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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周一, 雨斷斷續續的下了整夜,凌晨時分夏眠還隱約聽到了雷聲,不過等到早上她去上班時, 雨倒是下得不大了。

    盡管在和玉瑯清商量“婚內義務的時間安排”時出了點小意外,但玉醫生是個很善良又民主的人, 最終夏眠想要的目的還是順利的達到了。

    因為昨天下午已經進行過交流活動, 昨夜夏眠又睡了一個安靜覺。

    果然, 人要是睡眠充足, 精力也會變好。

    一點都不困的夏眠隨著車里的音樂旋律輕哼著歌曲, 目光隔著來回運作的雨刮器,看著車外的飄飄細雨, 與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

    又是新的一周, 雖然接下來還要上五天班才能再等到周末,或許是要做的事太多, 又或許是周末過得很好, 夏眠感覺自己此刻心情還是挺好的。

    今天夏眠上班不犯困了, 輪到了還沒從快樂周末里回神的呂子菲焉焉的。

    看著夏眠啪嗒啪嗒有節奏的敲著鍵盤, 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精神奕奕的,呂子菲只能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讓自己強打起精神來。

    等到中午快下班的時候,呂子菲湊過來問夏眠:“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竹籃子不?”

    還有五分鐘就可以去吃飯了, 夏眠也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聞言在腦海里回憶了一瞬,就想起呂子菲說的是什么了。

    “記得,就是你說你想要一個類似南瓜形狀的竹編籃子, 還要帶蓋的對不對?”

    夏眠還記得呂子菲是為了一個她之前合作過,還相處得挺好的老教授要的, 想送給對方做禮物。

    “對對對!”呂子菲還以為夏眠會不記得,忙點頭道。

    夏眠笑了笑:“放心吧,你跟我說了后我就和織勤鎮那邊的人說了,現在可能都做好了,你要是要得急的話我可以讓他們先寄過來,不急你等我下去的時候再給你拿回來也行。”

    說來夏眠還得謝謝呂子菲,要不是她問自己要這個,她也不會想到竹編產品其實還有許多的款式和用處。

    比如什么收納籃果盤瀝水籃,又或者是貓窩狗窩,都可以用竹編來制作。

    只要東西種類做得多,也不愁這些竹編制品會賣不出去。

    就像廣撒網一樣,除非這個地方沒有魚,不然再怎么說多少也能撈起一條。

    呂子菲想了想:“算了,本來就不是一個很貴的東西,要是再搭點郵費就不劃算了,再說你這個項目也要上市了,你最近怎么也得去一趟吧?我等你去下邊的時候再帶回來吧。”

    夏眠也不強求,只是又在心里算了算自己最近的時間安排。

    今天食堂的菜色不錯,特別是那道筍干燜雞,里頭的筍干又香又脆,夏眠將打的二兩飯都吃完了,飽得回到辦公樓后都還有點撐。

    她就沒先立刻進圖書室午休,而是在走廊上站了站,看著停了雨灰蒙蒙的天消食。

    呂子菲早困得不行了,和著鄧文秋已經開始了午休。

    夏眠站了會兒,就在她準備也去圖書室休息時,忽然有電話進來。

    拿起手機一看,是一串沒有備注但她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夏眠還記得,上周在夏歆來找過自己之后,這個號碼那天晚上還給她發了消息,依舊是秉承著原有風格的簡短利落,宛若發號施令一般——

    今晚回家。

    沒有緣由,也不告訴你原因,甚至根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她要你回,就好像你一定得回去一般。

    從前夏眠從來沒有試過,也不知道,如果她沒有按照短信的要求去做的話,會有什么樣的后果發生。

    但后來,她知道了。

    走到角落處,夏眠接通了電話:“喂?”

    電話那頭靜了會兒,不知道是還沒組織好語言,還是不料夏眠真的會接電話,又或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在辨別,這到底是不是夏眠的聲音。

    可能最終是確定好了,隨后,夏眠聽見了崔敏真蘊藏著無限怒氣的聲音:“夏眠,你是從石頭里爆出來的嗎?還是你覺得你結婚了就翅膀硬了,連你父母是誰都忘了?”

    “我給你發的短信你沒看到?你已經翅膀硬得我叫不動你了是嗎?”

    “還是你就是這樣一個白眼狼,沒有家教沒有禮貌,媽媽發信息不照做就算了,還連一個說明解釋都沒有,我就是這樣教你的?”

    又是這樣,除了短信,偶爾的電話就是為了更好更有時效的說教她。

    夏眠舉著手機放在耳邊,立在陰沉的天色下,在走廊角落欄桿處,垂眸看著遠處樓下地面上的一灘灘積水。

    她的眼神好,甚至能看見一些積水中還倒映著邊上的樹冠,像小學生作的畫,僅有一角放大的景色。

    夏眠打了個哈欠,語調無波無瀾,像是聽不見對面人咬牙切齒的說教:“有事嗎?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說這些我都能倒背如流的東西的話,那我先掛了。”

    夏眠的話一出口,電話那頭猛地安靜了下來,靜得可怕。

    隔了好一會兒,崔女士驚疑的聲音才再度響起:“你,你說什么?”

    夏眠默了默:“或許,你需要我幫你掛一個耳鼻喉科?”

    在電話那頭的崔敏真下意識的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看,確認上面的備注是“夏眠”,又想想這個聲音雖然調子和玉瑯清有些像,但音色確實是夏眠的,她才有些不敢置信的將手機又放回耳朵旁。

    “夏眠,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么嗎?”

    夏眠笑了,笑得聲音還帶點甜的回道:“知道啊,我在關心你呢,媽媽。”

    這哪里是關心,這明明是諷刺。

    特別是配上她那“媽媽”兩個字。

    卡著今天周一,夏眠沒事肯定會去上班,而現在又是中午時間,大部分人都會午休,這個時候夏眠要是打電話肯定會去不打擾到別人的地方。

    所以才挑著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的崔敏真,在夏眠看不見的電話那頭,被氣得胸膛不斷起伏,摘了眼鏡的眼里全是一覽無余的怒火。

    “好好好,你還真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剛結婚就忘了自己是誰了,怎么,以為有玉瑯清和闞郡給你撐腰,你就能連你父母都不認了?”

    “夏歆回來跟我說你不認她是妹妹,還攪和她的事,我還以為是她夸大言辭,沒想到你就是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我有妹妹?”

    “什么東西都能叫做妹妹?”

    聽著崔敏真繃不住的罵聲,夏眠有些無聊的吐了口氣,終于還是開口回道:“我不是寄宿在她家,不知道為什么不回自己家的鄉下親戚而已么?”

    “難道沒事的時候是親戚,有事就是姐姐了?”

    “還有,崔局長,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亂說就和胡亂造謠一樣,你不會知錯犯錯吧?我什么時候不認我的父母了?”

    “我可一直都刻心入肺的記得我的父母是誰,是我母親自己耳提面命的警告我,在外不要提起她,不要借著她的名號去做任何事,我只是遵照她的意見而已,怎么就成了不認父母了?我哪里不認了嗎?”

    夏眠干脆直白道:“實話說吧,你和我爸,以后要是沒錢花沒飯吃又或者是病得要死的時候,我肯定會孝敬您二老的。”

    “贍養費,我一分不少的給你,病床前就算我不伺候,我肯定也會給你找護工安排好人,至于什么情緒價值那些,從小我都沒有從你們身上得到,你憑什么要我給你?”

    以這樣的態度和崔敏真說話,還是說這樣可以說是“大逆不道”的話,夏眠從前想都不敢想。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心境改變了呢……

    或許是見到夏歆趾高氣昂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肆意的要求著自己幫她做事。

    又或許是闞女士拉著她的手,一字一句的告訴她,自己不欺負人,但絕對不允許別人欺負自己。

    還可能是玉瑯清抱著她,認認真真的在她耳邊說,她從來不欠任何人,她的情緒,她的開心,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時。

    還有還有,在異國他鄉,在萬里高空的飛機上,在看到云朵被夕陽染成橘色,在知道世界其實很大很大,自己渺小的不過是滄海一鱗時,她猛然發現,自己以為怎么也跨不過的高山穿不過的柵欄,其實,不過如此。

    “憑什么……”

    本來就懷揣著一肚子怒氣的崔敏真,又是第一次聽到夏眠這樣的跟自己頂嘴,再想到她的改變全是因為結了婚之后才開始的,那怒火值更是蹭蹭的往上冒。

    玉家、讓夏眠翅膀硬了的玉家、和云立美術館合作讓對方拒絕了自己的玉家!

    崔敏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在電話那頭尖利出聲:“夏眠!你現在是在怪我嗎?你現在還怪上我了嗎?你害我那么多你還來怪我?我是你媽!我讓你做什么、對你做什么不是應該的嗎?”

    夏眠聽得好笑,也不管她的破口大罵,只道:“你要不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就你這思想覺悟,還教育局局長?你連自己的女兒還沒教得明白呢。”

    崔敏真用力的喘著氣,要是夏眠現在在她面前,她毫不懷疑,自己肯定會對她動手,手動讓她閉上嘴。

    “早知道當初生下你的時候,就應該把你掐死。”崔敏真的這句話,像是地獄里的惡鬼發出的低吼。

    夏眠反問:“那你為什么要生下我?你生我的時候問過我同意了嗎?你不想生我,你為什么不會用避-孕套呢?你不會,夏主任醫師也不會嗎?當時沒有人-流手術嗎?”

    “……”

    夏眠的話說完,電話里倏地沉默了下來,就連崔敏真的呼吸聲都停了。

    夏眠繼續道:“當時你們是成年人了吧?還是有著對普通人來說很好職業的人吧?我害你什么了呢?我從沒要求過你為我做什么。”

    “當然,我很感激你們養大我,所以,我希望你們也別要求我做什么,該給你們的贍養,我以后一定給,就像你們曾經對我一樣。”

    “我說得夠明白了嗎?以后,如果沒什么事,我們各自安好。”

    說罷,夏眠剛想掛電話,就聽見崔敏真在那邊宛如自語般的喃喃開口:“你竟然還恨我?你竟然還恨我?”

    說著,她語調又揚高:“其實你忍很久了吧,說得那么冠冕堂皇,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一樣,怪不得我從小就不喜歡你,你肯定是從小就藏著壞心思!”

    “你恨我,你恨你爸,你還恨你妹妹!所以你在結婚離開這個家之后,你以為你能天高海闊任你飛了,你破壞你妹妹找師父還不夠,你還讓玉氏和美術館聯名,就為了讓你妹妹不能去那里實習!”

    “我今天才看透你,夏眠啊夏眠!你這個惡毒的東西,以后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

    夏眠看著已經被掛掉的電話,用力的閉了閉眼。

    剛停不久的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下了起來,淅淅瀝瀝的,有些還飄到了夏眠的臉上。

    地上一灘灘的積水也被打破了平靜,水中的倒映碎成了一塊又一塊。

    夏眠想,或許她應該早早的掛了電話,說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崔女士永遠都不會覺得她有錯。

    其實自己根本不像是她的女兒,她從沒有從她身上學到半分像她那樣唯自己是正確的自信。

    但也無所謂,人和人之間的羈絆,如同命中早就注定好的一樣。

    她并不需要一定非得從羈絆中得到什么才可以。

    就像情緒價值一樣,與其去奢求別人贈予,不如自己去創造。

    她自己可以做自己的避風港。

    去廁所洗了把臉,輕手輕腳的進到圖書館躺在躺椅上,披著外套閉上眼,準備午休時,夏眠又忽地想起什么。

    剛剛崔女士說什么來著,她讓玉氏和美術館合作,就為了不讓夏歆去美術館實習?

    誰?她嗎?

    夏眠知道玉氏和云立美術館要聯名的事,但她本以為她和這事最深的羈絆,就是玉氏老總的女兒時不時會給自己做飯——

    第112章

    心里存著疑惑, 下午上班時夏眠沒忍住,在廁所偷偷打開手機,摸起了魚。

    上網查了一下, 玉氏要和云立美術館合作的消息是上周五才爆出來的,不過目前還只是一個聯名預熱, 真正的聯名產品最早也要等到雙十一的時候才會上市。

    一般來說這種合作提前預熱也是應該的, 不過夏眠翻了翻網上的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午崔女士那話, 讓她有些先入為主的緣故, 她看著看著,總覺得這次聯名似乎很急。

    之前網上完全沒有任何消息透露出來, 突然就卡著周五的時候爆出了。

    而除了活動的福利信息外, 放在廣告頁面里聯名的產品圖也并不算特別豐富,像是緊趕慢趕才趕出了這些般。

    夏眠翻了翻, 努力許久后也看不出個理所然來, 最終也只能作罷。

    算了, 實在不行, 回去問問玉瑯清吧。

    盡管會有些難以開口。

    夏眠自己覺得她算是一個情緒內斂、容易害羞的人,有時候她甚至沒有看著斯文禁欲的玉瑯清直白。

    玉瑯清在表述自己的情感時,總是格外的直爽。

    什么喜歡自己弄疼她、想要她再用力一點、只喜歡她送的花之類的話語,她說得仿佛在跟人閑聊今天的天氣一樣。

    說的那個人還沒什么感覺, 聽的夏眠卻感覺像是自己說了那些話似的, 羞恥得恨不得將自己給埋了。

    如果直接的去問玉瑯清玉氏和云立美術館合作,是不是和自己有關,在得到否定的答案時, 會不會顯得自己有點太自作多情了。

    畢竟這么大的一個事,怎么可能只是像崔女士說的一樣, 僅僅是為了不想讓夏歆能去云立美術館實習。

    就好像之前在法國,聽沉嬙說唐谷講她和玉瑯清早在相親之前就認識,她也只能和玉瑯清講述自己曾經發過高燒,忘記了很多東西這件事,來隱晦的告訴她自己沒了以前的許多記憶。

    夏眠想,她還是太過于羞怯不夠勇敢,如果她足夠勇敢的話,她會直接問玉瑯清,我們以前認識嗎。

    但她沒敢問。

    她怕是唐谷搞錯了。

    又怕是玉瑯清搞錯了。

    而她沒問,玉瑯清也沒說,這事就這樣卡著的過去。畢竟就算她們以前認識,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或許玉瑯清也覺得這已經不重要了,當下和未來才是應該側重的東西,所以她才沒提。

    夏眠又莫名想起玉瑯清公寓的密碼和自己的生日數字一樣的事來,這難道僅是巧合而已?-

    心里藏著些自己想不明白的疑惑,傍晚夏眠回到汀香園時人還有點走神,不像平日里一樣輕快。

    等她用指紋開了門鎖,剛想推門進去,門先往里頭開了。

    是今天來打掃的阿姨,此刻剛好準備回家。

    見夏眠回來了,阿姨忙和她打了聲招呼:“夏小姐回來了,快請進,我今天上午有事,下午就來得遲了點,這才剛做好了飯菜呢,你肯定餓了吧,快去趁熱吃,我就先回去了。”

    說來夏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來汀香園打掃的阿姨,看著應該有五十來歲了,她有著張像蘋果一樣的圓臉,見人的時候笑瞇瞇的,很是熱情。

    夏眠被她感染,也跟著提起了嘴角。

    等阿姨婉拒了她們留飯的邀請走了,門關上,夏眠換好了拖鞋,才倏地反應過來,這阿姨如果是一直來這里打掃的阿姨的話,那這周她和玉瑯清造成的狼藉,豈不是大部分都是她處理的了?

