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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四人同行

    就在晏之瑜御劍返回清云峰之際, 一道模糊的狐貍影從清云峰上被丟了出去。而當她想再定睛去看時,一切又重新回歸了平靜。

    晏之瑜有些奇怪地撓了撓頭,而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后山瀑布——

    她要當師父最卷的徒弟!

    一個月后, 晏之瑜已經能在瀑布下完整揮出八十八式基礎劍術。

    這天,她正準備去后山瀑布向著九十式沖擊, 卻被師父攔在了院中。

    依舊是她平日里喝藥膳的石案處,晏之瑜與云衍相對而坐。

    “小瑜, 生辰吉樂。”

    晏之瑜這才恍然記起居然又雙叒叕到了她的生日。

    不過, 師父又是如何知道她生辰的?

    不等晏之瑜提出自己的疑問, 云衍又開口道:“前幾日,吾去了一趟白虎族。關于你父母的事, 小瑜你想聽嗎?”

    晏之瑜緩緩睜大了自己碧落色的雙眸, 她沒想到在自己生辰來臨之前, 師父便已前去同白虎一族交涉了。

    真是過分地令人安心啊……

    “師父, 我想知道。”

    “你的母親晏若蘭, 是吾師弟的女兒。”!

    “她天資極佳, 本該一生順遂,卻不顧吾師弟的阻攔,與白虎族族長之子祁黎私奔。后來不知為何, 在祁黎坐上族長之位后, 你母親便不知所蹤。”

    “就連祁黎自己也不知道, 晏若蘭消失前便懷了身孕, 還將你生了下來。”

    “如今祁黎膝下并無子嗣,得知你的存在后, 便想將你認回, 作為繼承人培養。小瑜,你怎么想?”

    哇, 上一條線被追殺,這一條線就要認她當繼承人了。

    是清虛尊者徒弟這個名頭太唬人了?

    腦補了一堆愛恨大戲的晏之瑜偷偷瞥了云衍,剛想搖頭拒絕便頓住了,反而對云衍問道:“師父怎么看?”

    “認祖歸宗就不必了,倒是可以去見見他,不過也不是現在。”

    “好,小瑜都聽師父的!”

    晏之瑜本就不想認一個聽上去就像絕世渣男的爹,更何況按照系統發布的任務,未來她是要建立一個半妖國度的,怎么可能去當那白虎族的繼承人。

    …………

    山中不知歲月長,轉眼便是兩年光景。

    早已完成那一百式的晏之瑜一邊跟著云衍學習玄天劍訣的后三式,一邊努力修煉,終于在兩年后突破至元嬰期。

    成為了問天宗史上最年輕的元嬰修士。

    晏之瑜從未在一個攻略對象身上花過這么長時間,但她卻意外地沒有產生任何焦慮,甚至生出她似乎本就該這般活著的念頭。

    算上前幾次攻略,她在這個世界待了也才不到三年,但對于現代的記憶她卻已經全然記不分清了。

    就在晏之瑜以為日子會這么繼續平穩地過下去時,云衍在一次練劍結束后將她留了下來。

    “小瑜,經過這兩年的磨練,你的根基已然穩定下來,是時候出去歷練了。”看著眼前少女垂首乖巧聆聽的模樣,云衍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晏之瑜聞言微微一愣,好半會才反應過來:“師父是要讓小瑜離開清云峰嗎?”

    “于修行之途,歷練不可或缺的。小瑜,吾以為你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你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清云峰之上。”

    晏之瑜垂首低低“嗯”了一聲,不知在想些什么。

    “百年一開的天極秘境不日便要開啟,吾已向宗門要了一個名額,你便跟著宗門的隊伍去吧。”

    言罷,云衍沒再給晏之瑜說話的機會,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天極秘境!?

    據晏之瑜所知,這是一個只有元嬰修士能進入,且只能容納數百人的秘境。傳說在此界誕生之初,這個秘境就已經存在了。

    在秘境的最中心有一座巨大的宮殿,身處其中便能看見與自己有著一定關聯的景象,或是過去,或是當下,又或是未來。而只要是成功到達過那里的人,在未來基本都可以突破至化神期,甚至還有人能突破至煉虛期。

    云衍就曾成功到達過那秘境的最中心。

    故而,無數元嬰修士對天極秘境趨之若鶩。

    但由于天極秘境有人數限制,進入名額常年由各大勢力瓜分,就連問天宗也僅僅只有五個名額。

    師父為她要來這個名額也是想讓她去往那秘境中心嗎……

    很快就到了秘境開啟的那一日,看著隊伍中對自己輕輕招手的凌子澹,晏之瑜在心中暗道一句果然。

    問天宗內,這天極秘境的名額一向是給宗門內最有天賦的幾名元嬰修士,凌子澹沒道理不在。

    這兩年來,晏之瑜雖不常下山,但與凌子澹相處也已不復最初的那般冷淡疏離。

    “凌師兄!”晏之瑜朝著凌子澹小跑過去,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但很快,她的笑容又凝固在了臉上。

    不遠處,一個熟悉的面孔正勾唇望著她。

    陸青崖不是化神期嗎!為什么能在進入天極秘境的隊伍中?

    這就是他所說的那個還會再見嗎……

    在把玉淮扔給陸青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任憑誰喚她,她都以修煉為由拒絕,沒敢再踏出清云峰半步。直到陸青崖以辭別之名將她喊出清云峰,她才勉強下了一趟山。

    當時他那一句“晏姑娘,你我定會再見的”又是把她嚇得許久不敢離開清云峰。

    就在這時,一只小狐貍熟練地躥到了她的肩頭,還用毛絨絨的尾巴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脖頸。

    哦,差點忘了這只狐貍,一只在傷勢痊愈后就纏上她的狐貍。

    許是師父的原因,狐貍沒能再爬上清云峰“騷擾”她。但每當她下山,他便會準時準點出現在她身側,似乎一直守在山腳一般,嘴上還天天喊著什么“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之類的話。

    但面對狐貍,她總是沒辦法完全狠下心來,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側晃悠。

    至于他和凌子澹之間“偶爾的小摩擦”……她瞎了,看不見也管不了。

    “你怎么也來了?”晏之瑜順手擼了一把狐貍,低聲問道。

    玉淮這才躍至地面,變回了人形:“當然是去秘境啊,阿瑜放心,是合規途徑哦。”

    “隱月樓恰好也有一個名額,玉淮壓制修為后便也能陪阿瑜一起進入天極秘境了。”

    “一想到阿瑜要一個人去那么危險的秘境,玉淮就擔心得輾轉反側呢。”

    “師妹有我陪著,怎會一個人。”一旁的凌子澹看著都快要貼在晏之瑜身上的玉淮,皺著眉插言道。

    “哼,讓你跟著阿瑜,我才要更不放心呢。”

    “彼此彼此。”

    啊啊啊又開始了。

    晏之瑜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像往常一般放空自我、裝作什么都沒看見時,卻發現陸青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陸大人?”

    “姑娘認錯了,我是陸大人的侄兒陸崖青。”

    “……”

    要不要演得這么敷衍。

    “好了,不逗你了。”看著晏之瑜臉上幾近實質化的幽怨,陸青崖微微笑開,“又見面了,晏姑娘。”

    “不過,我此次確實是以這個身份進入秘境的,晏姑娘可愿與我一起同行?”

    玉淮和凌子澹這才發現自己被偷家,齊齊看向一臉笑意的陸青崖。

    “師妹自然是與我同行。”

    “陸大人,先來后到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

    陸青崖微微偏過頭,目光投向兩人,宛若無意般言道:“我是在問晏姑娘的意見,難道兩位竟已經能操控晏姑娘的意愿了?還是已經成功邀請到姑娘了?”

    “陸大人,兩年不見,你說話還是這么令人討厭啊。”玉淮的雙手在胸前交叉,面色不善地看著陸青崖。

    “夠了。”真的是夠了!她果然不該下山的!

    師父為什么要趕她出來嗚嗚嗚嗚。

    “我是出來歷練的,不是郊游,自然是一人獨行。”她一個都不要!

    “阿瑜,你不要玉淮了嘛~”

    “師妹,不要任性,天極秘境內危機四伏,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晏姑娘,不可。”

    三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前路簡直一片黑暗啊……

    晏之瑜垂眸躲避著三人的目光,在心中無奈地哀嚎著。

    “還是說,比起二人行,晏姑娘更喜歡四人同行。”陸青崖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如果阿瑜喜歡,玉淮也不是不可以……”

    “師妹,無論如何,我不會放任你一個人在秘境里的。”

    “一起就一起,你們不要再說了!”話一出口,晏之瑜就后悔了。四人同行,她都不敢想接下來的旅途該會有多“歡快”。

    但她也確實不知該作何選擇了。

    天極秘境兇險,修士大多都是組隊而行。她一個人孤身深入秘境確實不太可行,畢竟她現在并沒有讀檔護體,更需謹慎。

    可是如果讓她當著三個人的面選其中一個,那更是萬萬不可。她不怕他們打起來,她只怕他們殃及她這只小小的池魚。

    陸青崖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很自然地走到了晏之瑜的身側,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晏姑娘果然更喜歡四人行啊。”

    “……”她不喜歡她不喜歡她不喜歡!

