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VIP】
偷偷跟在萊希身后,也想要為這場獸潮貢獻自己一份力量的冒險者雇傭兵們,看到了自己為之震撼一生的畫面。
而這中間,唯有將昏迷過去還死死攥著手中佩劍劍柄的萊希背回來的阿庫知道,萊希手里的這柄長劍,簡直和神明雕像手中握著的佩劍,幾乎如出一轍。
珈藍王城的獸人們從小供奉神像長大,雖然沒有獸人能看到神明的真容,但總有頑皮的小孩子在附近的房檐帳篷上爬高上低,不死心地想要去看一看。
阿庫就是其中之一。
他沒能看到神明的模樣,卻看到了神明的佩劍。
劍柄如鱗,沒有魔法寶石點綴,只有一顆像是閉起來的眼睛鑲嵌在劍身末端。
現在這柄劍,握在萊希的手里。
隊伍里的老大哥隊長走過來,單膝跪下,用憧憬,佩服,感嘆,甚至是帶有敬畏懼怕的復雜眼神看了萊希一陣,壓低聲音道:“我們得送陛下安全回去。”
不僅阿庫是他們看著長大的,那只純白色的毛團也曾經是在狗群狼堆里嗷嗷叫著打架打大的。
更別提在這場戰斗中,如果沒有萊希,他們的家人,朋友,又有多少會死在獸潮里。
圣塔想要放棄的那幾座城鎮,都靠近珈藍邊境,他們這些冒險者雇傭兵們的親人、朋友、甚至是愛人子女,都很少被安置在王城,而是更容易見到他們的偏遠城鎮。
王城當然繁華舒適,可并不適合所有的獸人。
對他們這些冒險者來說,偏遠城鎮不僅房子物價會便宜些,平常去林打獵采集,任務完成后回家見面也更方便,只偶爾在賣材料的時候才會大老遠趕去王城。
陛下護著珈藍不肯放棄一城一鎮的舉動,對他們來說就是救命之恩。
他們在之前沒能幫得上陛下,現在絕對不能在這件事上出意外。
“圣塔一定會在半路埋伏截殺,這一路回去肯定不容易。”
“所以咱們分五路,偽裝了吸引注意力,你帶兩個兄弟,小心藏著行蹤,一定要護著陛下安全回到王城。”
阿庫將萊希穩穩扶起來靠在自己肩頭,重重點頭。
“一定!”
***
珈藍城堡中,楚遇翻開一張內頁,紙張上的畫面赫然是身穿鎧甲的萊希自城門走進王城。
珈藍的冬季并不漫長,初春時城內鮮花遍野,柳樹搖曳,春風卷著紛紛揚揚的花瓣,簇擁著拂過長發高束,鎧甲染血的皇帝回到王城,譜寫出一場傳奇。
這是楚遇在十幾天前就畫好的一幕場景,本本并不陌生這個畫面。
在他的記憶中,這一幕是真切發生過的,但之后萊希是為什么突然決定推倒神像,放逐神明,神像中屬于楚遇和其他初代的靈魂又去了哪里——本本就完全沒有記憶了。
可能是力量不足吧,后面他和阿遇重逢,再次穿越回來尼亞大陸的記憶也有點模模糊糊的。
真正清醒就是在精靈族,楚遇距離精靈族存放的創世神軀體很近后,本本收回了那部分捏神明軀體的力量,這才真正清醒過來。
不過這些應該不重要……?
本本一邊卷著自己的書頁撓書脊,一邊問楚遇:“阿遇,你之前以神明的名義給了狐貍佩劍,狐貍這次還會推倒神像嗎?”
這不能吧?
楚遇翻到下一頁,上面描繪的赫然就是萊希推倒神像的畫面。
他的指尖摩挲著劃過紙張表面,勾勒著畫中神像與萊希重合了小半的外輪廓,輕聲道:“萊希是位很有責任感,對珈藍也很有保護欲的好皇帝。”
所以,不論私人的想法是否對神明改觀,只要圣塔給珈藍的威脅足夠大,萊希就一定會做那個最正確的選擇。
圣塔大祭司這次在珈藍做的手腳,早已經踩到了萊希的底線,所以萊希才沒有半點留面子的想法,公然在各族族長都在的會議上和圣塔大祭司撕破了臉。
也正是因為萊希有讓珈藍完完全全和圣塔割席的打算,在意外得到神明賜劍后,萊希才會那么糾結,猶豫到底該不該使用這柄劍。
要知道,現如今圣塔和創世神早已綁定在一起,除非創世神現世,否則萊希很難短時間內做到讓圣塔和創世神分開,而在話術洗腦這方面,圣塔祭祀明顯更勝一籌。
所以萊希只有一個最簡單粗暴但有效的辦法,那就是在他名聲最盛的時候,強壓著珈藍王城的居民不去明著信奉創世神,從而使得圣塔和創世神一起離開珈藍。
【哦……】本本似懂非懂,但也不糾結,見楚遇又在疊它的內頁玩,壞心思地突然合上封皮,把楚遇的手指啪嗒夾在里面。
楚遇很配合本本動作,彎著眼睛,用指尖撓本本的書脊內側。
本本其實并沒有癢或者疼這種感覺,但還是一邊躲一邊笑,個筆記本差點從楚遇腿上抖下去。
被楚遇撈回腿上后,本本偷看了楚遇一眼,有些害羞地扯出來自己的一張內頁,疊成千紙鶴撲棱著翅膀落在楚遇手心里。
千紙鶴還是楚遇從前教它疊的,本本當時學會的時候,直接從自己身上扯了一張內頁下來,嚇得當時年齡還小的楚遇直接驚叫出聲。
楚遇接住千紙鶴,小心翼翼地打開疊紙,看到紙張上畫著的線條簡單但卻足夠用心的黑發小人,眼中的神色有些意外。
小人黑色的發絲間卡著黃金桂枝彎曲而成的發冠,白色的禮服邊緣繡著金色的花紋,紅色和藍色的寶石點綴在禮服的衣領腰帶間,外金內紅的披風搭在肩頭,坐在一張線條很是可愛的王座上,身邊是擠擠挨挨的團子們。
“……這是,我?”