    想到這里,夏眠感覺自己的臉噌的一下熱了起來。

    “在想什么?”

    見夏眠還在玄關處站著發呆,原本坐在沙發上的玉瑯清站了起來,問了夏眠一聲后,到餐桌前拿阿姨剛已經備好的飯碗盛了兩小碗飯出來。

    “沒。”

    被她一問夏眠忙回神,搖了搖頭,趕緊鉆進廚房洗手喝水。

    等她抱著剩下的半杯水出來,夏眠靠在桌邊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猶豫了下,還是問道:“那個阿姨,就是平時來幫我們打掃衛生的那個嗎?”

    “嗯,她一般隔天來,如果有特殊需要的話,也可以叫她過來。”

    玉瑯清回道,又拿了裝湯的小碗,給夏眠盛了碗魚頭豆腐湯。

    今晚的菜是阿姨準備的,看著那道鍋包肉,夏眠猜著那位阿姨應該是北方人。

    不過她魚湯卻也煲得很鮮甜。

    玉瑯清似是猜到了夏眠在想什么,看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動筷,問了句:“怎么了,感覺不好意思?”

    夏眠垂著腦袋點點頭。

    特別是她們剛搬來這里的那一夜,玫瑰花瓣灑了滿地,整個房間和浴室可以說是一片狼藉,任誰看了都知道發生了什么。

    玉瑯清寬慰人的時候總是一針見血:“不用多想,她工資起碼是你的兩倍。”

    夏眠:“……”

    突然就覺得其實也沒什么了。

    飯吃到一半,玉瑯清忽而抬頭看了眼扒拉著碗里的飯,肉眼可見的不知道又神游到哪里去的夏眠。

    確認她的不對勁不是因為撞見了阿姨,玉瑯清放下筷子,看著她。

    似是察覺到玉瑯清的視線,夏眠抬了下頭,等撞進玉瑯清漆黑的眸子里,夏眠才回了神。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我臉上有飯粒?”

    玉瑯清指尖在桌面上點了點,語氣很平和:“發生什么事了嗎?怎么心不在焉的。”

    以往她吃飯的時候可是最積極的。

    被她這樣問,夏眠也放下了筷子。

    隔著方桌一角,夏眠手肘撐在桌面上,托著下巴的看著玉瑯清,有些躊躇:“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我這兩天看見網上推送了,玉氏和云立美術館要合作?”

    玉瑯清喝了口水,不答反問:“誰找你了,夏歆,還是崔伯母?”

    夏眠被她問得一噎,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佩服一下她的敏銳力,不過她心里也一下子就有了答案:“所以……是真的?”

    玉氏和云立美術館合作,真的只是為了不讓夏歆進美術館實習?

    夏眠突然有種拿著大-炮轟蚊子的感覺。

    玉瑯清放下杯子,干脆的應了。

    “是,在法國的時候,看見夏歆找上沉嬙,我有些疑惑,就找人問了問,后來得知她是為了實習的事。”

    “我不喜歡她對你的態度,她讓你不高興,所以我也想讓她不痛快。”

    “沉嬙是你的朋友,她那邊我不擔心,在我知道崔伯母想讓她進美術館時,我就跟我爸的助理說了一聲。”

    再后來的事就不用說了,玉氏和云立美術館合作,唯一的要求就是有些人,絕對不能進美術館學習。

    其實不止是云立美術館,現在只要是夏歆有意向去接觸的東西,不管是畫家,畫廊,還是美術館,玉瑯清都不會讓她如愿。

    玉瑯清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格外的平靜,平靜到不像是在給夏眠撐腰,也不像是在報復誰,僅僅只是在陳述著一件事。

    “無論是夏歆,還是崔局長夏主任,他們找你你都不用管,有什么事,讓他們來找我就行了。”

    說著,隔著桌子,玉瑯清微涼的指尖觸上夏眠的臉,她勾著她的面頰,讓她看著自己。

    “如果是給你打電話,你就掛掉,如果是去你單位找你,你就告訴我,不要讓他們打擾到你,你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夏眠,我知道,他們終究是你的父母,我不會做得太過火,我會有分寸的。”

    “你信不信我?”

    夏眠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她看著眼前玉瑯清認真的眸子,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夏眠眨了眨眼,努力逼下眼里鼻間升騰而起的熱度和酸意。

    以往她只覺得玉瑯清的眉眼太深邃,深邃到能隨意將人吸卷進去,而此刻,夏眠猛然發現,那雙藏在金邊眼鏡下的桃花眼,還明亮到讓她不敢直視。

    她知道玉瑯清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么。是為了給自己出氣,為了給在夏家這些年受盡委屈咽下許許多多難過的自己出氣。

    而她做這些的時候,甚至從來沒有和她說過。

    她不管對面的人是誰,只要自己不開心了,她也想讓那些人陪著自己不開心。

    “為,為什么要這樣做……”

    可是,她值得嗎?

    夏眠忽然有些迷茫。

    那種有人給她撐腰的感覺,讓從沒有體會過這種滋味的她有些迷茫。

    玉瑯清冷冷的指尖撫上夏眠發熱的眼角時,她指尖的冷意剛好抹平了那股讓人想流淚的熱度。

    “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有她在,她只用每天高高興興的就好,打擾她的人,她都會讓他們嘗到比夏眠所受的委屈和難過,更深層復雜的滋味。

    在眼角溢出的水漬燙暖了玉瑯清的指腹的剎那,夏眠抬手飛快取下了玉瑯清臉上的眼鏡,溫暖的掌心覆在了她的眼皮上,蓋住了她能看見自己眼淚的黑眸。

    墜入黑暗的玉瑯清,只感受到了唇上傳來的綿軟觸感,還有指腹上的濕潤暖意。

    “阿清,你為什么要這么好……”

    不只是對她好,還有她本身。

    第113章

    周三下午, 斷斷續續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傍晚時終于停了。

    天邊郁結的烏云被夕陽破開了一個口子,周遭墨色的云也被迫染上了橙亮的色彩, 好似一直壓在人心頭的重擔驟然驅散了般。

    新一輪通過審核的項目公開策劃講解會議結束,一群人說說笑笑的陸陸續續從會議室里出來, 順著走廊走向各自的辦公室。

    突然變得有些空落落的會議室里, 夏眠還在收著自己桌面上的東西, 科長往外走路過她的位置時, 在夏眠邊上停了腳步。

    “不錯不錯小夏, 雖然你一個人就肩負著兩項策劃,但完全沒有頭重腳輕, 兩項策劃都完成得非常好, 內容扎實可靠、完整,一看就知道是下了苦功夫的, 很好。”

    科長和藹的對夏眠夸贊道。

    夏眠正在將筆記本和兩個資料夾堆疊在一起, 聞言忙停下手里的動作, 謙虛的笑應:“謝謝科長對我的認可, 不過如果沒有您幫忙審核我的演示文稿,我今天也不能有這樣的信心,是我得感謝您才是。”

    “哪里,我只是看看而已, 主要還是你的資料準備得充足, PPT的內容也有理有據,這哪里有我的事。”

    聽夏眠這樣說科長笑得更為開懷,但也沒居功。

    兩人聊了兩句, 科長又表示了對夏眠這兩個項目的認可和期待,這才笑瞇瞇的走了。

    陳生跟在他后邊, 也對夏眠說了句:“做得不錯!”

    夏眠笑著點頭,微微鞠了個躬。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舉報那事,其中有闞女士幫忙的手筆在,又或者是讓自己宣傳部的科長那些知道了什么,夏眠總感覺最近領導對自己的態度,熱情友好得讓她甚至有點不適應。

    雖說自己的工作那些完成得也還行,可應該也沒有好到讓他們對自己這種小嘍嘍和顏悅色到生怕怠慢了她一樣吧。

    說來玉瑯清好像是她的福星,和她結婚之后,自己情場春風得意就算了,就連事業似乎也很順風。

    人家總說好的一段感情,是會讓自己在其中變得越來越好,以前在部門里籍籍無名的她,家庭關系也不如意,而現在,一切都變了好多。

    “想什么呢,順利的通過了公開講解,不止算是在領導面前好好的露了個臉,也算是在之前那些以為你抄襲舉報的人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看以后誰還敢質疑你的能力!”

    角落里磨磨蹭蹭的就為了等夏眠的呂子菲,看其他人都走完了,忙蹭到夏眠邊上,小聲又得意的道。

    夏眠被她說得忍俊不禁,順利的完成了兩個項目的公開講解,她也算是松了口氣。

    之前她和陳升部長提議說要進行項目公開講解,是因為朱巧云抄襲了她的策劃不說,還想反過來污蔑是自己抄襲了她,為了反擊,夏眠才這樣提議。

    她本來是想在公開講解的時候聽聽朱巧云對著一份不是自己所寫的策劃能說出個什么理所然來,到時候還能名正言順的在會上質疑朱巧云。

    誰料朱巧云跑得那么快,這公開講解最后只成了她表現自己的地方。

    夏眠呼了口長長的濁氣,和呂子菲開玩笑道:“終于結束了,剛才我都怕我會結巴。”

    抱起自己的所有東西,關好了會議室的門窗設備,兩人結伴回辦公室。

    這個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現在還差幾分鐘就能下班了。

    “去年那個草莓項目你還記得不?”路上呂子菲神神秘秘的跟夏眠道。

    夏眠點了點頭:“記得啊,不過草莓不是冬天的時候才是正季嗎?”

    不明白呂子菲怎么突然提起了這個,夏眠有些疑惑的問。

    “是啊,但是有早熟的嘛。”

    說著呂子菲露出笑容。

    “村里的人說現在熟了一茬,不過量太少不合適上市,就給我送了些,讓我嘗嘗味道有沒有變,今年還能不能順利上市……”

    “明天我再帶兩斤來辦公室分給大家一起嘗一嘗,不過今天我特地偷偷帶了幾斤來,給你的,一會兒你偷偷的帶回去吃,可別告訴別人,這可不夠分的。”

    說完呂子菲還用肩膀碰了碰夏眠,表示姐倆好的意思。

    “就當是給你的賀禮,祝賀你又成功的通過了兩個項目!”

    項目正式通過了,接下來就是開展和經費審批那些了,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

    發展部每多一個項目,那就多一份他們能力的證明材料,是全部門與有榮焉的事。

    呂子菲一連用了兩個偷偷,夏眠也明白她的意思。

    除了部門人多不夠分的問題外,這事也不好拿出來大肆宣揚。

    雖然這種事基本上很正常,畢竟哪個負責人負責項目的時候沒有自己先試用一下產品的。

    “真的啊,那我可不客氣了。”

    夏眠也隨著呂子菲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回道。

    她記得呂子菲這個項目的草莓都是改良種,結的草莓又大又甜,在超市用禮盒包裝能賣到一盒近兩百塊的高價去。

    不過現在是直接從地里摘來的,加上不患寡,不患均,呂子菲又怕被人知道,夏眠最后是拿到了一個用黑色塑料袋裝的東西,外頭甚至還有點泥漬,夏眠差點以為呂子菲給自己送的是番薯。

    反正不知道的人完全看不出袋子里裝的是什么。

    下班后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夏眠才和呂子菲一起往外走。接過草莓時夏眠掂量了一下重量,感覺得有七八斤。

    夏眠一臉感動的看向呂子菲:“這也太多了吧,我受之有愧啊。”

    呂子菲瞪了她一眼:“哪里多了,這種個頭大,實際沒幾個的。”

    而且之前去夏眠的喬遷宴,她送了個差不多兩千塊的禮物,夏眠又用紅包回送了回來,還送她那么多水果那些,甚至去法國玩也不忘給她買了好幾樣伴手禮……朋友不就是這樣有來有回的才行。

    她還覺得自己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畢竟這些草莓她又沒花錢。

    兩人打趣著在大樓門口分別,又約好了周五一起出去約飯,這才各回各家-

    回到汀香園夏眠提著草莓下車時,還在心里補充了一條,遇上玉瑯清之后,她不只是收獲了愛情、事業和家庭,還有朋友。

    玉瑯清昨晚上的夜班,不過她這周有病人,昨晚上就沒回來。

    等她早上下班回到家,夏眠又已經去上班了。

    玉瑯清今天在家睡了個午覺,兩三點的時候起來回了濱山。

    十月是吃澄湖大閘蟹的最佳時期,玉氏酒樓進了不少的貨,還有人給玉家送了些更好的,玉先生就叫玉瑯清回去拿些來吃。

    下午玉瑯清回濱山玉家前還和夏眠發了消息,說幾個螃蟹還要她回去拿,肯定是玉先生最近太忙了心情煩躁想叫她回去罵幾句。

    夏眠聽著下意識的就想到了以前崔敏真喊自己回家去說教的事情來,立刻有些擔心的回道,要不等她下班她去拿好了。

    玉瑯清似是知道她的擔憂,回了句:“沒事,應該是和美術館合作的事情太急,讓他現在有許多事要處理,所以才心情不暢,不回去我怕他犯心梗。”

    夏眠:“……”

    是了,玉醫生和自己不一樣,她可不是個會吃虧的人,就算是面對玉先生。

    夏眠默默的同情了兩秒玉爸。

    于是夏眠提著草莓回到汀香園時,家里除了一只在魚缸里刺啦刺啦的亂爬的綠毛龜外,就再沒喘氣的了。

    講解結束,夏眠手頭上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想著玉瑯清也快要回來了,她心情很好的哼著不成調的歌曲,將草莓拿進了廚房。

    一打開其貌不揚的黑色塑料袋,就見里頭還有個白色透明的大食品袋,袋里是用白色纖維膜一個個包起來紅彤彤的大草莓。

    一顆就和鴨蛋一樣大,看得人心生憐愛,還有股甜甜的草莓香,一聞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夏眠拿出冰箱里的儲物格,將草莓一個個的放進去,只留了七八個出來。

    等她拿著果盤一邊洗著草莓一邊咬一口時,門口傳來了開鎖的動靜。

    猜到是玉瑯清回來了,夏眠快速洗好最后一個草莓,又拿了一個咬了一大口的草莓尖尖。

    一邊感受著香甜多汁的草莓在嘴里迸發出它的鮮美和香氣,夏眠一邊甩著手上未干的水漬出來。

    玉瑯清剛換好家居鞋,就聽見夏眠踩著棉拖噠噠的從廚房里小跑出來的聲音。

    “唔唔唔唔唔!”

