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暗的復(fù)古廊道中央,站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一手持著盲杖試探地敲敲打打往前走,另一手抱著一只有些陳舊的毛絨玩具熊。
小女孩走得搖搖晃晃,瘦小的身板弱不禁風(fēng),一張蒼白瑩潤的小臉如初綻的梨花,鑲嵌著兩只大大的眼睛。
只可惜,那眼瞳中卻是一片無神的混濁,且很怕光照,時不時半瞇著,細(xì)密的睫羽一顫一顫。
小姑娘雖生得一副玉雪可愛的容貌,臉色卻有些懨懨的,眉目帶愁,一副怯生生的姿態(tài),真真兒一個“多愁多病身”。
“苒苒,你怎么跑出來了?”
見商時苒穿的如此單薄就這樣站在瑟瑟的秋風(fēng)里,唐欣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將小姑娘有些冰涼的身軀抱進(jìn)懷里。
“出來怎么不多穿點!要是凍感冒你哥回來該找我啰嗦了!”
唐欣一邊操心地嘟囔,一邊將自己厚實的外套裹在了商時苒身上:“夏姨呢?她是不是出門買菜去了?”
然商時苒只是微微歪著頭,似乎在用聽力捕捉唐欣的位置,兩只玻璃球般無神的大眼睛依舊直愣愣地“盯”著前方。
然后,她重重點了點頭:“我一個人在屋里害怕,我想哥哥,想欣欣姐姐。”
“好了,姐姐這不是回來了嘛!碧菩罍厝岬孛嗣」媚锩兹椎陌l(fā)頂。
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這張和小姑姑有七分神似的稚嫩的臉龐,商時雨許久未曾波動的心神情不自禁狠狠震顫了一下。
當(dāng)然,在看到那雙毫無神采的盲眼,那股震顫卻又化作了滿心的蒼涼和疼惜。
“怎么會是個盲童?”唐曉翼也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之前從來沒聽任何人提起過。
可轉(zhuǎn)念一想,少年的眼眸卻不由得冷厲了幾分。
商時苒的眼疾,恐怕不是天生帶病,很有可能是后天經(jīng)歷過創(chuàng)傷造成的。
盲人的聽力很是靈敏,盡管唐曉翼聲音已經(jīng)小得只有商時雨和洛基才聽得見,可商時苒下一秒便將頭轉(zhuǎn)向了他們,忽然就害羞起來,一下子躲到了唐欣身后。
“哥,小雨姐,你們過來吧,沒事的!
唐欣一邊安慰有些怕生的商時苒,一邊招呼兩人過來,讓姐妹倆正式相認(rèn)。
然向來孤傲淡漠的商時雨卻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似乎怕嚇到小妹,走路都放輕腳步變得小心翼翼。
唐曉翼還沒見過她如此別扭又生疏的樣子,忍俊不禁地嘴角上揚,伸手拉住了商時雨因為緊張而不自覺握緊的手,輕輕捏了捏。
就這樣,唐曉翼牽著商時雨來到了商時苒面前,俯身蹲了下來,和小朋友拉近距離。
商時苒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小手緊緊地抓著唐欣的衣服,整個往她身后縮。卻還留了半個圓溜溜的腦袋在外面,好奇地豎著耳朵聽動靜。
“苒苒,姐姐帶了幾位朋友回來,想不想認(rèn)識一下?”唐欣溫柔地握住小姑娘的手,輕聲詢問道。
商時苒歪著小腦袋思索了半晌,輕輕點了點頭,從唐欣身后又慢慢溜了出來,有些局促地呆站著。
如果不是因為眼盲,這孩子大概也是和她母親一般活潑開朗,明媚溫暖得像小太陽一樣。
“來,苒苒,咱們先認(rèn)識一下這位大姐姐。”
唐欣牽住商時苒的手,將她引到商時雨面前,循循善誘道:“這位姐姐長得很漂亮哦,苒苒要不要摸摸她長什么樣子?”
“漂亮?有欣欣姐姐漂亮嗎?”小姑娘天真地問。
“呃……”唐欣瞥了一眼商時雨滿面的絕艷之色,思索片刻,給了一個特別天衣無縫的回答:“和媽媽一樣漂亮哦!
