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我會幫您解決煩惱的

    裴狩過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恢復天賦，而且不止是魔法天賦，超級加倍，順帶覺醒了斗氣天賦，從此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魔武雙修的人。

    樓清影蘸了點墨水，留下一句：【好啊，那我就期待著了。】

    唯一總是主角的特權，在原著劇情里，主角能夠魔武雙修且都天賦奇高也有說法，因為主角是天使與惡魔的混血，且父母身份都不低。

    母親原本是光明神最得力的手下，六翼天使；父親是魔王，深淵的首領，光明神的死對頭。

    老套路了。

    總之，隨著劇情發展，主角慢慢發現自己的身世，正在搖擺不定，作為一個人類，他還是比較偏向教廷的。

    然后光明神因為預言，認定主角未來會取代自己，而且更進一步，不僅統治天堂和人間，連深淵也對他俯首稱臣。就發下一道神諭，給主角按了個罪名，想利用教廷的力量把主角提前按死。

    這下也不用搖擺了，主角逃出生天后馬上投了深淵。

    只能說是很經典。

    每次看到類似的劇情，樓清影都有點想吐槽，說真的，這光明神的格局還沒原來的公主大，你看公主想奪主角的神王位置，也沒打算直接殺了主角，而是走懷柔路線。光明神也可以走啊，比如說讓主角當圣子，然后各種洗腦，給他灌輸忠于光明神的思想，順便再給地位給權力給資源，那主角可能就滿足于在人間當個教皇，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

    就算主角志向遠大，還是想更進一步，光明神完全可以讓他上天當天使，上了天，到了自己的地盤，不就能隨便處置了嗎？不論是讓主角當手下，還是直接嘎掉主角，都看光明神心情。而且因為之前的懷柔手段，主角對光明神也不會有什么防備之心，得手的概率非常大。

    結果光明神就選擇硬剛，發點神諭讓教廷出擊，結果出擊沒成功，反而把預言給坐實了。

    為劇情中被降智的光明神默哀兩秒。

    裴狩的回復很快來了，像是就攤開書在那等著，樓清影字跡落下一會，差不多十秒左右，裴狩的字跡就開始在紙面上顯映。

    這算是一個小習慣，為了避免樓清影沒寫完想說的話，裴狩總會等上一會，確定樓清影寫完之后，他才會開始。之前樓清影還開過玩笑，說要不然寫完之后在句末加上一個完畢，也省得等。

    樓清影和同學聊天的時候就很有表達欲，特別是在談到機甲的時候，他的話簡直一籮筐都裝不滿，而且特別想說，往往同學還沒打完字，他就連發了好幾條。舍友墜入愛河之后，和女朋友在一起時往往不愛看智腦，樓清影連珠炮一樣發過去，舍友延時回復，還得一條一條引用樓清影的消息，好一一對上號。

    樓清影以己度人，覺得等待一會才能回復對裴狩肯定也挺痛苦，就提了這么個建議，但最后沒落實，因為裴狩說他愿意等。

    “而且，要寫也應該是我寫，免得讓您等。”

    “那還是算了吧。”

    字跡浮現的速度很快：【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樓清影又和裴狩聊了幾句，就結束了這次談話，以免打擾裴狩恢復天賦。

    裴狩照例等了十幾秒，見紙面上不再浮現出字跡后，就放下筆，把這次和樓清影的對話又重新默讀了幾遍，樓清影的回答當然是完美到無懈可擊的，但他自己的就不一樣了，裴狩拿出一本普通筆記本，把自己覺得不好的回答抄錄進去，然后研究該怎么更進一步。

    這“錯題本”也厚厚一本，每次交流完就要多添加幾頁。

    他平平靜靜地寫字改錯，暫時跟在他身邊的惡魔簡直快酸倒了牙，把裴狩整個人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對方顯得有些冷峻的側臉，懷疑自己會不會找錯了人。

    惡魔忍不住開口：“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多情種子。”

    裴狩不理它，把兩本筆記本都合上收好，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著裝，提著劍下樓了。

    夜深了，宿舍外也沒多少人，月光在地上流淌，被腳步踩碎，影子倒影在地上，黑色的陰影像是白紗上的一個破洞。惡魔興致勃勃，“人類女人有什么，想要體驗真正的極樂，還是要去深淵里看看魅魔。”

    它有意地停頓了一下，語調吊人胃口，但裴狩沒追問，它只好自己把包袱抖出來，開始繪聲繪色地形容魅魔的誘人之處，裴狩聽了一路，快到目的地的，不想再聽，打斷它：“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不耐煩：“我對那種事不感興趣。”

    惡魔反問：“你在你那位公主的床上也這么說？”

    這話太直白了，裴狩腳步頓了一拍，然后冷哼一聲：“我只是殿下的仆人。”

    惡魔剛看過他對著自己的回復百般挑剔的樣子，奇了：“你不想？”

    裴狩眼睫沉了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生硬道：“我不能。”

    惡魔知道這人類不肯再多說了，它自己推測了一下，心想八成是公主不肯，也是，人類公主看不上天賦盡廢的人挺正常。

    于是后面幾天裴狩堪稱拼命的表現在惡魔眼里也有了原因，還在心里嘖嘖兩聲。

    看著裴狩渾身浴血，但臉色平靜的坐在篝火邊療傷時，惡魔總忍不住刺他幾句，看平靜的人崩潰可是取樂的好辦法，但不論它怎么說，說什么公主早跟別的貴族公子哥有了首尾，公主和你住在一起但不肯讓你碰完全是因為瞧不起你……反正無一起效，這人類就這么冷冷淡淡的，都沒反應。

    惡魔就想，可能是這家伙也不怎么愛公主吧，就互相利用唄。

    但裴狩每結束一場戰斗都會翻開筆記本看一看，臉上還沾著血也不妨礙他擦干凈手提筆回復，哦，順帶抄錄自己回復的句子改錯。

    惡魔：“……”

    人類真是太復雜難懂了。

    怪不得靈魂那么好吃。

    樓清影在王宮里熬了幾天，總算是熬到了大王子的生日宴會那一天，王后把宮殿布置一新，菜色也逐一親自篩選，還分了點活給樓清影，樓清影一開始干得很快，想著早早結束，沒想到王后等他活干完，又給他派了新活，這次樓清影學聰明了，開始磨洋工。

    王后就說他，樓清影左耳進右耳出，反正到他手上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王后自己親手掌控，想盡力做到盡善盡美。

    大王子本人卻什么都不管，來和王后以及樓清影見面的時候還摟個情人，公然親嘴，還互相摸，王后一開始沒什么反應，可能是見怪不怪了。但過了一會突然發現樓清影還坐旁邊，就說了大王子兩句，大王子這時候總算發現了“妹妹”，笑著點了點頭，說：“畫像可以開始準備了，我妹妹長得這么漂亮，那老國王不可能不滿意。”

    然后大王子和王后就開始公然討論可以從那老國王手上借多少力。王后還記得敷衍兩句，稍作安撫，大王子都懶得多瞅樓清影一眼，像個商人一樣開始算賬，看這個妹妹能賣出什么價錢，算了一會，發現能賣出一個特別好的價錢，他就高興起來，紅通通的圓胖鼻子冒出油光，彎起的嘴角把臉上的肥肉擠成兩堆小山丘。

    大王子施舍性地朝樓清影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我們會給你準備豐厚的嫁妝。”

    樓清影心里默念“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保持住了微笑：“呵呵。”

    看見樓清影笑了，那句“呵呵”被王后和大王子當成同意，兩個人都很滿意，大王子又摟著他的情人走了，走到一半，還沒出宮殿門就開始調情，樓清影看到他短胖的手指在情人纖細的腰上摸來摸去，簡直不忍直視。王后卻說：“男人都是這樣的。”

    說完還慈愛地笑了一下。

    樓清影：“……”

    傻逼吧你們！

    宴會當天，樓清影盛裝出席，像一棵行走的圣誕樹，還是超級加倍版本的，反正看上去能開個雜貨鋪。一切按照劇情發展，國王沒出席，王后和大王子有點尷尬，趕緊推銷式地把樓清影推到鄰國使節面前。

    展示環節結束，商品退場，賣家開始侃侃而談，樓清影在一邊坐著，心里只有三個字“毀滅吧！”

    宴會結束后，樓清影本來想馬上回魔武學院，但因為畫像的原因，還得多留幾天。這年頭沒有照片，找對象只能看畫像，同一個國家的還好，有見面的機會，但不同的國家，你總不能指望人家主動找過去讓你品頭論足，所以就得靠畫像。

    雖然是肖像油畫，看著挺逼真，但在畫師的妙手之下，有些畫像會比真人好看不少，為了防止“畫騙”，鄰國國王就派了使節過來，這樣等之后畫像送過去了，讓使節對照一下，就知道這是不是“畫騙”了。

    樓清影留在王宮做模特，無聊的很，每天最有意思的就是和裴狩聊天，他不知道裴狩每天都是先把手上的血擦干凈了才提筆寫字，只從對方的回復來看，裴狩的天賦應該已經恢復了，就算還沒恢復完全，進度肯定也挺喜人的，所以話語越來越有底氣。

    【不過畫像確實挺好看的，畫師水平不錯。】樓清影寫：【但一想到那上面畫的人是我，我就不自在。】

    而且等畫完了還要送去給一個老國王看……呃……

    起雞皮疙瘩了。

    【我會幫您解決煩惱的。】裴狩回，具體怎么解決，他沒寫。

    樓清影就說：【還是算了，要不然等畫毀了我還得當模特。】

    裴狩應了聲【好】，漆黑的長眉皺起，左手抓著衣角一擰，鮮紅的血被擰出來，滴在草地上，他甩了甩左手，又一些血珠飛了出去，剩下的用手帕擦干凈。

    他脫了衣服去河邊洗，惡魔跟在他身邊，這幾天都不怎么說話了。衣服浸到水里，立刻飄起一大片紅色，赤丨裸的上身傷痕交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裴狩把濕衣服掛好，換了一套新衣服，整個人看起來又干干凈凈了。第一天時，惡魔還看到他給自己身上的傷疤擦祛疤膏，后來因為傷多，也就不管了，說等結束后全好了再擦。搏斗時雖然很拼命，但臉上和一雙手卻從來沒受過傷，因為總用其他部位去擋。

    惡魔很無語，說：“傷疤是男人的勛章，你不要這么大驚小怪的，也太瞎講究了。”

    裴狩看了它一眼，沒說話，但惡魔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瞧不起了，也不知道這個人類在高傲什么。

    篝火上架著烤肉，火光映著裴狩的臉，惡魔看他，覺得好滲人，找了個話題：“你準備怎么幫你公主解決煩惱？”

    裴狩沒回答，他撥弄了一會火苗，突然笑起來，彎起的嘴唇像鋒利的鉤子。

    第132章 我就是那個新國王

    等樓清影總算結束了臨時工的模特生涯，回到魔武學院時，裴狩已經早一步回來在宿舍里等著了。

    他的外貌看上去沒什么變化，但整個人就是顯得不一樣了，這氣勢樓清影也挺熟悉，除了沒有超自然力量的第三個小世界，在其他世界，裴狩實力提高之后，氣勢逐漸增長。就像一個人家財萬貫，穿個人字拖走進茶廳也顯得底氣十足，并不擔心自己被人譏笑一樣。

    兩個人在桌邊坐下了，開始聊天，裴狩輕描淡寫，把自己這段時間在外搏殺的經歷一筆帶過，樓清影也沒有過多追問。在他看來，就算是談了戀愛，兩個人也依舊是獨立的，擁有一些自己的隱私再正常不過了。

    就像兩個相交的圓。原本兩個人是兩個獨立的圓，但愛情讓他們相交，可也只是相交，戀人分享的是他們相交的那個部分，除此之外，兩個圓還有各自獨立的空間，畢竟人有時候也需要一些孤獨。

    這是上數學課的時候，數學老師講的，小老頭年紀大了，又是個獨身主義者，可講起愛情來卻頭頭是道，上課上著上著，有時候就會延伸一點出去。中學的數學課，學生們也就十幾歲，一聽就起哄，又不好意思，又想聽更多。

    不只是數學老師，其他老師也一樣，經常上課上著上著就會跑點火車，主題還各不相同，物理老師愛談希望，說人的潛力無窮無盡，一個支點便可翹起整個地球，所以要對自己有自信。化學老師愛說交際，講人和人之間各有不同，但就算兩個性格完全相反的人，找對了辦法，也可以當好朋友，就像有些化學元素的轉化需要催化劑。

