊,側(cè)臉埋在灰白色的軟枕里,看不清表情,似乎已經(jīng)昏睡過去。
松了口氣的同時,決定馬上離開這里。
體力前期透支嚴(yán)重,遲念第一次這么狼狽,手腳并用爬出臥室,抓著門邊艱難站起,一瘸一拐地往門口走。
路過飲水機的時候,還停頓了一下,考慮要不要給他床邊放杯水;可想到他的所作所為,遲念暗暗詛咒,渴死算了。
一路艱難,總算出了公寓范圍,她大口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內(nèi)心在哀號:這到底算不算工傷啊!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允許一切發(fā)生
遲念游魂似的下了地鐵, 在回家的路上簡單拉伸四肢,到家門口時,終于感覺不到那么痛了。
調(diào)整心情, 打開房門。
何伶在瑜伽墊上做運動,她的狀態(tài)越來越好了,繼續(xù)這樣堅持個把月, 應(yīng)該可以飛升成仙了。
遲念低頭換鞋,把包掛在門口,打算直接回臥室。
何伶在做瑜伽的新月式,單腿觸地, 雙臂高舉到頭頂, 正對著門口, 好像古代大臣在跪拜帝王。
她說:“念念, 幫我倒一口水唄。”
遲念以為自己聽錯, “一口?”
“對,就一口,太晚了, 我不能多喝。”
“好。”她走到廚房,接了杯子的四分之一量, 低頭走過去,杯子離手, 馬上轉(zhuǎn)身想走,衣擺卻被拉住。
她疲憊,“干嗎。”
“空杯子拿回去啊,你怎么回事?”
何伶把杯子放在她手里,后知后覺她不太對勁,趕緊站起來, 仔細(xì)看她。
遲念目光游離,心虛地抿著唇。
何伶環(huán)抱雙臂,嚴(yán)肅審問:“老實交代,去哪了?”
“加班。”
“真的?”她吸了吸鼻子,明顯不信。
遲念鼓起勇氣抬起頭,有氣無力地說:“剛加完班,好累哦,今天想早點睡。”
何伶勾了勾唇角,眼神像刀一樣鋒利,“你撒謊!”
遲念心跳慢了一拍,還沒有做好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心理準(zhǔn)備,肩膀就受到重?fù)簦瘟娉商觳怀燥垼膊恢滥膩淼牧狻?br />
“去吃重慶火鍋了吧,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遲念呆住,可這樣的表情卻被何伶誤解為——這你都能猜中?
她相當(dāng)?shù)靡猓瑪[出名偵探柯南的經(jīng)典動作,“味道可以掩蓋,但是被鍋底辣腫的嘴唇出賣了你!又是那個陳經(jīng)理請客吧?”
遲念心虛地點頭。
“嘖,他對你還挺好。”
何伶坐到沙發(fā)上,滿意地看著日漸平坦的小腹,“我已經(jīng)熬過最艱難的前七天,接下來的日子就容易了,你也不用為了配合我在外面吃了。”
遲念心虛,語氣不清地含混說:“算了,等你面試通過再說。”
*
第二天,遲念心事重重地坐在工位上,時不時看向經(jīng)理室方向。直到十點,沒見門開,忍不住去找珍珠姐。
她倚在門口,欲言又止。
葉珍珠奇怪,“怎么啦?”
“呃…陳經(jīng)理還沒來?”
“沒來。”說完,曖昧地沖她眨了眨眼,“他來不來,你不是最清楚嗎。”
又開始了,遲念頭痛。
她勉強地笑了一下,轉(zhuǎn)身離開。
直到中午,還是不見人,她腦海里反復(fù)回蕩他的聲音——念念,我好渴…
她焦灼地點開搜索引擎——喝醉之后缺水會死嗎?
網(wǎng)頁給出的結(jié)果模棱兩可,她只看到“嚴(yán)重時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對死亡的恐懼掩蓋不美好的回憶,她忙跑去按電梯。
內(nèi)心默默祈禱:拜托不要死。
電梯門開,她幾乎是跑進(jìn)去的,卻撞進(jìn)一具溫暖的胸膛里。
抬頭,眼底的焦急還未散去,就看到擔(dān)心的對象活生生地站在這里。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后退一大步,眼神飄忽,“陳經(jīng)理中午好。”
陳晝宿醉,臉色有些憔悴,透明邊框的眼鏡能遮擋一部分疲憊,可唇周的胡茬卻明顯地擺在那里。
遲念想起嘴唇被刺痛的感覺,心里咯噔,趕緊走出電梯。
男人也一并出來。
他聲音是工作時獨有的清冷:“我看到通話記錄,昨天是你送我回的公寓?”