合著封皮的本本不吭聲,個筆記本隱隱發燙。
【我畫得不好】
楚遇很認真地回答:“本本畫的特別好。”
本本更害羞了,把自己縮小,鉆進楚遇的衣領。
【才不是,和阿遇比起來差遠了!】
楚遇抬手揉揉本本,笑道:“沒關系,以后我來教咱們最厲害的本本畫畫。”
本本嘿嘿笑著探出封皮尖尖,用魔力勾著楚遇手里的內頁紙往自己的方向拽。
楚遇看著本本把內頁重新塞回去,忽然問了句:“本本,你的內頁可以離開你多久?”
【嗯?】本本一邊把自己剛才扯下來的內頁捋捋平,夾好,一邊回答楚遇的問題,【世界意識是不會散落的,只要本體還存在,碎片力量不夠的時候,肯定會被本體吸引著回來】
只有像是開始那會兒,沒有被楚遇補齊世界,作為碎片存在的本本,才會在其他的世界空間里流浪。
“不管多遠的距離,都一定會回來?”楚遇強調似地問了句。
【肯定會啊,哪有世界意識把自己的一部分弄丟嘛】神經大條的本本大笑出聲,【那也太丟臉啦!】
楚遇笑了下。
不會丟就好,能回來就更好。
***
五天后,才剛剛蘇醒,身上傷還沒有好徹底的萊希出現在王城。
獸潮褪去,原本恍惚茫然的獸人們看到英雄安然無恙地出現在王城中,頓時高聲歡呼起來。
就在獸人們想要舉辦一場慶典,歌頌英雄之際,這位護佑珈藍,撐起希望的皇帝,推倒了屹立在王城中央廣場祭壇間的神明雕像。
萊希的行為沒有半分預兆,特意留在珈藍王城有所計劃的圣塔大祭司根本沒能反應過來。
他原本更想讓萊希死在獸潮,這樣珈藍王城至少幾十年不可能找到下一任皇帝,圣塔完全可以在這期間接管珈藍王城,甚至指定下一任皇帝。
然而不僅獸潮沒能阻擋住萊希,他派去在回程路上截殺的幾波祭祀也沒能得手,不過事情本來沒有糟糕到完全無法收場的地步——大祭司得知了萊希所用武器是神明佩劍的消息。
這位珈藍皇帝雖然力量強悍,但也不值一懼。只要運作得當,他們或許還能利用這次的事情,讓這位皇帝吃個啞巴虧,創世神賜劍這種事還讓神明在珈藍中的信仰更盛,一舉兩得。
至于竊取神位的安排,就只能再暫緩一段時間,想想別的辦法了。
過不了多久,之前放在精靈之那邊的安排就會有收獲了。
但最好先回神塔問問大人,賜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難道沉睡的創世神會有醒來的可能?這對他們來說絕對算不上好消息。
結果圣塔大祭司這邊還在謹慎計劃,準備布局,另一邊,沒被他看在眼里的珈藍皇帝就直接掀了棋盤,囂張跋扈地推倒了創世神的雕像。
他怎么敢——怎么敢?!
圣塔大祭司又驚又怒,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厥過去。
他的身體本就不好,是和大人做了交易才能活到現在,為了長生不死,他可以做任何事,也絕不允許有人擋在他的路前!