    樓清影一開始沒想太多，以為這是老師偷懶，一種水課的方式。反正老師臺上講，他在臺下趁機偷寫作業。后來長大了，才發現這些都是老師的任務，都有規定，老師們各揀了一個擅長的主題，在日常中給學生慢慢灌輸各種道理，幫助建立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細水長流，幾年幾年地講下去，不知不覺就讓學生內化于心了。

    “愛情不分高低貴賤，但人和人的確存在不同，就像一個一個大小不同的圓圈。”數學老師的話在樓清影耳邊響了起來，他原本以為自己早忘了，沒想到這個時候突然跳出來：“相交、重合、包含，這是數學，也是愛情的表現形式。”

    他問學生們覺得哪種方式最好，得到的回答各有不同，樓清影專心偷寫作業，冷不丁被叫了起來問，他慌慌張張地站起，連老師的問題都沒聽清楚，不知今夕是何年，看了一眼黑板，很快冷靜了下來，胸有成竹地走上去，在老師和同學們的茫然目光中把過一會要講的題目解了，寫完了答案，洋洋得意地下去，還沒等坐下，全班都開始笑。

    樓清影：“……”

    我答案錯了？

    他使勁盯著黑板，快速驗算了一遍：“沒寫錯啊？”

    數學老師胡子都笑歪了。

    過了一會，數學老師繼續：“重合，需要兩個一模一樣的圓，但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硬要重合，只能你切一點，我切一點，最后硬生生套在一起，這不好。”

    “包含則需要一個大圓和一個小圓，然后大圓把小圓套住，看上去沒什么問題，可大圓除了小圓占據的那塊地方外，還有其他的面積，但小圓的整個面積都被大圓占據了，這也不好。”

    “老師認為，相交是最好的，不僅是愛情，還有所有的關系，相交都是最好的解。同學們看，相交這種關系適用于所有的圓圈，不管是大圓、小圓、還是面積相等的圓，都能夠在相交的同時，保留一部分自己的獨立性。”

    “如果說圓圈是人生，那愛情就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要讓它占據了你所有的面積，因為你要留一點面積給你自己。”

    數學老師看向樓清影，讓他講點感想，樓清影說他覺得不相交是最好的，為什么不能把面積全留給自己呢？

    數學老師讓他上課別再偷寫作業了。

    可惜裴狩不是樓清影同班同學，遍覽書店內的愛情小說和愛情♂小說后，他的愛情觀是“用一塊泥捏兩個人，再打碎后用水調和，重新捏出兩個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雖然覺得自己的事不值一提，沒必要濃墨重彩地講出來，可樓清影都不多問一問，這讓裴狩覺得有點蕭瑟，開始擔憂樓清影會不會開始對他感到厭倦了。

    對我的事一點都不感興趣。

    他不讓惡魔進宿舍，把惡魔放到屋頂的尖尖上掛著，但惡魔偷溜到窗外，聽那公主和人類講話，心想這感情多好啊，為啥公主不讓裴狩上床呢？

    傍晚裴狩離開，樓清影簡單問了幾句，就讓他注意安全，早點回來。裴狩應了，踏步往外走，四下無人的時候，惡魔挑起話頭，裴狩回答：“殿下要厭倦我了。”

    惡魔：“……”

    此話從何講起啊？就我偷聽到的你們的對話來說，你倆不是感情挺和睦的嘛，你家公主也沒有因為你是個前·廢材平民就想著掌控你，人家多尊重你啊，你還想怎樣？

    裴狩嘆了口氣，接下來幾天，惡魔發現他廝殺起來更狠了，不過每次回去前都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凈凈，對著他那公主的時候，那叫一個溫文爾雅，小心殷勤，出來時卻披了個斗篷，一個晚上過去后，斗篷能擰出一盆的血來。

    惡魔：“……”

    這家伙好滲人啊！

    惡魔跟在裴狩身邊，越待越覺得如果吃了這個人類的靈魂，很有可能把自己給噎死。

    一天它看這家伙向公主請了個假，說要離開半個月，公主說好啊，注意安全，還給塞了一堆的好東西。但離開宿舍樓后，裴狩的臉色不大好看，惡魔問了幾句，半天才得到一句回答：“殿下他……都不問我去哪里。”

    “而且……我不僅魔武雙修，還成為大魔法師了，他也沒多問。”

    “殿下一定是快要厭倦我了……我必須證明我的價值……不對，可能只是因為鄰國太令人厭煩了，殿下最近很煩惱，才顧不上這些。”

    惡魔：“……”

    惡魔看不懂，但惡魔大為震撼。

    你神經吧？

    然后它就看著裴狩為了“幫殿下解決煩惱”，三下五除二，把鄰國的王室一網打盡，自己坐了王位。這本來是一件近乎不可能做到事，惡魔勸裴狩不要找死，鄰國有五個法神坐鎮，但裴狩執意如此，惡魔勸不動，心想早點吃飯也行，這家伙這樣，靈魂不用腌都已經很入味了。

    結果出乎它預料，裴狩這家伙簡直像是受到世界規則眷顧一樣，王位依舊落到了他手上。

    裴狩回來的時候，樓清影睡午覺還沒醒，他就自己在桌子前面坐著，王冠和權杖擺在桌面上，換了幾個擺法，還是覺得不好。突然有點動靜，裴狩一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原本擺在桌上的王冠和權杖又被他收回去了。

    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裴狩比之前還殷勤，樓清影打著哈欠起床，裴狩趕緊去扶他，拿外套給他披上。樓清影從來是自己衣服自己穿，狐疑地瞅著裴狩，“怎么了？”

    裴狩臉上沒露，搖了搖頭，說“沒什么”，樓清影還是覺得不對勁，就猜：“我給你的東西都用掉了？”

    裴狩沒說話，過了一會才點了頭，認個小罪好瞞過大罪，這是他從小鍛煉出的生存之道之一。

    “那又沒什么，做出來就是給你用的嘛，你沒受什么傷吧？”

    “沒有。”

    “這就是那些東西的作用，好用嗎？我再給你做一點吧。”

    裴狩含糊了幾句，心里有點忐忑，外邊看上去卻像是堂堂正正的，樓清影把設計圖紙拿出來給他看，說明各種細節，兩個人一聽一說，很快到了晚上。

    夜深人靜，裴狩也沒把自己做的事告訴樓清影，原本打算獻上的王冠和權杖也出于一種特別的念頭悄悄昧了下來。

    明明是他自己打拼得來的戰利品，藏起來后手卻覺得很燙，像是偷了原本屬于樓清影的東西一樣，裴狩就這么藏了幾天。一開始沒直接拿出來，現在就不太好拿出來了，因為擔心樓清影問他為什么不早拿來，藏在身上幾天是為什么，是不是不想給了，想自己當國王？

    雖然裴狩知道樓清影幾乎不可能這樣問，但他就是擔心。

    樓清影覺得裴狩已經穩步走上他的升級之路了，有時候有點神神秘秘的樣子也很正常，他沒有過多地問，因為覺得要給裴狩留點私人空間。他以己度人，覺得如果裴狩想分享的話，肯定會直接說出來的，不主動說可能就是不太想講，那就不多問，尊重他的隱私。

    王宮里的王后和大王子著急上火，他們聽到了風聲，鄰國的國王換了人，不是原來的王室中的一個，而是一個新的神秘人，具體是誰并不知道，連姓甚名誰都沒人敢透露出來。

    他們一點也不關心鄰國是不是改朝換代了，只是擔心聯姻聯不成了。

    這該怎么辦，最近國王的情婦越來越囂張，連帶著那個私生子也開始嶄露頭角，被國王帶在身邊出席各種場合。

    好不容易找了個有力的幫手，就這樣沒了，王后不甘心，試探性的寫了封信送去，問對方對聯姻的看法如何。

    接到回信，王后急忙打開，對方字跡寥寥，說他同意了，只是要求婚禮盡快舉行。

    【婚禮結束后，殿下可以繼續回到魔武學院完成學業，我不會限制，但我會派一些士兵保護殿下，具體數量如何，就等之后再做定論。】

    這等于是明晃晃地說會支持大王子，王后高興極了，心想因禍得福，之前的老國王雖然同意聯姻，但對幫助大王子上位這件事態度曖昧，現在終于來了個說明話的。

    雖然不知道那個新國王長得是圓是扁，年紀大不大，性格怎么樣，不過無所謂嘛，先讓樓清影嫁過去，要是那國王不行，就委屈樓清影先忍一忍，等大王子成為國王之后，就能提供幫助了。

    先苦后甜。

    一天下午，樓清影又被王后叫進王宮。

    王后指著宮殿里那堆金光閃閃的珠寶和各種漂亮珍貴的玩意兒，開口道：“這是你的未婚夫送給你的。”

    這些東西實在珍貴，就連王后也十分眼熱，大王子還想要走一半，但王后頭一次硬起心腸，說這都是你妹妹的，不能拿，她好說歹說，大王子想到國王的位置，悶悶不樂的偃旗息鼓了，但還是有點憤憤的，好像那些東西原本就是他的，現在卻被他妹妹偷了。

    樓清影過了一會才搞清情況。

    “什么？”

    怎么回事，“未婚夫”版本更新了？

    劇情里也沒這一茬啊！

    回去后他就跟裴狩討論，“那家伙還說要提前舉辦婚禮，真服了，要不我們提前跑路吧？”

    裴狩聽樓清影罵那個“新國王”，沒敢吭聲，他沉默的時間太久，樓清影覺察到不對，“怎么了？”

    然后桌上出現了王冠和權杖，裴狩低著頭，交代了：“其實……我……我就是那個新國王。”

    樓清影：“……”

    樓清影：“…………”

    第133章 愛情還能這樣談？

    王后把那位新上任的“神秘國王”的來信和禮物一塊兒給了樓清影，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想讓樓清影通過神秘國王信中的話語和筆跡，以及送來的禮物初步分析了解國王的為人，這樣才能制定更好的對策。

    換做原來的公主那當然行，可樓清影壓根沒這個本事，不過無所謂，現在也不需要他有這個本事了。

    “希望能夠盡快聯姻——”樓清影把最后一個字的調子拉長，促狹地眨了兩下眼睛，笑嘻嘻地去看裴狩，裴狩眼神躲閃著，像干了什么虧心事，不敢和樓清影對視。

    星際時期的獨身主義者不少，但談戀愛的也不少，只不過婚姻這項制度差不多名存實亡了，之所以還存在，也不過是像保留一種古董一樣，沒多少情侶真的去結婚。

    主要是大家都沒有什么生存危機，愛情的地位和友情也差不多，既然交朋友可以隨心所欲，不需要等感情深了，成為摯友之后去搞一張摯友證，那談戀愛又憑什么高人一等，到了后期需要擁有一個專門的證書呢？

    反正孩子出生后基本上都是國家來撫養，和父母沒什么關系。不過如果父母想親自撫養孩子，也不是不行，就是得上課考試，通過考察取得資格，而且并不是一勞永逸的，隔一段時間還得復考。

    大部分人往往上課上到一半就放棄了，覺得職責太重，自己扛不住，或者認為付出的精力太多，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就滿足于定時來看望看望。

    那結婚就更沒用了。

    樓清影就是被國家撫養長大的，他的父母會定期來看望他，給他帶點小禮物，出門玩的時候寄送一些全息賀卡，他們是探險家，喜歡探索。在樓清影小時候，他們經常給樓清影講一些宇宙風光和宇宙怪獸的故事，樓清影覺得，自己熱愛機甲可能也和這些小時候的故事有關聯。

    什么？宇宙怪獸？必須絞盡腦汁才能從它爪底逃生？

    不如開機甲一拳打爆！

    裴狩不敢看他，覺得自己實在冒昧，想給自己解釋，又覺得解釋不出什么話來，擔心樓清影生氣，但樓清影半天沒出聲，只聽見一些窸窸窣窣的翻找聲，隨后是嘩啦啦地翻書聲，忍不住抬起眼睛看，發現樓清影正在翻《帝國法律》。

    裴狩：“……”

    “做任何事情都要先了解清楚后果。”樓清影說，翻到了目錄指定的一頁，往旁邊讓了讓位置，邀請道：“來嘛，我們一起學一下和結婚有關的法律。”

    氣氛變得太快，一下子從即將談婚論嫁的愛情頻道轉成了普法欄目，完全出乎裴狩的預料，他有點茫然地走了過去，兩個人一起開始讀法律條文。

    讀到一半，樓清影看起來已經很不滿意了，眉頭皺得挺緊，裴狩沒有讀法律的習慣，基本上他們龍傲天都沒有這種習慣。但即便如此，他也漸漸忐忑起來，原因挺簡單，根據帝國法律，女性結了婚，相當于丈夫的附庸，就連嫁妝也屬于丈夫，可以讓丈夫隨便花費，比如說拿去養情人和私生子，或者花天酒地。