    你回來啦。

    嘴里含著草莓的夏眠含糊不清的道,像在家里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主人回來的熱情小狗一樣,黏糊糊的撲進了玉瑯清的懷里。

    工作順利,老婆又回家了,夏眠覺得自己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雙手搭在玉瑯清的肩頭,她仰著頭就含上了玉瑯清的唇,輕輕一吮,接著帶著草莓甜膩味道涼絲絲的舌尖,挑開了對方唇瓣。

    隨著軟舌的大肆躍進,嘴里的草莓果肉也跟著送了過去。

    玉瑯清順從的承受她的所有給予,雙手輕摟著夏眠的腰,還微微啟唇讓那頑舌進來得愈發暢通無阻。

    等感受到嘴里的汁水果肉,她下意識的吞咽。

    吞咽的動作甚至比舌尖嘗到那是什么傳遞到大腦的速度更快。

    等玉瑯清反應過來時,嘴里只剩點沒嚼碎的草莓果肉渣了。

    玉瑯清原本闔起讓自己沉浸感受夏眠氣息的眸子猛然睜開,她手上稍稍用力,夏眠感受到,就順著她的力道微微往后退。

    唇舌分開了,一道銀絲在水潤的雙唇間盤旋勾搭,久久不愿消失。

    夏眠看著眼神莫名有些發愣,紅唇還啟著輕輕喘息的玉瑯清,只覺得心尖癢得厲害。

    被親蒙的玉醫生,看著好乖,又澀,澀得人色-欲熏心。

    就如以往兩人吃同一口雪糕、雪媚娘,同一個青提一樣,夏眠舌尖勾著那到道銀絲舐去,剛想問她草莓甜不甜、好不好吃,就聽見玉瑯清唇瓣微動,聲音帶著啞意的開口:“是,草莓?”

    夏眠笑著點頭:“對呀,是子菲送的,怎么樣?我感覺好好……玉瑯清?!”

    夏眠話還沒說完,就見面前的人眼皮掙扎的掀了掀,氣息也跟著愈發急促了起來。

    最后像是不敵一樣的闔起,宛若醉酒了似的,眼睛一閉,腦袋側到自己肩頭上,整個人身體一軟,就暈了過去。

    “玉瑯清?你怎么了?你別嚇我,玉瑯清?!”

    夏眠剎那間白了臉色,被嚇得身體一下子也無力起來,差點沒扶住對方。

    手忙腳亂間夏眠后腰磕到了玄關邊上的柜臺邊緣,這才靠著那點支撐穩住了兩人的身形。

    緊擁著玉瑯清的夏眠看著緊閉著眼無聲無息的人,哭腔都出來了:“玉瑯清你醒醒……”

    第114章

    汀香園的房價貴, 除了因為其位置和小區內的景色很好的因素外,小區的配置,包括物業服務等也占據了一部分原因。

    夏眠喚不醒玉瑯清, 整個人慌得不行,卻沒失去理智。

    她們剛好站在玄關邊上, 夏眠單手扶著身體無力的玉瑯清, 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伸長著另一只手, 艱難的摸到了連接著物業和她們這棟樓的物業管家的門鈴電話上。

    一鍵撥號, 不到三秒物業管家就接通了電話。

    不待對面的人和自己問好,夏眠聲音顫抖的快速道:“我這里有人暈倒了, 麻煩快點來幫幫忙!”

    “好好好!”

    對面的人反應也很快, 接著就是訓練有素的安排。

    汀香園自備有緊急醫車和醫生,電話打出去不到兩分鐘, 就有個醫生和三四個保安沖了上來。

    醫生一邊給玉瑯清做檢查和急救, 一邊將人往醫院送。

    在等物業的人來時夏眠就抱著玉瑯清一邊喊著她希望她能有回應, 一邊猜測著她會暈倒的原因。

    明明她回來的時候看著還好好的, 怎么才和自己接了個吻就暈了過去……

    難道是草莓的問題?

    想著夏眠顧不得其他,伸手卡著玉瑯清下巴,逼她張開牙關,唇又貼了過去。

    舌頭鉆進昏迷人的嘴里, 小心又仔細的一遍遍巡查著, 將對方嘴里可能還殘留有的草莓汁水、草莓果肉,全都卷吸吮走。

    確認從玉瑯清嘴里嘗不出半點草莓的味道了,夏眠想想, 還試探性的給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然而昏迷的人依舊沒有回應。

    等到了安宜醫院,看著玉瑯清被送進了急救室, 夏眠才像是驟然感知到自己心跳的存在。

    宛如蹦極般,跳下去的那刻心似乎是靜止的,甚至還提到了嗓子眼,等雙腳踩在地面上了,胸腔里凝滯許久的心臟才后知后覺的砰砰亂跳。

    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夏眠也不知道自己在急救室外邊等了多久,可能僅僅只是過了幾分鐘,對她而言卻像是過了幾個世紀。

    明明耳邊有許多的聲音,可夏眠這一刻什么也聽不見,她的全世界仿若都陷入了寂靜一樣。

    在快要被這種未知的漫長等待逼瘋前,她倏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媽……”

    在聽見闞郡溫柔的聲音響起時,夏眠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哭了出來。

    “媽媽,我,我把玉瑯清,親,嗚,親暈了……”

    像是海水漂浮許久的浮木終于進了海灣,找到了岸,一直冷靜的找著物業、還去辦理了入院手續的夏眠,這一瞬跟打碎家里杯子的無措小孩子似的,哽咽得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聽著夏眠用著哭腔說出的斷斷續續的字句,闞郡在電話那頭愣了愣。

    盡管心里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但多年身居高位的閱歷讓她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變化,起碼面色聲音依然平靜如水。

    夏眠只聽見闞女士在電話那邊冷靜又帶著安撫味道的柔聲道:“別急,別怕,沒事的小眠,發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說,一切有我呢。”

    明明隔著電話,夏眠卻神奇的真的有被闞女士沉穩的聲音安撫到,她一手拿著手機放在耳邊,將臉藏進另一只手掌里,眼淚在掌心中滾滾而落。

    好不容易緩直了一口氣,夏眠盡量平穩的闡述道:“就剛才,她從濱山拿螃蟹回來,在門口換鞋的時候,我跑過去和她打招呼……”

    “那時候我嘴里吃著朋友送的早熟草莓,就抱著她和她接吻,想也給她嘗嘗那個草莓的味道,然后才剛吻了幾下,她突然就被我親暈了……”

    要是平時,這種話夏眠肯定是不好意思在闞郡面前說的。

    但此刻像是有了依靠一樣,她喪失了剛才的冷靜自持,只如一個遇到難題就只會找家長的稚童,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嘩啦啦的將事情全和闞郡說了個透徹,甚至連細節都沒遺漏。

    “現在我們已經在安宜醫院了,可阿清被送進急救室還沒出來……”

    “啊——”

    聽到這里剛下班回到濱山的闞郡又急又無奈,她深吸了一口氣,一邊起身下樓喊司機準備車,一邊安慰夏眠。

    “原來是這樣,沒事沒事,不關你的事,我們忘記告訴你了,阿清她草莓過敏,以前不知道的時候她也有過這樣的情況,送到醫院就好了,你別擔心,我們現在就過來。”-

    “過敏性休克,不過好在接觸過敏原不多,搶救也及時,現在情況基本穩定,病人意識已經恢復,生命體征也很很平穩……”

    “不過建議再住院觀察兩天,目前的話需要再吸會兒氧……”

    闞郡和玉先生到安宜醫院時,玉瑯清也被轉進了病房。

    夏眠頂著兩只像核桃一樣,哭得眼皮又腫又亮的眼睛,被闞郡半牽著安慰帶進單人病房,一抬眼,就對上了躺在床上,臉上還戴著吸氧管,面色有些蒼白的玉瑯清的黑眸。

    夏眠看見她醒了,眼睛一亮,接著又泛起水光,視線被暈染的夏眠聲音發悶的問:“阿清,你感覺怎么樣?”

    夏眠在床邊半蹲了下來,眼巴巴的看著躺在藍白條紋病床上,神色怏怏的玉瑯清。

    玉瑯清嘴角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弧度,抬手摸了摸夏眠的腦袋,接著手往下落,掌在她的臉頰邊上。

    拇指指腹輕柔的撥了撥夏眠發亮的眼皮,玉瑯清聲音還略有些沙啞:“我沒事,哭什么。”

    闞郡和玉先生見玉瑯清醒了,人也有了精神,兩人都暗暗松了口氣。

    看著一躺一蹲,還在那摸頭盡顯親昵的兩人,玉先生摸了摸鼻子,感覺有些不自在,很自覺道:“我出去打個電話。”

    闞郡點點頭,等人走了,她才笑著出聲:“阿清,你可得好好安慰一下小眠,你都不知道,她剛嚇得,哭著給我打電話,說把你親暈了,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宛若轟的一聲晴天霹靂,還沉浸在玉瑯清沒事的喜悅里的夏眠,聽見闞郡這句話,整個人瞬間臊得臉紅到了脖子根。

    等等,她剛給闞女士打電話的時候,都說了些什么啊?!

    單人間的VIP病房,環境干凈又敞亮,除了一張比普通病床寬大舒適不少的病床外,邊上靠墻還有兩張沙發。

    闞郡也沒湊過去打擾小情侶親密,只在沙發上坐下,眼里含笑的看著兩人。

    意識到病房里不只有自己和玉瑯清,夏眠也從地上站起來。

    一站起身,她就對上了玉瑯清定定的望著自己的眼睛。

    本來就為闞郡剛說的話羞恥的夏眠像是被什么燙到了一樣,根本不敢和玉瑯清對視,忙偷偷咬著內唇佯裝鎮定的挪開了眼睛。

    “沒,我當時只是太害怕了……都怪我沒注意……”夏眠自責的小聲道。

    病床邊還有張鐵制的四方椅,雖然過了剛才那個擔心害怕的勁,現在想起自己不久前的所作所為恨不得能找個洞鉆進去,但夏眠還是不想離玉瑯清太遠,就坐到了四方椅上,守著她。

    “這怎么能怪你,之前你又不知道,應該怪我們沒有提前告訴你才對。別多想了,現在阿清不好好的嘛。”

    “沒事的,以后注意就好了。”

    闞女士笑得溫柔,話里話外和來到醫院之后對夏眠都只有安慰。

    夏眠聽著看著,心里卻更難受。

    還好玉瑯清現在好好的,要是玉瑯清因為自己有什么事……她甚至都不敢想象那樣的結果。

    過敏到暈倒,已經是很嚴重的過敏反應了。

    還好,還好她沒事。

    想著,夏眠又感覺自己鼻子酸了起來。

    走神間,病床上的人伸手過來,夏眠下意識就把自己的手也伸過去,讓她牽著。

    捏著夏眠以前都暖暖的,這會兒卻有些冰涼的手,玉瑯清黑眸里像是藏著瀲滟的山色。

    有些干燥的唇微微一動,聲音很輕的看著夏眠道:“別怕,不是你把我親暈的。”

    她這只是過敏而已。

    夏眠:“……”

    被玉瑯清如此安慰的夏眠現在既不敢和玉瑯清對視,也不敢看闞郡,只能頂著紅腫的眼睛、發紅的雙耳,垂著腦袋的坐在病床邊,希望面前的母女倆能不要再提“親暈”這兩個字。

    見兩人不摸頭開始牽起手了,在沙發那邊坐著的闞女士又欣慰又好笑,還有點無奈。

    欣慰兩人感情好,現在見玉瑯清平安,她也有心思覺得夏眠剛才哭著打電話和自己說把玉瑯清親暈的事感到詼諧,無奈則是因為自己成了電燈泡了。

    “你們應該還沒吃晚餐吧?我去問問醫生看阿清有沒有什么忌口,順便給你們定個晚餐回來。”

    其實不止夏眠和玉瑯清沒吃晚飯,闞女士和玉先生也還沒吃。

    闞郡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起身找了個理由,準備先把空間留給兩人好好互相安慰一下。

    等闞郡出去了,玉瑯清手上微微用力,將夏眠往病床上拉了拉:“過來,抱你一下。”

    夏眠紅著臉,挪著屁股下的椅子靠到病床邊,人還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卻撲到了玉瑯清的懷里,緊緊的抱著她,還深吸了一大口氣。

    嗅著熟悉的冷香,傾聽著玉瑯清胸口的心跳聲,感受著對方在自己后背上有節奏的輕拍,被對方的體溫慰藉著的夏眠用臉蹭了蹭玉瑯清。

    聲音委委屈屈的,還透露著些許后怕:“嚇死我了……”

    “你突然就沒聲音了,我當時還以為,以為我把你親死了呢嗚嗚嗚……”

    夏眠哼哼唧唧的碎碎念叨著自己剛才的心路歷程,讓唯一的聽眾玉瑯清聽得一向冷清的面容,此刻柔和得過分。

    “嗯,是我不好,對不起,忘了和你說這事了。”

    平時她很少會接觸到含草莓的東西,就算接觸到了也會小心,不管是不是真的含草莓,反正帶這兩個字的東西她都不會吃。

    久而久之,本來就不怎么重口腹之欲的她,就將這個不吃草莓和草莓味的東西養成了習慣。

    沒注意的時候只記得她不吃這些,都快忘了她草莓過敏挺嚴重的。

    “怎么會過敏得這么嚴重。”

    夏眠嘟囔著問。

    她這還跟別人的過敏不一樣,別人過敏要不就是起紅疹,或者身體發腫、發癢,她倒好,直接跟低血糖一樣倒下了。

    “不清楚,可能,基因突變?”

    據玉瑯清所知,她家里人都沒有這個毛病,她算是個另類吧。

    夏眠:“……”

    有時候她真的分不清楚,玉瑯清是在一本正經的和她解釋,還是想逗她笑。

    “那你除了草莓過敏之外,還對其他什么東西過敏嗎?或者還有什么小毛病是我不知道的嗎?”

    夏眠有些害怕以后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不禁從玉瑯清懷里抬起頭看她,追著想問清楚。

    玉瑯清垂眸瞧著趴在自己懷里的人,看著她睜著這雙紅腫的眼睛認真的盯著自己問,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夏眠的唇。

    嘴被捏成鴨子嘴的人,聽見了對方聲音淡淡的道:“沒有了,我的身體很健康。”

    說完,靜了瞬,玉瑯清又補充了一句:“體力也不錯。”

    夏眠選擇沉默。

    看著玉瑯清躺在病床上還不忘為自己的身體正名,夏眠又覺得她好慘,簡直就是硬生生的承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她又趴回了玉瑯清的懷里,愧疚的道:“都是我,是我害了你,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應該去親你的。”

    是她今天因為完成了工作上的事,整個人輕松又愉悅,還有朋友送了水果,一時間高興到有些肆意了。

    聽著夏眠的話,玉瑯清蹙起了眉頭。

    “可是我喜歡你親我,喜歡我一回到家,你會開心的奔向我,給我分享你今天發生的事情,或是嘗到的美食。”

    “今天這事只是意外而已,如果因為一次吃魚時不小心被魚刺卡住,或者走路時不小心摔了一跤,以后就不再吃魚,又或是不走路了嗎?”

