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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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也想問,這人到底誰啊?怎麼哪哪兒都有他?
院墻上的短暫會面悄悄開始悄悄結束,夜風輕拂,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白玉堂:輕功絕妙,武器古怪,來自蜀中,還姓唐,莫不是傳說中那個隱世唐門?
白五爺心跳加速,要不是得留在惜春院盯梢他都想立刻回開封府和展昭討論那小賊出自隱世唐門的可能性有多高。
老天,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碰到隱世宗門,真是長見識了。
……
客房燭火煌煌。
蘇景殊放好武器摘下面罩,知道張龍趙虎今兒晚上沒打算走也沒打算再睡覺。
他對開封府超級感興趣,不過在聽故事之前還是得問一問剛才見著的那個只會打岔的家夥是誰。
開封府除了鐵三角就是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四大金剛,怎麼還能多出來一個?
趙虎好脾氣的解釋道,“那位是白玉堂白五爺,江湖人稱錦毛鼠,因為展護衛最近遇到了些許麻煩特意趕來京城幫忙。”
蘇景殊:!!!
錦毛鼠白玉堂?!
對不起,剛才是他聲音太大了,雖然某人很會打岔,但是好像也沒那麼討人厭。
話說回來,他怎麼記得白玉堂和展昭最開始因為“御貓”的稱號不怎麼對付呢?
咱這兒劇情演到哪兒了?還是他熟悉的包青天嗎?
好吧,包青天的集數太多,他也只知道幾個主要人物,問出劇情走到哪兒了也沒用。
他沒作奸犯科,朝廷不會抓他。
既然他自己沒有被抓的風險,那就來圍觀開封府抓別人。
……
一晚上的時間足以讓蘇景殊弄清現在的情況,雖然張龍趙虎對他心存警惕,但是套話他是專業的,他還能根據已知信息腦補未知。
昨天在街上待那麼長時間不是白待的,坊間的小道消息配合衙門的正經消息完全可以讓他把整個案件都搞清楚。
總結:展昭被惜春院的老鴇陷害殺人,現在京城都在傳開封府的展護衛就是連犯好幾起大案的紅花殺手。白玉堂白五爺本來是到京城找茬的,但是湊巧遇到了案子,于是就被包大人和公孫先生留下當了幫手。
很不巧,他今天晚上正好撞上開封府釣真正的紅花殺手。
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那什麼,審訊的話需不需要幫忙?
雖然他沒審過人,但是他這兒有些奇奇怪怪的藥可以用來幫忙審訊,保管犯人吃了之後問什麼說什麼,問完睡一覺還不傷腦子,誰用了都說好。
張龍撓頭,“世上有這麼神奇的藥?”
趙虎遲疑,“應該叫毒吧。”
蘇景殊理直氣壯,“只要用到好地方那就不能叫毒。”
審犯人呢嚴肅點,不要在意那麼多。
……
到開封府之後,蘇景殊才發現他的毒藥雖好但卻派不是用場,公孫先生的審訊手段比毒藥好用的多。
就是再對上溫和有禮的公孫先生後有點心里發毛。
他只是來報個案,當初拐他的家夥已經被朝廷抓走咔嚓了,十幾年前的案子能破就破不能破就算,那什麼,他還有事先走一步。
少年人似乎被嚇到了,到開封府露個面後立刻消失,跑去鬧市里的茶館連喝好幾杯熱茶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氣。
公孫先生!恐怖如斯!