    裴狩越看，心里越緊張，他本以為結婚是一件簡單的事，結婚儀式一擺，兩個人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像書上寫的，從此幸福美滿。但書里描繪的童話搬到現實來竟然是血淋淋的刀，像是美麗的畫皮揭下假面，露出恐怖的真容。

    兩個人讀完了法律，都心有戚戚，樓清影想著這么離譜的法律是哪個大聰明想出來的，為什么沒有人反對？看那些貴族小姐的瀟灑樣，樓清影還以為結婚不是什么大事呢。

    裴狩雖然還很向往，但因為剛看完了法律，也不敢提了，因為那似乎太以下犯上了，樓清影倒是很快從情境中脫離出來，把厚重的《帝國律法》一丟，重新聚焦到裴狩身上：“你想和我結婚？”

    這句話落到裴狩耳朵里，等同于：“你想以下犯上？”

    “對不起。”裴狩現在恨《帝國法律》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穿越時空，把寫下這些條文的家伙全部弄死。但這終究不過是幻想，他不想讓樓清影認為他別有用心，馴順地低下頭，想著說些什么話能挽回對方的心。

    他剛說完“對不起”，樓清影就知道了，想著恐怕是裴狩的不安全感又在作祟，他直截了當：“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想跟我結婚的，對嗎？”

    裴狩點了點頭，“抱歉殿下，是我考慮不周。”

    這話說的，樓清影聽著頭疼。

    他突然覺得他和裴狩的戀愛關系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樓清影又和裴狩說了幾句，心里那個隱隱約約的猜測越來越重，最后他咳嗽了一聲，“結婚當然可以。”

    裴狩聽了一驚，猛地抬起頭來看樓清影，樓清影看到裴狩的表情，確定般地點點頭，“不過嘛，要看你表現。”

    這么多個小世界了，樓清影對裴狩的了解也深，知道該怎么消除他的不安全感。裴狩對自己爭取來的東西，比如說他的實力，是從來不會覺得不安的，但為什么談個戀愛會讓他這么不安呢？可能是因為沒有爭取，就突然得到了，沒來由得到的東西，自然也很可能沒來由地消失。

    得給他一個清晰的爭取途徑，外加爭取過程，這樣裴狩應該就不會這么不安了。

    舉個例子，就好像路上撿到了五千塊，悄悄帶回家里后，心里可能會很緊張，擔心失主上門來找。但上了一個月的班，通過出賣自己勞動力的方式拿到五千塊，那么不僅不會緊張，還可能會覺得自己得到的少了。

    “我們在一起太快了。”

    樓清影開口：“該經歷的都沒經歷。”

    他這么一說，正緊張的裴狩自然而然地認為樓清影下一句可能是要和他提分開的事，情急之下，站起來往前靠，在樓清影還沒來得及說出后半句話的時候吻了上去。

    他吻得急，一開始又慌，但裴狩已經不是一開始那個青澀的新手了，他學會的花樣多，一樣一樣地用出來，唇齒交纏間氣息熱了起來，過了一會兩個人都覺得有點熱，不得不分開，都是十幾歲的少年，身體很容易被喚起，再吻下去容易擦槍走火。

    裴狩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能有什么，他退得急，只是因為感覺到了樓清影的變化，貴族們從來不耐煩壓抑自己的欲望，但他們兩個人也沒辦法更進一步，裴狩擔心自己弄巧成拙，讓樓清影發現自己更加劣勢的一面。

    他們沉默了一會，各自深呼吸平復。

    “我的意思是。”樓清影被親的有點暈暈的，嘴唇還濕潤，說話氣息也不太穩，裴狩抬起眼眸看他，椅子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要說了，他要說了，他要說了！

    這一瞬間，裴狩腦子里轉過了無數個念頭，溫情的，威脅的，以利誘之的，各種辦法在他眼前閃過，想要挽回，其實他有手段可以讓樓清影不能拋棄他，但最終他的指尖卸了力，像個做錯了事的大型狼犬，其實完全有反抗主人的能力，但還是低了頭靜待發落，準備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哪怕這代價是他完全承受不起的。

    然而樓清影的話卻和裴狩想象的不一樣。

    “所以，我決定要求你追求我。”

    他說這話挺自然，樓清影用指節敲了敲桌子，思索了一會，還是問了一句：“嗯……要不要我給你寫個說明書什么的？”

    這一次裴狩的反應快極了，他迅速搖搖頭，像個走投無路的人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嗓子還有點啞，“我……”剛想問，又止住了。

    這是考驗，他想，開口問就顯得太沒誠心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

    樓清影看他樣子，考慮了一下，補充道：“如果你能讓我很高興，證明你是一個好男朋友，那我就跟你結婚。”

    “這樣吧。”樓清影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需要有一個靠譜的計算方式，他就把游戲的刷好感模式搬過來：“你做得好，我就給你加分，做得不好，我就給你減分，等你達到一百分了，我就同意跟你結婚。”

    裴狩從沒見過這種辦法，簡直聞所未聞，但又覺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擇日不如撞日，就從今天開始。”樓清影說道：“今天你看上去特別帥，加一分。”

    “繼續加油，再接再厲。”

    裴狩披上斗篷出門的時候，看上去心情輕松不少，而跟在他身邊的惡魔還沒回過神來，它從來就不會老老實實待在屋頂尖尖上，偷聽是一定的。但之前這家伙和他的公主那場對話讓惡魔感覺非常震撼，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落伍了。

    怎么現在的人類都挺抽象的？

    惡魔抱著對自己的懷疑，溜去了其他地方，看了看其他人類，發現那些人類都很正常！

    看來不是我的問題……

    它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裴狩正在和樓清影利用魔法筆記本交流，紙面上浮現出一句話：【對我實話實說，我很高興，加一分。】

    裴狩整個人看上去愉快的不得了，等把書蓋上之后，原先的錯題本又充當了線索分析本，他在上面記錄一項一項能給自己加分的舉措：

    1.打扮帥氣

    2.不要隱瞞，實話實說

    3.一起共度晚餐……

    惡魔：“……”

    愛情還尼瑪能這樣談？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點太超前了？

    第134章 誰說男人和男人不可以？

    樓清影不僅加分，還減分。每當裴狩試圖隱瞞，不想把自己的擔憂和心里那些彎彎繞繞的不安說出來，說些粉飾太平的話時，樓清影就給他減分，加分是一分一分的加，減分是三分三分的減，第一次減的時候，裴狩臉上震驚茫然的表情讓樓清影差點把話收回來，不過他考慮了一下，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就把頭轉開，假裝沒看見。

    減了幾次分后，裴狩也漸漸被扭轉過來。他一向沉默，不是很愛開口，現在非要把自己的憂慮攤開，那就只好借助字句了。主要是用寫的可以字斟句酌，打完草稿再譽抄好，又仔細讀了幾遍，趁臨走前把紙折好放進信封，留在桌上。

    樓清影上課回來，發現桌上放著一封鼓鼓囊囊的信，這真新鮮。他打開看，信封里裝著的信足有一疊，幾乎把信封撐破，現在信封口一開，信紙立刻凸了出來。

    樓清影把信拿出來，沒先看內容，而是先拿起筆在每張信紙的右下角編序號，以免打亂。

    然后他開始看，裴狩寫得挺多，把自己的憂愁和擔心全寫上去了，他難得這么坦白，可能是因為扣分扣太狠的緣故，前兩天他一連被扣了十二分，越緊張越想粉飾太平，假裝一切都好，但因此分也扣得越狠。于是他就開始伏案寫作，寫了很長時間，樓清影禮貌的沒去偷看，一直等到現在。

    【我不說，不是因為我有意想要隱瞞，是因為這些陰暗回轉的想法不討人喜歡，不會有人愛聽的，沒人喜歡聽別人抱怨。我只是想展示我最好的一面……】

    樓清影一張一張看過去，全部看完之后，心里大概有了印象。

    有問題，就要解決。

    于是他拿了一張白紙，開始總結和列表格，把裴狩信里寫下的，他擔心的問題總結好，一條一條列出來，然后在后面寫上解決辦法，他不是學文的，沒那么好的文筆，也婉轉不起來，直接單刀直入：

    問題一：因為身份差距太大擔心自己配不上。

    解決辦法：事物會隨著時間發展變化，現在你已經是國王了，硬要比較，身份還比我高呢。

    問題二：擔心自己會被厭倦，因為是個男人，和樓清影沒辦法像正常情人一樣更進一步。

    解決辦法：誰說兩個男人之間不能更進一步？其實是有辦法的。

    問題三：不想把不好的一面展示出來，也不想把心里的不安和憂慮說出口，因為擔心被厭煩。

    解決辦法：找室友還要提前了解一下雙方的優缺點，談戀愛也一樣。不會厭煩，因為適當的交流是和諧共處的重要條件之一。

    ……

    樓清影一條條總結，把裴狩那封文辭優美的信件濃縮成了“你問我答”。

    完事之后，他整理了一下紙張，發現自己只寫了兩張。目光飄到裴狩那份洋洋灑灑快二十張的信，一種微妙的心情涌上來，樓清影絞盡腦汁，想把自己的回信也弄得長一點，但努力添詞加句后，兩張只變成了兩張半。

    呃……

    那沒辦法了，樓清影拿出他在學生時期面對文科作業時慣用的招數，把字寫得盡量大，字距盡量寬，行距盡量拉大，一番折騰后，兩張半變成了四張。

    雖然還不夠裴狩的零頭吧，但四張已經是極限了。

    樓清影特意挑的厚紙，四張紙疊起來裝進信封后，看起來也挺鼓的。

    不錯，就這樣。

    外出廝殺提升實力的時候，裴狩心里沉甸甸的，看到魔物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咬著牙直接消滅，出手比之前更無情狠辣，惡魔不知道他在擔心什么，裴狩寫信的時候沒讓它看，它也就按照老經驗，認定裴狩是在寫情書。

    寫個情書而已，有什么好忐忑的？

    但它沒問出口，因為它覺得眼前這個人類和他的公主都太抽象了。

    順便，就連抽象這個詞也是從他們倆那學來的，準確的說，是從公主那學來的，了解意思后，惡魔就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用來形容他們倆的詞了，什么奇怪、古怪，匪夷所思之類的詞語，都差了點意思。

    惡魔跟在裴狩身邊，它是有型的，外表看上去像個蝙蝠，只不過只有裴狩能看見。裴狩抬手一揮，劍光一閃，魔物的鮮血迸射出來，惡魔躲不及，被濺了一身，黏糊糊的，惡魔只愛靈魂，對這血食完全不感興趣，它無語地用翅膀抹了把臉，翅膀一扇，決定和這個人類保持距離。

    說來也怪，惡魔指引這個人類前往尋找的那個珍貴藥劑只能重新激發潛力，按理來說，一個被毀掉了魔法天賦的人類，就算被重新激發了潛力，頂多也只能恢復原來天賦的十分之二三，惡魔狡詐，它沒透露過這藥劑原本是給非人族群中的混血準備的，用于激發血脈。

    但眼前這個人類喝下藥劑后，魔法天賦比原來還更上一層，更令惡魔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人類還激發了斗氣天賦，而且跟在這個人類身邊，惡魔沒之前那么肆無忌憚了，心底仿佛隱約有點畏懼。

    難道他是人類和深淵生物的混血兒嗎？

    或許，還是高等深淵生物？

    但這又是地地道道的人類，惡魔端詳著裴狩，雖然這人類現在滿身是血，但仍舊沒有顯露出非人的特征，如果他真的是人類和深淵生物的混血，不可能喝了藥劑還沒顯露出特征。

    太奇怪了，就跟他的為人處世一樣抽象。

    等事情辦完了，該啟程回去時，裴狩想起那封留在桌面上的信，又緊張起來，其實他一直在緊張，現在不過是更緊張了一點。心臟變成了鼓槌，咚咚咚地敲著他的胸膛，讓他一陣陣地覺得悶。

    那封信樓清影看了嗎？他心里琢磨，半是希望樓清影看了，又半是希望樓清影沒看，兩個念頭像兩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在拔河，誰也無法取得勝利。

    他速度很慢，時不時還停一停，像個把所有籌碼壓上賭桌的賭徒，不敢去看結果。

    路總是有限的，裴狩再怎么拖，貴族宿舍那尖尖的頂在遠方出現了，現在是清晨，學院里十分安靜，天氣寒冷，樹上的鳥雀偶爾叫上一聲，卻也不動聽，那些歌喉婉轉的小鳥耐不住寒冷，不知道都去哪里了。