遲念小心地看了眼四周,兩人站的位置就在部門口,有點太明目張膽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上下級的安全距離。
“是我送的。”她努力表現(xiàn)自然。
“哦,我猜是你。”陳晝向前一步,似乎為了照顧她的謹(jǐn)慎,故意壓低聲音,“辛苦了,昨天喝太多,怎么回的家都忘了。”
遲念對此持懷疑態(tài)度。
“真的嗎?”
他從善如流,“記憶截止到喝第四瓶。”
“啊…”遲念見他面色平靜,似乎真的什么都不記得,身體終于慢慢放松。
她聲音輕盈,“我到酒店的時候你已經(jīng)醉倒了,送到家也沒醒,我就離開了。”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遲念“嗯”了一聲,馬上意識到這三個字里隱含的另一層意思,猛地抬頭,“你…不是都忘了嗎。”
“是啊,忘了。”他視線不離她的臉,語氣隨意:“但臥室有監(jiān)控。”
遲念傻了。
不用想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五顏六色很難看。
“呃…你…”
他卻在她失去語言組織能力時,突然笑了,而且是那種惡作劇得逞的笑,“騙你的。”
遲念驚出一身冷汗,半天緩不過來。
奇怪,明明是他酒后失態(tài)做錯事,怎么會把她嚇成這樣。暗罵自己沒出息,迅速調(diào)整心情,決定強迫自己忘記這件事。
*
經(jīng)理室。
陳晝靠在椅背,背對著門的方向,落地窗外是被綠色覆蓋的林江,若是平時,他一定會為了放松眼睛看遠(yuǎn)景。
今天卻…
手機橫放在掌心,屏幕播放已經(jīng)緩存的視頻片段。
一張淺灰色大床,人影跌跌撞撞從門外進(jìn)來,女孩身材單薄,整個身體被踉蹌的男人覆蓋,卻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硬生生把人送到床上。
她也癱坐在地。
畫面有兩分鐘靜止,他沒有快進(jìn),極有耐心地看著她喘氣。
她終于挪動,從靠著床坐變成對著床跪,本應(yīng)該撐著起來的,卻突然被什么吸引了,她慢慢伸出手。
床上醉酒的男人像一條假寐的大蟒,感覺到小動物靠近,突然有了動作,女孩就這樣被卷進(jìn)懷里。
醉酒的男人任本能驅(qū)使,束縛住獵物之后,馬上變成進(jìn)攻姿勢。
陳晝雙擊暫停,畫面停止在他輕撫遲念的臉忘我索取的一刻,眼神片刻失焦,他重重吐了一口氣。
退出視頻,點進(jìn)通訊錄,找到備注“馮醫(yī)生”的聯(lián)系人。
直接撥號過去。
兩年多前,他在酒會上意外泄露身份,被“有心人”盯上,夜?jié)撎追浚龍D自導(dǎo)自演一出桃色戲碼。
那天的他也像昨晚一樣醉。
記憶卻深刻骨髓。
漆黑,冷月,曲線畢露的白膩軀體,那時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加之醉酒之后沒有自控力,應(yīng)該落入圈套。
可是…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他主張自己因此產(chǎn)生心理陰影,但馮醫(yī)生卻不是很贊同,他確定比陰影嚴(yán)重,因為產(chǎn)生過病理性反應(yīng)。
不過他沒明說,只是為陳晝制定了一周一次的心理咨詢。
三個月后,他恢復(fù)如常。
外表看不出異樣,實際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沒辦法開啟人生的下一階段,寧愿放下一切去國外。
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或是遺忘,或是正常,結(jié)果兩年過去,他還在原地。
馮醫(yī)生這幾天回林江探親,看到陳晝的來電并不意外。
出國兩年,他們一直保持聯(lián)系,甚至回國后還約見了一次,他對于陳晝停滯的狀態(tài)也表示無能為力。
他們約在一家幽靜的素食店見面。
馮醫(yī)生四十歲左右,常年吃素,膚白體瘦,說話彬彬有禮,看起來比同齡人年輕十歲。