今天的大街比昨天更熱鬧,蘇景殊聽了幾耳朵,發現說的好像是春闈出成績什麼什麼,聽來聽去聽不到有意思的,索性去更熱鬧的地方找樂子。
科舉考試沒什麼好玩的,他去大相國寺轉轉。
天朗氣清,正是適合出游的時候,大相國寺是京城出了名的景點,來都來了肯定要去看看。
去完大相國寺還有更出名的樊樓,反正他沒正經事情干還不缺錢,想去哪兒都行。
春日的京城最熱鬧,也是來的是時候,哪哪兒都是人山人海。
離大相國寺還有老遠街上就堵的走不動,過節時紮的彩門還沒有拆,繪著神仙人物的綢布在半空中飄著,到處都是彩旗,可惜不知道京城禁不禁飛,不然他真的很想直接輕功飛到寺里。
大相國寺的和尚能打嗎?不確定。
攤販推著小車穿梭在人群中,糖團、米花的香氣撲面而來,蘇景殊看見小推車的瞬間就把和尚的武力值忘的一干二凈,寺里什麼樣待會兒再說,他先去買點零食填肚子。
剛吃過飯怎麼了?剛吃過飯也不影響他繼續吃。
街上小攤小販很多,經營餐飲的小店也很多,這時候最難受的不是沒有錢,而是有錢買卻吃不完。
“肚子為什麼不能儲存食物呢?一次吃一頓,一頓管三年多好。”
旁邊,高高胖胖的年輕人深有同感,“就是就是,一頓管三年多好。”
這樣他們就能一次吃三年的量,從街頭吃到街尾都不帶撐的。
蘇景殊扭頭,“英雄所見略同。”
不是他一個人覺得胃不夠用,身體你反思反思。
外向的小孩兒在哪兒都能交到朋友,幾句話之後兩個陌生人就能一起點評哪家好吃哪家味道平平,互相自報家門後發現都是蜀中來的就更親切了,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兄弟走著。
再然後——
蘇景殊睜大雙眼,“你叫蘇軾?”
高高胖胖的青年眉眼彎彎,“嗯呢。”
蘇景殊:!!!
老天鵝啊,他到底是什麼運氣,悄咪咪去趟開封府能碰到開封府的大佬們和江湖大俠,出門逛個街竟然還能碰到蘇軾。
春闈、春闈……
難道今天出成績的這屆春闈考試是那屆群英薈萃的千年第一龍虎榜?
哇去,他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同凡響。
運氣好也是不同凡響的一種。
蘇景殊兩眼亮晶晶,穿到北宋見到蘇軾要干什麼?請他吃好吃噠!
吃不下也要吃!
蘇軾:???
他的名氣已經那麼大了嗎?這小哥兒是不是熱情的過了頭?
倆人一見如故,不一會兒就從分享美食到無話不談。
蘇子瞻是個自來熟的人,但是他平時沒這麼自來熟,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眼前的小哥面善,只見著就覺得親切。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一見如故吧。
蘇景殊很好奇,春闈放榜的大好日子不應該和家人聚在一起慶祝嗎?蘇哥怎麼自個兒跑出來慶祝了?
蘇軾不甚在意,放榜而已,他弟已經回家報喜去了,不需要他也火急火燎回家。
咳咳,主要是他雖然上榜了但是有一科沒合格,回家老爹肯定要問為什麼不合格,問題問出來他不好交代。
蘇景殊眨眨眼,“不合格?為什麼會不合格?你故意寫跑題了?”
蘇軾頓了一下,“男子漢大丈夫,豈可屈折于作賦?”
蘇景殊嘗試做閱讀理解,“真故意寫跑題啊?”
蘇軾笑的開心,“中了就行,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蘇景殊:……
不明白你們這些大佬的想法。
快樂的時光是短暫的,年輕的蘇仙要回去準備殿試,還要再想法子應付親爹,和新認識的小夥伴互通住址便分道揚鑣。
京城好吃的好玩的特別多,等他忙完再約著一起玩。
蘇景殊連連點頭,好的好的,他隨時有空出去玩。
有蘇東坡帶路別的不好說,飯菜肯定有保證,種花家出品的吃貨表示很贊。
……
蘇景殊以為他們要過好些日子才能再碰面,也可能就是簡簡單單的萍水相逢。
考中進士那麼重要,蘇家還一下子出了兩個進士,倆進士的爹老蘇同志肯定高興的不得了,等各方慶祝結束,蘇軾可能就把他忘干凈了。
想的很好,就是現實不按著他想的來。
沒過幾天,他就被結案後閑著沒事兒干的白玉堂帶去府衙對峙公堂。
額,好像也沒那麼嚴重,但是還是感覺有點奇怪。
那什麼,開封府鐵三角審他也就算了,蘇家老蘇大蘇小蘇聚在這兒是怎麼回事?