    寂靜的清晨里暗啞嘲哳的鳥鳴總讓裴狩覺得前路不太光明，惡魔本來想嘲笑他兩句，嘲弄人類契約者是它挺喜歡的消遣，但正要開口，心底一股沒來由的直覺告訴它，最好別在這個時候觸這個人類的霉頭。

    裴狩沉默著走完最后一段路，從大門進去，一路往上，沒選擇便捷的傳送魔法陣，而是一節一節爬著樓梯，偶爾會在小平臺的拐角處待上一會，把自己和陰影融為一體。

    樓清影的宿舍在頂樓，但裴狩卻覺得仿佛一晃神就到了。

    最后總算是站在樓清影的宿舍門口了，這一路走來，裴狩盡挑些遠路難路走，惡魔看得很無語，早就溜了，去自己找樂子。裴狩獨自一人站在門前，他知道樓清影現在應該不在宿舍，因為他白天有課。

    指節屈起，在門上敲了三下，又等了十幾分鐘，里面沒動靜，裴狩自己開門進去，動作輕輕的，好像是來做賊，要悄悄地偷一點東西走，呼吸腳步都放得很輕。

    他的目光在四處游移，故意不去看窗前的長桌，還順便把樓清影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拍了拍灰，等到最后實在無事可干，他總算抬起眼，飛快的瞥了一眼桌面。

    結果如約而至，一個信封靜悄悄地躺在桌面上，似乎是他的，看上去原封未動。

    或許……樓清影昨天沒回來？

    慶幸和模糊的失望一起涌上來，裴狩快步走了兩步，想先把信收起來，但很快發現信封不同，立刻繃緊了，雖然四下無人，樓清影明顯不在，但裴狩還是過了好一會才抬手去拿。

    他先看信封，看完信封再小心打開，把信紙取出來，厚厚的四張信紙疊著，裴狩垂著眼，指尖在邊緣摩挲，然后一挑，像掀開簾子一樣，把信紙挑開了。

    信里是樓清影的回復，簡短但有力，只不過形式是裴狩完全沒見過，也完全想不到的，他慢慢看下去，緊張的心像一張褶皺的紙被慢慢撫平，全部看完后，他又從頭看起，來回看了好幾遍，手在翻著紙張，眼睛卻心不在焉地只盯著一處：

    解決辦法：誰說兩個男人之間不能更進一步？其實是有辦法的。

    這句話像一陣驚雷，在某個裴狩看不見的地方敲開了一點裂縫，隱隱約約有光透出來，卻沒辦法看清里面具體的景象。裴狩的腦子在急速轉動：男人和男人……

    可以更進一步？

    是怎么……更進一步？

    他腦子一轉，眼前浮現出樓清影的樣子，穿裙子的樣子，穿男裝的樣子。有時候樓清影很放松，就會往后靠在安樂椅上，一雙腿架在桌面上，專心致志擺弄手里的小玩意，蓋著腿的布料順著重力往下滑，露出白色的襪子，薄薄的布料勾勒出肌肉的輪廓……

    裴狩猛地按住思緒，耳根已經紅透了。

    他苦苦思索了一會，最終一翻身從窗口直接跳了出去。

    書店老板剛一開門，就有一個顧客沖了進來，他速度太快，書店老板都沒看清他的樣子。

    “慢點慢點。”老板嘟囔著。

    那客人在書店里轉來轉去，好像一陣狂風一樣席卷了所有的書柜。老板問了兩句，對方不回答，他也就算了，任由客人自己去找。

    裴狩把最后一本書丟回原位，踩著急躁的腳步走了。

    一本有用的書都沒有，看來書店老板的眼光也就那樣了。

    他的聲音傳到了書店老板的耳朵里。

    書店老板：“……”

    書店老板：“……”

    你再說一遍？！

    第135章 你是誰啊？！

    裴狩甩下書店老板走了，書店不止一家，他花點時間都轉了一遍，但翻遍書柜，全都是男歡女愛，沒有他所需要的，那一句話像一把鐵鍬，挖出了他深埋于心，不便見人的幻想，只不過這幻想暫時沒有可靠的棲息之地，仿佛一粒還在空中飄蕩的蒲公英種子，沒有合適的土地供生根發芽。

    他很煩悶，同時也得罪了所有的書店老板。在此之前，裴狩還得罪了幾乎所有的裁縫，第一個書店老板和一個裁縫是親戚，聚餐聊天的時候談到不順心的事，嘴里蹦出的都是同一個名字。

    這下同仇敵愾，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把那個沒禮貌的家伙數落了個遍，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感情倒是升溫了不少，夜深散伙，各回各家，約好下次再聚。

    天邊掛著一個冷白的月亮，寒氣浸潤著酒意，書店老板打了個哆嗦，還是氣哼哼的，回到書店，店里的伙計已經把新書的單子和樣書送了過來，需要老板挑選一些上架。

    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書店老板每本書都翻了翻，但這些新書的類型他店里基本都有，區別只在更好或者更差。他皺著眉，直到看到一個充滿著噱頭的書名：《禁忌之愛》。

    書店老板已經很老道，他知道這種類型的書滿足的是人們的窺私欲，以及心中既想追求刺激，又想保證自身安全和隱私的矛盾心理。主角的身份也普遍是什么繼母繼子，親生兄妹或姐弟，姑侄叔侄之類的。這類書受眾不廣，但挺穩定，隔一段時間上新一本兩本也就夠了，不能多，否則會積壓。

    他翻開一看，作者序言寫說這是他自己的真實經歷，不過為了保護隱私起見，人名地名事件都做了相應的改變。書店老板一笑，知道這又是個吸引人的噱頭。

    準備翻開書看看成色，好決定要不要上架，然后書店老板就呆住了。

    書的內容很簡單，講的是兩個已婚人士貴族的風流韻事，照表面來看，和那些帶有倫理關系的主角一比，已婚的簡直不夠看，根本不能算做刺激，但重要的地方在于，這兩個已婚貴族，都是男的！

    禁忌級別一下子從C-變成了S+。

    書店老板驚得單片眼鏡都掉了，趕緊撿起來擦擦，仔細又看了一遍。

    心想這貴族們可真是會玩啊，不僅有男女的，現在還有男男的，下一步是不是就該女女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書店老板頓時心如福至，決定再去搜羅一本女女的，放在書店里，豐富一下圖書種類。

    隔幾天，還真被他找到了一本，講的是一個孀居的公爵夫人和落難千金小姐的故事。老板把書擺上書柜，也沒過多宣傳，但還是有讀者拿了書走，沒過多久，這兩本書就在貴族圈子里悄悄流傳了起來，并不是因為故事有多好看，而是因為打開了貴族們新世界的大門。

    但故事的受眾有明顯區分，男性貴族覺得那本男男禁忌戀不堪入目，喜歡看女女的，還經常幻想自己的情人們也能互相愛上，既能避免爭風吃醋，還能和自己一起有更多花樣。女性貴族因為本身是女性，但愛好男，那本女女的就讓她們感覺有點怪，于是帶著獵奇心理去翻男男的。

    一些強勢的女貴族看完，合上書之后，頓時有了新想法，過不了幾天，她們的男寵或情人紛紛叫苦不迭。畢竟男性和女性是性別分類，但男人和女人更像是一種處境差別，在貴族女性和她們的男寵之間，處境是完全倒轉過來的，一些玩得花的貴族女性們興致勃勃，聚在一起討論新玩法。

    樓清影參加一場宴會，就被悄悄送了書，他拎著書回宿舍看，翻了幾頁就丟開了，畢竟兩個男性的戀情對他來說根本不算新鮮，書里那兩個已婚男人更是讓樓清影眉頭直皺。

    書被扔在角落里，裴狩一次幫忙規整的時候發現了。

    他很少交際，成天出門廝殺，不知道貴族之間興起了新風潮，這本書他沒看過，不包含在之前樓清影讓他幫忙買的愛情小說里，于是裴狩就翻開了書看。

    翻了兩頁，裴狩皺起眉：

    兩個已婚男人？真不要臉！

    等等……男……男人？！

    裴狩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勉強忍下對這兩個主角的厭惡之情，以一種純粹的學術目光往下翻頁。

    但翻了幾頁，他就開始忐忑不安，擔心樓清影突然回來，于是記下了書名和作者，去買了一本新的，借著出門歷練提升實力的借口，到他平常和魔物廝殺的地方，就地安頓了下來，翻開書來看。

    當天晚上，樓清影就覺得裴狩有點怪怪的，看過來的目光帶著躲閃，像是想說什么，又不好意思開口。

    樓清影就問了，鑒于之前被扣分的經歷，裴狩逐漸養成了不回避粉飾的習慣，只不過讓他直接把原因說出來，還是有點為難，沉默了一會，他低聲回答：“……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會更加努力的。”

    他頓了一下，最后開口道：“我會加快速度，不讓您失望。”

    樓清影：“……”

    他追問：“加快什么速度？”

    “加快我得分的速度。”裴狩說，思考著，他目前有了差不多八十分，只要再努努力，就能達到一百分，到時候……到時候……樓清影就會答應和他結婚。

    樓清影自己拼了一會圖，搞明白裴狩的意思之后，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裴狩得到第一百分的那個下午天氣很晴朗，樓清影畢竟不是真的要考驗他，這只是一個讓裴狩增加安全感的手段，所以他當然不會吝嗇分數。

    “這個下午和你待在一起很開心。”樓清影說：“加一分。”

    “恭喜你。”樓清影笑著說：“滿分。”

    他不吊人胃口，“我同意和你結婚了。”

    就在這一個剎那，陽光似乎突然變得猛烈起來，照得裴狩有些目眩。

    他似乎還沒能理解樓清影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樓清影過來給了他一個擁抱，他才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有了真實感。

    裴狩用力給了樓清影一個回抱。

    當天晚上他沒有睡著，睜著眼睛度過了一個晚上，腦子里全是那本《禁忌之愛》里的情節，又向往，又緊張，第二天就向樓清影告別，因為過了明路，就實話實說，說要去鄰國處理事情。

    這“事情”究竟是什么，他們兩個其實都心知肚明，但都沒講出來。裴狩說完話之后，心里有點砰砰跳，樓清影也一樣，他的思緒暫時有點亂，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呆呆看著裴狩的臉。

    這段時間以來，也許是因為廝殺的血液太多，濺在了裴狩的臉上，血液被擦去的同時，裴狩臉上的青澀也被一同擦掉了，已經是一個青年，眉眼帶著成年男人的沉穩，只是長眉下的雙眸里帶著點閃爍。

    裴狩長得相當俊美，但樓清影看習慣了，又因為是星際人，真實的帥哥美女，虛假的帥哥美女見了不少，比裴狩好看的也見過幾個，但現在他突然覺得裴狩似乎比之前更英俊了幾分，他勉強用剩下的一點理智分析了一下，覺得這可能是因為眼前有了濾鏡，用文雅一點的話來說，應該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這感覺很奇怪，人還是那個人，長相也還是那個長相，但就是變得格外好看，格外順眼。

    樓清影覺得自己的腦子有向漿糊進化的趨勢，趕緊默背了一會公式和定理，打斷了進化的過程。

    “好。”他深呼吸，“注意安全。”

    然后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兩個人目光對視，像兩個磁極互相吸引。天上的云飄過去，擋住了太陽，屋子里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兩個人突然驚醒，然后又說了幾句，裴狩正式告別離開。

    因為這事，樓清影上課都有點心不在焉，被他的老師發現了。

    大魔法師對公主殿下這個學生一向很滿意，樓清影一向勤奮好學，還很有求知欲，在一些地方甚至能給大魔法師帶來啟發。只是這幾天樓清影上課頻頻走神，大魔法師一開始還不知道原因，后來聽到了點流言，心里不禁起了點同情心。

    等樓清影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大魔法師不知道什么時候安靜下來，沒在講課，他趕緊道歉，大魔法師卻揮了揮手，說沒事，還給樓清影放了三天的假期，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鄰國那個新上任的國王最近急著要聯姻，王后大張旗鼓地準備公主的嫁妝，就連大王子出門，也把他那圓滾滾的肚子挺得高高的，貴族里人心涌動。雖然對那個新上任的國王還不怎么了解，但對方喜歡公主這件事卻是藏不住的，許多珍貴的東西流水一樣送過來，幾乎抵得上一個大貴族的全部家底了。

    國王冷眼旁觀了一會，心里評估著，最后把樓清影叫去談話。一副慈愛的父親樣子，“你母親實在是太過分了，為了自己的利益，把你送給一個不知道是圓是扁的人。”

    “但是別擔心，父親會為你做主的，只要你說一聲，我就給那位國王寫信，我相信就這點面子，他還是愿意給我的。到時候，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挑一個喜歡的人結婚，像那些貴族小姐一樣，喝喝下午茶，看看戲劇，再找幾個情人，不是很快樂愜意嗎？”