可萊希就是這么干了。
蘇醒后,他將一直緊緊攥在手中的神明佩劍藏進王城城堡的寶庫,站在神明雕像前沉默許久,在一片鴉雀無聲中推倒了這座代表神明眷顧珈藍的神像。
堅定決絕得沒有絲毫遲疑。
【啊啊啊啊就是現在!我抓住你的靈魂和其他初代的靈魂了!】
本本在神像碎裂的第一時間搶走了神像的頭顱,將這個時間線上正在沉睡的楚遇靈魂和初代們獻祭的靈魂牢牢護住。
但很快,本本就開始高聲驚呼起來,個筆記本像是炸毛的團子似地,想要脫離楚遇的雙手在空中亂晃。
【那個該死的家伙反應過來了!!!它來搶你的靈魂了——yue!它的力量好惡心!黏黏稠稠的……yue!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我我我我我現在力量不夠打不過他,阿遇阿遇阿遇救我!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楚遇卻十分冷靜地按著本本不讓它亂竄,像是早就已經想好了一切,抬筆在本本的內頁上快速書寫。
他的筆越寫越快,到最后簡直就是將腦中所想的文字直接落在筆下,眨眼就寫滿了一張內頁的正反面。
然后攥住那張內頁,唰地一聲用力從本本身上撕下,用內頁將本本托著的靈魂們包在一起,用魔力打了個結。
“本本,送這個紙團去我之前的世界!”
本本被楚遇的那一撕給撕懵了,下意識按照楚遇的話調動僅剩的魔力,將包裹著靈魂的紙團朝著這個世界原本就存在的空間裂縫用力甩了出去!
然而就在紙團將要穿越世界屏障前,一股力量突兀出現,化作粘稠的猩紅血色大手,朝著紙團徑直抓去!
這個時候的本本已經沒有力量再做對抗了,看著將要落入侵略者手里的紙團,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楚遇死死抱著不斷掙扎的本本,心跳也因為極度緊張而劇烈跳動。
是他想錯了嗎——
就在關鍵的那一瞬間,紙團中擠出十幾個大小不一,元素顏色不一的小光團,用盡所有的力量托著紙團越過近在咫尺的空間裂縫,被緊接著拍下來的猩紅血色大手拍散成天空之上散落的魔力光點。
猩紅血色的大手眼見不成,毫不留戀,瞬間蟄伏回了圣塔,對這些年靠掠奪欺騙積攢而來的力量肉眼可見地吝嗇愛惜。
【是……是那些初代族長的靈魂……】
本本的聲音帶著哽咽。
漫天的光點隨風飄蕩,楚遇在一瞬間的愣怔后屏住呼吸,翻開本本抬筆迅速書寫——
『初代們的靈魂雖然受損嚴重,但他們不舍大陸的一切,仍舊眷戀不曾重逢的神明。』
『神明感受到隨侍騎士們的心愿,殘留在這片大陸的,屬于神明的意志包裹住屬于祂的騎士們,托著他們殘破的靈魂碎片進入輪回,在千萬條時間線中尋找可以轉世的機會』
『即使靈魂受損后,轉世后的他們會遭遇許多坎坷,可他們知道,他們一定,一定,一定會等到那場約定了的,與神明的重逢……』
楚遇停下筆,看向重新聚攏,消失在天際的光團們,長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本本也沉默著,像是在震撼短短幾分鐘內所發生的一切,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楚遇最后看了眼站在神像前,目光堅定冷然著與圣塔大祭司對峙,半步不退的“暴君”萊希,輕彎起唇角,低聲道:“我們該回去了,本本。”
回到那條最終匯聚的,代表未來的時間線。
去擁抱那場來之不易的,遲到的重逢。
那座溫馨的小屋里,會有一只等待已久的大狐貍,一位不善言辭卻體貼入微的漂亮精靈,一團在花朵里嗶嗶嗶的小熊蜂,一位有些笨拙但最終姍姍來遲的神明,以及……
那些終將奔赴而來的靈魂。
第62章 【VIP】
珈藍王城·楚遇的小屋
拇指大小的本本拖著一條淡金色的光,湊到廚房外面偷偷看里面的黑發……呃,小精靈。
球球的身邊已經沒有了那層堅硬冰冷的冰系結界,但精靈的墮化是不可逆轉的魔力轉化,所以球球仍舊保持著和精靈截然不同的黑發紫眼睛。
這會兒正在廚房里挑長瓜。
魔法陣閃爍出光輝,清瘦的男人翻墻回家,在屋子外面變回獸形,不一會兒,一只滿臉掛著好煩累死了毀滅吧表情的圓滾滾小熊蜂,從廚房的窗戶外面慢慢悠悠飛進來。
蜂翼閃動的頻率都帶著點有氣無力的擺爛。
“這個,不新鮮。”球球指著盆里的長瓜,皺著眉,表情認真。
“不可能啊,我早上出門親自買回來的。”嗶嗶落在盆沿,不信邪地伸出一只蜂足,咔嚓一聲掰下來一小塊瓜,可可愛愛的小嘴巴瞬間張大,“……呸!”