如果他的感知沒有出錯,後堂坐著的還有人。
什麼情況?他也沒犯啥事兒啊。
蘇軾摸摸鼻子,眼神有些閃躲。
蘇景殊看著屋里詢問他師父姓甚名誰的大佬們,非常謹慎的回道,“師父?什麼師父?”
雖然不知道犯了啥事兒,但是把師父藏起來肯定沒壞處。
師父?什麼師父?他沒師父!
對,沒師父,他是山里的老虎豹子狼媽媽養大的野生崽!
白玉堂頓了一下,朝旁邊的展昭擠眉弄眼。
隱世高人哇,真不愿意和他一起去蜀中探險嗎?
公孫策無奈,“小郎莫慌,打聽這些不是問罪,而是想知道當年案子的細節。”
蘇景殊稍稍松了口氣,就說他這些天沒犯事兒,“案子細節找我師父沒用,不過我師父當年把案卷抄了一份,公孫先生您直接看衙門的記錄吧。”
其他人:???
誰家好孩子出門隨身攜帶案卷啊?
蘇景殊理直氣壯,直接掏出卷宗遞過去。
案子發生的時候他還不記事,他們家師父又連動都懶得動,直接看當年的案卷多方便,還省得復述的時候哪兒說錯誤導人。
如此神機妙算,不愧是他們家師父。
包拯接過案卷細細看完,看完之後再遞給旁邊的公孫策,卷宗一共也沒幾頁,不一會兒就擊鼓傳花似的傳了一圈。
當事人乖乖的站在原處等著下一個問題,同時還在期待開封府要怎麼解決那夥兒流竄到京城作案的拐子。
打擊犯罪人人有責,行動的時候他也能出一份力。
不用太感謝他,他和錦毛鼠白玉堂一樣俠肝義膽,除惡揚善找他們這種江湖大俠準沒錯。
說句不謙虛的,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加起來都打不過他,展昭和白玉堂加起來……勉勉強強吧。
展昭:……
白玉堂:……
喝多少啊飄成這樣?
公孫策對某人的武力值如何不太關心,他現在關心的是這小子到底姓不姓蘇,看完案卷後便看向一直不曾說話的蘇洵,“明允?”
是不是?能不能看出來?給個話。
蘇洵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沒說是不是也沒說能不能看出來,只說讓他們家夫人出來便知結果。
即便不看卷宗,即便不是來自蜀中,看模樣想說不是他們家孩子也難。
老蘇想起來這個就生悶氣,要是都沒見著也就算了,偏偏蘇子瞻這小子前幾天和人家碰過面,都相談甚歡了愣是沒注意到哪兒不對勁。
你跟人家玩兒了半上午,就沒發現人家長的跟自個兒很像嗎?
這會兒在開封府不好說太明白,但是當兒子的怎麼可能不了解爹,蘇軾也不敢說他當時覺得面善但是沒多想,只能在心里祈禱待會兒爹娘能被小弟歸家的喜訊沖昏頭腦不要在意前幾天的小細節。
誰能想到能在大街上碰到十多年前失散的親弟弟啊!
……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蘇景殊懵的很徹底。
蘇洵好歹還能穩住情緒,程夫人和蘇八娘沒那麼沉穩,出來後就抱著失而復得的可憐孩子哭成一團。
蘇景殊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他他他他他他要不要哭啊?
那什麼,他進京是為了玩,師父也沒說真能再在京城找一個家啊。
還是後世聞名的一大家子。
這合理嗎?