    玉淮狠狠剜了一眼笑吟吟的陸青崖,重新變回獸態一躍。

    晏之瑜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接住了玉淮,并將他穩穩抱入懷中,手也不自覺地給他順起了毛。

    玉淮眼中的得意叫晏之瑜身側的二人看得一清二楚。

    而毛絨控·晏之瑜感受著兩道如芒在背的目光,表面雖然依舊笑嘻嘻的,心中卻早已淚流滿面。

    真是該死的肌肉記憶啊,現在把狐貍丟掉還來得及嗎……

    第92章 發出邀請

    眾人談話間, 四周突然狂風大作,靈光隨之籠罩了整塊地界。很快,正前方不遠處便出現了一道閃著白光的巨大縫隙。

    天極秘境, 開了。

    玉淮也沒再繼續在晏之瑜的懷中撒嬌,瞬間化作人形護在了她的身側。

    左右看了一眼圍在自己身邊的三人, 晏之瑜微微嘆了一口氣,舉步走向那道裂縫。

    “我們走吧。”

    見晏之瑜動身, 三人也紛紛跟上, 并始終與她保持著不到一步的距離, 一同踏入了秘境。

    眾人眼前一花,再望向四周時便只看見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大漠。

    烈日高懸, 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灼燒著來人的每一寸肌膚。腳下沙石滾燙無比, 哪怕隔著鞋底都讓晏之瑜覺得渾身都要燒起來。

    狂風裹挾著沙礫, 無情地抽打在臉上, 帶來陣陣刺痛。放眼望去, 沙丘連綿起伏,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有的只是一片無盡的荒蕪與死寂。

    晏之瑜下意識地運轉起靈力, 卻發現體內的靈力如同被禁錮一般, 絲毫無法施展。她眉頭緊皺, 心下暗驚, 抬眼看向了身旁同樣面色凝重的玉淮等人。

    “此地好生詭異,竟能禁靈。”玉淮微微側身, 替晏之瑜擋住了大部分風沙。

    “天極秘境變幻無常, 每次開啟,內部的情形都與先前不同, 在以往的記載中并沒有出現過禁靈的情況。”在大漠這種水屬性靈力極其稀缺的地方,凌子澹眉頭漸漸擰起,顯然很不適應。

    陸青崖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沙礫在手中揉搓,溫聲分析著:“通常自然形成的大漠沙礫,經過長年累月的風化和搬運,顆粒會相對圓潤且大小較為均勻。而此處的沙礫卻質地粗糙,大小形態不均。”

    “這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細小的黑色顆粒,不似普通的礦物。我推測,它們可能是某種能量結晶后的殘留。”他用手指輕輕捻起幾粒黑色顆粒,繼續說道。

    “越往西去,這種黑色顆粒就越密集,或許我們可以循著這個方向去看看。”

    陸青崖終于站起身來,看向了大漠的西側。

    “我們無法判斷秘境中心在何處,這種情況下往某一個方向走到底也不失為一種方法。”晏之瑜一邊說著,一邊看向玉淮和凌子澹二人,“我覺得,或許可以先按照陸大人所說的去做。玉淮,師兄,你們怎么看?”

    “阿瑜的想法就是玉淮的想法。”

    “師妹所言有理。”

    太不容易了,這次居然沒吵起來。

    晏之瑜倍感欣慰。

    統一意見后,一行人便開始在大漠之上徒步前進著。在這種過于極端的環境下,沒有靈力加身的晏之瑜走了兩個時辰便已然有些虛脫了。

    她偷偷瞥了幾眼身側看上去還算從容的三人,不由得在心中哀嚎起來。

    玉淮和陸青崖也就罷了,為什么那條人魚在沙漠里看起來都比她輕松啊!

    她都不敢想,要是沒有那段時間在瀑布下的煉體,她倒得會有多快。

    晏之瑜舔了舔有些干裂的雙唇,咬咬牙接著往前走,卻被一道白色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微涼的手指輕輕捏住了她的臉頰,迫使她小幅度地張開了雙唇,而后一股清涼的水流便被送入了晏之瑜的口中。

    直到這為數不多的清水被晏之瑜一滴不落地盡數咽下后,她才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

    是凌子澹。

    在這里不是不能使用靈力嗎?

    因強行調動大量神識而臉色微微發白的凌子澹難得一笑,像是看出了晏之瑜的疑惑般,輕聲開口道:“人魚族可以勉強依靠神識強行聚集外界水汽,只可惜大漠中的水汽還是太少了。”

    “看來是等不到晏姑娘主動求助了。”望著眼前少女臉上不健康的蒼白,陸青崖一向含著笑意的墨眸微沉,緊接著從長袖中取出了一瓶清靈丹,“服下它,晏姑娘或許會好受一點。”

    所以,只有她這個小丑把所有東西都放在儲物袋里,導致現在一個都取不出來嗎!

    不過,清靈丹可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消解心魔的存在,讓人產生清涼感簡直就是它最最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功能。就這么服下它,會不會太暴殄天物了。

    晏之瑜還在猶豫,陸青崖就已經將一顆圓潤的清靈丹遞到了她的唇邊:“還是說,晏姑娘更希望青崖來喂你?”

    聞言,晏之瑜猛地搖了搖頭,微微后退一步,接過清靈丹就吞了下去。清涼之感瞬間傳遍全身,因烈日烘烤而產生的煩躁也一掃而空。

    “多謝陸大人。”

    話音未落,晏之瑜就突然被一只兩人高的狐貍叼了起來,并被他轉頭輕輕放在了毛絨絨的背上。

    晏之瑜被嚇得險些驚叫出聲,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下的雪白色皮毛。

    “阿瑜還是騎在玉淮身上,讓玉淮帶你走吧。”

    誒——

    玉淮他、他居然能變得這么大!?

    “玉、玉淮,你還是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的。”而且,你這么說話也太容易惹人遐想了吧!

    玉淮無視了一旁兩人投來的灼灼目光,親昵地用尾巴蹭了蹭晏之瑜,還晃了晃自己的狐耳。

    “阿瑜乖啊,玉淮給阿瑜摸耳朵和尾巴。”

    陷入毛絨窩的晏之瑜瞬間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經過一番折騰后,眾人已經走出了很長一段路。腳底沙礫中的黑色顆粒也越發密集起來,大漠幾乎變成了一片黑色。

    就在這時,空中突然卷起巨大的風暴,宛若一頭狂暴的巨獸,瘋狂地咆哮著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

    黑色顆粒在狂風中急速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強大的吸力幾乎要將眾人吸入風眼之中。眾人的視線皆被漫天沙礫所遮蔽,眼前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混亂。

    臉色煞白的晏之瑜死死抱住玉淮的脖子,只覺得頭暈目眩,強烈的失重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玉淮四肢用力扒住地面,卻仍止不住地一點點向風眼靠近。陸青崖和凌子澹也被這股力量拉扯著,衣衫在狂風中烈烈作響。

    就在眾人準備朝著來時的方向遠離風暴時,晏之瑜卻突然感受到了什么。

    這里好像逸散著…空間的力量?

    晏之瑜松開一只手,抓住一把在空中亂飛的黑色顆粒,用神識寸寸探查著。

    和她先前探查這黑色顆粒時完全不一樣,此時其中充斥著駁雜的空間之力。

    而風暴之后——

    確定此時風暴的強度無法將自己攪碎后,晏之瑜再次用雙手抱緊了玉淮的脖子,微微俯下身湊到玉淮因風暴而緊貼著頭顱的狐耳旁:“玉淮,愿意跟我賭一回嗎?”

    玉淮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

    他對她絕對信任。

    她對他也是。

    “現在,穿過風暴。”

    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下一刻,玉淮就將全身的力量都匯聚在四肢上,猛地向著風暴的中心沖去。晏之瑜則緊閉雙眼,將自己的身體死死貼在玉淮的背上。狂風如尖銳的刀刃般劃過她的臉頰,帶來陣陣刺痛。

    風暴中的吸力越來越強,讓晏之瑜感覺自己隨時都會被甩出去。她的雙手緊緊地揪著玉淮的皮毛,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卻始終沒有喊停。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晏之瑜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被撕裂時,玉淮終于帶著她沖出了風暴。

    而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與周圍混亂截然相反的,一個穩定到不可思議的空間傳送漩渦。

    賭對了!從這里應該就能離開這片漫無邊際的大漠了。

    晏之瑜眼眸微亮,忙對玉淮說道:“走,我們去找凌師兄和陸大人。”

    玉淮卻沒有帶著晏之瑜重返風暴,而是將她輕輕叼了下來,獨自沖了進去。

    “阿瑜在這等玉淮回來便好。”

    然而沒過多久,三人就齊齊出現在了晏之瑜的面前。早在凌子澹與陸青崖看見玉淮帶著晏之瑜往風暴里沖時,他們就已經跟了過來。

    四人齊齊踏入空間漩渦,一陣天旋地轉后,一片繁茂的森林便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就連靈力也能正常使用了。

    繁茂的枝葉遮擋住了熾熱的陽光,帶來絲絲涼意。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草木氣息,讓剛剛從沙漠的酷熱與風暴中走出的眾人精神為之一振。

    晏之瑜在心中暗自揣測著,這次天極秘境怕是被分成了內外兩層。

    天極秘境內層要比外層兇險得多,但在已經正常使用靈力的四人面前卻顯得格外輕松。只是兩日功夫,一行人就順利來到了秘境的最中心。

    眼前的宮殿巍峨雄渾,金色的琉璃瓦覆蓋在殿頂之上,熠熠生輝。踏過由漢白玉砌成的臺階,眾人對視一眼便走進了對著他們大開的殿門。

    晏之瑜幾乎是進入大殿的一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她只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的“晏之瑜”在母親的拉扯下長大,意外得知蛇妖一族和蝎妖一族企圖對人妖兩族邊境處的眾多半妖動手,擴張領地。