    玉瑯清圈緊了些懷里的人,手又揉了揉夏眠的后腦:“這不是你的錯,意外我們都不想遇到,但不能被意外打得就此蜷縮起來。”

    “而且,我喜歡你親我。”

    “無時無刻。”

    “親暈也可以。”

    夏眠:“……”

    “玉瑯清。”

    夏眠的聲音從玉瑯清懷里傳出來,聽著有些悶,但能聽得清楚。

    “嗯?”

    “你先把身體養好吧。”

    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的人,說什么親暈那些啊……不對,親暈這個詞真的不能就此過去嗎。

    順利獲得一項“黑歷史”還被人大大咧咧的掀出來的夏眠不滿的在玉瑯清懷里亂蹭。

    也是借著這樣的動作,表達因為對方安慰自己的話語,胸腔里暖洋洋得像泡在熱水里整個人快要化掉的感覺。

    一來上班就知道玉瑯清因為過敏進了醫院,現在還在留院觀察的秦柯找到玉瑯清病房來時,在門上還有觀察小窗口的虛掩病房門口,一眼就看見了里頭甜甜蜜蜜的兩人。

    以往矜貴內斂的人,此刻那張精致的臉上,因著臉色有些蒼白,少了幾分平日的冷艷感。

    但不知道是不是懷里的人和她說了有什么,又或許是做了什么,那張漂亮的臉蛋上現在透露著秦柯一眼就能看穿的愉悅。

    不是,都進醫院了這人怎么還一臉暗爽的樣子?難道VIP病房的病床躺得很爽?

    秦柯撇撇嘴,用力的敲了敲病房門。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夏眠連忙從玉瑯清的懷里出來,坐直了身子。

    回頭看去,就見一身白大褂左胸前還掛著工牌的秦柯微走了進來,朝夏眠笑了笑后,不客氣對玉瑯清道:“醫生查房!”

    被人打擾了二人世界的玉瑯清抬眸瞥了秦柯一眼:“有病?”

    先不說她一個消化科的醫生來這里查什么房吧,就說哪個醫生來查房還一副想要病人起來立正歡迎的模樣。

    “切。”

    皮了一下很開心的秦柯沒理會玉瑯清,和夏眠打了聲招呼,假裝沒看到夏眠發腫的眼睛。

    “這人聽說早上剛下班,晚上又來報道了,果然很熱愛醫生這份工作啊。”秦柯狀似幸災樂禍的道。

    夏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感覺到自己眼睛的晦澀感,和秦柯閑聊了兩句,就去廁所洗臉去了。

    等廁所門關上,秦柯才又看向玉瑯清:“沒事吧,怎么過敏得這么嚴重?也沒聽說你對什么過敏啊。”

    玉瑯清說了聲沒事,沒多說,只道:“意外而已。”

    見她這樣秦柯也放心了,往沙發上一坐,轉頭八卦道:“你不知道,聽急診科的說你被送來急救,哇,我的天,一群人在群里追問。”

    說著秦柯還捏著嗓子,陰陽怪氣的不知道學著誰的話:“‘啊?玉醫生怎么了’、‘玉醫生沒事吧’、‘玉醫生在哪個病房我去看看她’,嘖嘖嘖,感情你還是我們醫院的名人呢。”

    “……”

    第115章

    看著鏡子中眼睛紅紅腫腫的自己, 夏眠拿著冷水拍了又拍,在廁所磨蹭了許久,才有些窘迫的出來。

    都沒注意到自己剛才那么狼狽的樣子, 好丟人啊。

    好在出來后一看,秦柯已經不在了, 此刻病房里只有玉瑯清一個人, 夏眠這才敢抬眼。

    “秦醫生走了?”

    夏眠找出醫院配備的一次性水杯, 又找出一個熱水壺, 準備去打點熱水來喝, 邊開口問道。

    不知道是秦柯幫忙,還是玉瑯清自己動手把床頭調高了一些, 玉瑯清半躺在床上, 看著夏眠的動作,點了點頭。

    “她現在是上班時間, 而且一會兒還要去查房, 就先走了。”

    夏眠想想也是, 哪個打工人能隨隨便便長時間摸魚, 就沒多問,讓玉瑯清歇著,自己提著熱水壺就去外頭找熱水機。

    玉先生不知道去哪里打什么電話,闞女士也沒回來, 病房門口只有兩個穿著低調但身材高大氣勢很足的保鏢在守著。

    見夏眠出來, 和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看她手上拿著水壺,其中一個開口詢問道:“打水嗎?需要我幫忙嗎?”

    被他們嚇了一跳的夏眠摸摸了耳垂, 猜著可能是玉先生帶來的人,聞言搖了搖頭, 沒麻煩他們,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一聲又見世面了,就拿著熱水壺去了走廊的另一邊。

    玉瑯清的病房在走廊的盡頭,很安靜的一個位置,離大廳的護士站算是最遠的距離了,而飲水機就在護士站再過去一點的地方。

    等夏眠“跨越萬里”,打了半壺熱水回來時,在走廊上還和兩個小聲說著話的小姑娘擦身而過。

    兩人穿著自己的衣服,不過頭發卻還是全盤起來的樣式,腳上踩著的也是舒適的白鞋,看著像脫了工衣的護士。

    “哇,我就說玉醫生不簡單吧!我都見她來上班的時候換了好幾輛豪車開過了!雖然不是貴到離譜的那種類型,可是也不便宜啊,更別說還跟換衣服一樣的換!”

    “啊啊啊啊知道她有錢沒想到她這么有錢啊,門口居然還有保鏢守著!媽耶,我成電視里的NPC了!”

    “不過嘿嘿嘿,生病的玉醫生看起來有點病美人的味道,那叫什么?清冷柔弱!嘿嘿嘿,不知道她是不是受嘿嘿嘿……”

    兩人聲音壓得低,但在空曠的走廊上,一些字眼還是飄進了夏眠的耳朵里。兩人說笑打趣著的快速走了,夏眠卻聽得步伐一頓。

    眨了眨眼,夏眠偷偷回頭看了眼,那兩個小姑娘已經走到電梯廳那邊去了,被拐角擋住了她們的身影,夏眠又收回了目光,腳步緩慢的往最后一間病房走去。

    保鏢、玉醫生……她們說的應該是玉瑯清吧?沒想到安宜醫院這么大,里頭還有那么多的科室醫生,玉醫生在這里,還挺受歡迎又出名的樣子。

    等夏眠提著水壺回到玉瑯清的病房后,對玉瑯清受歡迎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認知。

    出去時還空空如也的病房,不過自己剛離開了幾分鐘,竟然多了那么多的東西。

    病床邊的床頭柜和沙發前的小茶幾上,堆滿了鮮花和水果,夏眠甚至還看見了兩個外賣盒。

    站在門口的夏眠愣了又愣,下意識的想抬頭看眼病房門牌號,不過在瞥見里頭還躺著吸氧的玉瑯清,又止住了這個動作。

    自己老婆都在里面躺著,應該沒走錯。

    閉目養神的玉瑯清聽見夏眠的腳步聲,轉眸看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沒戴眼鏡的緣故,夏眠莫名的從她那雙漂亮深邃的黑眸里看出了幾分無辜感。

    走到床頭柜邊上,夏眠整理了一下花束和水果,給她的熱水壺挪出一點位置。

    夏眠怕直飲水不衛生,打的都是開水。倒了兩杯冒著煙的熱水出來晾著,她這才去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禮物。

    花束有大有小的,小的就一兩朵花,大的一大束,還有花籃。

    水果也一樣,甚至還有外賣切好的果盤。

    夏眠看了眼那兩個外賣盒的單子,一個上面寫的是雞湯,另一個是烏雞湯。

    夏眠指尖點了點一個花束里的賀卡,挑眉促狹的看向玉瑯清:“玉醫生,原來你是明星呀,明星醫師。”

    玉瑯清原本蒼白的面容多了幾分血色,聽著夏眠帶笑的話,她無力地闔了闔眼,偏過頭轉向病房門口那邊。

    不知道是不愿面對這一切,還是像小貓一樣,被主人打趣得不想理她,只傲嬌的給她留一個氣鼓鼓的背影。

    夏眠指尖一動,打開了那張賀卡,只見里面寫著:“玉醫生,要快點好起來哦!祝你早已恢復健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沒有落款,也不知道是誰送的,但賀卡下邊還貼了一個頭戴寫著“奮斗”兩字字樣發帶的握拳小黃人表情,看著就激情澎湃戰斗力滿滿。

    夏眠沒忍住,輕笑了聲。

    都是很有愛,也很有趣的禮物。

    夏眠坐回四方椅上,捧著懶洋洋的撐著眼皮看她的玉瑯清的臉,額頭在對方額頭上親昵的蹭了蹭,笑道:“玉醫生好受歡迎呀。”

    說著,夏眠又想起自己回來路上聽見的那幾句對話。

    輕捏了一下玉瑯清的臉肉,端詳了她幾眼后夏眠若有所思的點頭:“果然很有病美人受的感覺。”

    “?”

    話一出口,面前一臉慵懶的人眼神忽然有神了起來。

    剛企圖拒絕,但是幾個人像約好了一樣,進來送了禮物就跑,完全不給自己機會拒絕的玉瑯清還在思考著該怎么處理這些東西才妥當。

    聽到夏眠的這話,她抬手握住夏眠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干燥的唇輕啟:“你的意思是說,你想試試虛弱的我?”

    夏眠:“……”

    不要亂說啊,她才沒有那么變-態!

    最后水果和鮮花那些玉瑯清只留下了一束桔梗和寫了字的賀卡小紙條,其余的都讓保鏢送到骨科那邊去。

    來送東西的大多是骨科的,水果就讓她們分了,鮮花散出來誰喜歡的拿個一兩支去欣賞,其余的就裝擺在骨科的辦公室桌上。雞湯則給了兩個保鏢。

    “過幾天我請她們喝個奶茶吧。”

    玉瑯清喝著夏眠晾溫的水,開口道。

    都是一片心意,請喝個奶茶作為小小的回禮也好。

    夏眠點點頭,出主意道:“單請喝奶茶如果覺得不夠的話,還可以多買點小甜點,比如菠蘿包提拉米蘇那些,就當是下午茶了。”

    “誒,對了,還可以星期四請她們吃炸雞!”

    玉瑯清:“……”

    醫院里吃炸雞嗎,會不會有點過分,畢竟住院部不能吃的病人應該也會聞到的吧。

    喝完了一杯水,玉瑯清放好杯子,打量了眼說到炸雞就真的想吃炸雞,已經拿起手機開始看外賣的夏眠。

    過了會兒,正在糾結是先點個炸雞墊一墊,還是等據說去給她們買晚餐的闞女士回來的夏眠,忽而聽見玉瑯清聲音輕而淺的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招蜂引蝶。”

    招蜂,引蝶?

    夏眠疑惑的抬頭,下一瞬就對上了玉瑯清的眼眸。

    出來的時候急,加上昏迷的人還戴著一個眼鏡不方便,夏眠依稀只記得她好像把玉瑯清的眼鏡放在玄關柜上了。

    現在她沒有眼鏡戴,眉眼和面容毫無遮擋,看人的時候極其犯規。

    對著她這樣一張臉,和認真看著自己的桃花眼,夏眠心軟得稀巴爛,瞬間忘記了什么炸雞和咕咕叫的肚子。

    隨手放下手機,夏眠雙手撐在病床邊上,托著自己臉看著玉瑯清,堅定的搖了搖頭。

    “就因為你住院的時候,有很多人來給你送禮物嗎?”

    見玉瑯清微微點頭,夏眠用力的搖頭:“當然不會啊。”

    “這只能說明你很受歡迎呀,大家都很喜歡你,或者說很敬重你,所以才一知道你生病了,就都想來看看你。”

    “如果你是一個招蜂引蝶的人,那剛才病房里多的應該不是禮物,而是趴在你床邊擔心的看著你的人。”

    玉瑯清勾了勾唇,指尖將夏眠額前的一縷碎發撥到了她耳后,誠實道:“我怕你看見她們給我送東西,你會不開心。”

    她怕她會以為,她們送的那些,像是追求人時送的那種鮮花和禮物一樣的性質。

    她不想看見她多想,縱然只是一個細微的念頭。

    “不會的,”玉瑯清的動作太輕了,夏眠感覺到了癢,就抓過她的手回道,“我只會開心,開心看到你受歡迎,還會覺得你很厲害,能被那么多人喜歡。”

    “當然,也開心我自己很厲害。”

    玉瑯清忽而一默,只是看著夏眠的漆黑眉眼里,攏著濃得要化不開的專注。

    望著自己喜歡的人的那種專注。

    “開心你,擁有我這么受歡迎的……老婆,而感到厲害嗎?”

    夏眠聽著欣然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這么了解我的想法嘛。”

    “對呀,你看,雖然你厲害又很受歡迎,可是我卻能擁有你,那換個角度,我不也很厲害嘛。”

    玉瑯清輕輕點頭,將她的笑容看進心里。

    “嗯,很厲害。”

    第116章

    可能是因為在鄉下, 深山老林的,周邊綠化很好,樹多草多山也多, 空氣亦清新,繼而陽春三月的棲水鎮寒意依舊未消, 甚至比云城還要更冷幾分。

    春寒料峭, 玉瑯清本就有些體寒, 在這里愈發不適。

    不過她雖然身體嬌氣, 卻向來擅長忍耐, 就算是不適應,面上也沒有表達出什么。

    盡管是轉學而來, 但鎮上的教育水平和云城沒辦法比, 聽著老師又隨意的照本宣科了一節課,在下課鈴聲響起時, 玉瑯清揉了揉太陽穴, 無聊的合上了漫畫書。

    往旁邊一看, 她的同桌正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面前堆得高高的書后,是本攤開的語文書,而語文書掩藏著下邊一本紙頁灰白的小說。

    明明都下課了,她還右手拿著筆, 一幅很認真的樣子垂頭朝向課本。至于她的視線焦點落在哪處, 只有她自己和坐在她旁邊的玉瑯清知道了。

    玉瑯清喝了口保溫杯里的熱水,感覺身體暖和了些后,邊上的人才戀戀不舍的打上標記, 將小說合起藏好。

    玉瑯清在心里數到三的時候,旁邊的人笑瞇瞇的轉了過來:“玉瑯清, 走,我們去上廁所啊。”

    從善如流的點頭,玉瑯清跟著她一起起身。

    同桌從抽屜的抽紙里扯了兩張紙巾出來,還很貼心的問她要不要。

    玉瑯清搖了搖頭:“我不上。”

    同桌聞言一笑:“嘿嘿,你人真好。”不上廁所但也愿意陪她去上廁所,這簡直是絕世好同桌!