蘇洵安慰好情緒激動的妻女還想再安撫失而復得的小兒子,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和小兒子相處,只能先讓和小兒子有過一面之緣的二兒子去破冰。
蘇軾硬著頭皮上前,對上新弟弟那同樣不知所措的眼神,干巴巴的開始介紹。
這是爹,這是娘,這是姐姐,他們家大哥早逝,這是二哥,這是三哥。
他們是眉山人,因為老家出了點事兒,老爹一怒之下就舉家搬到了京城,如今住在京城的公租房里。
家里沒有大富大貴,但也不缺錢,小弟不用擔心回家會吃糠咽菜。
如今他和子由都中了進士,很快就能外放做官,大宋官員俸祿很高,家里條件會越來越好。
要是不想回家也沒關系,他們家都是講道理的人,只要小弟過的好,他們不會強求別的。
爹娘這些年一直沒放棄找人,直到舉家搬遷也沒忘記拜托鄉鄰留意,總之就是……
嗚嗚嗚嗚嗚。
他不是故意沒有認出小弟的嗚嗚嗚嗚嗚。
大蘇說著說著也繃不住了,抱住旁邊的小蘇就開始抹眼淚。
嗯,小蘇的眼眶也紅紅的。
縱觀全場,最穩重的竟然是一臉懵的蘇景殊。
蘇景殊:……
也、也不用這麼激動。
他就想問一句,戶口是不是能解決了?
當黑戶很麻煩,進城出城什麼的還好,主要還是有錢花不出去這一點太難受。
家里不算大富大貴沒關系,他大富就行。
蘇洵:……
“你師父連戶籍都沒給你辦?”
蘇景殊總不能說他師父自個兒都是個黑戶,只能委婉的表示他們師徒倆住在深山老林用不著戶籍。
隱世高手知道吧?就是那個調調。
不要覺得他在外面過的不好,他是隱世高手教出來的隱世小高手,厲害著呢。
就是沒戶口。
剛還哭成一團的其他人:……
眼淚、戛然而止。
看出來了,這孩子確實被養的很好,不然也跳脫不成這樣。
人都在府衙,戶籍肯定能辦下來,孩子都要辦戶籍了,那他們就回家?
蘇景殊沒意見。
師父啊,徒兒出息了。
……
白玉堂摩拳擦掌,“展昭,什麼想法?”
展昭面色如常,“沒有想法。”
即便小郎的師父真的出自唐門,在人家已經明確表示不愿意露面的情況下他們也不能去打擾。
正派江湖人,就是那麼有邊界感。
白玉堂撇撇嘴,行行行,不找就不找,不用暗戳戳的點他。
大不了他去找那小賊、咳咳、小郎打聽,就算不能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唐門,能多聽幾句也是好的。
旁邊,包拯和公孫策正在討論接下來的事情。
雖然朝廷對拐賣判的很嚴,但是這些年掠賣人口的事情還是層出不窮,連京城宰相家的孩子都能著道,可想而知其他地方的歹人有多猖狂。
問題來了,無憂洞的勢力十幾年前就擴張到蜀地,現在呢?
包拯皺緊眉頭,他權知開封府的時間不長,只知道京城有個百姓避之不及的無憂洞還沒來得及去處理,如今知道無憂洞比預想中的還要猖狂必不可能不管。
發兵清剿!刻不容緩!