    她想阻止這一切,也想讓天下半妖不再飽受凌辱。在為此奔波的途中,她經歷了很多,結識了很多人,還萌生了建立一個半妖國度的想法。

    然而,一切都并不順利。

    凌子澹在她的幫助下成功度過拍賣會一劫,并答應她在成為海皇后,為她在海上覓一處海島作為建國之址。最終卻因為沒能識清大長老水清瀾的真面目,葬身于深海。

    玉淮在一次行動中傷及神魂,“他”趁機爭奪身體控制權。最終,他與“他”同歸于盡。

    少年時未能得她相助的陸青崖性偏執,在與她結識后將她囚于身側,并在云衍趕來之際,拉著她和大半個修仙界一起赴死。

    晏之瑜從“噩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早已身處秘境之外,而凌子澹、玉淮和陸青崖正圍著渾身冷汗淋淋的她。

    ——進入秘境中心的宮殿后,便會被自動傳送離開秘境。

    怔怔地望著眼前人,晏之瑜的眼圈瞬間便紅了一片,思緒一時之間還沉浸在那個漫長而可怕的“噩夢”中。

    她顫抖著伸出手,似乎想要觸摸他們,卻又在下一刻猛得收回。清淚順著臉頰落入地面,而后消失無蹤。

    她無法將那一切都看作是一場夢,一切都真實得可怕,仿佛她真的親身經歷過一般。

    “阿瑜,你怎么了?”玉淮急忙上前一步,一手握住晏之瑜即將收回的手,一手輕輕拭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淚。

    “我、我沒事,就是在秘境里看到了一些很可怕的東西。”晏之瑜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哽咽的沖動,朝著眼前三人扯出了一抹有些難看的笑。

    如果她攻略他們的那段記憶能讓他們不再重蹈覆轍,那系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系統、游戲……到底是什么存在?

    晏之瑜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此時十分混亂,下意識看了一眼她很久沒打開過的系統面板。

    這一看才發現,她的主線任務已經變化為“在四位男主的幫助下,于北冥海之上建立一個足以庇護天下半妖的國度”。

    看著三人朝她投來的擔憂目光,晏之瑜隱去了許多事,只說在秘境中看見了蛇妖和蝎妖兩族對半妖的屠殺。

    被“夢”中的情愫浸染,少女竟在此時順勢發出了邀請。

    “雖然這么說可能有些太過自大,但是……”

    “我想找到一塊能不被人族和妖族侵擾的土地,并搭建一個安全的庇護所,讓天下的半妖都住進去,讓那里成為只屬于半妖的國度。”

    少女的聲音柔軟低啞,眼里翻騰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卻依舊盛滿了她獨有的堅韌。

    “你們愿意與我同行嗎……”

    第93章 新的時代

    踏過由靈玉鋪就的臺階, 晏之瑜身著一襲繡著金線的玄色長袍一步一步地走上大殿的最高處。

    相比于夢中的慘烈,現實里的一切都意外得順利。

    順利得反而更像一場易碎的夢。

    在凌子澹及其母親凌洛的配合下,建國之址幾乎是毫無阻礙地敲定了下來, 國度的建設也在海族的幫助下迅速完成。

    她與陸青崖提前纂刻了數個大型空間傳送陣法,趕在蛇蝎兩族對邊境半妖出手之際, 成功將盡數半妖都轉移到了被她命名為曙光的海島之上。

    以此事為背書,再輔以玉淮這個隱月樓樓主在半妖中的威望, 無數零散分布在各處的半妖皆響應號召紛紛向“曙光”遷徙。

    或許是云衍在其中協調的結果, 人族在此次這般聲勢浩大的變動中竟鮮有阻攔之舉。而她那個只被師父帶著見過一面的便宜爹竟也自發地為她穩住了大半的妖族勢力。

    而剩下小半還在叫囂的妖族已不足為懼。

    在眾人不留余力的努力之下, “曙光”以極快的速度成長發展著,而她也被順勢推上了帝位。

    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溫暖目光, 晏之瑜坐到了大殿頂端的鑾座之上, 她微微揚起頭, 眸光明亮而鮮活。

    陽光斜斜地灑在晏之瑜的身上, 為她周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微風吹過, 輕輕拂起少女發絲的同時,也帶來了她最信賴的一群人。

    玉淮率先款步走上前去,朝著端坐高臺上的晏之瑜單膝跪地。他眼睫輕顫,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此時柔光流轉, 仿佛只能盛得下眼前一人。

    “隱月樓玉淮在此立誓, 此生誓死效忠陛下, 傾盡所有,永不背離。”

    玉淮話音剛落, 凌子澹便緩緩上前, 一襲月白色長袍宛若天邊流云般飄動。

    他身姿挺拔,面龐一如初見那日般冷峻, 眼眸卻在望向晏之瑜時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

    如春親至,冰消雪融。

    抬眼迎上晏之瑜的目光,他微微停頓,而后單膝跪地,聲音清冷而堅定:“凌子澹在此立誓,此生愿護陛下左右,萬死亦不悔。”

    最后走上前的是陸青崖。

    “陸青崖在此立誓,此生為陛下籌謀,唯陛下之命是從。若有違背,天誅地滅。”他從容地半跪在晏之瑜下首,音色清潤如潺潺流水,卻又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繾綣。

    望著眼前對著自己俯首的眾人,晏之瑜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她笑著示意三人起來,目光卻有些茫然地落在了空處。

    這場大典落幕后,她的“主線任務”也就完成了。

    她會離開這所謂的“游戲”嗎?

    離開這個真實到不可思議的、美好又殘酷的世界……

    在大家的簇擁之下,晏之瑜緩緩走出大殿,抬眼望去,入目皆是一片歡騰。

    陽光灑在寬闊的大地上,半妖們身著盛裝,歡呼雀躍,慶祝著新的開始。孩子們則手拿鮮花,在人群中穿梭嬉戲,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充滿了希望與憧憬。

    “總有一天半妖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不會被打罵,不會被歧視。”

    那個她曾許諾過的夢如今終于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就在此時,那個多年沒再出現的系統音突然響起。

    【滴滴滴,恭喜玩家通關游戲“風華應如是”,系統解綁中——】

    【解綁成功,521號系統祝玩家生活愉快。】

    “等等,系統!”

    …………

    “混天淪歿”,乃是萬年來最為慘烈的一樁災禍,于一夜之間帶走了此界大半生靈的性命。

    這其中也包括——

    在清云峰峰頂的竹林深處,矗立著一座冰冷的無字碑石。

    歲月并沒有留下過多的痕跡,看上去仍是青年模樣的白衣尊者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碑石,雙眸中似有萬千情緒翻涌,卻又被死死壓抑在那深不見底的墨色之中。

    或許是峰頂的日光太過刺目灼熱,尊者閉了閉眼,也遮住了幾近要漫溢而出的哀慟。再度睜開雙眸時,他微微抬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石碑,眉心卻因其冰冷的觸感而擰得更緊了些。

    “小瑜……”隨著長嘆落下的是兩個叫人幾乎無法聽清的字眼。

    風漸漸大了起來,吹得竹葉漫天飛舞。衣袂在風中飄動,他卻如同一尊亙古不變的雕塑般站在原地。

    “吾推演了億萬次,卻尋不到你的生路。”

    哪怕是以他的血肉與靈魂為祭,逆轉時空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即便僥幸成功一次,天道也絕不會允許他第二次逆天而行。

    他只有一次機會。

    他當然可以在逆轉時空之后將她一直困在身側,只要這樣她就能一直平安無虞地活下去。

    但是他不能這么做。

    她有她的抱負,有她想要追逐的夢,他不能以“保護”為名折去飛鳥的羽翼。

    他是人人贊頌、人人敬仰的清虛尊者,人人都覺得他無所不能,卻不知他也會膽怯。

    他無法承受重來一次仍會失去她的哀慟。于是,他不顧反噬地一次次窺探天機,一次次推演,只想為她尋一條坦蕩的生路。

    可他尋不到。

    無論推演多少次,都尋不到。

    他收回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無字石碑,轉身離去。

    風在峰谷間回蕩,發出嗚嗚的聲響,似是在哀鳴。他的身影也漸行漸遠,一點一點地融入蒼茫無垠的山色之中,只在竹林深處留下了無盡的孤寂,如影隨形般縈繞不去。

    直到有一天,他根據天機的指引,攔截到了一團從域外而來并自稱“游戲系統”的小東西。

    據它所言,它可以模擬出他心中所想模擬的世界,并以“游戲”的形式使之運行。

    只要擁有某個人一絲靈魂碎片,他就可以將其意識投放入“游戲”,讓其成為玩家或者NPC。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僅存的一絲靈魂碎片投入其中,并設定了建國這一最終目標。

    在游戲中,她有無限重來的機會,她或許可以自己走出一條坦途。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這個游戲系統在域外被歸屬為“乙女”一類。系統根據諸多信息,自作主張地設置了數條個人線。

    他發現這件事時,她正即將進入第四條線,也就是即將前往去攻略他。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終于推演出了一條生路。

    他將她的這抹意識和其他三人的記憶移出了游戲,并妥善保留。

    時光匆匆而逝,春去秋來,花開花落,仿佛只是轉瞬之間。昨日枝頭的繁花似錦,今日已化作滿地落紅。

    一切的籌備完畢的那一日,夜色如墨般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唯有一輪冷月高懸夜空,將清冷的月輝灑滿山間,也照亮了刻滿整座清云峰的巨大法陣。

    驅散了清云峰上的所有生靈,他孤身一人立于那巨大的法陣中央,四周寂靜得只能聽見凜冽的風聲。

    緩緩劃破手腕,他的鮮血如同紅色的絲線般汩汩流出。每一滴血落在法陣之上,都會瞬間被其貪婪地吸收,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隨著血肉的不斷流逝,他的臉色愈發蒼白,法陣卻開始微微顫動,耗費數百年刻制的符文逐一亮起,散發著幽冷的光芒。

    直到法陣開始瘋狂吸取他的靈魂之力,他才緩緩垂下了雙手。眉目舒展開來的瞬間,淡色的唇久違地勾起的一個小小的弧度。

    像是悲戚的朔月,又像是山間雪化作的融融春水。

    “啊啊啊師父,我就磕睡了一小會,馬上就起來繼續練……”

    “小瑜多休息一段時間也無妨,修煉之事本就非一日之功。”

    “唔,師父,你熬的藥膳也太好喝了吧!”