“可惡!遇上奸商菜販子了!!”黃黑相間的毛團子氣得猛擼觸角。
這菜看著水靈,吃到嘴里一股怪味兒,恐怕是噴了特殊的藥劑,以次充好。
對上精靈無聲譴責的眼神,負責采買的嗶嗶心虛小聲:“今早蜂族那邊又來了幾個族人,性格不太好,膽子特小,我挑菜的時候沒太仔細看……”
“這是要做阿遇的早餐。”精靈定定盯著小熊蜂。
從水晶球里出來的黑發精靈長大了不少,身上穿著楚遇重織的愛心毛衣,站在料臺上和嗶嗶差不多高,只是嗶嗶看上去圓滾滾肥嘟嘟的,襯得球球看起來越發精致。
嗶嗶深深低下蜂腦袋:“我這會兒……”
本來想說他這會兒去買菜,但嗶嗶很快想到,以面前這只精靈在侍奉神明上吹毛求疵,怎么可能接受下午蔫巴了的菜。
果然,精靈眼睛里的不贊同越發有壓迫感了。
嗶嗶:“……那你說怎么辦!”
球球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問題,不動聲色道:“蜂族很擅長種植釀蜜,以后家里的瓜果蔬菜由蜂族提供,阿遇吃的你親自種。”
在被楚遇再三強調并強行說服后,球球對楚遇的稱呼終于從一長串的辛納迪希大人,變成了親昵的阿遇。
就是最開始叫的時候,球球因為不習慣,結巴了好幾天。
“行!我來!你不用開口——!”嗶嗶抬起蜂足堵住球球再次張開的嘴,“我知道,不用催生天賦,一點點種,其實我有在種了,你都不出門看看外面小花園的嗎!植物生長需要時間,過渡的這幾個月我讓族里的蜂供應就是了。”
嗶嗶的天賦是植物催生,可以讓植物更快開花結果,但催生出的植物因為是被魔力加速生長,開花看看還行,用來打架也夠用,但如果是要食用,口感上對比精心用時間種植出來的植物就差太多了。
球球想了想,點點頭:“嗯。”
嗶嗶跨坐在盆邊,瞅了眼籃子里的長瓜,本著不浪費的原則,用小小的蜂足舉著往嘴里塞,腮幫被撐起長條的形狀,含含糊糊著開口:“我今天出門看到蛇族的獸人帶著一批幼崽過來王城了,說是要在見過狐貍之后,去王城邊上的林里住,你知道這事兒不?”
“嗯。”球球的回答很冷淡,漠不關心的樣子。
蛇族族地發生那么大的變故,大部分獸人們的確不知道,但族長祭祀們或多或少都了解,甚至有不少好奇的獸人花錢來楚遇這邊打探消息,嗶嗶自然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那什么,八卦一下。”嗶嗶壓低聲音,“蛇族族地那場讓幾乎三分之二的蛇蛋失活的雨,和你有關系不?”
球球平靜的眼神掃過毛臉好奇的嗶嗶。
嗶嗶一雙大而圓的眼睛又黑又亮。
他是真的完全純好奇,畢竟關系都有親疏遠近呢。
蛇族是后來從龍獸人領地里分出去的,也正因如此,蛇族并沒有一起追隨神明的初代。
“沒有。”球球淡淡回答。
精靈族和蛇族領地接壤,水源互通,精靈母樹被污染***,水源受到污染,下下來的雨當然含有毒素。
起初是球球考慮到不能讓精靈族的劇變影響到其他的族群,一直在用結界盡可能凈化水源,但后來知道了蛇族的事,球球就直接撤掉了那部分魔力。
精靈泉水與精靈母樹共生相通,精靈母樹被污染,精靈泉水就相當于劇毒,蛇族用精靈泉水浸泡蛇蛋,幼崽沒全部死絕都算是幸運的。
精靈族的確善良單純,但黑暗精靈不是,球球更不是。
球球不會去報復蛇族,但也不會無私善良到別人打了他左臉一巴掌,還把右臉伸過去。
“哦。”嗶嗶也不追問,似乎就是因為好奇問一下當事精靈,然后隨口說到另一個話題,“對了,阿遇那邊新的那顆蛋還沒孵化嗎?”
球球搖頭,抬手用魔法又把廚房洗了一遍,直到每一個角落都干凈得布靈布靈閃光。
就連坐在盆邊上的嗶嗶都被冰魔法路過搓了一下,身上的短絨毛紛紛起立。
“不對啊,按來說,現在阿遇都回復記憶了,怎么會這么長時間都沒孵化呢?”
嗶嗶捋順自己炸起來的絨毛,大眼睛往廚房外面瞟,正好能看到上樓的旋轉樓梯。
“那個蛋的魔力有點不太對。”球球終于是說了一段長句子,“可能出了意外。”
嗶嗶瞪大眼睛:“啊?!這還能出意外?!”