他很開心,剛見面就給陳晝一個擁抱。
兩人熟識,對方的口味都了解,點菜變成最快的環(huán)節(jié)。服務(wù)員收走菜單后,拿來一壺剛泡好的茶。
馮醫(yī)生細(xì)細(xì)地聞,“嗯,龍井。”
陳晝端起茶壺,倒?jié)M,笑著說:“誤打誤撞,是你喜歡的。”
“是。”他微笑著環(huán)顧四周,這家店雖開在隱蔽的小巷,但是食客不少,前廳一共八桌,在不是用餐時間的情況下,竟也坐滿了。
茶水已經(jīng)如此合心意,他對即將上的菜也產(chǎn)生期待。
馮醫(yī)生在赴約之前,沒有想過和病情有關(guān),以為陳晝只是知道他來了林江,單純和他聚一下而已。
結(jié)果菜還沒上齊,陳晝就沉吟著說:“馮醫(yī)生,我有件事想問你。”
馮醫(yī)生頷首,“你盡管說。”
陳晝垂眼,礙于周圍環(huán)境不夠隱私,從菜盤里夾了一片切成薄片的香菇,短暫端詳之后,放進(jìn)嘴里。
他說:“我以前最討厭香菇,厭煩的程度,你是知道的。”
馮醫(yī)生挑了挑眉,很快點頭,“對,我知道。”
“可現(xiàn)在…”他又夾起一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看,“我突然不抗拒了,甚至開始迷戀它的味道。”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陳晝把香菇放進(jìn)嘴里,眼前閃過很多記憶碎片。
在飛機場里把整個蛋糕塞進(jìn)嘴里又吐出來的她,孤軍奮戰(zhàn)把他從酒會背回酒店的她,或是藏不住心思,把想說的話都擺在臉上的她。
是他忍不住想靠近的鮮活和美好。
陳晝放下筷子,“就最近幾個月。”
“最近…”馮醫(yī)生沉思,“是遇到讓你心動的女孩了?”
他停頓三秒,坦誠,“是。”
一聲輕笑,馮醫(yī)生重新拿起筷子,夾了香菇旁邊的平菇,笑著說:“年輕人,談戀愛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陳晝也是這樣認(rèn)為,但把自己排除在外。
他過了太久不正常的生活,對感情一竅不通,只能拙劣地模仿,對自己的厭惡在酒后做出逾矩行為后,達(dá)到頂峰。
他一邊任本能向前,一邊憂思未來,如果自己在建立親密關(guān)系后,變成另一種他完全陌生的面貌,該怎么辦?
他一遍一遍地看視頻,沉溺其中的同時,也自我懷疑,這樣的行為是否正常,或者是,病情更嚴(yán)重了。
“我不是很確定。”
馮醫(yī)生對這家店的味道很滿意,對今天的見面也很滿意;他夾了幾塊香菇送到陳晝碗里,笑著說:“不需要確定,愛情非常寬容,它允許一切發(fā)生。”
第40章 第四十章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笨啊……
對遲念來說, 躲陳晝已經(jīng)是刻在DNA里的行為。
更何況還發(fā)生那種事…她坐在工位上,明明發(fā)誓要忘記,可少兒不宜的畫面還是控制不住地往腦袋里鉆。
酒氣, 潮熱,試探的舌尖,用力的手指, 陳經(jīng)理平時看起來像個性冷淡,沒想到是那種強勢的…
臉頰飛上一抹紅,她驚醒,使勁捏了下大腿, 暗罵自己不許再想。
春天已經(jīng)過去, 夏天在不經(jīng)意間到來, 在空調(diào)環(huán)境里呆久了, 出了寫字樓大門, 身體瞬間被熱浪包裹。
她脫掉襯衫,里面還有一件輕薄短袖,還沒下班, 只是出來覓食。
聽說陳晝?nèi)e的部門開會了,才趁機溜出來。
天越來越長, 橙紅色的夕陽懸在地平線上方,離落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她伸了個懶腰,決定吃牛肉面。
今天沒關(guān)門,離很遠(yuǎn)就聞到香味。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細(xì)絲面外加雙拼熗拌菜,一個人吃飯無所顧忌,這是近期最舒服的一餐。
半個小時后, 她裝做什么都發(fā)生回到公司,剛進(jìn)去就看到珍珠姐招手。
她指了指自己,我?