    說著她又摸出一個扁扁的,類似小口袋的袋子遞給玉瑯清:“對了,我昨晚在家里找到了這個,這個是熱水袋,你拿去裝點熱水在里頭,一會兒上課的時候抱著肯定很暖。”

    玉瑯清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橘色熱水袋,伸手接過,應了聲:“好。”

    同桌噠噠的從另一邊繞出來,出了教室后就不客氣的挽上了她的手腕。兩人胳膊挨著胳膊,同桌還跟玩冰塊一樣的捏了捏她的指尖。

    明明坐在同一個沒有空調的教室里,她的手還一直放在桌面上,可卻很暖,比玉瑯清一直塞在口袋里的手都暖。

    “哇,你的手真的天天都是冷的,你肯定體虛,下次我們出去逛街的時候你買點枸杞吧,這個應該能補。”

    同桌醫生給出診斷后,還貼心的開了藥方。

    玉瑯清聽著,選擇沉默的輕輕頷首。

    雖說教室里坐久了也冷,但從教室里出來,被外頭的風和冷氣一撲,才驀然覺得教室里其實挺暖和的。

    同桌又往她這邊靠了靠,抖了抖身子:“啊啊啊啊啊好冷,我們走快點!”

    鎮上的教學樓沒有廁所,廁所要到操場邊上的小平房那里去,與之相對的角落,是一個不大的食堂,食堂門口有一個像是不銹鋼的飲水機,里頭供著熱水。

    不過不知道是那飲水機的水壺里頭生銹了,還是水質問題,玉瑯清差點喝過一次,一股銹味,還沒喝進嘴里,就能聞到。

    下課時間只有十分鐘,她們教室在四樓,出來上個廁所可謂是爭分奪秒。

    一路疾走帶跑的到了操場邊上,知道她不上廁所,同桌指揮她去食堂門口接熱水,自己則跑向另一頭的廁所。

    玉瑯清沒有意見。

    和同桌分開后,她捏著手上的熱水袋看了看。

    小小的一個熱水袋,看著像是買什么東西送的,最多只能裝三百毫升左右的水。還是很古樸不能充電只能裝熱水的那種款式,等里頭的熱水冷了,袋子也就沒有溫度。

    之前還和同桌在學校門口買了幾個五毛錢,捏了后只能發熱十幾分鐘的“取暖神器”,對比這個應該能暖一節課的熱水袋,玉瑯清也沒有嫌棄。

    裝了水,捂著熱燙的熱水袋,玉瑯清忽而感覺這里的冷風少了許多凜冽的力量。

    可能廁所人多,玉瑯清取好水了,也沒在廁所邊上看見同桌的身影。

    熱水袋里裝的是開水,熱燙得拿不住,玉瑯清就把它塞進了衣服的口袋里,剛走到廁所門口,就見有人飛快的從里面跑出來,嘴上還說著什么:“快走快走,里頭有人和柴芷雯干起來了。”

    柴芷雯,玉瑯清雖然剛轉來這個學校一個多月,但也從自己的同桌嘴里聽說過這個名字。

    學校的“大姐頭”,有一群小姐妹,沒事就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聚著,烏泱泱的一群人,男男女女的都有。

    穿著打扮也很“邪氣”,是學校里出了名的“不良少女”,聽說“吃得很開”,和學校的“大哥頭”走得很近,自詡是“混社會”的“刺頭”。

    當時玉瑯清只是靜靜的聽著,沒有發表看法。

    廁所里不相干的人都跑出來了,玉瑯清轉頭看了看,沒看見同桌的身影,她沉著臉快步的走了進去。

    白天廁所里沒有開燈,為了隱秘性,廁所里也沒有幾扇窗戶,里頭僅有兩扇圍欄式的天窗。

    昏暗的廁所里,對罵聲尖利的響起。

    “關你屁事啊,我說你了嗎?你別在這多管閑事,我是誰你知道嗎?想找扇是不是?!”

    “你說她就是說我了!她是我朋友!你才賤呢!玉瑯清連你男朋友是誰都不知道,她一個剛轉來的每天就和我玩,你憑什么亂罵人?你亂編排人你還有理了?”

    “我草,你什么東西啊敢和我叫?她就是賤!長得一臉勾引人的s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

    “你閉嘴!你才賤!你才在外面賣!”

    玉瑯清走到里頭一看,就見自己的同桌和著三四個人對峙,前頭那個還用力的將她同桌推到了帶著灰塵結滿蛛網的骯臟墻壁上。

    在幾個人氣勢洶洶的襯映下,她同桌看起來既狼狽又弱小,綁好的馬尾凌亂不堪,一側臉發紅,身上干凈的綠色棉衣也蹭了一大片的灰。

    玉瑯清冷著臉,三兩步走過去,在帶頭那人伸手又想往自己同桌臉上扇的時候,一把拉住大姐頭的手,反手就是用力的一巴掌。

    “嘴這么臭,在這吃得挺飽啊。”

    “草你丫的,你想死啊?你誰啊?”

    被壞了好事的大姐頭捂著臉,等看清玉瑯清的面容后,新仇舊恨的全都上來了。

    “玉瑯清!狐貍精,敢打我,我看你找死!”

    四個人對兩個,本來應該落下風的兩個也不知道是氣狠了,還是因為大姐頭的另外三個小姐妹不夠“衷心”,等剛跑出去的那些人叫來老師時,大姐頭已經被玉瑯清和她同桌推進廁所隔間的垃圾桶上,塑料垃圾桶都被大姐頭坐爛了。

    同桌堵在門口,攔著那三個不敢上前的小姐妹,玉瑯清扯著大姐頭的頭發,逼她抬頭,語調冰冷:“給我,和夏眠道歉。”-

    廁所打架,幾人被帶到了辦公室,請了雙方家長過來。

    同桌一臉委屈,但還是口齒清晰的將事情原委都說了出來。

    她去上廁所時,大姐頭幾人正躲在里頭抽煙,邊抽邊說著玉瑯清的壞話,說她勾引了這個又勾引了那個,不知道私生活多混亂,惡心極了,還說找機會要教教她做人。

    沒想到剛好被她同桌聽見,十分仗義的小姑娘氣得渾身發抖,根本忍不住,還企圖和人講道理。

    說她同桌才不是那樣,她同桌學校里的人都沒認識幾個,不要見人家長得漂亮就隨便亂說。

    那大姐頭肯定不和她講道理,也沒有背后編排人被抓包的尷尬,還惡語相向,問她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本來就對玉瑯清有氣,現在還被她同桌教訓,自以為無法無天的人只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厲害。

    推攘了幾下后,就是泄憤的扇人了,夏眠還沒來得及回擊,玉瑯清就進來了。

    柴芷雯的名聲老師都有所耳聞,對夏眠的說辭都沒有懷疑,只是后來玉瑯清的做法也不可取,老師各打了五十大板,記了過又罰了人做檢討,這事就算過去了。

    不過大姐頭之前就積累了不少的處分,什么校內校外的欺負人,不注重儀容儀表,遲到早退擾亂課堂秩序等等,再加上這一次這事,學校讓人休學反省一個月,并下了建議退學的公函。

    在教育資源匱乏的鄉鎮上,加上高中學業又繁重,沒有心思讀書的人是很難堅持下去的。一個月后,柴芷雯也沒再回學校了-

    下午來上學的時候,玉瑯清看見自己同桌怏怏的趴在桌上,連小說都不看了,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玉瑯清抿了抿唇,將口袋里帶來的幾塊巧克力遞了過去。

    此刻還有五六分鐘才上課,周邊同學或在學習,或在聊天,沒人注意到她們靠窗的這個角落。

    瞧著親親同桌遞過來的被暗金色錫紙包裹的巧克力,夏眠保持著塌著腰懶洋洋趴在桌子上的姿勢,有氣無力的說了句謝謝,接著就拆一個,塞進了嘴里。

    下一刻,她皺著臉瞇起眼:“好苦,你這巧克力怎么比我命還苦?”

    玉瑯清沉默。

    她記得,這她爸從法國帶回來的巧克力,不苦啊。

    不過等夏眠將巧克力的外層含化后,她又恢復了正常表情:“嗯,還好,里面不算苦。”

    玉瑯清看著換了件黑色棉衣的同桌,又看了看她已經沒有痕跡的臉,低聲問了句:“你回去,被你奶奶教訓了嗎?”

    剛被甜甜巧克力滋潤了一下的夏眠聞言又露出了人生沒希望的表情,拉長著鼻音的嗯了聲:“何止,屁股都被打腫了。”

    “……”

    捏了捏另一個裝著消腫化瘀藥膏的口袋,玉瑯清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舌尖上本來該接著的那句:“需要我幫你上藥嗎”。

    她將藥膏掏了出來,放到同桌的抽屜里,斟酌著道:“這個,涂了……很快就會……不腫了。”

    “一會兒放學了,我請你,喝奶茶吧?”

    夏眠伸著手把藥膏摸出來,在眼前看了看。

    聽見她的這話,再看看手上的藥膏,感受著嘴里未融化的巧克力,她似乎又行了。

    只見自己的同桌坐直身子,眼睛亮亮的看著她:“玉瑯清,這是我為你沖鋒陷陣的酬勞嗎?那我還要吃一根烤腸,脆骨的那種!”

    玉瑯清點頭:“好,我還可以給你買十包大白兔。”

    同桌聞言擺了擺手:“那就不用了,我怕你剛打了架,又花錢太多被你媽媽也把屁股打腫。”

    “……”

    玉瑯清想說不會,她私房錢她媽媽都不知道有多少。

    不過沒等她開口,同桌湊了過來,因為瞳色淺像琥珀一樣的眼眸跟閃著光一樣的看著自己。

    “別說,你打架還挺厲害的,那個大姐大也就這樣吧,被你摁得毫無反手之力。”

    玉瑯清聽著,黑眸下意識的又落到了她的左臉上。

    干澀的喉間動了動,她想伸手去摸一下,又覺得這樣的舉動似乎不好,只是抿著唇道:“對不起。”

    她的道歉,讓她同桌一下子慌了神:“什么呀,干什么對不起,你又沒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玉瑯清輕輕搖了搖頭:“是我連累了你。”

    “才不是!”

    同桌斬釘截鐵的反駁:“要說有錯,那也是我太沖動了,沒有顧及敵我力量的懸殊。”

    “不過,如果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反駁她,不為你,是她太討厭了,嘴臭!”

    盯著一邊憤憤不滿的說著,一邊握著拳的同桌,玉瑯清指骨摸了摸自己的左臉。

    似是看到她的動作,同桌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臉上,又一改剛才的激憤模樣,撅著嘴抑制不住臉上莫名笑意的道:“嗯,沒辦法,誰叫我的同桌太好看了,就是容易遭人嫉妒。”

    “不是招蜂引蝶?”

    玉瑯清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問出這話,但她就是說了。

    她不愛學習的同桌聽著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這是褒義詞還是貶義詞來著?”

    “貶義詞吧?”

    自問自答的得到了結論后,她又道:“那當然不是招蜂引蝶呀,這又不是你的問題,你好看說明你的基因得天獨厚,是上帝的眷兒,你能像花一樣吸引人,說明你很優秀,在人群里會發光能吸引人的目光!”

    同桌演講一樣的臺詞讓玉瑯清抬了抬嘴角。

    上課鈴響了,同學各回了自己的座位,但教室里還沒徹底安靜下來。

    玉瑯清聽見她同桌又拆了一個巧克力,笑意盈盈的用著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道:“其實,你越好看越優秀我越開心,因為你不止是我的同桌,還是我的朋友,有你這么完美的一個朋友,我感覺我自己好厲害哦。”

    “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班好多人想和你做朋友的,比如班長,上次來問你要不要帶你去買教輔資料,還說你有事都可以找她,就是在暗示你!”

    玉瑯清回憶了一下,似乎是有這么一件事,但她當時并未注意,只以為因為對方是班長,這是職責所在。

    玉瑯清誠實回道:“沒有。”

    “什么,你竟然沒有察覺!”

    同桌好像聽見了她中了十萬塊卻沒去領獎一樣的消息般,不敢置信又震驚,接著追問:“那學習委員呢,他上次問你要不要數學筆記,你知道他是故意找話題想和你說話的不?”

    玉瑯清搖頭。

    “……”

    她的同桌不說話了,開始給自己掐起了人中。

    玉瑯清:“……”

    “唉,要是沒有我,你可怎么辦。”

    生物老師來了,起立和老師問好的時候,同桌又一副為她著想但實際在夸自己的說了一句。

    玉瑯清隨著同學一起起來,黑眸帶著星光一樣的看向白板,口中應道:“那只能請厲害的夏同學多保護我了。”

    “包的。”

    坐下來上課,同桌塞了個東西過來,是那個中午放學時自己還回去的熱水袋。

    小小的,但很暖。

    玉瑯清感受著掌心的暖意,睜開了眼睛。

    單人病房里,藍白條紋的被單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牽著手的夏眠,在她懷里蹭了蹭。

    往窗外一看,晨光熹微。

    第117章

    草莓的主要成熟季節是二到五月, 也就是春季,這個時候的草莓口感和甜度最好。

    不過隨著近些年溫室技術的發展,什么反季節的東西已經很常見了。

    現如今的草莓大多是在五六月的時候種下, 到十二月冬季的時候就成熟①,能很好的趕上過年的時間。

    年節, 總是許多商品產銷的熱期。

    夏眠現如今對草莓的喜愛平平, 不是特別喜歡, 卻也沒有討厭。

    可能是因為不小心害得玉瑯清過敏這事, 讓她對草莓這個水果的在意度在短時間內有了很大的提升, 她竟然依稀的想起,以前, 她似乎是很喜歡吃草莓的。

    棲水鎮沒有高樓大廈, 也沒車水馬龍,更沒有什么奢侈品, 但一些能通過土地創造出來的東西, 比如各種農作物等, 卻不少。

    草莓, 就是其中一種。

    過完年開學,原本還覺得很陌生的高一,轉眼就也只剩下一半了。

    不過彼時的夏眠可沒這種類似悲傷秋月的心思,她只覺得日子過得太慢, 高中的學業太多太重, 滿腦子都是想著要趁著不上課的周末去做點什么放松的事情。

    等升了高二高三,以后還有沒有周末都不一定了。

    鎮上孩子的尋樂場所其實很少,這里沒有商場沒有電影院, 也沒有游樂園,只有一家小網吧和幾張臺球桌。

    夏眠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鶯飛草長的春季, 是吃草莓的好時節,附近有一家草莓園,里頭的草莓地一壟一壟的。