    “若是喜歡,為師日后便每日熬制一碗,可好?”

    “真的可以嗎!?”

    “自然。”

    “嗷,痛痛痛,師父你輕點!”

    “今日若不將這傷處理了,你明日怕是連床都下不來。”

    “痛……”

    “……吾會輕點。”

    “師父,我、我想……”

    “無事,為師明白。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吾會是你的后盾。”

    “嗯,小瑜就知道師父最好了!”

    柔和的月色下,少女明媚的虛影仿佛觸手可及。他的目光虛虛描摹著這道身影,神色愈發輕松起來。

    數千年的推演與等待,幾近瘋魔的戀念,終于在此刻得以實現。

    小瑜…師父來晚了……

    靈魂被從他的身體中完全剝離出來的那一刻,法陣發出的強烈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清云峰,甚至連周圍的云層都被染上了一層奇異的色彩,沖天而起的光仿佛要撕裂這無盡的黑夜。

    像是失去了所有痛覺一般,他仍靜靜地站在法陣中央,身體被如洶涌潮水般的光芒淹沒,顯得愈發虛幻。

    肌膚如同被歲月侵蝕的紙張,一點點變得透明。每一寸血肉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化作無數細微的光點,宛若空中閃爍的繁星,緩緩飄向四方。

    直至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般。

    整個世界在光芒消散之時重歸混沌,虛無縹緲的時間在某個節點瞬間停滯了下來,并開始飛速地向后倒退著。

    在無邊無垠的黑暗中,五點零落的意識與記憶散發著微弱而模糊的光亮,朝著各種的主人飛射而去。

    一切重啟。

    在晏之瑜眼前快速掠過的種種畫面也消散無蹤。

    高臺之下半妖們還在縱情歡呼慶祝著,幾顆晶瑩的淚珠卻從少女的眼角滾落,在她玄色的衣襟上染上了深重的水痕。

    她緊緊咬著雙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肩膀卻還是不住地微微顫動著。

    余光望見人群中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少女急切地提著裙擺沖了過去,卻沒收住力,直直撲進了他的懷中。

    那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少女張開手臂緊緊摟著來人的腰身,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淚水肆意流淌,打濕了他的衣衫。

    他微微一怔,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輕嘆一聲,像那個遙遠的過去一般緩緩抬起手,并將之溫柔地放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師父……”

    少女哽咽著,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般。

    “沒事了,沒事了。”云衍憐惜地撫過懷中少女柔軟的長發,聲音沉穩而溫和。

    良久,晏之瑜的哭聲才漸漸減弱,她緩緩抬起頭,紅腫著雙眼望向云衍,卻并沒有從他的懷中脫離。

    云衍用溫熱的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并為她將散亂的發絲綰在耳后:“小瑜莫哭了,一切都過去了。”

    晏之瑜咬著唇點了點頭,看著眼前真切存在著的人,唇角也不由得揚起了一抹稚氣的笑。

    不遠處,旗幟在風中肆意飄揚,發出獵獵的聲響,見證著“曙光”的降臨,也彰顯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哪怕歲月變遷,哪怕時移世易,帶著咸濕氣息的海風也依舊會穿過遼闊的海岸,吹進高處的宮殿,吹過大殿中穿著一襲玄色織金長袍、坐于鑾座之上的少女。

    清冷強大的尊者站在少女的一旁,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賴在少女懷中不愿動彈的狐貍享受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順毛,偶爾發出一聲慵懶的叫聲。

    掌控大海的人魚則與始終帶著笑意的神醫討論著政務,時不時瞧一眼上方快要打起瞌睡的少女。

    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泛起金色的光芒。海風依舊在吹著,海鳥也仍在空中翱翔。而這個新時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正文完結-

    94.釋雪

    “你這個雜種給我滾一邊去, 別臟了我的尾巴!”

    “你為什么不去死啊!”

    “你不是把我當朋友嗎?幫我頂罪都不愿意,還敢說真心?”

    他無力地躲在黑黢黢的洞里,陰暗與塵土攜同著不愉快的過往朝身上聚攏而來, 傷口的疼痛叫他喘息不能。

    他一度迷惘到自我懷疑,是否自己從出生開始就真的是錯的?

    身為凡人的母親被狐妖強迫而生下的他就注定是錯誤的存在嗎?

    窩在山洞里的他艱難移動著, 小腹的傷口隨著他在狹窄洞口的動作,摩擦得越來越深。

    他竭力用頭頂開堵住洞口的石塊,毛絨絨的狐貍腦袋因著他一下下的撞擊而變得血肉模糊。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撞開了那塊石塊,驀地闖進來的亮光刺得他瞇了瞇眼。

    就在這時, 一雙白皙細嫩的小手探入了石洞。他登時警惕地露出肉爪上的利甲攻擊來人,趁她吃痛愣住的空隙,踩著她的手背想鉆出洞口逃走, 卻不想被她反應迅速地揪住了后頸。

    少女皺著眉對滿身臟污的他說:“還挺機靈啊, 小狐貍。別怕, 我不會傷害你的。”

    騙誰呢, 他撲朔著小爪子表示他的不信任。他雖然受了傷, 且為了逃生而化為原形,但動動法術擊退凡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可他不敢跑,不僅因為眼前的少女非等閑輩,還因為在背后給她撐傘的那位白衣男子。那男人周身散發出威壓已經直接讓他不敢撲騰小爪子, 乖乖給少女擺弄了。

    瞅了瞅少女的容貌, 又瞧瞧冷淡不語的男人,他這才想起來眼前的兩人是誰。

    正是大夏朝的公主殿下和她的師父云衍。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他們。

    這個看上去天真過了頭的小公主他并不感興趣, 他忌憚的是她背后的云衍。那家伙道行可是出了名的高, 潛居京城的妖精們一向都對他聞名喪膽。

    春雷沉悶,雨聲淅瀝, 小公主輕柔地將他摟入懷里:“可憐的小狐貍,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疼不疼?”

    少女柔軟溫暖的肌膚貼著他,他卻感到背后一陣刺痛,眼角余光瞥見云衍正像看刺兒一樣盯著他。

    “晏寧,臟。”云衍淡淡地開口,好像在暗示狐貍趕快滾出小公主的懷抱。

    小公主卻不自知,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沒事,傷口清洗一下就好了。師父,我們帶它回去療傷吧。”

    他身上雪白的絨毛早已沾滿了洞里的塵土,軟軟的小肚子也因為長時間的摩擦而一片血紅。

    云衍盯著眼前這個看上去十分凄慘的小狐貍,毫不憐惜地冷冷道:“不用,狐貍,你能回去的吧。”

    這回小公主聽懂了云衍的話中話。

    師父是很厲害的道長,明顯是一眼就看出這只小狐貍是妖精。

    他乖乖地耷拉下腦袋,略微掙扎了一下,表示自己能走。小公主卻盯著他還在流血的傷口,有些不忍道:“不要勉強,你的傷口還在流血。”

    小公主眼中的溫柔竟比這朗朗乾坤還刺眼,他愣了會神,但還是冷下心來想掙脫她的懷抱。小公主卻沒有讓他逞強,硬抓著給他包扎了傷口,止住了血才肯放他走。

    回到自己經營的隱月樓,剛處理好傷口換了件深色衣服的他就接到了手下送來的消息:盧家派人來打聽樓主下落,已差人盯住,請樓主示意。

    雨點落在天窗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偌大的頂樓里安靜得只剩下雨聲。沉默片刻,死死低著頭的人卻聽見自家主子的笑聲,輕得像搖曳的風鈴,卻又冰冷刺骨。

    好一個盧家主,自己敗了,還怪到他頭上來給他捅一刀。

    人性向來懦弱可惡,好處自然都是自己的,一旦出事,責任黑鍋卻都要往別人身上推。就算找不到切實的根據,也要以虛偽的悲憤為由,往自己懷疑的人身上捅一刀發泄。

    呵,他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這不都是那姓盧的自己做出的選擇嗎……

    “去告訴他,與其追問隱月樓樓主的下落,倒不如先想想該如何自保。”

    “是。”