葉珍珠點頭,指著經(jīng)理室的門,眼神在說——叫你進(jìn)去呢。
遲念卡機三秒,又想起昨晚的事了。在心里長嘆一聲,慢吞吞地走過去,抬手,敲門,聽到一聲“進(jìn)”。
門開了一條縫,她探頭,身體依然留在外面。
陳晝見她賊頭賊腦的,直說:“到我這來。”
“噢。”她低著頭走到辦公桌邊,明顯有些拘謹(jǐn)。
陳晝維持抬頭的姿勢,鏡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今天溫度高,她衣著輕薄,隱隱看到里面的內(nèi)衣輪廓。
他喉結(jié)涌動,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很陌生。
遲念見他沉默,只好主動問:“陳經(jīng)理,你找我有什么事?”
陳晝收回灼人的視線,輕咳一聲,“等會兒想吃什么?”
她老實回答:“我已經(jīng)吃完了。”
“嗯?”男人疑惑的語氣里夾雜著一絲不滿,冷聲連問:“吃完了,什么時候,和誰?”
遲念莫名其妙,這和工作無關(guān)啊,怎么出去吃個飯還得被審問。雖然感覺不爽,可誰讓他是上司。
“牛肉面,剛才,自己。”
陳晝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語氣突兀地變得輕松,“看來是我說晚了,今晚本想請你泰國菜的。”
她干笑一聲,“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
這句話很完美,完美地把他費力拉近的距離又推遠(yuǎn)了,她的態(tài)度突然轉(zhuǎn)變,應(yīng)該和昨晚的冒犯有關(guān)。
陳晝自嘲地笑了一下,突然放低姿態(tài),“因為有事想請教,就算不吃飯,我也想單獨和你聊聊。”
遲念的笑僵在臉上。
身體發(fā)出危險信號,她很不想,但下級的身份和慫包的性格,讓她沒有第二個選項,“行…行啊。”
她在心里祈禱,陳經(jīng)理喜歡的那個女孩快趕緊把他收了吧,再拉扯一段時間,她肯定會被他折騰死。
加班結(jié)束,心照不宣地在地下停車場見面。
她主動,“要不我開車?”
陳晝無視申請,徑直坐到駕駛位。
好吧…
遲念坐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車子駛出停車場,直接開去通往她家的路。
這次是他主動。
“你上次告訴我的事,我試驗過了。”
“什么?”她說了太多廢話,不知道具體是哪個。
“死纏爛打。”
“噢噢!”遲念突然想到昨晚…救!
她揮走腦海里不合時宜的畫面,淡定地說:“結(jié)果怎么樣?”
他有幾秒鐘停頓。
“似乎…不是一個好辦法。”
“怎么會呢?!”
她為了甩掉麻煩,恨不得把他們打昏然后捆在一起直接生米煮成熟飯,眼下求愛不順,她心急,“可能你太粗魯了。”
“粗魯?我沒有。”
竟然不承認(rèn)!遲念差點把他斷片后干的事拿出來對峙,好在還有理智,她緩緩呼吸,調(diào)整情緒。
“她很抵觸?”
陳晝看了她一眼,隨口說:“也不算。”
還好,有救!
“抽你巴掌了嗎?”
他忽然笑了,“當(dāng)然沒有。”
遲念言之鑿鑿,“這叫欲拒還迎,只要沒有當(dāng)場甩你巴掌,就是還有戲。”
“是嗎?”
“對!”
陳晝踩下剎車,前方紅燈60秒倒計時。
他舒展地靠在椅背,手臂搭在方向盤上,不知是不是遲念的錯覺,他的心情好像突然變得很好。
“你知道我為什么每次都問你,也相信你說的話嗎?”