    草莓成熟的季節時從旁邊路過,能看見綠色的矮小植株里隱約透著幾抹誘人的紅色。

    等賣完了一茬草莓,剩下的就是些不太大,或者成熟期不一致的小草莓了,園主懶得再去采摘,就開了園,本地人十塊錢給個小籃子進去,任吃,走的時候還能帶走一藍。

    要說靠這賺錢那肯定沒辦法,主要賺的還是從外頭來的客人。市里區里的人來這兒游玩,自己親手摘些草莓叫野趣。

    不過要想享受這“野趣”,肯定是要割點肉的。停車費二十,進草莓門票也二十,摘了草莓帶走又是十幾塊一斤。

    下午三四點,等外頭來的采摘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夏眠盛情的邀請了自己剛轉學來這里不久,肯定沒去過草莓園的同桌,和她一起來了。

    作為本地人,她交了二十塊錢,拿了兩個小籃子并兩把小剪刀,同桌一份她一份,蹦蹦跳跳的就進了園里。

    這種本地草莓其實挺小的,不過拇指大小,跟山上的野生刺泡一樣,但是很甜,也很香,是很純正的味道。

    夏眠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摘了一個,一邊當自己家一樣的招呼同桌別客氣隨便吃,一邊想將隨便蹭蹭泥的草莓塞進嘴里。

    然而草莓還沒進嘴呢,她的手被同桌拉住。

    漂亮的同桌嚴肅的說:“夏綿綿,水果沒有洗之前不可以吃,特別是草莓。”

    “它植株矮小,易受很多微生物的侵害,還會殘留有很多農藥肥料之類的東西……”

    很長的一串話,總結下來就是不洗草莓就吃容易拉肚子進醫院,夏眠手里的那顆草莓就這樣硬生生的停在了嘴邊。

    猶豫了片刻,夏眠有些委屈的道:“可是,別人也吃呀。”

    而且,花了門票錢進來,不吃點怎么對得起票價。

    誰進了果園能忍得住不吃幾個的。

    “別人不舒服的時候,你又不會看見。”

    同桌在這件事上似乎出奇的有原則,夏眠本想偷偷趁她不注意偷吃幾個,但是還沒行動呢,一轉頭就發現對方黑眸在盯著自己,像人形監控器一樣。

    兩三次過后,夏眠就收了心思,撅著嘴道:“好嘛好嘛,我不偷吃就是了。”

    不過得把兩個籃子都摘得滿滿的才舍得走。

    回到街上準備分開各回各家時,同桌把她手上一直提著的那袋草莓遞了過來:“給你吧。”

    “給我?”

    夏眠看了眼白色塑料袋里熟得通紅的小草莓,有些疑惑:“我有呀。”她舉了舉自己的那袋。

    一個小籃子大概能摘得一斤多點的草莓,換成袋子裝看著份量也挺足的。

    夠她吃個過癮了。

    “我草莓過敏,吃不了,你拿回去吃吧。”

    “草莓過敏?你也草莓過敏?”夏眠忽然嘀咕了一句。

    “還有誰也草莓過敏?”

    同桌問,聲音如玉石敲冰一樣好聽。

    “還有……”

    一個名字在嘴里呼之欲出,夏眠卻突然又像卡殼了一樣吐不出來,她抬頭看向自己的同桌,卻對上一雙熟悉的黑眸。

    剛一直像被霧籠罩著的人忽然露出了面容,能清晰完整的看清她的模樣。

    “玉瑯清?!”

    夏眠噌的一下睜開眼睛,一瞬間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緩了好一會兒,記憶回籠,她才記起自己昨夜和玉瑯清一起睡在了醫院。

    單人的VIP病房床雖然沒有家里的寬敞,但睡兩個人也足夠,加上這會兒天氣不冷,盡管晚上溫度低了些,蓋張薄被也合適了。

    窩在玉瑯清懷里的夏眠眨了眨眼,微微抬頭。此時天光已經大亮,能看清病房里的每一個細節。

    玉瑯清閉著眼,離自己很近,似是還沒醒。

    眼皮輕闔,長長的睫毛挺而翹,秀挺的鼻梁像雪山山脊,花瓣一樣的唇微抿,皮膚細膩光滑……

    夏眠咽了咽口水,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美色的攻擊。

    還在腦海里縈繞不去的清晰夢境讓她微微蹙眉,是夢嗎?可是為什么又感覺那樣的真實,就好像是真的發生過的一樣。

    棲水鎮,有草莓園嗎?

    夏眠記不太清了。

    記憶其實是最會騙人的東西,有些東西明明沒有經歷過,但在腦海里構建得多了,許久之后再想起來,只會讓人以為那是真實發生過的畫面。

    忽然對“草莓過敏”這件事有熟悉感的夏眠不知道,她是因為知道了玉瑯清草莓過敏,所以才覺得這四個字熟悉,還是因為她以前也遇見過同樣對草莓過敏的人。

    恍惚間,夏眠突然又想起沉嬙說的那話。

    唐谷說,她和玉瑯清,很早以前就認識。

    轉學生——

    夏眠盯著面前這張精致的臉有些出神,等她反應過來時,她的指尖已經像滑雪者一樣,從玉瑯清的鼻梁上滑了下來,落到了她小小的唇珠處。

    溫軟的唇,像在勾引著人去靠近。

    怕打擾到玉瑯清,夏眠忙收回手,卻不防不小心讓指甲驟然刮過了玉瑯清的唇瓣。

    酥麻又癢的感覺,從唇上傳來,麻到了心尖,惹得挺翹的長睫毛一顫,面前的人緩緩掀開了眼簾。

    那雙剛在夢里見過的黑眸又出現了,眼里清明,沒有半點剛睡醒的混沌朦朧。

    夏眠微微一愣,隨后明白,這人早就醒了。

    “你裝睡?”

    摸人家鼻子還摸人家嘴的人宛若受害者一般的出聲質問。

    玉瑯清盯著她看了兩秒,手一用力,將她往自己懷里摁了摁,接著自己又多往她身上壓了壓,兩人靠得更近,也貼得更緊了些。

    “閉目養神而已。”

    因為喉間干燥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就在夏眠的耳畔,聽得她感覺耳朵癢癢的不說,半邊身子也酥了。

    夏眠冷哼了一聲,企圖掩蓋掉什么。

    可惜有人并不打算讓她這樣輕松的就“逃過一劫”。

    “好看嗎。”

    玉瑯清問。

    睡醒了,盯著她看,還偷偷的摸她的鼻梁,她的唇,看樣子應該是很喜歡。

    夏眠舔了舔唇,耳根子開始發燙了:“唔,好看的。”

    她含糊著回答,以為說得小聲或者模糊,心就不會跳得那么快。

    早晨,睡醒,溫暖的被窩,彼此的體溫,沙啞性感的聲線……夏眠想,如果這里不是醫院,隨時都有可能有醫生護士過來,她倒想試試馬上就要恢復的玉醫生。

    昨晚闞女士和玉先生去附近的鼎香園吃了晚餐后,給她們打包了不少的東西回來,兩人又在這里坐了坐,確認玉瑯清沒事,就被玉瑯清和夏眠勸著先回家了。

    夏眠以家屬生病住院需要照顧為由,請了一天假,打算今天都陪著玉瑯清。

    想到住院,夏眠又突然記起自己上一次進醫院,也是因為吃錯了東西。不過那會兒她和玉瑯清可還沒現在這樣熟。

    那時候的玉醫生看起來可高冷難攀了。但是,卻也很細心。

    很難想象,幾個月前她們之間那樣陌生,而現在——

    夏眠伸出手,順著玉瑯清昨晚新換的襯衫下擺進去,往上攀升,在玉瑯清漸漸紊亂的呼吸中,輕揉把玩,感受掌心里對方的心跳。

    玉瑯清將臉埋在夏眠的頭頂,玉石輕觸般的聲音里含著幾分隱忍:“下面,也要。”

    夏眠:“……”

    “不行,還在醫院呢。”

    明明是自己的手先開始,夏眠嘴上卻義正言辭的拒絕,并收回了手。

    玉瑯清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似是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在夏眠準備起身時扣住人腰際,用力一壓,夏眠又躺回了病床上。

    纖細有力的手指混著清晨的鳥叫蟲鳴,與窗外細碎的嘈雜聲彈奏了一曲樂章,又在夏眠啟著唇發出一陣陣難耐的輕哼時,替她拉好了衣服。

    不上不下的夏眠眼前一黑,整個人身上像是有千百只螞蟻在爬,腳跟憤恨不已的在床上劃拉了幾下,仿佛用力的踩在誰的臉上一般。

    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嗎?

    “起床吧,夏綿綿。”

    玉瑯清語氣很是怡然的道。

    胸口堵著口氣的夏眠忽而一愣。

    她沒說話,只是看著起身進了廁所洗漱的玉瑯清的背影,有些愣神。

    第118章

    骨科里基本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玉瑯清住院的事, 特別是她還將大家送去的花和水果都送到了科室分給大家,夏經安想裝作不知道都難。

    他打電話問了問崔敏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玉瑯清, 畢竟作為岳父岳母的,而且他還在同一家醫院里上班, 于情于理也要去走一趟, 看望一下。

    但崔敏真還為玉瑯清之前在電話里說教她的事而憤恨, 特別是前幾天剛和夏眠吵了一架, 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根本沒有猶豫的就說工作忙不來。

    崔敏真記恨著玉瑯清說教她的事,夏經安也沒忘玉瑯清前幾天假意聽不懂自己的暗示, 還把他暗諷了一頓的事。

    然夏經安在心里思考斟酌了許久, 最終還是買了一個果籃,卡著中午的時間過來。

    他脫了上班時穿的白大褂, 露出里頭的襯衫西褲, 加上戴著眼鏡, 看起來儒雅溫潤。

    病房里闞郡和玉先生剛好下班過來, 換了夏眠,讓她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順便把玉瑯清的眼鏡帶來。

    夏經安到時,玉瑯清半靠在床上, 拿著平板, 時不時和玉先生低聲討論兩句,似是在聊公司的事,而闞女士則坐在沙發里閉目養神。

    看見闞郡和玉先生都在, 夏經安心里一喜。

    他面上完全找不到不久前跟玉瑯清談崩得在辦公室里砸東西的惱怒來,只淺笑著和三人打招呼, 又問:“夏眠怎么不在?難道還去上班了?”

    都是體面人,不管底下如何暗流涌動,面上還得客客氣氣的。

    闞女士睜開眼睛,起身招呼完人后,笑著和人聊了兩句,解釋道:“哪里,這孩子昨晚在這里守了一夜,我們過來了這才讓她回去收拾一下而已……親家今天不上班?”

    “要上的,這不趁著中午休息,聽說瑯清病了,過來看看……怎么這么不小心,還過敏了。”

    玉瑯清神色平靜,聽著夏經安和自己父母坐在沙發上交談,將她給夸了一遍,話里話外又暗示起自己的父母,可以努努力幫幫忙,讓她再往上升升,她沒怎么說話。

    夏經安在這里坐了大半小時,話題聊盡了,又見闞郡和玉先生都對他剛才暗示的事沒有反應,一邊猜著他們的心思,一邊囑咐玉瑯清好好休息,不用急著回來上班,請假方面他會安排好后,這才起身告辭。

    等夏經安走了,闞女士靠到沙發上揉了揉眉心,低聲評價道:“太明顯了。”

    玉先生沒說話,只是臉有點黑。

    對他來說,他恨不得玉瑯清能在醫院里深受打擊轉頭回去繼承家業,怎么還可能會幫忙讓她在醫院里如魚得水升職加薪,夏經安暗示的事就像跟他作對一樣。

    看著自己父母的模樣,玉瑯清眸色淡淡,出口的話聽著漫不經心:“多半是閑的,給他找點事做就好了。”

    聞言,闞女士和玉先生都看了過來。

    闞女士想想,度量著道:“你知道我們作為公民要遵紀守法的吧?”

    被自己母親懷疑要違法犯紀的玉瑯清:“……”

    玉先生倒是幫玉瑯清說了句話:“請不要懷疑我們女兒的智商。”

    闞郡:“……”

    她就是因為不懷疑才提醒她的好吧。

    聽著夏經安帶著心思的侃侃而談了大半小時都面不改色的玉瑯清,在自己父母的三言兩語中深吸了口氣。

    等冷靜下來了,玉瑯清問玉先生:“之前讓你助理查的事,查得怎么樣了?”

    玉先生:“陳特助是金牌助理,肯定查好了。”

    之前在察覺到夏經安對自己撒謊,心虛有鬼時,玉瑯清就讓玉先生的助理去查了查。

    私家偵探跟了他許久,可能是怕玉瑯清察覺,夏經安最近很是安分,直到前兩天,自覺自己沒有暴露的他,才終于私下和一個人見了面。

    玉瑯清沒有猶豫,只讓人將查到的資料照片那些都發給了崔敏真。

    這兩人都很閑的樣子,一個閑得有事沒事愛找夏眠麻煩,一個閑得心思太過活絡,玉瑯清覺得該給他們找點事情做才是。

    等夏眠在家里洗得香香的又喂了綠毛龜回到醫院,闞郡和玉先生這才回去上班。

    看著茶幾上的新果籃,夏眠將玉瑯清的眼鏡放到床頭柜上,有些疑惑的問:“剛有誰來了嗎?”

    坐在病床上的玉瑯清望著床邊穿著短款長袖上衣搭休閑褲,偶爾抬手會不經意間露出一節嫩白腰際的夏眠,嗅著她身上熟悉的水蜜桃香,只覺得早上強壓下去的欲-念又升騰而起。

    衣服很休閑,卻也很顯身材。

    腰是腰,胸是胸,臀是臀,特別是胸臀間凹進去的腰線,仿佛人心里難以填滿的溝壑。

    伸手牽住人的手,拉了拉,等她靠過來后玉瑯清坐在床上,摟住了夏眠的腰,臉埋進了她的胸口。

    深吸了口香甜的氣息,過了會兒,她才聲音帶沙沒有隱瞞的應道:“夏主任剛來坐了坐。”

    她爸來了?

    夏眠倒也不驚訝,都在安宜醫院上班,還和玉瑯清一個科室的,夏經安知道玉瑯清住院了怎么也該來一趟才合理。

    站在床邊像摸小狗一樣的揉了揉玉瑯清的腦袋,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黏糊糊的夏眠又道:“我洗了點棗過來,很甜的,要不要吃?”

    玉瑯清靜了瞬,沒抬頭,聲音隔著布料聽起來有些沉:“你也洗澡了,為什么不問我吃不吃。”

    棗洗了澡,夏眠也洗了澡,為什么只吃棗,那樣不會厚此薄彼嗎。

    夏眠:“……”

    這還在醫院呢,早上那種“求而不得”的感覺夏眠可還沒忘,她不想再經歷一次,只無奈的嘆了口氣,轉移話題:“那你吃不吃?”