    春雨纏綿不盡,像多余的情愫。空蕩蕩的房間里,他凝視手里染了血污的布條――那是小公主臨時從自己身上的裙角撕下來的。

    這便是以仁德治國的夏文帝之女嗎?他眼底思緒紛雜,默默將布條丟進水盆里。

    他冷哼一聲。

    一個布條而已。

    那晚的雷聲鬧騰了一宿,他也在夢里沉浮。幼時,母親只要看見他身上任何一點非人的特征都會瘋狂毒打他,嘴里永遠只有一句話。

    “你怎么不去死?”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消解自己內心無法排解的苦痛。

    他之所以自取名玉離,就是因為身為半妖的他在人與妖之間,像個多余的、流離的存在。

    曾經有人主動走近他,當時的他以為那便是真心,卻發現里面躺著的是皮鞭和刑具。

    “你不是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嗎?替我頂個罪又如何。”

    他看著湊到唇邊的酒盞,巍然不動,對方卻猛地將他扇倒在地。

    散亂的白發披下,紅光流轉的雙眸里結了寒冰。

    “你根本沒必要去偷圣草,你只是想讓我因為這半株被你哄騙吃下的圣草而被徹徹底底地趕出青丘罷了。”他慢慢撐起腰身,冰冷的話語中仿佛沒有一絲半點的生氣。

    …………

    他掙扎著從夢里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可爬上床的晨曦依舊是冰冷的。

    這顯然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夢里被回憶折磨了,他熟練地洗了把臉,隨后又像沒事人一樣笑容可掬地下樓,迎接那些來隱月樓尋歡作樂的男女。

    在隱月樓里的這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已經足夠令他滿意了,再怎么說也比被當作畜生般虐待欺辱強百倍。

    站在花枝招展的男妓中間,他儀態總是格外出眾引人矚目。就是那些平時在朝廷里看上去再正經不過的官員,遇見他也總會忍不住圍著他轉。

    更別說,招待一個似乎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他聽手下來報“公主殿下駕到”時著實吃了一驚。

    孩子到了叛逆期嗎?

    他草草打扮一番,便在侍童的簇擁下來到了小公主面前。伸手撩起小公主的頭發,他微微俯身,長眸中媚意明晃:“大人是第一次來我們隱月樓嗎?玉離先前都沒見過您呢。”

    小公主盯著他那張俊美的臉,一時間竟忘記了說話。直到他的臉越湊越近,才猛地推開他。

    “上等的廂房。”他吩咐手下去準備房間,而后弓腰牽著小公主的手帶她在隱月樓里閑轉。

    第一次來到這種風月場所的小公主還是很笨拙的,一路都只是被他牽著鼻子走。即使主動開口也基本是在問這位叫什么名字,那位叫什么名字。

    他微笑著一一答過,被點名的男侍也順勢貼上來想讓她打賞。可小公主看到男侍諂媚討好的樣子又下意識地反感,一圈逛下來,竟只有寥寥幾個談得來的。

    當然,最愿意接近的還是他。

    他看她在男人身上花那種心思的興致也不大,便識趣地和她談談一些她也許喜歡的或風雅或有趣的話題。譬如這隱月樓里的才蘊,誰書法奇佳,誰琴棋一絕;譬如這長安城近日出了什么怪事,又發生了哪些趣事。

    自是效果顯著。

    少女一邊聽著,一邊笑盈盈地望著他。雖只是輕輕莞爾,卻仿佛要將人融化了一般。

    送她走的時候,小公主還誠懇地向他道了聲謝。

    “多謝樓主的體貼周到,下次有機會我還來找你玩!”

    他愣了一下,告訴自己她只是稱贊他的工作能力頂尖罷了。在風月場所尋求真心,那才是最滑稽的。他搞不懂這公主,權當她只是好玩罷了。

    之后小公主便常常私服溜到隱月樓中來玩,能一直留在她身邊侍候的也只有他。他一邊諂笑著忽悠小公主,一邊在心里犯迷糊。

    是自己偽裝得太好從而以假亂真了嗎?他比起那些貪財媚客之輩其實并無二異。

    就如曾經被他騙到慘死的仇家小姐,臨死前還以為他是深情的,殊不知她的悲慘下場正是拜他所賜。

    有時小公主還會給他帶來一些小玩意,什么發簪、玉墜之類的,竟都是他喜歡的款式。他驚訝于她驚人的洞察力,也暗暗心驚于自己的松懈。

    要知道,服侍他十年的童子可能都不能如同她一般,對自己的喜好如此了解。為了不讓貪圖情報的各路勢力抓到把柄,他向來將真正的自己藏得很深。

    小公主興沖沖地給他戴發簪,像是在跟自家人念叨般隨口道:“這是我跟師父在古市淘到的寶貝,我當時就覺得它一定很適合阿離你。”

    阿離,這是慢慢熟絡之后她對他的昵稱。

    “我可以摸摸你的頭發嗎?”

    他驚詫地望著少女期待的眼眸,思索片刻后還是溫順地垂下了頭,讓踮著腳的她能剛好夠到。小公主的掌心輕輕從他柔順油亮的白發拂過,溫柔地低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阿離,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他旋即驚愕地瞪大雙目,深紅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小公主姣好的面龐。

    這話他明白。

    有一次,本來他都做好了防襲的準備,可等了整夜卻等到對方半途被截殺的好消息。

    當時手下都在歡呼,只有他陷入了沉思。放消息的合作搭檔自然是不可能出手的。

    要是能出手哪還需要他做防范?

    略一查探后,他才知道是誰在背后做的安排。

    此般種種,不可勝記。

    他望著和另一位男侍高興下棋的小公主,思緒如潮。

    公主,是有什么目的嗎?

    他想不通。

    作為與朝廷密切相關的情報頭子,他深切地明白,想要和強大的對手進行談判,就必須要有籌碼――對方需要而你擁有的。

    這便是難倒他的一個地方,他衡量了兩邊勢力,卻始終找不到值得小公主與自己談判的籌碼。

    他又給小公主斟了她最愛喝的果酒,旁敲側擊地悄聲問:“公主近日是有何麻煩?”

    “有嗎?”小公主歪著腦袋想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眼睛放光,“啊,最近偷看話本又被師父捉到了,阿離你說我該怎么辦啊?我看那種書師父會不會對我很失望啊啊啊。”

    說著,明明是大夏公主的她卻像個小丫頭似的,抓著他的胳膊哭唧唧,好似在撒嬌一般。

    他安慰地摸摸她的頭,眼中似有若無的戾氣仿佛被清涼的風吹散了一般,最后變成了淺淺的笑。

    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整個人都變得明朗起來,是少年該有的模樣。

    她是真心待我好嗎……

    “公主可愿為玉離的廂房題個字?”

    小公主得此殊遇又驚又喜,題了個融融此間。

    他問是何故,小公主眨了眨眼,調皮地回道:“阿離的房間有好多小窗,還有天窗,童子們都說是因為阿離喜歡曬太陽,還常常吩咐他們天晴的時候開窗。陽光照進房間一定暖融融的,所以就叫融融此間啦!”

    他也在那之后突然發覺,即使再次從噩夢中醒來,照在身上晨曦也不復曾經的冰寒。

    相反,溫暖極了。

    小公主親自爬上梯子貼了題字,他擔心地扶著她的梯子,生怕她摔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接她下來之后,一句謝謝到嘴邊卻成了:“你今日想吃什么?”

    “梨花酥。”小公主甜甜地應著,“就拜托我的朋友,阿離去買咯~”

    他寵溺地跟她斗了句嘴,剛轉身,卻聽見小公主叫住他:“對了,不久我要和師父去外祖母家踏青,可能要有一段時間不能和阿離見面了。”

    他回身,發自內心地微微一笑:“無妨,公主要玩得盡興。”

    這天過得比以往都長,他久違地希望一個人在此處多停留一會兒。他眺望小公主的馬車在殘陽中駕遠,思索著她的歸期。

    夏后的娘家在渝州,小公主的外祖母貌似叫……他細細追溯小公主的祖上,不敢置信地問身側見多識廣的探子:“你可知夏后之母姓甚名誰?”

    那晚他做了個被遺忘在遙遠過去的美夢,也是這個夢支撐他在虛虛實實的面具中,摸滾打爬地在京城站穩腳跟。

    在壓得人快要窒息的冷言惡行中,曾有一雙溫暖的手掌將傷痕累累、骨瘦嶙峋的他從雪地里挖出來,把他帶到一間溫暖的宅邸。

    這里有寬敞的庭院,有果腹的美食,有照不到青丘的暖陽,還有比暖陽更暖的人。

    撿他回家的渝州的一戶小富人家,男人和好友相約去雪地打獵,偶然撿到差點被生母殺死的小狐貍,也就是他。

    男人把他撿回家里好生療養,他的毛潔白如雪,耳尖和小爪子卻是紫色的,算是很罕見的品種了。

    男人的妻子和女兒將他當寶貝寵著,給他新鮮的獸肉和飽滿多汁的果子,還常常給他清潔順毛。除了飯點平常也都不會管他去哪里,就讓他自由自在地在院子里上躥下跳。

    那是他可憐又短暫的美好時光,要不是之后這家人被陷害后與自己失散了,他還想永遠當一只吃飽就曬太陽的小狐貍。

    舊歲的冰雪在枝頭稀釋,他穿了他們特意做給他的防寒小衣服,小心翼翼地在濕漉漉的路面上跳水坑。男人的女兒見了,笑嘻嘻地跟在他背后蹦蹦跳跳。

    “林梓,吃飯啦~”

    林梓對屋里應了聲好,擺擺小手招呼他。

    “小狐貍,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他乖乖地躍進林梓,也就是小公主外祖母的懷抱里,由她抱著自己到餐桌前,像一家人一樣其樂融融地吃著年夜飯。

    再次見到小公主,是在一年結束之時。

    或許,那也是一年之始。

    小女孩眉眼頗有當年林梓的影子,笑起來像初春的暖陽,消釋融化了他心上覆蓋多年的積雪。

    *

    這世上怕是沒有人能想到,夏國最尊貴的小公主,未來的女帝,最大的愛好居然是——看話本!