    樓清影懂了。

    之前國王不理，因為國王覺得，公主就算嫁給那個老國王，對方也不會真的來插手他們國家的事物，但現在事情發生了變化。于是一個慈祥的，為女兒著想的好父親就橫空出世了。

    樓清影心里很無語，他想了一下，理直氣壯地開口，一本正經地開始跑火車：“沒事。”

    “雖然不知道鄰國國王長得什么樣，但他有錢啊，送了我好多東西，等我跟他結婚了，正好可以用他的錢找情人，都不用花自己的錢，說不定還能讓他幫我挑挑，也挺舒服的。”

    “反正結婚嘛。”樓清影學著那些貴族小姐的樣子揮了揮手：“是誰都差不多。”

    國王一噎，樓清影又繼續：“不過如果您不想讓我和他結婚也行，反正他送來的禮物我很喜歡，絕對不會退回去的，您自己從私庫里拿錢出來補償他吧。”

    國王：“……”

    你你你……我那個溫柔善良善解人意，比小貓還乖巧可愛聽話，只會對我的話說“遵命”，從來不會忤逆我的好女兒呢？！

    你是誰啊？！

    第136章 “很高興見到您，陛下。”

    國王震驚了一會，樓清影看著他，老國王今年也就四十多，但因為肆意縱情，看著倒有六十多歲，特別顯老。

    “不過您放心。”樓清影噎了老國王一下，又補充道：“我離開后不會插手本國事務。”

    樓清影考慮了一下，因為擔心老國王狗急跳墻，決定不先撕破臉，退了一步說：“費里王國未來的國王是誰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他聳聳肩：“畢竟我以后也不在這個國家生活了。”

    老國王一聽，也顧不上計較樓清影之前對他的“冒犯”了，他瞇起眼睛，本來就小的雙眼一瞇，只剩下一條縫，緩緩道：“你真的這么想嗎？”

    樓清影毫不心虛地開口：“當然。”

    他想了想大王子和王后的表現，沒忍住說：“就算我的哥哥上位了，以他的能力，說不定王國沒兩年就要衰弱。我成為鄰國的王后之后，費里王國就是我的后盾和背景，一個搖搖欲墜的衰敗國家，和一個強盛穩定的國家，誰都知道應該選擇后者。”

    樓清影沒從感情出發，他這段時間們和貴族混跡久了，基本上也摸清了貴族們的行事邏輯，一切以利益為上，感情只是偶爾的消遣，根本不能當真。

    王后為什么要犧牲公主的一切為了大王子鋪路？母愛或許有，但更多的是為她自己考慮，如果大王子登上了王位，那么她的未來就有保障。

    而假如王位被國王的私生子得到了，那王后的晚年估計就會很凄涼。她主要是為了自己在爭。

    樓清影回憶著貴族們的邏輯，繼續道：“誰是國王都無所謂，反正我都是國王的血親，對吧？”

    這一番話說服了國王，國王笑了起來：“沒錯。好孩子，你是我們費里王國唯一的公主，無論最后國王是誰，你都是他唯一的姐妹。”

    換做一開始，樓清影可能聽不明白，但現在他差不多能懂，這是國王給的利益承諾。

    作為一個花心濫情，私生子不少的國王，他不僅有私生子，還有私生女，國王話里的意思是，他不會讓任何一個私生女成為“公主”，以免分薄了屬于樓清影的資源。

    樓清影點點頭，表示自己很滿意。

    國王看上去也很滿意，和樓清影又客套了幾句，揮揮手讓他走了。

    因為裴狩很心急，婚禮的籌備速度變得很快，大量的財寶被送來，很快，迎親的使節就來了。

    婚禮儀式在鄰國舉行，迎親使節的任務就是把樓清影帶到鄰國去。

    馬車十分華麗，護送的隊伍浩浩蕩蕩，樓清影在馬車里待了沒多久，車門就被悄悄打開，樓清影當時正在看書，他對婚禮還沒多少實感，畢竟在他所處的時代，婚姻這種東西已經名存實亡了，整個人就顯得很平淡，感覺其實更趨向于搬家。

    裴狩看上去就和他截然相反，他推開車門和樓清影對視的時候，整個人猛地一僵，看起來有點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進來。

    樓清影看到他來，有點驚喜，小聲招呼他：“快進來。”

    馬車在行駛，車輪碾過地面，發出骨骨碌碌的雜音，兩個人在馬車里對坐，其中一個平靜里帶著好奇，另外一個既沉默又緊張。

    裴狩精心打扮了一番，華麗繁復的宮廷禮服讓他看起來添了幾分貴氣，幾縷黑色的發絲垂下來，搭在飽滿的額頭上，樓清影有點被迷住了，盯著裴狩看了好幾分鐘。

    “怎么來了？”樓清影問他，不過沒等裴狩回答就自己說了答案：“我知道，你想我了，想見我，對不對？”

    裴狩的耳根倏忽地紅了，樓清影卻不覺得這有什么，理所當然地開口：“我也想你，來抱一下。”

    馬車里比較狹小，人無法站直，只能半彎著腰，樓清影就屈著膝蓋過去抱了裴狩一下。

    裴狩整個人都僵住了。

    也許是因為被抹去了所有的記憶，從零開始，作為這個小世界的原住民長大，裴狩總是挺保守矜持，不太敢主動，像是生怕冒犯了樓清影。但樓清影作為一個星際人，表達感情時就比較熱情。

    只不過裴狩雖然在語言上比較保守，但行為上卻完全相反，樓清影過來擁抱他，他們抱了一會，裴狩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殿下，我可以吻你嗎？”

    “可以啊。”

    裴狩垂下眼，耳根微燙，但寬大有力的雙手牢牢環住了樓清影的腰，雙唇也毫不猶豫的貼了上來。樓清影沒想到他的動作這么快，有點猝不及防。

    樓清影接吻時習慣性閉眼，因為他覺得這樣體驗感會更好。

    雖然各種愛情小說里都寫明接吻時需要閉眼，好更能沉浸地體驗接吻的美妙。但樓清影沒有盲從，他自己分析了一下，還做了睜眼接吻和閉眼接吻的對比實驗，得出結論：覺得接吻時閉眼有兩個好處。

    好處一：因為視覺被剝奪，其他的感官就會彌補式的加強，能夠體驗更多的細節。

    好處二：雖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加濾鏡歸加濾鏡，客觀事實還是沒辦法改變的，如果靠的太近，那么臉部皮膚的瑕疵，例如毛孔，黑頭，痘痘之類的存在就會不斷擴充存在感，多少會影響點觀感。

    不過樓清影試過，裴狩的樣貌沒有任何瑕疵，即便靠近了看，也沒辦法發現什么缺點，所以樓清影只享受到了一個好處。

    裴狩接吻時不愛閉眼睛，他喜歡看，觀察樓清影的每一個反應。樓清影之前和他交流過，把閉上眼睛的好處給裴狩說了一遍，重點強調了第二點。

    “就算靠近了看，您也沒有任何瑕疵。”裴狩如是說。

    作為一個實事求是的人，樓清影知道事實并非如此，雖然他熱愛運動，作息規律，生活方式比較健康，但他終歸還是一個人類，臉上多多少少會有點瑕疵，肯定不如離遠一點看著好看，但或許裴狩的濾鏡太厚了，沒發現這一點。

    樓清影覺得不能讓裴狩一直沉溺在幻想中，就拿了鏡子，靠近后一點點把自己臉上的瑕疵指出來，像強調考試重點一樣逐步說明：“這里有點毛孔，雖然比較小，但仔細看是沒有辦法忽略的，還有這里……”

    他給了裴狩一個放大鏡讓他觀察，最后總結：“我雖然挺帥的，但不是完美無瑕。”

    裴狩握著放大鏡的手柄，沉默了一小會，突然笑了，樓清影不明白他為什么笑，正打算問，下一刻就被吻住了。

    即便樓清影宣傳了一番閉眼接吻的好處，但裴狩還是選擇不閉，各人愛好不同，樓清影也不強求。

    馬車里的溫度似乎有點上升，樓清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為了獲得更好的接吻體驗，他仍舊閉著眼睛，唇舌交纏間，幾顆糖被推了進來。

    這是他們最近經常玩的一個小游戲，裴狩不知道從哪里買來了許多字母形狀的糖果，接吻時候就會推幾顆進來，兩個人一邊吻，一邊猜字母和糖果數量，誰猜對的多，誰就贏。

    樓清影這個人勝負欲特別強，為了贏，他總是會去積極地探索糖果的數量和形狀，但兩個人正在接吻，只能靠舌尖去摸索，有時候急了，還會靠得更近。糖果逐漸融化，甜膩的糖漿粘在兩人的唇瓣上，樓清影一顆一顆地把糖果勾過來，一邊數一邊猜，接一次吻的時間通常不小于五分鐘，因為樓清影還有驗算結果是否正確的習慣。

    一吻結束后，樓清影立刻報數，順帶說明自己的猜測，裴狩把罐子里剩下的糖果倒出來，數一數少了幾個，分別是什么。

    罐子里總是有一整套字母，因為裴狩會及時補充，方便驗證結果。

    “我贏了！”樓清影洋洋得意。

    “嗯。”裴狩點點頭，他放松了不少，雖然自己輸了，但看上去心情也很不錯。

    兩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都很愉快。

    路程遙遠，車隊要走一個星期，但樓清影和裴狩都不覺得久，他們在馬車里相處，都有點樂不思蜀了，直到隊伍抵達目的地，在王城外停留時，裴狩才悄悄從馬車里溜出去。

    按照禮儀，國王要親自騎馬到王城外迎接，樓清影在等待的過程中隨意翻開了一本小說打發時間。

    還沒等他看兩頁，外面就喧嘩起來，半分鐘左右，馬車門就被敲響三下，隨后裴狩的聲音響了起來：“公主殿下，我有這個榮幸為您開門嗎？”

    裴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啞，不知道是什么緣故。

    “請。”樓清影按照禮儀回答。

    馬車門被打開，金色的陽光照了進來，裴狩穿著一套國王冕服站在馬車邊等待，他朝坐在馬車里的樓清影伸出手，禮貌的微笑，貼合的白色手套覆蓋住了他的手掌，手套并不長，在袖口和手套間露出了一小節結實的手腕。

    那一小塊隨著動作若影若現的皮膚特別引人注意，樓清影沒忍住盯著看，裴狩唇邊的微笑加深了些，“請。”

    出于偽裝的需要，他的聲音里帶著客氣，配合上他一身的服裝，看上去還真像一個初次和結婚對象見面的異國國王。

    樓清影把手搭了上去，也演了起來：“很高興見到您，陛下。”

    第137章 “要不然我們之后試一下？”

    婚禮在最大的一座宮殿舉行，花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時間，各種禮節和儀式繁瑣又細致。樓清影一邊走流程一邊思考，這些儀式究竟是為了什么？

    有資格出席國王婚禮的貴族們臉上都帶著無可挑剔的微笑，看著像是真心實意的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高興，不過他們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有天知道了。

    最后一道儀式走完，天已經黑了，寢殿里燈火通明。

    侍女和仆人們都已經提前被驅趕離開，貴族們也都走了，后來樓清影才知道，按照正常的流程，貴族們是會留下來現場觀看國王和王后的新婚之夜的，不僅如此，就連王后生孩子的時候，也會有一堆貴族圍著看。

    顯然裴狩提前知道了這一點，并且感到無法接受，所以廢掉了這道流程。

    寢殿大門那里傳來了一些響動，門開了，又沉重地關上，腳步聲由遠及近，樓清影知道是裴狩來了。

    樓清影對婚姻始終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但剛剛經過了一道道不明所以的儀式流程，也清楚在這個時代里，婚姻顯然占據著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其實他還是有點沒搞懂：

    如果說婚姻很重要，那為什么那些貴族男女結了婚之后還隨便在外面亂搞，且沒人認為不對。婚姻是兩個人的結合，不是嗎？

    腳步聲近了，然后停了下來，樓清影看過去，發現裴狩站在原地不動，光明魔法發出的亮光很亮，裴狩站在原地，有點像被舞臺燈光照著的模特。

    他平時就挺英俊，精心打扮之后又更上一層樓，長長的紅色披風在地板上蜿蜒著，以特定角度看過去，有點像紅毯。樓清影覺得裴狩很不一樣，跟平常差別有點大，好奇地想繼續看，但又沒來由的有點不好意思。

    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最終兩個人面對面，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樓清影早換掉了身上的裙子，他現在穿的是裴狩給他準備一套男裝，寢殿里沒有鏡子，樓清影想了一下，找話題，問：“我穿這套衣服帥嗎？”