球球沉默了十幾秒,想到某種猜測,表情微妙:“……也可能不是壞事。”
……
樓上,被生物鐘叫醒的楚遇眼睛都沒睜開,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柔軟的被子里。
從樓下飛上來的本本見他醒了,飛過去拉著窗簾掀開,讓窗外清晨的陽光照進房間里。
楚遇用側臉在枕頭上用力蹭了一下醒神,睜開眼,就看到在陽光下靜靜躺在枕頭邊的碩大石蛋。
這顆蛋是他和本本回來后的第二天,突然出現在身邊的。
在石蛋沒孵化前,就連本本都不清楚蛋里面裝著的是哪一只。
飛回來的本本落在石蛋上,翻了個身,小巧的金色筆記本攤開來蓋在石蛋表面,頓了頓,從內頁里拽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那個,阿遇……】
楚遇笑了下,撐著身體坐起來,靠在床頭,動作溫柔地托著本本放在被子上,順手摸了下安安靜靜的石蛋。
本本把自己立起來,在楚遇面前乖巧坐好。
楚遇接過那張曾經被揉成紙團的本本內頁,看到上面寫的文字,耐心和本本解釋:“本本你是這片大陸的世界意志,所以你認為是既定劇情的事情,是不允許被更改的。”
“我在萊希去戰場的那段時間試了很多次,發現必須是符合邏輯的,契合劇情的,落在本本你的內頁上的圖畫或者文字,才有可能成為現實。”
現在這個世界并不再是最開始時全然空白的存在,生活著許許多多的生靈,所以楚遇并不能毫無邏輯依據地憑空創作或更改,這種限制與其說是本本帶來的,更類似一種保護世界和生靈不受太大影響的“規則”。
“當時的那種情況,我的靈魂脫離神像后,很有可能會被徹底吞噬,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離開這里,回到我應該在的世界里去。”
“在想明白這點后,我才反應過來,為什么我會有一段作為‘楚遇’的脫離病房環境的記憶。”
楚遇看向那張皺皺巴巴的羊皮紙,眼里是全部記憶回歸后的溫柔。
那時候,他的靈魂被帶回曾經的世界,趕上了曾經最后的那場手術,幸運地等到了符合要求的捐贈,完成了手術。
楚遇的監護人之前沒有申請配型,但在楚遇自己年滿十八歲,可以自主決定醫療事項后,就立刻申請了配型,如果不是楚遇生機太薄弱沒能挺過那場手術,本來是可以等到骨髓移植的。
可是因為大病初愈,楚遇已經沒有辦法給本本的碎片意識補充力量,回去尼亞大陸了。
楚遇倒推劇情的時候,也發現了這件事,于是他做了另一個設定。
“其實要說創造性,一個人的天賦與思考,是永遠比不上一群人的。”
尼亞大陸這款游戲最開始只是一個被發在論壇上的設定,后來有幾個游戲專業的大學生聚在一起,將它做成了開放式的手游,之后又被大公司看中買去開發。
后來,游戲涌入一大批玩家,在開放式世界的基礎上不斷創作,無數的創造力匯聚在一起,最終使得本本的碎片恢復了懵懂的意識和足夠帶楚遇回來的力量。
這其實才是支撐并且圓滿一個世界的最優解,只是那個時候的本本和小楚遇過于稚嫩懵懂,兩個單純的靈魂湊在一起,居然就那么硬生生莽出了一個單純而脆弱的世界。
入侵的世界意識碎片和圣塔那些被召喚穿越來的異世界來客,能那么輕而易舉影響尼亞大陸的根本原因,其實是因為楚遇在創造世界時年齡太小,使得世界的諸多設定和生靈都或多或少顯得單薄而脆弱。
現在楚遇手里的這張內頁,承載了異世界玩家們的創造與傾注,可以補全這個世界很多不足的力量。
但因為這些創造不是出自楚遇,本本才會有點抵觸,這段時間一直猶豫著不肯接納這張內頁。
楚遇把想法掰開來細細和本本說了一遍。
【我討厭變化】本本嘟囔著,把自己趴回被子上,表達自己的拒絕,【這個世界明明是阿遇一點點畫出來的】
楚遇撓撓本本的封皮:“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世界已經是屬于自己的世界啦!安心,當時游戲只開放了一小部分城鎮和大部分野外地圖,不會太影響的。”
“本本最厲害了,一定能駕馭這些變化,成為最棒的世界意識!”