    這天,小公主偷偷從市井里“偷渡”了這段時間風靡京城的話本――《救贖反派后她死遁三次》。

    一回到宮中,小公主便找借口支開了身邊的侍從:“本宮需要準備一下師父昨日布置的功課,都下去吧。”

    侍從們魚貫而出后,小公主一本正經地將一本近日所習的史書放在桌上,卻在桌下偷偷打開了自己剛剛淘回來的話本子。

    不知不覺間,小公主竟已看了大半個時辰。

    “咚咚!”

    這熟悉的聲響,莫非是……小公主如夢初醒般將手中的話本合上,而后像是觸電一般抬起了頭。

    果然,是師父在用指節敲擊桌面!

    云衍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里明澈得仿佛沒有一絲情感,他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慌亂的小公主,輕咳一聲卻沒有立刻開口說話。

    “師、師…師父!”本就有幾分心虛的小公主看著眼前自家師父冷淡的模樣更是嚇得手足無措起來。

    完蛋了,被師父抓到自己偷看話本了……

    一向樂觀的小公主難得有些懊喪。

    要是師父因此討厭自己了可怎么辦啊,早知道就不看得這么入迷了……

    小公主心里清楚,雖然自己對師父云衍產生了一絲很微妙的情愫,但是云衍或許只是將自己看作他的徒弟,大夏國的公主。

    而“看話本”這一行為,無論是作為徒弟,還是作為大夏國的唯一繼承人晏寧公主,都是不合格的。

    云衍看著身前垂頭喪氣的女孩,覺得實在有些可愛,原本規勸的話繞在嘴邊轉了幾圈,卻完全變了味:“殿下是在復習功課嗎?很好。”

    師父竟然沒有看到嗎?

    小公主心里又是慶幸又是羞愧,低下頭小聲地“嗯”了一聲。

    見她這副模樣,云衍不禁摸了摸小公主的頭,溫聲道:“注意勞逸結合,偶爾干些自己喜歡的事也未嘗不可。”

    聞言,小公主有些不可置信地慌忙抬頭:“您,您看到了?”

    云衍輕笑出聲,乍露出的那如春風拂檻般的溫和模樣,讓方才還在又驚又怕的小公主一時之間竟有些看呆了。

    “為師剛來,什么都沒有看到,只看到殿下在認真復習功課。”

    一向冰雪聰明的小公主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自家師父的意思,她羞愧地低聲道:“謝謝師父……我、我下次定不會再如此了……”

    云衍卻只是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斂住唇邊隱約的笑意,輕聲開口道:“殿下有什么喜歡的事就去做吧,別忘記要完成課業就好。”

    看著女孩猶帶天真的臉龐,云衍在心里輕嘆了一聲。

    眼前的女孩注定會被困在名為“皇宮”的牢籠中,倒不如讓她在如今還稍稍自由時,去盡可能地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吧。

    小公主似乎完全沒想到師父會這般態度,不由得一時愣在了原地,呆呆地點了點頭。

    95.好餓(上)

    好渴, 好餓。

    晏之瑜從漫長的昏睡中醒來時,入目是一間布置得十分精致但整體呈暗色系的房間,強烈的想要吞食某種東西的欲/望也隨之蘇醒。

    望著從圓床吊頂垂下的暗紅色紗簾, 晏之瑜只覺得自己兩眼發黑,腹部一陣接一陣地抽痛, 就像要燃燒起來一般。

    她太餓了。

    無暇去思考如今身在何處的問題,尖銳的獠牙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不自覺地緩緩伸長。

    “小瑜醒了?”

    隨著房門被打開,一道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聲音也傳入了晏之瑜的耳中。

    艱難地扭頭瞥向聲源處,透過紗簾只能望見來人站在門后的陰影中,看不清樣貌與神情。直到那人走近, 伸手撩開輕盈的血色紗簾,晏之瑜才看清了他的模樣。

    眼前人身著一件黑色的絲綢襯衫,領口微微敞開, 露出他精致的鎖骨和蒼白如雪的肌膚, 宛若上等瓷器般, 帶著一種細膩而冰冷的質感。

    “哥哥……”晏之瑜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了這個稱呼。

    在人類世界化名為云衍的血族親王又貼近了迷茫懵懂的少女幾分, 小心將她扶起, 使她可以半坐在圓床之上,輕聲道:“小瑜是餓了嗎?”

    聞言,晏之瑜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她臉頰微微發燙,睫毛輕顫, 有些不敢和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對視。

    在看清云衍的那一刻, 她就恍惚憶起了一些仿佛隔了一層膜的記憶。

    她今年18歲,剛剛結束高考。自小父母雙亡, 由“哥哥”云衍照料長大, 生活也算安逸。

    直到——

    她出了很嚴重的車禍,她的記憶也停留在了被車撞飛的那一刻。

    所以她現在不應該在醫院嗎?這里到底是哪里?哥哥…又為什么看上去那么奇怪?

    就在這時, 兩道輕而有禮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殿下,小姐的食物已經準備好了。”

    “進來吧。”云衍回應的聲音極淡,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天然的凌厲,與晏之瑜先前熟識的清潤模樣全然不同。

    得到回應的女仆推門而入,她的手中捧著一個圓形托盤,而托盤之上則放著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杯。杯中盛著猩紅而粘稠的液體,在水晶杯的映襯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云衍抬手拿起托盤上的水晶杯,并將之遞到了晏之瑜的面前:“喝了它就不會餓了,小瑜。”

    帶著些許鐵銹氣息的誘人腥氣縈繞在鼻尖,晏之瑜不由咽了咽口水,身體里無法抑制的空虛感也越發強烈起來。

    但此時的她已經能清醒地意識到眼前猩紅的液體到底是什么了。

    是血。

    晏之瑜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抬眼難以置信地望向云衍,一種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的猜想也漸漸浮起。

    “哥,我……”

    她早該意識到,那樣嚴重慘烈的車禍,僅僅通過人類的醫療手段根本不可能將她治愈。

    云衍并沒有隱瞞晏之瑜的意思,他嘆了一口氣,聲音又輕又低,想是在哄孩子一般:“小瑜,對不起,未經你的同意就將你轉化為了血族。”

    他初擁了她。

    猜想被肯定,晏之瑜呼吸一滯,瞳孔驟縮的同時才發現自己連心跳的權利都已經失去了。

    “不,我、我不要變成以血為食的怪物……”晏之瑜一邊不住地搖頭,一邊用雙手捂住嘴巴不斷后退著。

    腹部隱隱的抽痛卻在她聞到血腥氣時便已經轉變成了尖銳的刺痛,叫囂著讓她飲下面前的“美味”。

    云衍眸中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刺痛,他無奈地將水晶杯放回,小心輕柔又不容置疑地將晏之瑜捂住嘴的雙手拿下來握在手心。

    修長而有力的右手輕輕包裹住晏之瑜冰涼小巧的雙手,肌膚相觸的瞬間仿佛有一股細微的電流從她的身體里竄過,引得她一陣戰栗。

    她想要抽回手,卻被云衍握得更緊。

    “乖,小瑜,別怕。”

    左手撫上她慌亂閃爍著的雙眸,云衍又湊近了晏之瑜幾分,微微仰著頭,任由自己脆弱的脖頸暴露在她的唇畔。

    長親的血對于被初擁的血族而言無異于最致命的誘惑。

    晏之瑜被蒙住了眼,面前的世界瞬間陷入一片純粹的黑暗,感官卻如同被點燃的火焰般瘋狂地燃燒起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云衍一寸寸的靠近,熟悉又熾熱的氣息將她緊緊包裹。他頸側白皙如雪的肌膚下,血管若隱若現,血液的流動聲如擂鼓般在晏之瑜的耳邊響起。

    渴/望宛若洶涌的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亂,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去。

    獠牙緩緩伸出,輕輕刺破了云衍的皮膚。血液涌入喉間的同時,濃郁的血腥味也瞬間充斥了晏之瑜的鼻腔,讓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長親的血讓她的理智徹底崩潰沉淪。

    她如同餓極的小獸般貪婪地吸食著他的血液,每一口都帶著一種禁/忌的快/感。直到云衍喉間發出的一聲悶哼,她才放慢了吸食的速度。

    “好了,小瑜,吃太飽你的身體會受不住的。”

    云衍捂住晏之瑜雙眼的手順著她的臉頰滑下,落在她的肩頭,輕輕一拉就將她帶入了自己的懷中,也打斷了她的進食。

    理智回歸的瞬間,懊悔與羞恥如潮水般將晏之瑜淹沒,異樣的滿足感卻在她的體內蔓延開來。

    晏之瑜的身體就這樣僵硬在云衍的懷中,她不敢動彈,也不敢說話。

    “小瑜,你是在恨我嗎?”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

    晏之瑜倉皇抬起頭,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那先前被欲/望染紅的臉頰在昏暗的室內顯得格外嬌艷。

    “我只是還不知道該怎么……”

    云衍用指腹為晏之瑜拭去她眼角的淚,眸中浮起一抹疼惜,另一只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聲音中還帶著似有若無的沙啞:“別怕,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

    迷茫地望著陪伴自己長大的“哥哥”,晏之瑜最終還是小心地張開雙臂回抱住了云衍。

    初生的血族還是很虛弱的,不知過了多久,在云衍的安撫下,晏之瑜就這么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但她的眉心依舊因為強烈的不安而微蹙著。

    輕輕撫開少女眉間的褶皺,尊貴的血族親王起身欲將少女放在柔軟的圓床之上,卻被她扯住了因方才一番動靜而微微凌亂的襯衫衣角。

    “哥哥…不要、不要走……”

    少女只是在夢囈,他卻瞬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好,不走,永遠不會走。”

    在云衍的陪伴下,晏之瑜慢慢適應著在古堡中的生活,不過卻依舊不愿意食用血液,只有饑餓到無法忍受時才會向她的哥哥索/取。

    用餐時間,女仆一如往常地帶來了一杯取好的血液和一名血仆任晏之瑜挑選。

    晏之瑜剛想像前幾日一般開口命女仆把人和血都帶下去,卻在看清血仆模樣時愣住了。

    余璉?他怎么會在這?