    “帥。”裴狩回答。

    樓清影立刻接上：“你穿這套衣服也很帥。”

    燈被調暗了，陰影占據了大片的面積，兩個人并肩坐在床邊，低頭看自己的腳，偶爾抬起眼往旁邊掃一下。

    樓清影的不好意思暫時占據了點上風，不過很快就被打敗，他盤問自己：為什么要覺得不好意思？

    裴狩是他的男朋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又不是在搞暗戀。

    他用這一套邏輯說服了自己，于是他挺起胸，扭過頭光明正大的開始看。

    就算樓清影對婚姻沒有深入的研究，但常識他還是懂的，比如說新婚之夜，顯然兩個結了婚的人要做點刺激的事，可能這就是他突然覺得不好意思的源頭？

    他考慮了一下，最后決定直接開口問：“我們今天晚上……呃，要做一些比較深入的事情嗎？”

    樓清影講得太直白，話音落下，裴狩像是被電了一下，猛地轉過頭去看一邊的陰影，過了好一會才轉回來，黑沉沉的眼眸里有什么東西在流轉，然后點了一下頭，“可以嗎？”

    樓清影突然想起來以前歷史課上一個同學開的玩笑：“古代人保守？才怪呢，他們開放的很，剛見了第一面的陌生人，就可以直接上床，我們可差遠了。”

    大家背著老師偷偷交流，最后得出結論，古代人只是嘴上保守，要面子而已。行動上比他們這些星際人可開放多了，什么都敢玩，花樣還層出不窮，不說別的，隨便拿一本文言文的小黃書，就能驚爆他們的眼球。

    而現在……樓清影后知后覺地發現，裴狩似乎也是這樣的……

    床帳落了下來，光線的缺失讓裴狩的舉動也更加大膽起來，只是外面還隱約透了一些光進來，能大概看到一點東西。

    樓清影雖然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應該怎么做，但畢竟沒有深入研究，別說實際上手操作了，就連理論也沒學過，現在突然上考場，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正想理出一個頭緒，擬定一下行動步驟，裴狩的吻就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灼熱的吐息讓樓清影的脖子上起了點小小的雞皮疙瘩，他感覺到自己的衣服正在減少，親吻和撫摸讓樓清影有點暈頭轉向，他想定下神來，從裴狩這個尖子生那里學點東西，不過很快一切就變成了模糊的，正在跳躍的光斑。

    “殿下，我可以吻您的這里嗎？”

    “殿下……這個力度您覺得怎么樣？”

    “殿下……”

    樓清影有點想說，都這種時候了，就別再“殿下”啊“您”啊之類的叫了，但他一開口，發出的就是一串他自己也聽不太懂的音節，語言中樞有點失控，暫時沒辦法和唇舌打配合。

    只好放棄了。

    又一個親吻落下來之后，樓清影決定暫時放棄學習的念頭。

    ——顯然這種狀態不太適合進修，而且就算樓清影不太懂浪漫，也知道在這種時候讓裴狩暫停舉動并且加以說明是不太對勁的。

    算了，以后再說吧。

    反正總有機會的，樓清影想。

    于是他徹底跌入了旋渦之中。

    夜晚持續了很長時間，臨睡前，他們到浴池里泡澡，把身上的臟污洗干凈，樓清影的思維還有點遲鈍，被熱騰騰的水汽一蒸，困意不斷上涌。

    他打了個哈欠，又模模糊糊地記起了自己之前暫時放棄的念頭。

    樓清影咳嗽了一聲，裴狩的目光轉了過來，很快又挪開了，他不看，耳根也紅得很，但手上的動作沒停，樓清影的咳嗽聲讓他緊張，裴狩問：“我弄疼你了嗎？”

    “哦，沒有。”樓清影覺得自己的大腦有點像太久沒上油的齒輪，轉起來很費勁，速度也慢，他眨了眨眼睛，信息處理完畢，整合成一句話：“你技術真好。”

    他慢吞吞的，依舊不忘初心：“剛才我就一直在想……你是哪里學的？有沒有學習資料？分享一下？”

    裴狩沉默了。

    他有點艱難地開口：“剛剛……一直在想這個？”

    “嗯……我就想不明白。”

    裴狩深呼吸，然后傾身過去，水面被破開，嘩啦嘩啦直響，樓清影趴在浴池邊緣，嘆了一口氣，低聲咕噥，裴狩俯下身來聽。

    “不行，果然還是得……加緊學起來……不能輸……”

    裴狩：“……”

    他抿了抿唇，吻住了樓清影的唇。

    第二天起床，樓清影醒來時，就靠著床頭復盤，有點像上完了一節難懂的課程，下課后竭力試圖歸整知識點。天光大亮，被床帳掩蓋著的大床也不復黑暗，光線的回歸讓裴狩又緊張躊躇起來，他觀察樓清影的側臉，試圖猜測對方的心思。

    但樓清影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半天沒說話，裴狩于是開口，語氣帶著小心：“起床嗎？”

    樓清影思路被打斷，慢了一拍回答：“好啊。”

    他摸不清裴狩到底算保守還是算開放，昨晚結束后，上床睡覺前裴狩拿來了兩套睡衣，正式睡覺前把衣服穿好，樓清影覺得有點多此一舉，但裴狩堅持，幫著他穿好了衣服，然后才睡。

    起床穿衣服時候，裴狩像是補償一樣，也來幫樓清影。雖然他們兩個人自己知根知底，但面對外人的時候，樓清影還是得穿條裙子的，換好衣服，兩人洗漱完畢，裴狩看起來想談情說愛，樓清影卻往書桌前一坐，為自己昨晚的失敗耿耿于懷，提起筆歸結要點。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裴狩的話，裴狩一開始克制著自己，不去看樓清影正在寫什么，但樓清影的回答越來越敷衍，特別專注手上的事，他就探過頭去看了一眼，然后猛地坐回原位。

    椅子推拉的聲音讓樓清影抬起頭來，他一點也不尷尬，而且也不知道為什么裴狩看起來那么尷尬。

    昨天裴狩都實際操作完畢了，現在面對這些紙上的理論，反而看上去那么不自在。

    這有點奇怪。

    但樓清影起了點壞心，他故意拿起紙，大聲的念出自己歸結的知識點，問裴狩：“這樣對不對？有沒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地方？”

    裴狩看起來似乎想奪門而逃，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含糊地應了幾句沒錯。

    這太有意思了，樓清影靠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對了。”樓清影覺得自己就這么自學也不是個事，他需要正確的理論資料，于是開口向裴狩問，裴狩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剛從火堆里出來一樣，有一種下一秒頭頂就要冒煙的感覺。

    但即便看上去再怎么尷尬，他還是把他的“學習資料”給了樓清影。

    樓清影翻開一看，這不就是他之前扔在一邊的那本兩個已婚男貴族之間的故事嗎？

    他往后翻，發現這本書里有許多被折起來的書角，對應的頁面通常都是僅限十八歲以上人士觀看的內容。

    除此之外，一些段落還被畫上了橫線，空白處還有筆記。

    哦……

    樓清影又翻了翻，發現大半本書都被記了筆記，只不過字跡有些顫抖。

    他朝裴狩看過去，目光接觸時，裴狩不自在地挪開了。

    在勝負欲的支配下，樓清影也顧不上繼續捉弄裴狩了，他嘩啦啦地翻書，就著筆記開始學習，時不時地還提出點質疑：“這個姿勢真的可以嗎？”

    有點違背人體生理結構了。

    但……好奇。

    遂記下來：“要不然我們之后試一下？”

    裴狩：“……”

    裴狩雖然還是感覺特別不自在，但他也加入了討論：“好……好啊。”

    第138章 發生什么事了嗎？

    鄰國的全稱是安羅王國，名字不長，比較好記。樓清影和裴狩在王宮里一起待著，頭頂上也沒人管束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得很。

    裴狩是第一次當國王，他之前還是個平民，沒有接受過相應的教育，但他當得依舊很不錯，處理各種事物信手拈來，各方利益也平衡的相當好，王室換血本該會引起一場巨大的動蕩。但在利益的面前，貴族們對原王室的忠誠很快就化成了齏粉。

    晚餐時他們聊過這件事，裴狩把自己這有點奇怪的天賦說出口后，很快就后悔了，他想得多，擔心樓清影以為他說這話別有用心，潛臺詞是：因為我很會當國王，所以我不會把國王的權力分給任何人。

    樓清影雖然和貴族們待了一段時間，但畢竟人的底色在那里，不習慣過于琢磨別人藏在話里的意思，沒多想，只是點頭說挺好的。

    很正常，裴狩之前也差不多是這樣。

    裴狩自覺犯了錯，樓清影普通的一句話落在他耳朵里也像是帶了點不滿，他立刻道歉，樓清影茫然地看過去。

    裴狩解釋了幾句，樓清影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不用想太多。”樓清影直截了當的開口：“我有什么不滿會直接開口說出來的，不會彎彎繞繞的把意思藏在話里。”

    他實事求是地補了一句：“那樣溝通的效率就太低了。”

    為了說服裴狩，讓他相信自己不是敷衍，樓清影擺事實講道理：“把意思藏在話里，想要傳達的意思經過別人的一通加工理解，肯定會有所偏差，而且萬一有人聽不懂呢？這個效率太低了，我不喜歡低效率，所以有什么事我會直接說。”

    樓清影沒說什么甜言蜜語，語氣也平平淡淡，和愛情小說里那些說著“我永遠不會懷疑你”“我永遠不會對你心懷怨恨”的主角們完全不同，但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裴狩更加安心，感情會消退，但處理事情的習慣是能延續很久的。

    平靜的時間過去了兩個月，劇情的齒輪又開始轉動，光明教廷突然開始發力，說裴狩是不潔之人，詛咒之子，會給全大陸帶來災難，所以他們要維護正義，提前把這一威脅鏟除了。

    作為這個小世界原著中設定好的反派勢力，光明教廷的勢力遍布整個大陸，這一次他們來勢洶洶，再加上安羅王國內部一些貴族的推波助瀾，事態很快急轉直下。

    之前隱藏在和平表象之下的隱患被全部引爆，裴狩焦頭爛額起來。

    也是因為他現在是國王，安羅王國內部的貴族們因為利益的撕扯還沒有全部倒戈，但也快了，教廷在不斷施壓，顯然是來真的，邊境線上集結了許多兵力。

    ——假如裴狩還是學院里的一個普通學生，他現在早已在逃亡的路上了。

    樓清影坐在桌邊拆信，這封信是王后送來的，她得到了消息，要求樓清影找時間暗殺了裴狩，然后用他的尸體作為投名狀，爭取教廷的支持，成為安羅王國的女王。

    他沒有避著裴狩，裴狩這段時間太忙了，臉上疲憊之色盡顯。他跟著一起看信，等樓清影把信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里，裴狩也沒對信上的內容發表什么意見。

    “我不聽她的。”樓清影剛開口，就被裴狩打斷，裴狩的聲音又啞又澀：“不，聽她的吧。”

    他頓了頓，閉著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下，像是一棟大樓轟然倒塌，額前垂下的發絲蓋住了他的雙眸，裴狩重復了一遍：“聽她的吧。”

    樓清影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提出建議：“為什么不跑呢？”

    原著里的主角一聽光明教廷來圍剿，跑得那叫一個快。裴狩也不是那種甘心束手就擒的人，這一次怎么就……放棄的這么干脆？

    其實是因為境況不同，如果裴狩沒和樓清影結婚，他早就逃走了，但現在情況不同，他不得不考慮，如果他就這么一走了之，樓清影該如何向來勢洶洶的教廷和貴族們交代？

    為了獲得他的下落，那些人會不會對樓清影進行嚴刑拷打？

    而且，樓清影身上還背負著一個秘密，萬一被發現，那些貴族和教廷里的人肯定會誣陷樓清影冒充原來的公主，說不定還會指認他殺死了“公主”然后取而代之。裴狩后悔的不行，恨自己為什么要把樓清影拽到這個旋渦里。

    但如果……

    裴狩沒能繼續想下去，因為樓清影打了他一下，“醒醒。”

    “把你想的說出來。”樓清影開口。

    裴狩之前一直沒開口，擔心被樓清影怨恨，但事已至此，王后送來的那封信讓裴狩詭異地平靜了下來，他把自己的顧慮還擔憂全都說了出來，最終還是以道歉結尾。

    樓清影試圖讓裴狩改變主意，但裴狩擰著不同意，“我不能拿您的安危來冒險。”

    他實在油鹽不進，樓清影氣笑了，干脆用激將法：“既然你這么堅持，那好吧，等你死了，我就找七八個情人，反正寢殿的床挺大的，多來幾個人也睡得下。”