【……那好叭】
本本其實也明白,但就是想讓楚遇哄哄自己。
它別別扭扭地又直立起自己,卷著楚遇手里那張皺皺巴巴的內頁,小心夾回了自己的內頁里。
過不了多久,這張內頁就會變回該有的樣子,按照時間線排列在書脊上。
一直安安靜靜躺在楚遇枕頭邊上的石蛋晃了晃,朝著楚遇身邊貼過來。
本本和楚遇都注意到了石蛋暗搓搓的親近和撒嬌。
【唉,初代們轉世的時間真的是亂糟糟的】本本嘩啦啦翻動著書頁,【估計要等我完全融合這張內頁,才能知道每顆石蛋里到底是誰了】
初代們都是天賦卓越的生靈,魔力強盛,又對自己的族群有很高的歸屬感,所以只能在時間線上努力在族群里等待機會。
可不管他們的轉世時間是早還是,都因為那次靈魂受損而不得善終。
但即使知道結局不好,他們也必須經歷轉世,這樣才能讓破碎的靈魂得以凝聚——只是不可能和精靈王球球一樣擁有完的初代記憶了。
而有靈魂獻祭這層聯系在,在他們再次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亡后,靈魂會被獻祭魔法牽引著去到楚遇所在的世界,經過本本碎片的有意操縱,以游戲的方式再度回到楚遇的身邊。
等待本本碎片聚集足夠的力量,帶著楚遇和他們一起回家。
當初玩游戲的楚遇雖然沒有任何創世的記憶,卻還不忘在游戲里給寵物寶寶們圈出一個暫居的家園。
現在楚遇從石蛋里一點點孵化的過程,其實就是隨著本本逐漸恢復力量,把暫存在本本碎片里的靈魂們挨個排隊撈出來。
楚遇想起之前的疑惑,戳戳本本:“說起來,之前本本你當游戲面板的時候,被糊住的■■值是什么?”
【哦,那個啊……】本本蹭蹭楚遇的手指,【神明值?或者信仰值?都算吧,大概就是信仰阿遇你的生靈越多,我的力量就恢復得越快】
【畢竟很多生靈信奉的是創世神,現在的情況阿遇你也知道,創世神這個神格的歸屬很模糊,有很大一部分信仰都被那個家伙操控圣塔偷了,我能得到的才是少數……】
本本特別委屈。
【所有的精靈都只認阿遇,不認圣塔不認偽神,所以阿遇在那個時間線在神明軀殼里蘇醒的時候,我的力量簡直是唰唰唰地增長】
【獸人笨,精靈好!】
楚遇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毛茸茸也很聰明的,只是被騙了,回頭我把信仰搶回來,好不好?”
【你說的!拉鉤!】本本嗖地抱住楚遇的手指,用力上下晃。
楚遇彎起眉眼,笑著和本本拉鉤。
“好啦,起床!不然等下球球又要在門口走來走去,糾結要不要進來叫我起床啦。”
楚遇賴床完畢,從床上爬起來,收拾床單被子。
本本跳上楚遇的肩膀,貼回楚遇的耳垂。
【那狐貍呢?他都在院子外面犁了三天地了,咱們籬笆外面的草地都禿了】
楚遇眨眨眼:“唔……我也很好奇。”
萊希肯定是猜到了他神明的身份,但卻不一定把楚遇和小時候相處過的半精靈聯系在一起。
這種情況下,萊希會有的尷尬和糾結……嘶。
楚遇帶入一下,只覺得都能替萊希在鞋子里現場摳出一個珈藍城堡。
……
院門外,頂著狐貍耳朵和狐貍尾巴的珈藍皇帝一臉無語地站在原地,身邊圍了一圈板著臉的橘子皮大魔導師們。
“我說的對不?這葉子的形態真的……”
“我之前巧合得到過一瓶精靈泉水,魔力的確很相似……”
“可精靈母樹怎么會長在誰家的院子里?而且這么細……是不是有點怪?”
“而且這幾天一直有一只黑頭發的魔法小精靈,提著個噴壺出來給這小樹澆水來著……你們誰見過這種發色的魔法小精靈?”
“黑頭發……嗯,據說那場異變后已經沒有精靈族了,精靈母樹也被完全污染了……說不定……”
“而且現在精靈之完全關閉了,誰知道精靈母樹還在不在里面?”
“這萬一是精靈母樹的枝條種活了呢?”
“你當精靈母樹是什么?插哪都能活?可笑!癡心妄想!”
“唉,說起來年輕時候我也試圖種過,那枝條當時花了我不少錢,也不知道是東西有問題還是怎么,鉆進土里就消失了……心疼死我了!”
一群老頭圍在院門外面謹慎又小心地議論,各持己見,爭得面紅耳赤。
“你們真的好奇,就進去問唄。”耳邊仿佛有八百只鴨子在吵鬧的萊希不耐煩了,狐貍尾巴在院門籬笆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這屋子還能吃了你們咋的?”
一群老頭兒忽然安靜。
其中一個摸摸自己的長胡子:“陛下和這位楚先生關系親近,不如替我們問問,打探打探消息?”
萊希·推倒神像的AKA珈藍傳奇皇帝·菲約爾迪克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他已經徘徊在小屋前面三天了。
他要是敢進去,還至于和一堆煩人老頭兒在這叭叭叭浪費時間?