    “咳,把人留下,你先出去吧。”

    聞言,女仆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訝,乖順地拿著托盤退出了房內。

    余璉是她還在人類世界時的鄰居,兩人幼時時常一同玩耍,哪怕后來他進入娛樂圈成為影帝后二人也沒斷了聯系。

    “你怎么會在這?”

    “阿瑜……”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嗅到余璉身上誘人的血肉氣息,晏之瑜咽了咽口水,不動聲色地微微遠離他:“阿璉,你先說吧。”

    “那日、那日我去尋你,卻親眼看見阿瑜你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提到這件事,余璉的眼都不由紅了一圈,“在救護車到來之前,你哥就出現了。”

    “他竟然直接將你帶走了!”

    “我急忙跟上去,最后還是跟丟了他。我在那個地方徘徊了很久,不知為何就來到了這個…吸血鬼的世界。”

    說著,余璉上前兩步輕聲道:“還好,阿瑜你如今沒事了。”

    看著眼前的余璉,晏之瑜囁嚅著不知該從何說起,越來越近的血肉氣息也讓原本就處于饑餓中的她無法思考。

    余璉眨了眨眼,像是自己腦補了什么一樣,抬手解開了領口處的兩顆紐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

    修長的脖頸微微揚起,線條優美得如同天鵝一般,隱約露出精致的鎖骨,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阿瑜是餓了嗎?”他的眼神帶著一抹迷離的霧氣,似有若無地瞟向晏之瑜,手指還輕輕劃過自己的鎖骨,緩緩向下,最終停留在胸口上方。

    “不,阿璉你誤解了,我不是想要……”晏之瑜被嚇得連連后退,她從未見過自己這個竹馬這幅樣子過。

    余璉聞言做出一副受傷的模樣,微微側過身子,發絲有些凌亂地散落在臉頰旁,讓人忍不住想要褻/瀆。

    “我被喂了藥,若阿瑜不愿意,我會死的。”當代影帝一邊開口哄騙著不了解吸血鬼國度的少女,一邊緩緩走近她。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噴灑在晏之瑜的臉上,帶著一股熾熱的氣息。

    晏之瑜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她看著一步步朝她逼近的余璉,心中慌亂不已。

    “你別這樣,我去找哥哥,他一定有別的辦法的。”晏之瑜話音輕顫,張口試圖阻止余璉的靠近。

    “阿瑜,只有你能救我。”

    余璉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媚意。他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晏之瑜的手腕,那溫熱的觸感讓她的呼吸猛地一滯。

    “憐惜我好嗎,阿瑜?”

    96.好餓(下)

    隨著余璉的靠近, 一股對晏之瑜來說無比香甜的氣息爭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尖,如同無形的絲線一樣緊緊纏繞撥撩著晏之瑜的神經,一點點地侵蝕她的理智, 讓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晏之瑜并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只當是自己太餓了。

    然而, 把一切都收入眼底的余璉嘴角卻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他微微傾身,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蠱惑著:“阿瑜,讓我成為你的吧……”

    帶著熾熱溫度的呼吸噴灑在晏之瑜的肌膚上,引起一陣細微的戰栗。她終究沒能抵抗住本能的驅使,尖銳的獠牙在下一剎那就刺破了他頸側的肌膚。

    人類溫熱的血液流入口腔, 讓強烈的滿足感瞬間傳遍晏之瑜的全身。

    余璉輕哼一聲,呼吸漸漸變得沉重起來,卻并沒有推開晏之瑜, 反而用輕輕摟住了她的腰肢。

    在余璉的縱容下, 意識早已不受控的晏之瑜用力吮吸著, 仿佛不將他吸干不罷休一邊。

    直到——

    與兩人僅有十步之遙的房門突然炸開, 一道頎長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巨大的聲響讓晏之瑜瞬間清醒過來, 她慌亂地推開余璉后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擋在了他的身前。

    “哥哥……”面對云衍的注視,晏之瑜不自覺地慢慢垂下了頭。

    她明明并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卻還是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云衍抬手輕輕摸了摸晏之瑜的頭以示安撫, 下一刻就閃身到了余璉面前, 眼底一片冷意。

    由于失血過多,此時余璉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卻依舊遮不住他面上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笑意。面對面色不善的云衍, 他的眼中甚至還隱隱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得意之色。

    此時,晏之瑜也已經反應了過來, 急忙轉身扯住了云衍的衣角。

    察覺到晏之瑜的不安,云衍并沒有當場發作,反手握住她綿軟的小手,輕聲哄道:“哥哥只是想和他到外面聊一聊,小瑜就在房間里好好休息,好不好?”

    晏之瑜還想說些什么,余光卻看見余璉朝她搖了搖頭。

    “我和你出去。”

    對著余斂,云衍的聲音重又冷了下來,像淬了冰一樣:“走。”

    一離開晏之瑜的視線范圍,兩人之間的氛圍就變得越發劍拔弩張起來。

    “余璉,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敢孤身闖入德卡拉,是篤定我不會對你出手嗎?”

    “親王殿下何必如此動怒,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不是血獵公會的人了。”

    吸血鬼獵人公會,由四大家族把控,其中就包括余璉所在的余家。

    很少有人知道,吸血鬼獵人的出現最初只是為了自我保護。與普通人類不同的是,四大家族之人的血液對于血族來說有著更強的吸引力。

    而晏之瑜作為初生的血族,在饑餓情況下本就很難抵抗這種吸引,再加上余璉的刻意接近蠱惑,沒能控制住進食的欲/望屬實再正常不過。

    “我現在的身份是阿瑜的血仆,不是血獵公會的長老,為什么不可以出現在德卡拉。”

    被云衍周身越來越沉重的威壓死死壓制著,余璉的嘴角都溢出了一絲鮮血,但他卻仍像不怕死一般毫不相讓。

    “況且,親王殿下,你不是也想讓阿瑜放下心理負擔好好進食嗎?”

    “而我,恰好可以成為那個突破點。”

    “阿瑜也是你能喊的。”云衍眸中的寒意愈發冰冷,屬于純血血族的絕對威壓被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余璉終于支撐不住,半跪在地上,整個人卻絲毫不顯狼狽,唇邊的笑也越發妖冶起來。

    “安分守己地做好小瑜的血仆,否則,我隨時可以取走你的性命。”

    沒再給余璉任何一個眼神,云衍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后就返回了晏之瑜的房間。

    被留在原地的余璉抬手抹去唇邊的血跡,微微瞇起雙眸,面上無聲的笑宛若盛開在暗夜之下的罌粟花,美麗卻致命。

    在臥房里等待的晏之瑜著急地來回踱步,剛下定決心準備出去看看時,就發現云衍已經回來了。

    她連忙沖上前去,在云衍身邊沒看見那道虛弱的身影時,臉上的神情瞬間染上了焦急,左右張望著。

    “哥……”

    “放心,他沒事。”心知晏之瑜想問什么的云衍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小瑜既然把他當朋友,哥哥自然不會對他出手。”

    看著云衍這樣坦然的態度,晏之瑜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反而有些扭捏了起來:“沒……我才沒有問他的情況。”

    云衍不愿與晏之瑜多聊余璉,也不揭穿她的口是心非,順勢就換了個話題。

    “三日后,我會辦一場晚宴。我會在晚宴上宣布,你,我的妹妹奧羅拉·莫里斯,將是莫里斯氏唯一繼承者。”

    看著少女懵懂又驚詫的樣子,云衍不禁輕笑一聲。

    “不要怕,你是我莫里斯氏最尊貴的公主殿下,無人可以違逆。”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三天后。

    晏之瑜身著一襲華麗的黑色晚禮服站在巨大的落地鏡前,禮服緊身的設計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和優美的曲線,裙擺如波浪般層層疊疊地散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朵盛開在暗夜中的黑色玫瑰。

    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晏之瑜有些恍惚,而云衍在這時已經悄然走到了她的身旁。

    瞬間被云衍氣息籠罩的晏之瑜略帶疑惑地抬頭望向他,卻見他拿出了那枚象征莫里斯氏家族一半權柄的血戒。

    云衍抬起了她的右手,并以一種不容抗拒地姿態將血戒緩緩套入她的無名指。

    “莫里斯氏將因你而榮耀,我的妹妹。”

    感受著血戒上傳來的微微涼意,晏之瑜深吸一口氣才輕輕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云衍就先行離開去準備即將開始的宴會。晏之瑜也不想一直悶在房間里,在打發了女仆后獨身一人來到了花園里散步。