    話音剛落，裴狩就不敢置信地看了過來，他的表情太震驚，像是剛被一道驚雷劈中。

    他此前還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而現在迷霧散去，現實擺在眼前，裴狩之前因為責任和對樓清影安危的擔憂導致的消極態度立刻散去。

    不行，他不能死，他必須要活下去。

    裴狩改變了態度，開始和樓清影討論，但他還是否決了樓清影提出的“直接逃跑”這一建議，考慮了半天，最終決定假死。

    兩人討論了許多細節，花了三天時間才把計劃完善好，本來應該更快一點，但因為這一次事關重大，樓清影驗算了七八遍，最終確定成功率大于百分之九十，才決定開始行動。

    一個陰沉的早晨，貴族們已經基本分配好了利益，正要露出爪牙時，安羅王國的新王后卻發信邀請了圣子圣女，一眾教廷人士進了王宮，待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出來。

    國王已死的消息和這些教廷人士一起從王宮離開，飛向四面八方，親手殺害自己丈夫的王后就此獲得了教廷的支持，很快坐穩了王位，貴族們原本分配好的利益被這一出完全打斷，但王后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沒撈到好處的貴族們心下暗恨，背地里給新女王起了個綽號，黑寡婦。

    樓清影還不知道自己多了個奇怪的綽號，等到漸漸風平浪靜時，他就和裴狩取得了聯系，他們平時就用魔法筆記本交流。

    【我給教廷送了許多魔法傀儡的設計圖，他們生產了很多出來，你要多開屏蔽器，還有，我給你把它們的弱點畫出來。】

    為了取得教廷的支持，樓清影把自己研究的許多有用的東西的圖紙都送了過去，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份實力堪比大魔法師的魔法傀儡的制作圖紙，既拉進了關系，能得到更多有關教廷內部的信息，好及時給裴狩通風報信，又能借用教廷的勢力幫忙壓住安羅王國內部那些蠢蠢欲動的貴族們。

    而且，樓清影還在那些圖紙里面做了些手腳，留下了幾乎不會被人察覺出的后門，這樣到時候等有需要了，還能直接把教廷制作出的魔法傀儡的控制權拿過來。

    他給的圖紙上明確說明，只要輸入了虹膜和指紋，就能夠完全控制魔法傀儡，教廷一開始沒什么動作，但過了一段時間后就開始大肆制作魔法傀儡，應該是確認了魔法傀儡的安全性。

    只不過這些沒有接觸過科技的人還是有點天真，不知道世界上還存在“后門”這一險惡的設定，以為成了魔法傀儡的主人后就萬事大吉了。

    教廷的高層內部開會的時候，魔法傀儡就在他們身邊護衛著，他們深信無生命的傀儡比人靠得住，也因為如此，樓清影可以很方便的旁聽。

    主要還是因為信息壁壘，所有人都習慣了防備魔法，對機械造物懷著盲目的信任，以為樓清影造的那些信號塔是專供游玩的奢侈高塔，也就議論了幾句，都不多看一眼的。

    樓清影把各種隱秘的信息用魔法筆記本傳達給了裴狩，裴狩再加以利用，一段時間過去之后，教廷開始懷疑有內鬼，從上到下開始排查，樓清影實時播報給裴狩，差不多了裴狩就收了手，讓教廷覺得自己的內鬼已經被排除了。

    樓清影雖然是內鬼，但他平時從不打聽教廷內部事務，也不多和教廷人士往來，怎么看怎么清白，教廷查來查去也查不到他頭上去。

    劇情穩步進展，可能真的是熟能生巧吧，這一次裴狩登頂只用了不到三年。

    堪稱龍傲天中的速通高玩。

    裴狩上一刻還躊躇滿志，覺得自己消除了這個世界上所有阻礙他和樓清影的存在，從此他們可以自由自在，樓清影也不必再為了偽裝穿他不怎么喜歡的裙子，下一刻，原本埋在潛意識深處的記憶就涌了出來。

    跟著攻入天界的魔物們屏聲斂氣，原本想說些什么的也不敢開口了。

    其中一個魔物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主人。

    裴狩轉身朝它看去，臉上的表情難看極了。

    所有深淵魔物都嚇了一跳。

    不是，你前一秒還高高興興，意氣風發的，怎么突然就變這樣了？

    發生什么事了嗎？

    第139章 不不不，這真不可以啊！

    裴狩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把臉上的表情壓到一個近似中立的樣子，但那股陰沉沉的郁氣依舊籠罩著他整個人，跟隨他的魔物們不敢妄動，直到裴狩示意它們繼續，它們才敢上前去收割資源和戰利品，只是動作相比一開始謹慎小心了不少。

    把善后的事宜扔給部下后，裴狩轉身就朝外走，背影很快消失在天界繚繞的云里，象征著至高無上神王地位的王冠依舊漂浮在高臺中央，但沒一個魔物敢打歪心思，只在心里猜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回去找樓清影的路上，裴狩把那本厚厚的筆記本翻來覆去地看，盡管這上面的內容他早已爛熟于心，可裴狩就是覺得不一樣，他重新翻開書頁，每一段對話都讓他心懷妒忌，迅速過了一遍這個世界的記憶。裴狩明知都是他自己，但心情復雜地像是打翻了調料缸，苦澀、辛辣、咸酸……夾著一點微不可見的甜。

    但也只有一點，那股甜太微小，很快便融化了。

    裴狩急著往回趕，等快到目的地的時候，他又卻步了，他站在原地詢問自己：

    樓清影會喜歡現在這個恢復了所有記憶的他嗎？

    在裴狩擔任作者主角的那個小世界里，出于寫作需要，他拉拉雜雜讀了很多書，其中一本書里有個觀點，說人是由記憶塑造的，而現在，裴狩恢復了所有的記憶，照那本書里的觀點來看，已經不能和只擁有這個世界記憶的他自己算同一個人了。

    好像一盤顏色純凈的顏料里又猛地加進了其他顏色的顏料，混合在一起，最后融合成略帶雜色的灰黑。

    他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更想見面，于是裴狩深呼吸，鬼使神差地開始模仿這個小世界的他自己。

    很容易，因為畢竟這也是他自己，各種習慣和下意識的小動作都無需改動，裴狩垂下眼睛，輕易找了個聽上去容易被人信服的理由，敲了敲門，想先和樓清影見面。

    樓清影說了聲“請進”，一抬頭看見走進來的裴狩，挺愉快的開口：“結束了？”

    裴狩一怔，他覺得自己偽裝的不錯，怎么樓清影一下就認出來了？

    隨后就是緊張，他點了頭，表面看上去鎮定自若，但舉手投足間顯得有點僵硬，像是一個上緊了發條的玩具士兵一樣一板一眼。

    樓清影一看裴狩這個樣子，就知道裴狩老毛病犯了。他在這個小世界里和裴狩正式在一起之后，就給裴狩建了一個專門的檔案，用觀察生物習性的辦法來觀察他，總結出了許多成果。

    雖然就樓清影看過的許多愛情小說里面，描寫兩個主人公對彼此十分了解時用的都是什么“心靈相通”“心有靈犀”“因為愛所以就懂得”之類的，但樓清影試過了，都覺得不現實。

    首先是“心靈相通”，樓清影試過許多次，也沒發生過心靈感應的奇跡。然后是“因為愛所以懂”，這也行不通，喜歡一個人和了解一個人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不能劃等號。

    于是樓清影就靠著舊經驗，使用老辦法來了解裴狩，什么觀察日志，習性總結，各種圖表……回到熟悉的領域之后，樓清影一下子就得心應手了。

    而現在，嚴謹科學的準備馬上派上了用場，樓清影考慮過裴狩恢復記憶后可能會犯老毛病，早就做了預案，現在一看果然和他猜的一樣，立刻開始實施。

    沒有技巧，直接單刀直入：“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喜歡的會不會只是這個世界的你？不是擁有了所有記憶的你？”

    “但其實答案是反過來的，阿狩，我喜歡這個小世界的你，但更喜歡擁有了所有記憶的你。”樓清影站起來走到裴狩身邊：“沒有記憶的你我很喜歡，但擁有了所有記憶的你我更喜歡，因為那才是完整的你。”

    “是……是嗎？”

    裴狩還沒來得及發散思維，就被樓清影直接打斷，他略帶點愕然地抬起頭，樓清影在他側臉親了一下：“當然了，我們一起經歷了那么多，我怎么會只喜歡沒有記憶的你呢？”

    哦……好。真好。

    裴狩的心安定了下來，那些雜念消弭地無影無蹤，樓清影拉著他的手，把自己的研究檔案拿出來給他看，一摞厚厚的文件被分門別類地放好，樓清影略帶得意：“你看，我早有準備。”

    裴狩翻閱這些文件，心中越來越平穩。

    有句話這么說：

    正因為你在你的玫瑰上花費了很多時間，你的玫瑰才變得如此重要。

    這一摞厚厚的文件證明了樓清影在裴狩身上花費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時間，所以對樓清影而言，裴狩是重要的。

    愛情對于現在還沒完成所有任務的裴狩來說，有點像是空中樓閣，即便樓清影說他很喜歡裴狩，很愛裴狩，裴狩也還是會感到不安。因為就他的經歷而言，愛情真的不算是什么靠譜的東西，像是一座紙糊的華美城堡，在陽光下看時美輪美奐，令人向往，實際上根本經不起風吹雨打。

    但重要、重視，就完全不同了。

    你可以愛一個人，但完全不重視對方，必要時還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拋棄對方。

    這是裴狩在屬于他自己的小世界里成長起來，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最終內化于心的一個認知，年幼時就烙進腦海的思想鋼印，根深蒂固，無法輕易更改。

    但重視就不一樣了，不論是什么感情，都不重要，只要重視，兩人之間的關系紐帶就會更加牢固，不會輕易斷裂。

    這比愛情好多了。

    樓清影估摸著裴狩看的差不多了，開始給他介紹自己的觀察手段和分析方式，“小世界里可能用不上，但等以后任務結束，回到星際的時候，說不定你也會想觀察觀察我，你要不要學一下，我可以把方法教給你？”

    “我要學。”裴狩點了頭，于是樓清影就開始一項一項介紹過去：“一開始只要記錄，不要有太多的個人感情，心里也不要帶有預先立場和希望，就純客觀的記錄，不要急著總結……”

    系統本來已經做好了被狗糧淹沒的準備，但等它到的時候，卻發現樓清影和裴狩正在進行……呃……學術交流和探討？

    這太奇怪了，它沒忍住躲在一邊看了一會。

    “你在觀察日志上畫太多圖了，這會分散注意力的。”

    “嗯，但我只是想多做點記錄。”

    “好吧，那現在只好先這樣了，不過等去星際的時候，我建議直接拍照，那樣省時間。”

    “好。”

    系統瞄了一眼那所謂的觀察日志。

    【觀察對象】：樓清影

    【觀察時間】：4.6

    【詳情描述】：……

    系統：“……”

    它看了看樓清影，又看了看裴狩，機械小圓球像表演雜技那樣露出了一個無語凝噎的表情。

    系統不理解，但系統大為震撼。

    不是，你們兩個……這還是在談戀愛嗎？

    這也太魔幻了。

    雖然這看上去挺不可思議，但兩個人似乎對此都感覺良好，系統已經無力吐槽，例行說明來意之后，整顆球就飄在空中，在樓清影和裴狩的道別聲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究竟是我見識不夠，還是他們倆真的有問題？

    樓清影和裴狩道了別后，就被系統帶到了新的小世界里，這也是最后一個小世界了，臨分別前他和裴狩說過，最后一個小世界樓清影不會扮女裝。

    “這樣很好啊。”

    “是嗎？”樓清影開玩笑：“你真這么覺得？不會因為我沒穿女裝就不喜歡了？”

    裴狩正要解釋，樓清影就說：“沒關系，那就我來追你好了，反正下個世界有互聯網，有足夠的學習資料，我肯定會成為一個愛情大師的。”

    他這么說，裴狩便跟著他的話想象了一下樓清影追求他的場景，有點飄飄然，樓清影看出來了：“你也喜歡，是不是？”

    裴狩低聲應了。

    這場景讓系統都覺得牙酸，抵達最后一個小世界后，它把這個小世界的資料直接給了樓清影，然后就不開口了，打算等樓清影看完后確認沒事就立即走掉。

    新的小世界是由一個都市怪談原著衍生出的，劇情主要圍繞怪談收容這一塊展開。主角原本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高中生，并不知道超自然力量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他在放學路上被卷入怪談中，在怪談準備占據他身體的時候他卻反過來把怪談給吸收了。這個特殊情況讓他馬上受到了重視。