重申一次,狐貍只是不喜歡那些彎彎道道的東西,但狐貍不蠢。
萊希從楚遇來到尼亞大陸就跟著對方,知道楚遇所有的異常,還跟著楚遇穿越了一次,以及精靈王當時在他面前對楚遇毫無掩飾的稱呼和尊敬,最后,楚遇當時手里掰下來的精靈母樹樹枝,現在就栽種在小屋的院子前面。
活的特別生機勃勃。
綜上所述,再對楚遇的身份沒有一些猜想的話,就對狐貍的智商很不禮貌了。
現在的問題是……
萊希就算猜出了楚遇的身份,也完全不敢當面去問,更有那么一點點害怕楚遇在他面前承認。
畢竟,狐貍踹過神像,狐貍罵過神明,狐貍還、還說創世神壞事做盡。
院門外,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化作一幕幕畫面朝著自己重重拍打過來,臉都快被打腫了的萊希面色沉重地閉上眼睛,耳朵尾巴齊刷刷耷拉下來。
狐貍完了。
狐貍、狐貍哪敢見神明。
嚶。
第63章 【VIP】
萊希打直球的時候是真直,糾結的時候也是真糾結。
這天,薩米爾從族人那邊回來,拎著一籃子水靈靈的新鮮蔬果,瞅了眼還在門口犁地的萊希。
“我說,你要是實在閑得慌,不如去院子里犁地怎么樣?”薩米爾靠在籬笆上,小氣吧啦地挑了一顆最小的果子,朝著萊希丟過去,“用點魔力,正好在我播種前給地松松土。”
萊希沒心情吃果子,更沒心思和薩米爾閑聊,繼續在院子門口走過來、走過去,狐貍腦袋飛速運轉。
薩米爾在楚遇面前一直是憨態可掬的肥嘟嘟小熊蜂,可獸人模樣的他身形清瘦,膚色白皙,雖說遠看像是個文化人,但走進了第一眼卻是會落在這人掛在腰間的小算盤上。
這東西是薩米爾在集市發現的,買回來后楚遇還挺驚訝,見小熊蜂感興趣,就教了他用法,后來薩米爾身上就一直掛著這個黃金算盤,和他的氣質倒是十分契合。
薩米爾也不著急進去,換了只手提籃子,悠悠開口:“要不要我給你支一招?”
萊希的腳步頓住,眼神狐疑地看向薩米爾。
他怎么不知道,這只嗶崽子會是這么好心的獸?
薩米爾像是個胸有成竹的勝利者,胳膊搭在籬笆上,一點點誘惑狐貍:“當然,是有條件的。”
“你先說。”狐貍雖然謹慎,但也因為有條件姑且選擇暫時聽聽蜂嘴里會吐出什么詞兒。
“第一,你得把佩劍還回來。”薩米爾伸出一根手指。
不論是他還是球球,都對萊希手里拿著阿遇的劍有那么一點點的小嫉妒,要知道當初他們為了那把劍費盡了心血,就為了能看到阿遇執劍的樣子,結果沒想到成全了這只狐貍。
雖然他們知道佩劍是阿遇給萊希的,但那也是特殊情況下的借用——反正萊希這些年也沒用那把劍,既然都是倉庫落灰,不如回到阿遇的身邊,還能保護阿遇。
萊希想了一陣。
其實在猜到楚遇的身份后,他立刻就想到了那把被他藏在王庫里的神明佩劍,那是當初神明眷屬們獻給阿遇的禮物,他用一下沒問題,但一直放在他手里也的確不合適。
那些家伙別扭,萊希也別扭。
只是萊希要想把劍還給楚遇,就得承認自己知道了楚遇的身份——狐貍目前還沒有做好這個心建設。
現在薩米爾出面提出這個要求,倒也很合情合。
至于楚遇肯定會知道是萊希還回去的佩劍這種事……
萊希目光微動。
反正只要狐貍不承認,狐貍就可以嘴硬當做不知道。
于是萊希痛快點頭:“行。”
“第二,你欠我三次,要聽我三次指揮。”薩米爾這話聽著就有坑,明晃晃地不懷好意,“這三次不會指揮咱們的珈藍皇帝,就在這個小屋里,只對狐貍,怎么樣?”
萊希:“……”
之前他欺負嗶崽子占上風,現在不用想都知道,一旦答應了,狐貍恐怕就要淪為被欺負的那一個。
但沒關系!
不就是三次退讓?狐貍不帶怕的。
沒有獸,能比貌美綠茶,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狐貍——
更、會、爭、寵!
“只要你真的能說出有用的法子,”萊希仰著下巴,驕傲發言,“我就敢答應你!”
“爽快!”薩米爾笑瞇瞇地跟上最后一個要求,“你應該猜到了吧,我們都是當年曾經侍奉過神明的初代轉世,所以對比我們,你是小輩,沒錯吧?”
萊希也是初代轉世這種事薩米爾知道,球球知道,楚遇知道,可是萊希自己不知道啊,所以薩米爾心安得地欺負狐貍。
不過就算萊希以后恢復記憶了,初代狐貍也算是他們的輩,誰讓那只毛團子是神明最后的造物?
本來就是家里的老小。
萊希遲疑:“是……吧?”