在孩子心里,媽媽永遠(yuǎn)都是最漂亮的那個,商時苒聽完便興奮地伸出小手,要摸摸這個和媽媽一樣漂亮的姐姐。
商時雨立刻順從地將臉湊了過去,任由那柔軟清涼的小手仔細(xì)地?fù)崦^她的額頭,鼻梁,臉頰和下顎。
果然,憑借著這張和商羨晚有幾分相似的臉,商時苒果然笑開了花,大聲喊道:“是媽媽!”
但她又仔細(xì)地摸索了一會兒,臉上的笑意便逐漸換上了疑惑:“不是媽媽,但像媽媽,還……像哥哥!”
聞言,商時雨輕輕地將商時苒的小手拿下來握在手心,語氣異常溫柔:“不是媽媽,是姐姐!
商時硯或許從前和妹妹提到過她這個素未謀面的大姐,她稍微解釋了一下,商時苒便立刻反應(yīng)過來,也不怕生了,高興地?fù)溥M(jìn)商時雨懷里撒嬌。
“大姐姐,苒苒的大姐姐回家了!苒苒和哥哥都很想姐姐!”
一時間,時常被低氣壓籠罩的清冷淡漠的少女,一下子柔和成了皓月清潤的銀輝,露出了久違的舒心的笑意。
唐曉翼站在一邊看著這其樂融融的溫馨一幕,心好像軟和地融化了,溫潤的暖流順著血液游走,驅(qū)散了這一路的風(fēng)雨寒塵。
商時苒后來又摸了唐曉翼的臉,說他是“和自己哥哥一樣帥氣”的、戴叮鈴鈴耳環(huán)的大哥哥,是她“見”過的最帥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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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軟糯嘴甜的小妹妹一頓猛夸,唐曉翼情不自禁有些飄,于是打趣地問她有多帥,小姑娘立刻掄圓了小手,比了一個她能比的最大的圓。
唐曉翼當(dāng)即跑去庫房薅了個做工精致價值不菲的嵌玉銀項圈當(dāng)見面禮。
唐欣看著她哥笑得那不值錢的樣子,悄悄湊到洛基身邊和它耳語:“扯著點我哥,別一不留神讓他飄天上去了。”
狼王不語,只是一味地低笑。
進(jìn)到溫暖的屋內(nèi),洛基趴在地上任商時苒在它柔軟的毛發(fā)里撒歡打滾。
小姑娘知道它是狼王非但不怕,還十分親昵地湊過來各種貼貼撒嬌,還用十分崇拜的口吻說唐曉翼養(yǎng)狼王特別酷。
“哥哥不喜歡養(yǎng)這種毛毛的,他就喜歡養(yǎng)點冰冰涼涼滑滑的,有的還沒有腳……嗯,還有的摸著硬邦邦,好像有一層殼……”
從商時苒用盡全力的描述中,唐曉翼大致猜到了商時硯養(yǎng)的都是些蛇、蟲子等令人毛骨悚然的玩意,一時間有些嫌棄和無語。
“你們家真沒有什么遺傳精神病史嗎?”他忍不住再一次問商時雨。
“沒有!鄙虝r雨堅決地?fù)u搖頭,眼神不由地落在地毯上玩耍的小妹,晦暗不明,“但是商家的環(huán)境,是會吃掉正常人的!
商家欺軟怕硬之輩數(shù)不勝數(shù),只有變成最令人談之色變的那個,才能在高位上長久地坐著。
唐雪生前最忌諱家宅里有人亂嚼舌根,加之人老了也不喜歡喧鬧,所以唐家宅子一向都很冷清。
自她過身后,宅子里傭人走的走散的散,現(xiàn)在只剩下唐欣一人守著這偌大又空蕩蕩的宅邸。
商時苒的到來,為這座古樸陳舊的宅子平添了一抹生機勃勃的亮色。
剛泡上一壺收藏好久的君山銀針,唐曉翼便聽見一個陌生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地朝宅子這邊趕來。
而商時苒則興奮地噔噔噔邁著小短腿湊到了門邊,蹦蹦跳跳地雀躍道:“夏姨回來啦!”
聞言,商時雨猛地將目光從手里的書籍中移向門口,心不由自主地咚咚狂跳起來,幾乎一下子就從沙發(fā)上站起。
這個夏姨……是她記憶中的那位嗎?
“苒苒今天怎么這么高興啊?”門外傳來溫柔清亮的女聲,狠狠地撞擊在商時雨心里。
一位容貌溫婉秀麗的女人抱起熱情迎接她的商時苒,卻在目觸到屋內(nèi)怔忡的少女時,眼眶一下子便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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