    小世界里管理怪談收容這一塊的機構叫作聯邦調查局，調查局的人認為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主角在受到怪談物攻擊時激發了異能，消滅了怪談，但實際上主角并不是人類，而是一個深受重傷后潛伏在人類中的怪談生物，主線故事就是他一邊大殺四方一邊慢慢恢復記憶的過程。

    而樓清影這次的角色負責一開始引導主角進入怪談世界，有點類似新手引導者。原主女扮男裝，以一個前輩的姿態，一點一點幫助主角進入這個陌生的怪談世界。后來在一次危機中救下主角，真實性別也被主角發現，兩人很快走到一起。

    在一起之后，原主逐漸幫助主角適應這個怪談世界。新手期過去后，主角有能力獨立探索怪談世界，原主這個引路人的角色就退場了。

    樓清影看了一會就發現不對：“怎么后面全沒有了？”

    “因為被和諧了。”系統說：“原著作者本來想寫的是主角恢復記憶后，從內部擊潰人類，然后成為怪談之主統治世界，但是這樣沒法過審，所以……你懂得。”

    樓清影：“……啊？”

    那裴狩這算是主角還是反派？

    系統原本承諾了要給樓清影最后一個小世界挑一個不用扮女裝的角色，但后來想了想，覺得光不用扮女裝可能還不夠，有更多自由度當然更好，就找了個中途腰斬的。

    這樣等既定劇情走完，后面就可以隨便自由發揮了，多好。

    至于什么怪談之主統治世界會不會危險……系統認真的考慮過，最終得出結論：

    裴狩可能有危險，但裴狩對樓清影有危險不太可能。

    “確實很好啊，謝謝了。”樓清影倒也沒多想。

    這一次除了信以外，離開的原主還在桌上放了一把森冷的刀。

    信不長，但該如何保養刀的留言倒是寫滿了五頁紙。

    “這不是她真正的刀。”系統開口說：“她真正的刀被她帶去了，留下的是個復制品。”

    系統質疑：“這又不是原來那把，有必要嗎？”

    “當然有。”樓清影雖然不是冷兵器愛好者，但他設身處地一下，把刀換成機甲，設想了一下，假如自己有天必須離開自己的世界，能帶走一架心愛的機甲，但因為種種原因，必須留下一架，那他肯定也會寫很多注意事項，提醒那個能得到他機甲復制品的人，該如何保養機甲。

    系統“唔”了一聲，也不打算較真。

    回憶了一下之前工作人員的吐槽，它沒忍住開口：“說服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就執意想留下來，打算趁主角沒成長起來干掉主角，但那樣這個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小世界就會立馬完蛋……我們好說歹說，她才同意罷手，只是離開前要帶走最心愛的刀。”

    樓清影拿起原主留下的信一看，映入眼簾第一句話就殺氣騰騰的：“你好，如果可以的話，能在劇情結束后把那所謂的主角殺了嗎？”

    樓清影：“……”

    不不不，這真不可以啊！

    第140章 他是誰？

    原主的信不長，除了詢問是否能干掉主角外，剩下的就是一些個人信息和密碼的簡單總結。

    【我知道延續這個世界的存在很重要。】信件的末尾，她寫道：【但如果人類活在什么怪談之主的統治下，也不過是茍延殘喘，我知道活下去總會有希望，可是如果人們在地獄待太久，反抗之心也會漸漸消磨，到那時候，人類還會是人類嗎？】

    【抱歉，我并不是在對你提要求，你是來這里工作的，要求你做分外之事強人所難了，我留了一些資料，我只是想請你離開前把我留下的資料轉交給局長，畢竟這是我們自己的世界，存亡于否也該由我們自己努力。】

    系統跟樓清影一起看，順帶補充：“其實她一開始打算自己忍下來，忍到劇情結束后，但經過模擬情境測試，每一次她都在看見主角的那一瞬間就直接把主角砍了，身體比腦子先動。”

    “我們重復模擬了幾十次，她最長能堅持三天。”

    反正就是起床出門工作，看見主角，應激，刀飛過去，over。

    原主努力了再努力，但最后還是失敗了，看見主角這么一個日后會危害整個世界的怪談在她面前晃，常年和怪談物廝殺的她身體本能根本控制不住。

    工作人員看她那么想留下，想了想，把主角的美貌值拉到頂，試圖通過這種辦法降低原主對主角的敵意。

    ——他那么好看，你忍心傷害他嗎？就算忍心，但看在他那張臉的份上，等到劇情結束后再殺總可以吧？

    但是原主表示，她絕對忍心，主角美貌值提升后，在情景模擬里死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工作人員一臉懵逼：“為什么啊？！你快看看他，多好看啊！”

    原主：“我收容過許多用美麗幻象誘捕人類的怪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原主的認知里，越美麗的東西就越危險，主角對她來說已經是個極大的危險源了，工作人員還讓他變得那么好看，她應激應的就更厲害了。

    樓清影聽系統描述原主的種種行為，忍不住感慨：“她真的好強好厲害啊！”

    “那現在她去了哪兒呢？”

    系統答：“另一個都市怪談衍生出的小世界。我們本來打算送她去一個比較和平的小世界，就沒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那種，但她說太和平了她會不適應，而且會委屈她的刀。不過這一次她和主角團都是人類的一方，沒什么顧忌的了。”

    系統回想了一下，這姐姐過去才半個月，就從一個邊緣的，不起眼的小配角成為了主角團的隊長，連主角都快成她小弟了……

    只能說是個真正的強人。

    樓清影看完了基本資料，但這還不算完。

    原主給樓清影留了一大堆各種書，粗略一看大約幾十本，里面都是需要遵守的規章制度和各種怪談資料。

    沒有電子版，全是紙質資料。

    聯邦調查局的本部建立在一個時空裂隙里，因為本部收容了許多怪談，萬一這些怪談脫離收容逃遁，也暫時不會危害到現實世界。只不過時空裂隙的年代比現實落后，不存在于那個年代的物品都帶不進去，所以職員們辦公用的還是打字機。

    電子資料？根本不可能。

    樓清影第一次接觸這種世界觀，望了望那幾十本書，沉默了。

    距離劇情開始前還有兩個多月，樓清影一邊讀書學習，避免出問題，一邊思考怎么改變自己所使用的武器。

    他是熱兵器愛好者啊！這把刀屬實是用不來。

    樓清影把刀放在刀架上——注：原主花了三個月的工資獨家定制的超豪華刀架——然后把原主留下的刀具保養指南貼在旁邊，像做每日任務一樣按部就班地保養。

    但是用……那還是算了。

    和那些普通人對抗超自然怪談設定的小說不同，在這本小說里，異能是存在的，種類五花八門，原主的異能就跟刀有關，但這異能樓清影可沒有。

    想搞點先進的熱武器吧，第一違背人設，第二不能隨身攜帶，起碼沒法帶進調查局總部。

    后來實在沒辦法了，樓清影開始嘗試在調查局內部直接造。

    他的金靈根可以提供原料支持。

    說是不能帶進來，但在里面造出來行不行？

    樓清影考慮了，如果不行的話，他頂多就是被時空裂隙排斥到現實世界外，不會有更嚴重的后果，風險很小，值得一試。

    結果不行。

    沒辦法，只好另辟蹊徑，多多嘗試。

    最后，樓清影從一部電影里得到靈感，他可以用金靈根把金屬弄出來，隨心意和情況捏成對應的樣子，然后朝敵對方發射過去。

    不僅殺傷力大，還很好瞄準，而且特別酷炫。

    書讀完了，攻擊方式也找好了，最難過的兩關算是過去了。

    這個世界的怪談挺危險的，想要收容，不僅僅需要試探出對應的條件，還得有相應的武力，劇情正式開始前，樓清影被安排出了一趟任務，他也沒推辭，準備好就去了。

    總得適應的，而且其實現在還在劇情里，樓清影扮演的角色不會發生什么意外，算是上了一層保險。

    資料發到手里，這一次他們要去收容的怪談物是一個嬰兒車，編號是P-65。

    【P-65會在夜晚出現在居民區附近，內部傳來嬰孩的哭泣聲，人類被嬰兒哭聲吸引靠近后，身上的時間會急速倒轉，最后轉化成坯胎狀態。它能夠瞬間移動，在極短時間內出現在不同的區域。弱點未知，收容方式未知。】

    樓清影知道這個收容物。

    因為劇情里有寫，在原著里，樓清影扮演的角色因為一次意外，不小心受到【P-65嬰兒車】的影響，身上的時間逆轉，盡管及時退離，但從二十幾歲的成年狀態變回了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主角也因此發現了她的真實性別。

    原來這怪談就是這么被收容進來的？

    樓清影換上衣服，原主平時就穿調查局的制服，衣柜里清一色全是，只不過樓清影穿著不太適合，但制服申請挺容易的，樓清影遞了個申請表，當天下午幾套新制服就送來了，很方便。

    原本以為沒資料可參考，需要抓瞎，但看到資料后，樓清影根據劇情里的描述倒推，也基本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嬰兒車的收容方式是在它的影響范圍內擺上密密麻麻的假人，假人沒有生命力，不會被影響，而被假人包圍的嬰兒車也會試圖專心逆轉假人的時間，不會離開。

    提前背了答案，收容的過程就特別順利，樓清影捏了一堆金屬假人圍著那嬰兒車，很快就搞定了，人員無一傷亡。

    原主在收容怪談方面一向很強，雖然她大多數情況下都采取武力，但總歸很強就對了。

    所以樓清影的所作所為也沒引起隊員的懷疑，在他們看來，樓清影肯定是觀察到了什么他們沒注意的細節，所以才這么快找到收容的方式，畢竟隊長很強嘛，這很正常。他們也就是疑惑了一下為什么樓清影不再用刀了，但樓清影頂著原主冷漠寡言的人設，冷冷丟了句：“這樣更實用。”他們也就不過多追問了。

    收容完畢后，小隊成員決定到附近的餐館買點垃圾食品解饞，調查局食堂里的食物太健康了，葷素搭配，營養十足，可人有的時候就想吃點油炸食品。

    他們找了家快餐店，現在正好是下午，陽光明媚，一行人點完了菜就到店外的露天餐桌邊坐下了，他們的制服和一般巡邏治安官的制服很類似，所以也沒引來太多不必要的關注。

    這快餐店坐落在一所高中附近，平時做的都是學生的生意，現在距離放學還有一段時間，店里比較冷清，所以樓清影他們的食物很快端了過來。

    樓清影多點了兩杯冰可樂，吃完炸雞塊后就滿足地咬著吸管喝可樂，隊員們很快也都把食物一掃而空，他們把桌子收拾干凈，往回走的時候正好放學鈴聲響了起來。

    很快，校門口涌出了一大批高中生，一個隊員看著學生們青澀的臉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唉，年輕真好。”

    樓清影順帶瞄了一眼校門口的名牌，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劇情安排，這所高中叫作惠城一中，正是主角就讀的那所高中。

    樓清影往學生堆里看了眼，試圖找找看有沒有裴狩，不過人太多，他看了幾眼沒發現，也就算了。

    沒事，再過一星期左右就能正式見面了。

    他心里這么想，行動上還是沒忍住往校門口多看了會，搞得隊員都有點疑惑：“隊長？”

    “難道有什么異常？”

    “沒有。”樓清影搖搖頭，收回了視線，說了句：“有點感慨。”

    他開了話頭，隊員們接話，一個個開始回憶自己的學生歲月，其中一個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所讀專業里當之無愧的校草。

    其他隊員們看看他的臉，無情嘲笑：“就你？”

    “你要是長咱們隊長那么帥，我還相信你幾分。”

    “哼。”自稱校草的隊員慢悠悠地開口：“我的專業里加上我一共就三個男的，我已經是最好看的了。”

    隊員們一陣大笑。

    他們就這么悠閑地走過校門，樓清影也放棄了繼續尋找裴狩的念頭，吸了口可樂，一起往前走了。

    “裴哥，你看什么呢？”

    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學生好奇地看向裴狩，跟著視線過去，只見一隊穿著制服的治安官路過，“沒什么特別的，估計就是巡邏。”

    裴狩沒應聲，那戴眼鏡的男學生繼續道：“那個，裴哥，作業……”

    “明天到我家來拿。”

    “好耶，謝了裴哥！”

    兩人在路口分道揚鑣，裴狩獨自一人走著，腦海里還時時浮現出那隊治安官中一員的樣貌。

    他是誰？

    只是驚鴻一瞥，對方很快就消失在轉角，裴狩下意識想跟過去，但很快他們就坐上車，消失在遠方。

    他沒奈何，只好轉身回家，但在路上鬼使神差地買了瓶可樂。

    這會好喝嗎？

    裴狩擰開了瓶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