    “……吃。”

    得到答復,夏眠剛想去把洗干凈裝在便當盒里的青皮紅棗拿過來,錮在腰上的手卻沒松開。

    等玉瑯清咬著紅棗吮吃時,站在病床邊背對著病床門的夏眠腿腳一陣陣發軟,撐在床頭柜上的指尖用力到發白的緊扣著柜邊。

    她毫不懷疑,如果玉瑯清松了手,她肯定會無力得跌坐在地。

    吃得滿足的人黑眸自下而上的看著她,評價道:“真的好甜。”

    夏眠惱怒的想,虛弱應該不能成為玩火的玉醫生的保護傘才對。

    砰的一聲,病房里的廁所門被用力的關上了-

    夏眠請了兩天假陪護玉瑯清,等玉瑯清出院了,也到周末了。

    虛弱的玉醫生又請了周末兩天假在家修養,陪夏眠過了個充實的周末。

    等到周一夏眠上班時,只感覺自己拉伸了兩天的腿還有些酸酸痛痛的。

    像是周末不間斷的爬了好幾座大山一般。

    玉瑯清身體養好了又開始投入到工作里,夏眠也沒閑著,她的竹編項目月尾就要開銷了,周三她又下了鄉,去了趟織勤鎮。

    在織勤鎮待了兩天,確認竹編產品出貨正常貨品齊全,基本上沒有問題后,周五一大早,她拿著單子,帶了不少的樣品回城。

    這次下鄉她自己開了車下來,不過在馬上要轉入進城公路時,她方向盤一打,拐向了公路的另一邊。

    織勤鎮和棲水鎮可以說是在兩個方向,等夏眠到棲水鎮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

    路上十二點多的時候,玉瑯清給她打了個視頻電話,夏眠沒接,轉成了語音通話。

    “今天回來?”

    電話里,她沒接視頻,玉瑯清也沒多問,只確認了一下她的行程。

    “嗯吶,不過應該要很晚才能到家,我現在還在路上,打算去確認點東西再回去。”

    夏眠看著路況,輕聲回道。

    “在開車?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玉瑯清沒再多說,只掛電話之前又說了一句,“早點回來,晚上給你做油焗膏蟹吃。”

    感受著被對方四個字就輕易勾得咕咕響的肚子,夏眠舔了舔唇:“好。”

    到了棲水鎮,夏眠在路邊停了車,在鎮上慢悠悠地逛了逛。

    其實也沒什么好逛的,記憶里熱鬧的街道在現在的她看來冷清又蕭條,加上今天不是趕集日,街上只有路邊開著一些店鋪,不年不節的,此刻行人都沒多幾個。

    而且棲水鎮也變了許多,夏眠再看,只覺得滿眼陌生。

    走著走著,等她停下時,眼前是以前覺得格外高大雄偉的學校。

    似乎用力跳起來就會碰到頂的大門,灰撲撲的,帶著歲月的痕跡。

    頂上只寫著四個字,棲水高中。

    這座學校老舊得像是沒有再翻新過,只有側邊閃爍著紅字警示語的電子屏,昭示著它沒有荒廢。

    學校里邊有個警衛亭,里頭坐著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警衛,正閉著眼睛打瞌睡。

    夏眠在門口看了看,沒嘗試進去,轉頭在學校對面的粉店中隨意挑了家,吃了頓遲到的午餐。

    老板娘問她吃什么的時候,夏眠看著桌面上擺著的食物,恍惚間想起了什么。

    她記得,以前在市場邊上也有好幾家這樣的粉店,沒有固定的什么牛肉粉、叉燒粉這種類別,只像麻辣燙一樣,燙一碗素粉,客人可以隨意的加著自己想吃的東西,但食材沒有麻辣燙店的多,僅是些肉丸熱狗腐竹等。

    她剛走過的時候,那幾家粉店已經變成雜貨鋪了,擺著糖果餅干飲料那些,和粉店完全不沾邊。

    與此同時想起的,還有那種隱約的味道。夏眠的記憶告訴她,曾經她覺得這種粉很美味。

    她點了幾樣,老板娘在燙著粉的時候,打量了她幾眼:“你不是本地人吧,來這里出差?”

    夏眠搖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大門:“我以前還在這里讀書呢。”

    老板娘面露詫異,又問她是誰家的孩子,家住哪里,現在在哪里工作等等,像調查戶口一樣,夏眠笑了笑,只道現在在云城。

    至于家,現在讓夏經安回來,怕是連他都不認得“家”在哪里。

    一碗湯汁用醬勾兌出來的燙粉,夏眠吃完了,付錢的時候她問了一句老板娘:“之前這里有個草莓園,現在還在嗎?”

    “草莓園?”

    刷著手機的中年老板娘疑惑抬頭,“我們這里還有草莓園?”

    她們這里的田地現在都荒得差不多了,年輕勞動力出走,留下的只有老少,路邊的田地也成了隨意栽種幾棵樹不讓其荒廢的“樹林”。

    夏眠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等她走出去兩步時,身后的老板娘把手機一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沖夏眠的背影說道:“對了,草莓園,我記得東邊之前的那個醫院宿舍那里,是有人種過草莓,我以前還去摘過呢,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夏眠猛地回頭,問了路。

    老板娘細細的給她指了地方,又問她找草莓園干什么,現在那邊都被做成曬山珍的曬場了,別說草莓,草都沒幾根。

    夏眠道了謝,回道:“找點東西。”

    第119章

    回到云城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步入深秋后白晝愈來愈短,一路上回來基本都是閃爍的燈光,亮得夏眠眼眸酸澀。

    開了一天的車, 除了感覺腿都要抽筋外,身心都疲憊。好在明天是周末, 她能好好休息兩天。

    路上和玉瑯清通過信息, 等夏眠風塵仆仆的回到家時, 夾著頭發系著圍裙的玉瑯清剛好將最后一道菜油焗膏蟹端上桌。

    “回來了, 來吃飯。”

    玉瑯清朝夏眠說完, 又轉頭進廚房拿碗筷。

    夏眠盯著她比在外頭少了幾分清冷矜貴,多了些宜家溫婉的背影看了幾眼, 隨后放下包, 跟著她去廚房洗手。

    洗了手她也沒先坐下吃飯,只摟著手上正在盛飯的玉瑯清的腰, 在她頭發全都夾起后露出的白皙后頸上蹭了蹭, 有氣無力的訴苦:“好累哦。”

    玉瑯清像背著殼的綠毛龜一樣, 帶著貼在自己背后的人慢悠悠的從廚房走到了餐桌邊, 等放下手里的兩碗飯后,她回過身,虛扶著夏眠的腰。

    面對面的兩人,唇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 瞬間就貼在了一起。

    玉瑯清想, 或許是因為小別勝新婚,她只覺得出差一趟回來的夏眠格外的熱情。

    含著她的唇重重吮吸過后,舌尖就探了進來, 找到藏在里頭的軟舌撩撥逗弄。

    嬉戲一番了轉眼又翻臉不認人,卷著帶到自己的地盤, 吸咬得玉瑯清收回舌頭后舌根都在發酸發麻。

    那雙手像是帶著主人的思念,所到之處都惹得玉瑯清鼻間溢出陣陣輕哼。

    “先吃飯……不是說餓了嗎。”

    意亂情迷間,玉瑯清難得能忍下的提醒道。

    夏眠停下了手,在散發著食物香味的餐桌邊,兩人互相俯在對方肩頭,紊亂的呼吸節奏交織,倒像是有了規律。

    “有沒有想我?”

    夏眠嗓音如同裝著甜蜜的蜜罐,粘稠又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人想墜進去品嘗那甜美的滋味,不顧自己可能會被溺死其中無法脫身的危險。

    玉瑯清喉間動了動,做了一個明顯的吞咽動作,玉石相擊的好聽聲音也染上了沙啞。

    “想你。”

    唇又貼在了一起,舌尖互相摩擦,比起填飽肚子,情欲的渴望更令人難以抑制。

    被推進浴室,任由花灑里的熱水打在身上時,玉瑯清闔著眼昏昏沉沉的想,今夜的夏眠實在是熱情,熱情得讓人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以往都要自己掌著她的后腦,她才會半推半就的蹲跪下,可今夜的自己是被她逼摁著靠站在墻邊,任由她吃得滋滋作響。

    浴室里水霧氣漸漸彌漫,氤氳出灰白霧蒙的空間,明明通風機在用力的工具,不余遺力的送來新鮮空氣,可玉瑯清還是像失去氧氣無法呼吸一般,啟著唇,艱難的喘息著-

    坐在只剩殘溫的飯菜前,穿著白色浴袍發尾濕潤的玉瑯清喝著水,看著對面也和自己一樣穿著,還戴著手套正品嘗膏蟹的夏眠,她聲音暗啞耳根熱燙著的問:“你去鄉下,是去進修了?”

    吃著咸香適宜膏黃滿滿的焗螃蟹,感受蟹膏在自己嘴里被抿著化開的感覺,夏眠愜意的瞇起了眼。

    她也是真的餓極了,下午在棲水鎮吃了一碗粉到現在,粉還容易消化不頂飽,回來后又先和老婆交流了一翻感情洗了個澡。

    現在都十一點了,別說是吃玉瑯清的手藝了,就算是只吃一碗泡面,夏眠也覺得幸福滿足。

    聽到玉瑯清的話夏眠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抬眸,只見對面的人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薄紅,拿著杯水一直喝著,滿滿的一杯都被她喝完了。

    剛流了那么多,是得多補補水。

    夏眠笑了笑,反問:“你是在夸我嘛?”

    玉瑯清一頓,沒說話,放下喝空的水杯后盯著夏眠看。

    人還是那個人,去鄉下兩三天似乎也沒被曬黑,只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恣意,身上攏著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的輕松愉悅感。

    玉瑯清早前已經吃過一頓了,現在又拿起筷子陪著夏眠吃一點。

    給夏眠碗里夾了塊排骨,玉瑯清忽而問:“事情完成得很順利?”

    夏眠點點頭,應道:“之前臺風天本來吹毀了不少的竹子,原先我還怕貨量完不成……現在看基本沒什么問題了,就等開售就行。”

    玉瑯清微微頷首,兩人沒再說什么,安靜的吃飯。

    上周玉瑯清回濱山拿了大閘蟹過來,但當晚她因為草莓過敏進了醫院,大閘蟹也就吃不成了,只能讓阿姨都拿了回去。

    出院后得忌口,夏眠又陪她吃了幾天的清淡飲食,想著要給她補上這一頓,今晚的螃蟹還是玉瑯清去淑味齋挑來的。

    淑味齋是云城數一數二的酒樓,里頭的食材都是最好的,很配得上它的價格。

    玉瑯清一共挑了六只膏蟹,都給油焗了,吃著咸香撲鼻,蟹里頭還全都是膏,一掀開蓋子就流出金黃誘人的蟹油,甚至連蟹腿里都是滿黃。

    螃蟹除了殼沒什么肉,吃著就是過個嘴癮,很難吃飽,夏眠一連吃了三只,要不是嘴巴太累,她感覺自己還能再吃。

    玉瑯清只碰了一只,盤子里還剩兩個,夏眠有些可惜的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留明天應該不能吃了吧?”

    玉瑯清點點頭:“螃蟹是最容易變質滋生細菌的東西。”

    她的一句話,讓夏眠在餐桌上又多坐了一小時,直到把膏蟹都吃完了,才起身收拾桌子。

    洗了手又洗了把臉,明明已經要凌晨了,夏眠卻還不想睡覺。

    身體疲憊,精神卻奕奕。

    和玉瑯清靠坐在沙發上,夏眠找了部喜劇片放著作為背景音樂,一邊又開了瓶紅酒出來喝兩口,消消螃蟹的寒氣,一邊撅著嘴,讓玉瑯清看她因為吃螃蟹吃得有些起皮的內唇。

    玉瑯清給她吹了吹,她還不滿足,黏糊糊的讓玉瑯清親,親著親著,杯里猩紅的紅酒全灑在了自己身上,玉瑯清只能又給她舔干凈。

    一時間屋里全是泛甜的葡萄酒香,熏得人頭腦昏昏。

    不過倒是好睡覺了-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玉瑯清下午還得去上晚班,睡醒后摟著懷里的人又躺了會兒,她才起身。

    遮光性很好的窗簾拉緊著,房里還開了盞小燈,玉瑯清下了床繞過夏眠這邊收拾扔在地上的衣服時,順便給人壓了壓被子。

    昨晚在沙發上鬧了許久,回房間后又沖了個澡,卷著浴巾出來有些微醺的兩人都懶得再找睡衣穿,擦干凈身上的水漬就倒到了床上。

    可能是被窩里太熱空調又開得不算特別低,夏眠不知道什么時候半個人都跑到了被子外。

    她面向著玉瑯清剛睡的那邊,被子只虛虛的搭在身上,整個光潔的后背都露了出來。

    玉瑯清站在床邊,看著她腰后那道還青紫的顯眼痕跡,抿了抿唇。

    夏眠皮膚白皙,繼而就顯得這青青紫紫的痕跡特別的可怖嚴重。

    這是那天玉瑯清過敏休克時,夏眠因為扶著她撞在玄關柜邊上時留下的,玉瑯清也是第二天在醫院廁所里才發現她受了傷。

    給她涂了好幾天的藥,也揉過化淤,其實現在已經消了許多了,只不過還有些殘留的痕跡。

    給夏眠蓋好被子前,玉瑯清微微俯身,在夏眠后腰上落下一吻。

    像只蝴蝶停在花蕊上一般的輕盈。

    直到浴室門輕輕合了起來,側躺在被窩里的夏眠才顫著眼睫的睜開了眼睛。

    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夏眠眼睛虛虛的盯著一點,反手摸到自己的后腰,在那剛被人親了一口后癢得她想打顫的地方撫了撫。

    許久,夏眠忽而勾起了唇,卷著被子愜意的又閉上了眼。

    毋庸置疑,玉瑯清是喜歡自己的,所以,她就善良的原諒她可能有的一點小隱瞞吧。

    棲水鎮已經沒有了草莓園,夏眠想找的記憶其實并沒有找到什么,夢和過往交織在了一起,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她分不清是事實的過往,還是她給自己編織的夢。

    但沒關系,歲月總會留下痕跡,自己想不起來也沒關系,她總會找到假若存在的,關于她們的曾經。

    夏眠很有信心。

    嗯……如果她找不到的話,那她只能作作弊,去問問闞女士了。

    做了兩手準備自覺萬無一失的夏眠帶著唇邊的笑意又睡了過去。

    洗漱好出來又換上運動服的玉瑯清過來床邊拿手機時,看見睡著了還笑得像偷了腥的小貓似的人兒,微挑了一下眉。

    她都不在床上了,她自己一個人怎么還睡得這么香這么起勁?是做美夢了?那夢里會有自己嗎?