遲念記得標(biāo)準(zhǔn)答案。
“你說我們很像。”
“對,很像,所以偶爾會混淆。”
她恍然,怪不得他昨晚會那樣。人喝醉后,身體被本能支配,那種恨不得拆吃入腹的方式,不正是說明…他很愛嗎。
起因也是她為了讓他松手,突然把臉湊過去,他醉酒和視力不好雙重疊加,認(rèn)錯人是很正常的事。
這樣解釋太合理了,她勸好了自己,并輕松邁過這道坎。
只是…腦海里突然蹦出兩個字——替身。
當(dāng)年上大學(xué)的時候,和何伶一起沉迷過兩年言情小說,到廢寢忘食的程度,關(guān)燈了還趴被窩里開電筒看。
她喜歡霸總,何伶喜歡年上。
雖然癖好固定,但是進(jìn)入社會之后,發(fā)現(xiàn)虛擬和現(xiàn)實是兩個世界,她們也都戒掉小說,努力適應(yīng)真實的生活。
所以,對遲念來說,對陳晝照片一見鐘情是虛擬,恪守員工的本分是現(xiàn)實。
她真情實感,“希望你們快點在一起。”
陳晝唇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我們什么時候在一起,都要靠你。”
“別…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只是從我的角度出發(fā)。”
“我說了,你們很像。”
“外貌像很正常啊,因為我是大眾臉。”心直口快地說完,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雖然在謙虛,但也在無形中貶低了另一個女孩。
她急改口,“我是贗品的意思。她很漂亮。”
陳晝時不時轉(zhuǎn)頭看她,臉上笑容就沒下去過,“她當(dāng)然很漂亮。”
車子駛出主路,明亮的路燈透過車窗,照在遲念松了口氣的臉上,雖說這樣一對一很煉情商,但也費腦。
她眼里沒了光。
陳晝突然說:“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笨啊。”
遲念搖頭,“沒有。”
“怎么可能。”
被上司這樣評價可不是好兆頭,遲念打起精神,拿出面試時的態(tài)度,“我很聰明的,還機靈,和我共事久了你就會知道。”
陳晝笑意更濃。
前方就是小區(qū)正門,車穩(wěn)穩(wěn)停在街角。熄火之后,時間還早,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想再聊一會兒。
遲念猜應(yīng)該還是感情問題,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車窗關(guān)緊,深色玻璃隔絕了行人探究的視線,車廂形成完美的密閉空間,他竟突然探身靠過來。
遲念下意識解開安全帶,往車門方向退。
車?yán)餆艄饣璋担囕d電臺剛好播放一首十八禁的英文歌,她后悔上學(xué)時背單詞太努力,轉(zhuǎn)念想到陳晝在國外呆了兩年,豈不是更能聽懂。
來不及尷尬,后背碰到車門,已經(jīng)無處可退了。
陳晝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遲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忙揮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陳經(jīng)理?”
他眼底清明,“對,她就是這樣。”
她秒懂,“這樣打斷?”
“是。”
陳晝終于不再向前,可這樣一上一下的姿勢太曖昧了,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皮膚紋理,胡茬,還有玻璃鏡片后,那雙漆黑的眼睛。
心臟忽然跳得很快。
很正常,哪個女孩在這種情況都會緊張,她方寸大亂的同時,不忘給出解釋:“可能太突然了,她沒有心理準(zhǔn)備。”
他像課堂上最認(rèn)真的學(xué)生,就差拿筆記了,“提前說我要親你?”
她頭搖成撥浪鼓,“那樣太直白,得說點兒曖昧的話。”
他低頭思索,這個知識點似乎有些難度,眼鏡隨著動作從鼻梁滑落,他眼底一閃,突然說:“念念,幫我把眼鏡摘下來。”
遲念莫名其妙,心想你是沒有手嗎?但是刻在骨子里的服從驅(qū)使她伸出手,很小心地捏著鏡框拿下來。
本想問放哪,溫?zé)岬臍庀⑼蝗豢拷?br />
視線暗下來,感官異常靈敏,陌生的氣息強勢來襲,遲念終于意識到此刻發(fā)生的事,同樣的便宜怎么可以被他占兩次!
在唇觸到溫?zé)岬那耙幻耄@叫出聲,手精準(zhǔn)摳到車門開關(guān),卻被另一只燥熱的大手按住。
陳晝眼神晦暗,他沒有控制這種欲望的能力,像一條被困多年的魚,剛跳進(jìn)海里,就被釣上來,不甘地喘著粗氣。
遲念被嚇到了。
身體被腎上腺素主導(dǎo),打開車門,逃命似的連滾帶爬地下了車。不敢回頭,一路狂奔,直到進(jìn)電梯了,才開始抖。
門被敲響。
何伶身上掛著呼啦圈,走到門口問:“誰啊?”
“我。”
是遲念的聲音,她瞥了一眼門口放鑰匙的地方,按下門把,吐槽:“你不是帶鑰匙了么,怎么還…”
門開了,卻不見人,她探出頭,終于看到蹲在門后的遲念。
“怎么了?”
遲念伸出手,笑得比哭還難看。
“拉我一把。”
何伶莫名其妙,“什么情況,不能走路了?”
遲念有氣無力,“沒,就是腿有點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