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火急火燎的又趕到小白新買的老院子。
推開斑駁的如意門,九十年代裝的鐵皮信箱還歪斜在影壁前。原本雕著歲寒三友的磚雕月洞門被鑿成方口,糊著泛黃的《工人日報》,門楣上"克己復禮"的朱漆標語已褪成暗褐色。抄手游廊的卍字紋欄桿早被鋸去生火,青磚地縫里嵌著蜂窩煤的殘渣,幾叢野草從當年大灶臺的位置鉆出來。東耳房檐下的磚雕墀頭,牡丹纏枝紋被鑿得面目全非,正脊上的望獸早被砸了當四舊,空留半截鐵筋在秋風里銹成了赤紅色。
透出一陣陣廢墟般的味道。
負責人急匆匆的趕到門口迎他們,看到門口的景象,一拍腦袋,暗叫不好,這門口都還沒有收拾。
"老周,東廂房那扇萬字紋隔扇門對得上榫頭不?"瓦匠老陳蹲在抄手游廊的青石階上,手里攥著半塊發黑的磚雕。磚面隱約能辨出仙鶴銜芝的紋樣,鶴喙處還沾著七十年代糊墻的石灰膏。
木匠老周從刨花堆里抬起頭,榆木清香混著生漆的苦澀在秋陽里蒸騰。他摘下老花鏡擦了擦:"嚴絲合縫!到底是高清姑娘尋來的金絲榆,你摸摸這木紋——"他舉起剛修好的冰裂紋窗欞,木料斷面泛著蜜蠟般的光澤,"起碼是存放了三十年以上的老料,比新伐的硬實不老少。"
這些他們可聽說都是從老國外收來的,這一棵棵這么粗壯的木材,簡直是他們這些老手藝人最垂涎的,這要是做成梁擱在門上,祖宗都得爬出來夸他。
林證接過施工圖,圖紙邊角還沾著熬桐油時濺的油漬。他指點著東南角的月亮門,"練功房的地暖管線要從這里走,得在方磚底下埋二十公分。"手指移到西跨院,"錄音室的隔音層要用糯米灰漿摻蠣殼粉,記得留出通風暗槽。"
正說著,電工小趙扛著線管從垂花門鉆進來,后邊跟著哼哧哼哧搬青磚的學徒工,還有跟著一起幫忙的從部隊里調來幫忙的施工隊員。
年輕人望著門樓上新補的"平升三級"磚雕直咂舌,"陳師傅,您說這牡丹花芯里的露珠兒,真是拿鏨子一粒粒鑿出來的?"
"不然呢,你當是3D打印呢?"老陳撣了撣工作服上的灰,從帆布包里掏出個油紙包。
展開是套鏨刻工具,最小的鑿頭比繡花針粗不了多少。
"看見門墩上那對貔貅沒?五八年大煉鋼鐵那會兒讓人拿鐵鍬砸了腦袋,我們照著故宮館藏的拓片重雕的。"他手指撫過貔貅卷云紋的鬃毛,"老輩人說,明清時候講究'雕三不雕五',這瑞獸爪尖的紋路..."
突然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打斷話頭。
小白舉著手機,跑在前頭,左左右右看了又看,眼睛都忙不過來,興奮的跟著領頭的負責人跨過門檻,參觀自己即將入住的新二手房。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跟高興聯系上的,真是一點不客氣。
肖永逸搖搖頭跟在他身后邊走邊看,這還是外人眼里社恐的小白。
簡直比他還貼心他岳父母一家。
眾人眼前豁然開朗,原本被隔成鴿子籠的庭院重現開闊,金柱大門的雀替上新描了金漆,戧檐板上"漁樵耕讀"的彩畫正在褪去塵封的晦暗,新換的頂梁柱正匐著兩個工人在雕琢。
"西耳房拆出個地窖!"瓦工班長老李從月洞門跑來,頭上還戴著無影燈晃過他沾著青苔的手套。
"里頭臥著一整套道光年間的垂蓮柱,當地基有點可惜了,就是保存得不太好,現在的人不懂,但是挖出來會影響房子的穩固,我們就先用支架撐起來,這柱子太好看了,我們再找找,要是再挖兩根就能在庭里搭個亭子喝茶了!"