第3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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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殊,字子安,慶歷三年生于眉州,後徙家京師。年十三,入太學,機警敏悟,時人稱之。
嘉佑初,嘗與友人選勝而游。京師地廣平,賴溝渠以行水潦,內外八廂創制八字水口,通流雨水入渠甚利,然溝渠曲折廣深,亡命之徒多匿其中,甚者盜匿婦人。時景殊年少,為人所掠,幸過目不忘,扶向路而出,繪圖獻開封府。權知開封府包拯調禁軍剿之,救所陷婦孺千余人,朝野皆驚。會京師大疫,獻《防疫六策》,活民無數,帝遂以條文頒至各州。仁宗愛其聰穎,擢秘書省正字,期許甚高。
治平二年,舉進士,試禮部,對策第一,賜進士及第并文林郎。同榜進士某生疑其舞弊,誣其兄軾代為作答。英宗以“滿園春色”為題,景殊援筆立成,文風婉轉清麗,頗得晏元獻之精髓。賦成,滿座嘩然,名動京師。
夏五月,為大理寺丞,判登州。登州近海,有漁鹽之利。官自煎鹽,歲有定額,商旅販賣,自有常數。時峻立法禁,商旅不行,私鹽盛行,官鹽價騰,商本虧折,民無可得。景殊即上鹽書論榷鹽之利弊。自官賣鹽法以來,私鹽橫行。登州之民不便,國庫稅銀有虧。若無新法,需禁榷鹽。英宗嘉許,遂罷榷鹽,與民休息。
時登州婦人云惡其夫寢陋,夜以刃斮之,傷而不死。縣吏欲以謀殺親夫問斬,知州許遵按云納采之日母服未除駁之。案讞于朝,朝議皆當之死,獨王安石援律以辨。秋七月,詔謀殺已傷,案問欲舉自首者,從謀殺減二等。
三年二月,王安石執政,英宗銳意太平,詔漕運、鹽鐵等官各具財用利害以聞,設制置三司條例司議行新法。農田水利、青苗、均輸諸役相繼并興,遣提舉官四十余輩頒行天下,京東、淮南、河北三路試行之。青苗法者,以常平糴本作青苗錢,散與人戶,令出息二分,春貸夏收,夏貸秋收。朝堂沸騰,廷論紛然。景殊曰:“親民之官當知民之利病,青苗之法本意惠民,但使官吏清廉,便可使天下無饑寒之憂。”于是廣積糧谷,募鄉人詳講法令,絕貪吏猾胥之害。越明年,民無重困之憂,州縣為之一新,可謂天下之楷模。
四年秋,召還京,同判司農司事、為殿中丞、直集賢院。詔制置司均通天下之財,以常平新法付司農寺,增置丞、簿,而農田水利、免役等法,悉自司農講行。冬十二月,安石上《畿縣保甲條例》。保甲之法,籍鄉村之民,二丁取一,十家為保,保丁皆授以弓弩,教之戰陣。景殊拒不從,曰:“國之興亡,唯在百姓苦樂。保丁肆習武事,一誤農時、二亂民心,足以困百姓,實無益于軍實。”朝廷從之。數月,為監察御史,出管勾永興軍路機宜文字。
時狄青鎮守西北,請罷內臣監兵,不以陣圖授諸將。及景殊至京兆府,青喜甚,曰:“我得子安,猶魚之有水也。”夏主諒祚卒,子秉常年幼,母恭肅章憲皇後梁氏攝政,去漢儀,復蕃禮。六年五月,夏人號十萬筑鬧訛堡。知慶州李復圭合蕃、漢兵三千出戰,寡不敵衆,大敗而歸。復出兵金湯、白豹等砦,掠老幼數百稱功告捷,由是邊怨大起。九月,梁氏調民為兵,號三十萬之衆大舉入環慶,游騎至城下,數日不退。御史劾復圭“擅興兵事,致士卒死傷,邊民流離”,逮赴臺獄。青即勒兵設備,馳召西北各路經略使退敵。景殊統攬錢谷分兵屯田,耕者雜于堡砦之間,百姓安居,軍無私焉。夏人修礓砟寨,景殊曰:“夏無道,當使兵丁曉利害。”遂親至礓砟寨勸降,守寨蕃官香都攜家舉寨內附。英宗大悅,賜名“安疆寨”。數月,西北乃定。