    但在這她早已熟門熟路的花園里,晏之瑜卻看見了一個絕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陸老師!?”看著那道挺拔的背影,晏之瑜有些不確定地驚疑開口道。

    聽到少女的呼喊,陸青崖緩緩轉過身來,眸光瞬間柔和了些許,說出的話卻略顯疏離:“小姐認錯人了,我是阿拉里克·利維,受邀來參加莫里斯氏家族的宴會。”

    終于找到你了。

    眼前的少女長發被精心地盤起,幾縷卷曲的發絲俏皮地垂落在臉頰邊,增添了幾分嫵媚。頭頂上戴著一頂小巧而精致的王冠,鑲嵌著璀璨的寶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輝。是與在人類世界時截然不同的樣子,卻依舊美得令人心驚。

    怎么會,他看上去明明和陸老師一模一樣……

    晏之瑜皺了皺眉,卻沒注意到面前之人唇邊越發好看的笑。

    陸青崖是她在人類世界時的大學老師,兩人打的交道并不多,但她不至于會因此而認錯人。

    不過,他一個人類又確實不可能出現在德卡拉。

    但他真的是人類嗎……

    這兩天經歷的事太多,晏之瑜對任何事都已經不敢妄下定論了。

    在晏之瑜發愣的時候,陸青崖已經在她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她的身前。直到感受到越來越近的強大的血族氣息,晏之瑜才恍然回過神來,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

    “那你又為什么會在這里,宴會廳在前面。”

    “為什么會在這?”陸青崖故作苦惱地沉吟片刻,隨后含笑開口道,“我迷路了,能勞煩小姐為我帶個路嗎?”

    晏之瑜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不過既然是哥哥邀請的客人,并且她也正準備往宴會廳去,順路帶上他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跟我來吧。”

    “多謝小姐。”

    然而,就在兩人快要抵達宴會廳時,一直不遠不近跟在晏之瑜身后的陸青崖突然逼近她的身前,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晏之瑜一驚,也許是應激和本能雙重作用之下的反應,她竟扭頭張口咬住陸青崖修長纖細的手。

    血液流進口腔中的瞬間,陸青崖驟然消失在了晏之瑜的面前,只留下了一道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的聲音。

    “莫里斯小姐,我們會再見面的。”

    他到底是誰!?

    這血的味道在能量層次上竟然和哥哥十分相似……

    晏之瑜下意識地舔了舔殘留在唇瓣上的血跡,一邊走進宴會廳,一邊思索著。

    華美的宴會廳內燈火輝煌,水晶吊燈璀璨奪目,晏之瑜卻因埋頭前進而直直撞進了一個人的胸膛。

    晏之瑜慌忙從來人的懷中撤出,卻在看清眼前人的樣貌時瞬間瞪大了眼。

    “主席?”一聲驚呼還未完全吐出口,就被凌子澹輕輕捂住了嘴。

    “學妹,我終于找到你了。這里很危險,我帶你走。”

    聽到刻意壓低的聲音,晏之瑜一愣,下一秒卻朝他瘋狂搖著頭。

    哥哥就站在他身后啊啊啊!

    這時,凌子澹也察覺到了不對,瞬間轉過身去,用身體遮住晏之瑜,直面緩步朝兩人靠近的云衍,全身肌肉都完全繃緊。

    “狼人?看來我最近還是太溫和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敢來德卡拉了。”

    狼人一族與血族世代敵對,每百年就會爆發一場大戰。

    “小瑜,過來。”

    看見自家哥哥眼中浮起的點點怒意,晏之瑜瑟縮了一下,從凌子澹的身后走出,擋在了兩人中間。

    血族的領地意識極重,就連同族的隨意來去都無法容忍,更別提狼人了。

    心知這一點的晏之瑜在腦海中瘋狂想著法子欲為凌子澹開脫。

    “小瑜?”

    “啊,哥…我覺得他的血很香,可以把他留下當我的血仆嗎!”

    話一出口,晏之瑜就羞恥地想把自己的舌頭都咬掉。

    在自己一向尊重的哥哥和學長面前說這樣的話還是太超過了啊啊啊,這和登徒子有什么區別!

    場上的氣氛瞬間凝固了下來。

    感受著身前身后兩道灼熱的目光,晏之瑜整個人都不好了。

    “比起我的,阿瑜原來更喜歡那只臭狼的血嗎?有我做阿瑜的血仆還不夠嗎?”

    余璉也不知從什么地方竄了出來,正一臉哀怨地望著晏之瑜,像是看著自家四處沾花惹草的夫婿一般。

    那個她本以為早已離開的強大血族此時也驟然出現,像看好戲一般帶著調笑意味輕聲道:“莫里斯小姐,你還真是……”

    【滴滴滴,主線任務“血族女王的擁躉”已開啟,請宿主積極完成系統任務!】

    晏之瑜:未來簡直一片黑暗啊!

    —完—

    97.小羽/小雨視角番外

    我是問天宗清云峰的雜役弟子小雨, 也是“風華應如是”游戲里那個混天城中的小羽。

    晏師叔是個很好的人,經常下山來尋我玩,還送我許多修煉資源, 我很喜歡她。

    所以在晏師叔死后,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尊者的邀請——分出一縷靈魂進入游戲“風華應如是”, 為晏師叔提供一定的幫助。

    我于是從問天宗清云峰的雜役弟子小雨,搖身一變,成為了混天城中的小羽。

    與游戲中其他NPC不同的是,晏師叔每次讀檔后我都可以保有先前的記憶,并且還能得知晏師叔在游戲里的主線任務。

    晏師叔的第一個主線任務是攻略一條即將來到混天城中的人魚。

    為此, 我提前在混天城中收羅了所有近期有關人魚的所有消息,其中就包括拍賣會上的人魚淚。

    某天,我正在摸清拍賣會的相關情況, 眼前一花, 再次睜眼時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回到了上一刻。

    我當即反應過來, 是晏師叔在使用游戲中的存讀檔功能。

    尊者將晏師叔放入游戲了。

    意識到這一點后, 我立刻放下了手頭的所有事趕往城門口。

    既然晏師叔已經進入游戲, 她的下一站必然是混天城,城門口絕對是蹲晏師叔刷新的最好位置!

    但是,每次在快要到達城門口時我又會重新回到前一刻鐘。

    我有些崩潰,還有些心疼晏師叔的那縷靈魂碎片。

    要知道在這個游戲中的痛感是真實的, 晏師叔讀檔了多少次就意味著她死了多少次。

    想到這, 我又不由地在心里埋怨起了尊者。

    雖然必要的磨練不可缺少,但也不至于游戲一開始就給晏師叔的游戲上難度吧。

    尊者多少有些不夠體貼了!

    終于在經歷了十幾次讀檔后, 我終于成功抵達了城門口。不過很可惜, 這一天我并沒有等到我的晏師叔。

    好在第二天我在城門口蹲到了心心念念的晏師叔。

    此時的晏師叔和我當年初見她時一樣稚嫩美好,哪怕是面對我這個突然竄上去的小丫頭也始終笑臉以待。

    她還摸了我的頭!

    我好想告訴她…我真的好想好想她…想念那些和她一起在后山烤野雞的時光, 想念她的笑……

    但是,現在還不行。

    不過我相信,我的晏師叔在未來一定會回來的。

    晏師叔讓我隨便說說混天城里的情況,我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可以合理給晏師叔提供信息的機會。

    我簡單介紹了一下,就把話題引到了拍賣會上,告訴了晏師叔拍賣會上會出現人魚淚這一拍品的事情,最后還帶她去了城西可以租住洞府的地方。

    那可是我考察了很久才選定的安全無憂的洞府,絕對適合初來乍到、什么都還不太清楚的晏師叔!

    再次遇到晏師叔時她已經在做第二條主線任務了,這次我也同樣早早做好了準備!

    我提前很久就在搜羅隱月樓的消息了,可惜隱月樓內部還是太過神秘,以我在游戲里的身份修為實在很難探聽到太多內容。

    還在晏師叔看上去對我提供的消息還算滿意,在這條線居然主動找了我兩次。

    晏師叔一如既往地很厲害,以我無法想象的速度連通三條線。

    而第四條線……實不相瞞,我其實挺期待的。

    哦,我好像還沒說過吧,我其實很磕晏師叔和清虛尊者的!

    高嶺之花只對自己的小徒弟低頭,為她一次次窺探天機、逆天改命什么的,簡直不要太好磕好嗎!

    那個什么人魚啊,狐貍啊,城主啊,在我心里還是差點味道的。

    不過我想,如果是晏師叔的話,嗯……四個全收了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我終究還是沒能看到游戲里的第四條線。

    尊者發現了游戲里的情況,終止了游戲的進程。

    我的使命結束了,我的那縷靈魂碎片也離開了游戲。

    再之后,我在清云峰下守了很久,守到我垂垂老矣之時也依舊在等,等著晏師叔的歸來。

    我始終堅信,我的晏師叔一定會回來的。

    尊者從未失敗過,這一次也絕不會失敗,他一定會把晏師叔帶回來,也一定會陪著晏師叔一起完成她一直追逐的夢。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浮浮沉沉,我仿佛又看見了晏師叔的笑顏。她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對我道謝。

    真好啊……

    “小雨,今天就謝謝你啦!”

    “不準再叫我晏師叔了,聽上去也太老氣了吧!”

    “叫我阿瑜,好不好?”

    阿瑜,我很高興能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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