老李一副發現新大陸的興奮感,“這東西老有面了。”
他身后兩個小伙子正小心翼翼抬出根兩米長的木柱,柱頭層層疊疊的蓮花瓣在陽光下泛起油黑的光,長期埋在地里,色差還是很明顯,這得好好打磨一下,重新刷油。
“這老房子看著亂七八糟,往簡單里拆拆拆,簡直太爽了,扔就完了。”
說著,還啪啪啪的拍身上的灰塵。
負責人圍著柱子轉了一圈, 又看了看肖永逸和林證,見兩人都沒發表意見,一副由他做主的樣子,“行行行,你先讓人抬到后院去,材料都堆在那里。”
中午光線效果好,導演蹲在倒座房的臺階上,看老周熬鰾膠,“這是什么?聞著這么腥氣?你們中午就吃這個啊?”
銅鍋里咕嘟著牛骨熬的明膠,摻了桃膠和魚鰾的黏稠液體泛著琥珀色。
老周戴著口罩,說話有些煙嗓,聽到他們這么說,也是笑的直咳嗽,“哈哈哈哈……這不是吃的。”
“你猜猜,這是干啥的。”
這時,學徒捧著剛修復的步步錦支摘窗過來,窗紙用的高麗桑皮紙,對著晚霞能透出宣紙般的柔光。
"您說這窗欞子比防彈玻璃還貴?"年輕人摸著細如發絲的欞條咋舌。老周用鬃刷蘸著熱膠涂抹榫卯:"49條欞子代表北斗七星的七九之數,你算算這要費多少工?當年營造法式里寫的'一料三工',說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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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東院突然傳來驚呼。
眾人循聲跑去,只見拆開的山墻夾層里,赫然露出一幅完整的墨線界畫——飛檐斗拱間勾勒著"琴棋書畫"四藝,墻角題著"嘉慶戊辰年菊月制"。
老陳的顫抖著抬起手,掃過斑駁的墨跡,"這是當年大木作的定位圖!快拍下來,"他轉頭對肖永逸幾人解釋,"有這界畫在,咱們復原梁架就像有了導航圖,回頭得好好研究研究,要不是時間緊,還能再細一細!"
林證也震驚了,買個老舊房子還有這樣的驚喜,“時間久就久吧,務必要把東西往完美了去修復,錢不是問題。”
瓦匠老陳見識老板來了,做主的人來了,趕緊接過話頭,"有您這句話就好。那我們能不能再多找幾個大工來,這樣時間也爭取了,工程也絕不含糊。”
他正側身用棉布擦亮主臥的飄窗,"您看這里,老板,我們特意留了三寸凹槽,回頭嵌上您送來的青玉鎮尺,冬日里煨個茶壺正合適,這東西得慢慢打磨,大工小工的人手確實不夠用。"
林證扶著楠木窗框探出身去,正撞見小白踮著一腳踩在墩子上去逗弄枝頭上的麻雀。暖陽透過萬字紋窗欞在他側臉投下細碎光斑,后頸新剪的發茬泛著青茬兒。
"當心閃著腰。"林證忽然伸手掐了把愛人后腰。
說著,就被林證一個反手擒住腕子,掐著腰把人提進窗內,壓在墻上,雕花窗紗上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
此時,肖永逸接過小楊遞過來的油紙包,"辛苦師傅們,前門大街新出的驢打滾,我讓人買了幾包,大家分一分,餐前點心。"
打開一包,里面六塊晶瑩剔透的艾窩窩,糯米皮上還印著定制的蓮花烙。
“這東西可不好買,排隊人老長了哎。”剛還在磨刀的學徒立即放下刀,洗了手接過。
“是呀,我每次去都買不著,今天算是托東家的福,可以吃到飽,哈哈哈……嗯嗯好吃。”老陳張口吃了一塊徒弟塞來的,軟香糯,餡又密又不塞牙,好吃的瞇起兩眼。
"西耳房的地暖管道走完了?"工頭的聲音伴著圖紙掀簾而入。
一句話驚得小白慌忙掙開懷抱,紅著耳尖指向飄窗下的暗柜,"這里要留個保險箱位置,放...放些重要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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