七年秋,知定邊軍,于故洛源縣地筑定邊城,滋生人丁,用心至到。得良駒三千,遂有定邊鐵騎。越明年,黨項往利氏舉鹽州來降。徙知鹽州。賞善罰惡,恩威并行,降黨項部族以百計,衆皆服之。鹽州地瘠民貧,然北有鹽池,西羌擅其利。景殊知經術曉世務,持籌握算尤善商財。百姓安居,政績昭然。雖身在外,而帝眷有加。
八年春,陜西大旱,景殊請食羌戶饑者。會種諤取橫山、王韶拓河湟,西夏梁氏擅權,景殊陰使行商至興靈之地秘宣宋廷恩澤。曰:“教民不至,則犯禁者多。養民無術,則病饑者衆。”又聯秦鳳、熙河二路振恤,仍蠲租賦,所在流民愿歸業者,州縣赍遣之。夏主秉常既長,欲以河南地歸宋,國母知之,遂誅清而奪秉常政。秉常秘遣書至宋,言梁氏殘暴,自感無所作為,終日憂憤,難以自拔。英宗曰:“秉常見囚,宜興師問罪。”遂遣狄青統軍六十萬大舉征夏。鄜延、河東軍取懷州渡會興州,涇原軍出渭州北上葫蘆川,會環慶兵共取靈州。是時秉常遇刺身亡,西夏大亂,嵬名氏決黃河,水暴漲十馀丈,堤岸決溢,溺兵夫不可勝計。百姓流離,城池內外百里無人煙。景殊嘆曰:“頗似當年六塔河之決。”狄帥統兵出戰,景殊守京兆,足食足兵。既滅夏,追封已故夏主為西平王。普天同慶,大赦天下。七月,詔回京,遷三司戶部判官。九月,遼主母喪,副蘇頌使于遼,會女真完顏劾里缽,遂有收復幽燕之謀。歸京,為通議大夫。帝獨憐之,特賜紫金魚袋。
九年春,契丹揮師南下。狄青老邊事,宣撫河北。辟掌宣撫判官,督戰雄州,為青移書執政。契丹兵數萬虛聲搖邊,間道信安軍取雄霸諸州,欲斫營,大敗而歸。景殊審計形勢,獻破敵之策。河東兵分兩路,青率軍北上太行,府州兵出雁門,蔚、云既克,又拔應、寰。景殊隨之,安民心,定四方。軍行二十有三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九,獲牛、羊、馬以萬計。五月,取山後九州,兵至拒馬河,與遼東女真遙相呼應,攻黃龍府。王師自出至凱旋,百四十日。三軍戰功彪炳,朝野震驚。幽云既復,以功進光祿大夫、集賢殿學士,封澶淵郡開國公。幽云諸州久為契丹所據,景殊自請行,遷戶部侍郎,知云州,以本官兼河北路轉運使。安民屯田、募弓箭手,以備戰斗。是歲,蒙古來貢。十二年,遷兵部尚書、判太原府。徙知滄州,又徙興慶府。所至州府,民被德澤,訟清盜息,同僚悅服,前輩由外官而至執政者,論濟人之功,皆自以為不及甚也。
神宗初即位,拜樞密副使,以集賢殿大學士知幽州。陛辭,帝曰:“勿為久留計。”歲大蝗旱,興修水利,所至開倉賑之。許民互市,與北地通有無。北入中京道,羌酋皆以城附。取遼陽府,女真來降,收之。三年,領樞密院,遂為樞密使。以集賢殿學士知永興軍。徙大名府。知熙寧七年貢舉,遷吏部尚書。熙寧中,以滅遼之功封華陽郡王,拜參知政事,為資政殿學士。復回京,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既歸京,益勵精圖治,凡所建議皆有利于國。帝奮然有為,群材更治,君臣相得。
尋常元年,進封衛王。八年,以太子太師致仕。十七年,薨。神宗聞之震悼,廢朝七日,素服哭之,哀痛欲絕。追封燕王,贈尚書令,賜謚“忠獻”。帝親篆碑首,詔配饗太廟。朝野坊間莫不號慟,戍邊將士亦為之泣。
逮事兩朝,不以勢利為念,不以權謀為私,能以天下事為己任。任相三十年,權傾一時,名聞四夷,始終不渝其節。
景殊之才,冠絕一時。美姿容,善言語。文章巧思無窮,閑情有雅致,晚歲執筆不倦,有文集九百八十七卷。
享譽天下,誠無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