    玉瑯清不知道,但她知道,夢外面會有。

    所以,還帶著幾分涼意的指尖捏了夏眠的唇,只把她的微笑唇給捏成了鴨子嘴。

    剛睡著幾分鐘又被人給手動捏醒的夏眠人是蒙的,眼前那雙熟悉的深邃黑眸睨著她,像頭上長了對惡魔小角一樣的道:“別睡了,起來跟我一起做做運動。”

    當然,此運動是指在跑步機橢圓機或者劃船機上的那種運動。

    夏眠深吸了口氣,眼睛用力的閉了閉,語氣無奈中又摻雜著濃濃的控訴:“玉瑯清,其實你根本不愛我對不對。”

    只是叫她起來鍛煉身體就被說不愛她的玉瑯清:“……”

    第120章 “我們結婚了。”

    下午玉瑯清去上班時, 夏眠和她一起出了門。兩人手拉著手一起下到地下停車場,夏眠還給玉瑯清來了個“上班吻”,這才分別開著自己的車離去。

    上周呂子菲給夏眠送草莓那會兒, 原本約好了周五晚一起出去吃飯,后來玉瑯清過敏夏眠在醫院陪護, 這個約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周夏眠又下了鄉, 就推到了今天才約。

    周末, 加上這個點又快要到飯點, 一路上車很多, 夏眠費了點時間才到了呂子菲家樓下。

    接上呂子菲,夏眠就把之前她要的南瓜形狀還有蓋的竹編收納盒遞給她:“吶, 您的快件已送達哦。”

    “哇, 這么快就拿回來啦!真是辛苦我們的小夏同志了!”

    呂子菲高興的接過,還大喊了一句謝謝。

    夏眠沒理會她的耍皮, 只道:“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款式。”

    呂子菲搗蒜似的點頭, 一邊愛不釋手的將籃子抱在手里細看, 一邊感嘆:“真好看, 好精致呀,難以想象這是手工制品,要是在里頭再鋪一層白色紗布,就更有那種素雅的味道了, 單單只是擺在房間里都好看。”

    “早知道我讓你多做幾個了, 給我自己也留一個。”

    夏眠聞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托你的靈感,這個款式的產品也做了不少呢,喜歡到時候上市了你多買幾個, 就當是給我刷刷業績。”

    呂子菲聞言趕緊冷哼了一聲嗔:“感情你這是在營銷呢,連同事都沒放過!”

    說著呂子菲又問了問夏眠下鄉的情況, 兩人一邊聊著,又說了點辦公室的八卦,天黑下來時才到了她們要來吃東西的那家店。

    這是一家開在老舊居民區里頭的甜品店,店面很小,就開在路邊,門店兩邊還有兩棵很婆娑的樹木。

    晚上雖然有燈,但夏眠也沒看得清那具體是什么樹。

    這家店是呂子菲在網上看到被種草的,兩人今天都是第一次來,跟來探店的一樣。

    不知道是這家店的食物太好吃,還是大家都和兩人一樣,被網上的宣傳信息所吸引,夏眠停好車后下來一看,店里店外基本都被坐滿了。

    呂子菲看了看附近的街道,有些驚訝的道:“啊,原來是這里,我要送籃子的那位老師就住在這兒附近。”

    夏眠聽著也覺得訝異:“這么巧?”

    這邊是老城區了,里頭的樓都有二三十年的歷史,雖然都是步梯房,但看著很有生活氣息。

    不過也沒到老舊的程度,從這里走出去拐個道就到了近些年新發展起來的熱鬧街市,住在這里生活交通和醫療設施等都很便利。

    小店雖然人多,但因為地方簡陋,大家基本上都是吃完就走,翻臺很快,兩人剛點好單,就有了張空桌。

    呂子菲眼疾手快的坐了下來霸了桌子,等夏眠也跟著坐下后,她忍不住道:“既然都到這了,要不一會兒我直接把籃子給那位老師送過去吧,省得我下次再來跑一趟。”

    呂子菲沒買車,從她家過來的話只能公交或者打車,雖說一般這種都可以報銷,但那也麻煩。

    夏眠點點頭,又想到什么,提醒道:“不過這么晚了上門,會不會打擾到對方?”

    呂子菲聞言搖頭:“應該不會,那老師已經退休幾年了,早年又離了婚,現在子女都在別的城市,只有自己在家,平時都是出去跳跳廣場舞以及和姐妹們玩,等會兒我們過去的時候她可能才剛跳完舞回去。”

    聽她這樣說夏眠也就沒再擔心,這么晚了,加上來都來了,她肯定是需要陪呂子菲一起去的,晚點還要再順便把人送回家。

    這家甜品店賣的東西不多,主打的應該是粵式風味,夏眠點了份豬腳姜及咖喱魚丸,又跟著呂子菲獵奇似得點了份芒果椰汁腸粉。

    兩人點的東西很快就上來了,在簡陋的桌邊吃完了一頓小吃,夏眠和呂子菲對視了一眼,沒說話就離去。

    走出來的時候,看著不遠處查著地圖剛到的一波客人,呂子菲目露同情,又是幾只和她一樣被網上宣傳信息騙來的大冤種。

    等走得離那家甜品店遠一些了,呂子菲才憤憤不已的道:“可惡啊,這都不能說湊合了,得說是難吃的程度才行,我以后再也不會信網上那些人的話了!”

    夏眠想到自己剛才吃的芒果椰汁腸粉,深有感觸到點頭:“我的評價是,不如吃碗泡面。”

    呂子菲欲哭無淚,開了四十多分鐘的車來這兒當了回冤大頭,她心里琢磨著晚上回去就寫篇避雷的博文出來。

    兩人到街角的水果店買了一袋蘋果和一串葡萄,呂子菲又和那位老師通了電話,確認對方在家后,才憑借著記憶帶著夏眠一起上了門。

    路上呂子菲還和夏眠介紹道:“這位老師挺有資歷的,以前扎根鄉下,后來被調回城里,還參與的出了幾年的高考考題呢。”

    “現在退休了,每天就是吃吃玩玩,偶爾再出去出去旅游一趟,除了有人上門去找,幫忙做點項目參考外,基本上沒什么事需要擔心的。”

    說完呂子菲又感嘆了一聲:“這種退休生活光想想都舒服,唉,恨不得現在就變成六十歲。”

    說到這個夏眠就不茍同了,故作老城的應道:“年輕人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還是想想年終獎吧。”

    說到年終獎,呂子菲覺得夏眠說的也不無道理:“確實,還是別一下子變老吧,我還沒處對象呢。”

    “別說,我現在一直在做夢,什么時候別人也給我介紹個相親對象,完了我能跟你一樣閃婚,從此擁有一個漂亮賢惠的完美老婆。”

    被朋友“暗戳戳”羨慕的夏眠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其實她也覺得她很幸運。

    到了地方,呂子菲敲了門,沒一會兒,一位面帶笑容看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就來開了門。

    見到呂子菲時她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些:“子菲啊,怎么這么晚才來?你來早點在我這兒一切吃個晚飯不好嘛。”

    說著又故作埋怨的道:“你看你,來就來了,怎么還拿這么多東西,快進來坐。”

    呂子菲將水果和竹編籃子都送上,和對方打完招呼后張口就來:“我們兩人剛巧到這附近來辦點事,想著很順路,就順便一起過來看看您。”

    兩人進了屋,寒暄完畢后,在老師打量著夏眠的時候,呂子菲給兩人介紹道:“秦老師,這位是我同一個科室的同事,叫夏眠。”

    “夏眠,這位是之前給我的項目做過指導的秦老師。”

    夏眠也跟著呂子菲打招呼道:“秦老師您好,叫我小夏就行。”

    秦老師今年快七十了,看起來精神仍很好,她有著一頭花白的頭發,梳得很整理,一看便知道這是位做事板正有條理的老太太。

    不知道是不是老人都長得這么慈眉善目的,夏眠看見她莫名的感覺有些眼熟,甚至還突兀的生出點親切感。

    “夏眠?”秦老師聽著又目光柔和的看了看夏眠,回憶著問,“這名字說著感覺有些熟悉呀,難不成是我以前的學生?”

    “嗯?”

    聞言,夏眠和呂子菲俱是一愣。

    呂子菲看了看夏眠,又看了看秦老師,撓了撓頭:“別說,還真有可能哦,夏眠是云城本地人,以前就是在這里讀書的。”

    秦老師家里不大,兩室兩廳,收拾得整齊又干凈。

    她邀著兩人到墊了軟墊的紅木沙發上坐下,又給兩人倒了水,三人坐下來后才細細閑聊。

    秦老師問:“小夏是云城本地人吶,那以前都是在哪里讀書?”

    夏眠目光偶爾在秦老師身上流轉,試圖找尋一些記憶,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禮貌的看著她的眼睛。

    聞言,夏眠淺笑著答道:“之前都是在棲水鎮,后來回到云城上……”

    “棲水鎮!”

    夏眠后面的話還沒說出,秦老師就激動的輕拍了一下自己大腿,有些渾濁的眼睛盯著夏眠露出笑意。

    “果然呢,我調回云城之前就是在棲水高中那教書的。”

    秦老師仰頭看了眼天花板,笑著回憶道:“夏眠夏眠,我就說我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夏夜聽雨眠,很有意境、很有感覺、很漂亮的一個名字!”

    秦老師興致勃勃的給出自己的評價

    夏眠聽得卻是猝不及防的瞬間怔愣住,一時半會兒竟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才好。

    昨天,就在昨天,她還回了一趟棲水,企圖能找到有關于之前那些她遺忘的,以前覺得不重要的記憶。

    然而在無甚收獲的第二天晚上,此刻,就在這樣,就這樣戲劇性的見到了一個以前認識自己的人。

    而且她還夸贊說,她的名字,很漂亮。

    讀書時,其實很多人寫錯過她的名字,有寫軟綿綿的綿,也有寫棉花的棉,大抵是因為覺得這些字才適合放在名字里。

    眠,睡覺的意思,還代表著某一種動物在較長時間內像睡覺一樣不食不動的狀態①……夏眠覺得這個字跟形容“死”類似。

    而夏歆的名字,歆,欣喜,喜悅,一個極盡美好的字。

    夏眠覺得,從名字上看,她就已經和夏歆擁有了本質上的不同了。

    她的降生,和夏歆是不一樣的。

    一個是滿腔厭惡煩擾,一個是滿懷期待欣喜。

    雖然后來她對這些已經不在意了,也沒再過多的糾結于自己名字的意思,更懶得費心思去改,但在聽見有人這樣夸她的名字時,夏眠還是心里微微一動。

    秦老師接著道:“不過我對你記憶深刻,是因為你曾經幫過我,我問你名字的時候,你告訴我,我才能這樣記下來。”

    或許年紀大了就喜歡在心里反反復復的回憶以前的事,想得多了,對過往的記憶也深刻了起來。

    “我還記得,那會兒是剛高一開學,我作為班主任,報完名后抱著一大堆的信息資料想回辦公室。”

    “沒成想,下樓下到最后一個臺階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踩空崴了腳,摔得疼了不說,抱著的那堆資料也全都散了……”

    而那個地方還剛巧是個風口,瞬間,像天女散花一樣,紙張飛啊飛的。

    接著就是夏眠剛巧路過,看見后忙幫她追著將資料一張張撿回來,又把她送回了辦公室。

    “后來開學我在我們班上的名冊里看到了你的名字,我還挺高興的——”

    說到這兒,秦老師聲音忽然一頓,像是想到什么,又看了看夏眠,見她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才接著道:“不過后來我發現我高興得太早了。”

    秦老師的這話,吸引得夏眠和呂子菲都好奇的看向她。

    在兩人求知般的目光下,秦老師搖頭,無奈笑嗔:“上學期的時候,我記得你的成績不算特別好,但也還在中段吧,不能說很差……誰料,第二個學期你就給我考了個班里倒數第一的名次出來!”

    秦老師的話音一落,呂子菲瞬間忍俊不禁。

    但她又意識到夏眠還坐在她的邊上,面前秦老師也在,她不能幸災樂禍得太明顯,只好又努力的把笑意憋回去,發出驚訝的一聲:“啊哈?!”

    毫無記憶的夏眠:“……”

    憋笑著的呂子菲扭頭看看夏眠,又看看秦老師,輕咳了一聲,感覺夏眠也不像會考倒數第一的學渣。

    她忍不住想替夏眠正名:“秦老師,你不會記錯了吧,我們的小夏學習應該沒那么菜才對。”

    夏眠笨嗎?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能與千軍萬馬相爭的考試中考入發展部,怎么可能是個考會倒數第一的人,除非班里全都是清華北大預備生。

    呂子菲和秦老師兩人關系挺好的,聽呂子菲不相信自己,秦老師搖搖頭,據理力爭:“怎么可能記錯,我雖然年紀大,但記憶力還是很好的。”

    “我清楚的記得啊,當時下學期班里是新來了一個轉學生,剛巧成了小夏的同桌,兩個是意氣相投相見恨晚啊,每天都玩得開開心心的,于是當然就無心學習了。”

    “我記得我還收繳過你們的漫畫,還是小說來著的課外讀物呢。”

    聽到這里,夏眠心重重一跳,放在腿上的指尖不自覺地扣緊褲子的布料,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看著秦老師追問:“轉學生?”

    秦老師對夏眠的心境無知無覺,只點點頭。

    在棲水鎮這樣的地方,雖然有一個高中,但是整個高中不到八百人,甚至比一些小學的學生人數還少,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會有人轉學過來。

    但剛巧,那年就轉來了一個。

    “你不記得了?”秦老師反問夏眠,“我記得是一個很好看的小姑娘,長得可讓人稀罕了,叫什么來著……當時你們的關系可好了,天天成雙入對的……”

    “哎呀,那個名字就在嘴邊了,卻又說不出來,叫什么珠寶還是什么寶貝來著。”

    秦老師感覺腦海里的那個名字就要呼之欲出,卻又像被一層什么霧蒙蒙的東西擋住了一樣,一時間都有些著急起來了。

    夏眠卻和她感覺相反,她只覺得腦海里原本灰茫茫的一片,在秦老師的一字一句下,一點點的隨著她的講述,露出冰山一角般的畫面。

    “玉瑯清。”

    心悸不已的夏眠輕聲道。

    “啊對!”

    跟提筆忘字一樣,那種想到卻說不出來的感覺終于如被擊碎的冰層一樣消失,秦老師長長的舒了口氣:“就是叫玉瑯清,你們兩個的名字都很好聽,讓人看著腦海里就想到一些浪漫又漂亮的事物。”

    “不過你們上高二后就不是我帶了,你們后來怎么樣了,高二還在一個班里嗎?”

    夏眠搖搖頭。

    在秦老師露出惋惜的神色時,夏眠微笑著道:“我們現在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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