薩米爾滿意一拍手:“那以后,見到我們記得叫哥哥姐姐哦,你前面還排著十幾個呢!”
萊希:“。”
狐貍皇帝險些咬碎了一口狐貍牙。
“……行。”
但是,忍辱負重的狐貍真就答應了,想要聽聽看薩米爾所謂的好方法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耍狐貍玩,狐貍今天必須要把這只嗶按進泥巴里包了丟壁爐里!
薩米爾知道萊希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啰嗦,直接擺手示意萊希把耳朵靠過來。
“阿遇他……你這樣……然后……再……”
萊希原本臉上還帶著懷疑,后面逐漸變成了驚愕,之后又添了幾分糾結,最后掛著一臉的心動離開了。
薩米爾重新拎著籃子走進院子,恰巧碰見球球抱著水壺出來給母樹的小樹苗澆水。
他把籃子放在旁邊的石板上,砰地一聲變回獸形,一只拳頭大的小熊蜂從散落一地的衣服里蛄蛹出來。
用力甩順身上的絨毛和剛才被衣服壓到的觸角,嗶嗶蜂足一抬收了衣服,隨口問球球:“怎么這時候澆水?”
精靈母樹被重新栽種在院子里,一般每天澆兩次水,早上是球球,上是阿遇。
但這會兒才是下午,干事兒像是鐘表一樣精準的精靈怎么會這時候澆水?
球球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抹笑意,但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笑過,表情顯得有些生硬。
“這是才凝聚出的精靈泉水,對母樹生長有好處。”
精靈之的精靈泉水早已經被污染,而只有新的精靈母樹茁壯成長,生機盎然,才會凝聚出新的精靈泉水,這的確是很好的消息。
怪不得球球有點坐不住,跑來大下午的給小樹苗澆水。
“那是好事,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能引渡精靈回去精靈之了。”
嗶嗶真心實意地祝福球球。
蜂族雖說現在就是個需要慢慢收拾的爛攤子,但好在族人還在,遠沒有精靈族那么悲壯慘烈,現在能有轉機,挺好的。
“謝謝。”球球也能聽出來嗶嗶的真心。
“到時候你要回去繼續做精靈王嗎?”嗶嗶順嘴問了句。
球球的回答完全沒有遲疑猶豫,顯然早已經想過這個問題,并且做出了決定。
“不會。”黑發的精靈語氣篤定地回答,“精靈之需要一個精靈王,但不需要一個作為黑暗精靈的精靈王。”
除非他死了,靈魂回到母樹被徹底洗滌魔力和記憶重新誕生,否則他會一直是黑暗精靈的樣子。
球球也習慣了作為黑暗精靈的自己,并且覺得這樣更好。
“哦,那你繼續澆水。”嗶嗶沒多說什么,各族有各族的規矩和做事方法,“對了,籃子放廚房嗎?”
小熊蜂撲扇著蜂翼飛到籃子上方,小小的一只毛團子提溜起滿滿當當的大籃子,就往屋子里飛。
“嗯,放水池旁邊。”
“行。”
……
楚遇剛完成一單來咨詢消息的交易,聽到動靜,抬眼就看到提溜著大籃子飛進來的嗶嗶。
嗶嗶看見楚遇在樓下,原本游刃有余的動作變得嘿咻嘿咻,身后的蜂翼拍得越發起勁,但是拎著的籃子像是越來越重了似地,直往下掉。
楚遇沒點破小家伙的心思,站起來走過去伸出手想把籃子接過來。
嗶嗶怎么可能讓楚遇提,眨眼的功夫就用魔力把籃子塞進廚房里,然后只小熊蜂癱倒在楚遇攤開的手心里,一副好累啊需要阿遇揉揉的柔弱撒嬌模樣。
楚遇特別配合地用手指尖把小家伙從頭到蜂翼都揉了一遍。
嗶嗶舒服地在楚遇手心里直打滾。
出于一種彼此間的默契,即使薩米爾的魔力已經完全能夠化作獸人模樣,但在回到家時,他還是會只當自己是阿遇手心里的嗶嗶。
楚遇一邊揉小團子,一邊笑:“和咱家門口犁地的狐貍說什么了?”
萊希可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狐貍。
嗶嗶用無辜的黑色大眼睛回看楚遇,眸光像是閃爍著的星星。
“我保證!阿遇絕對會特別驚喜特別喜歡的!”
……
當天上,小屋里偷偷潛入了一抹輪廓纖細的黑影。
當時收拾這座小屋和院子的時候,萊希參與了全程,所以根本不存在狐貍進不來,只有狐貍糾結怎么進來。
本本不需要睡覺,所以每天上楚遇睡覺以后,它就在努力消化那張還沒完全接納吸收的內頁,順便翻翻自己前面的內頁,查漏補缺,試圖發現點新東西講給楚遇聽。
樓梯傳來響動的時候,本本沒在意,以為是嗶嗶半夜起來偷吃,直到楚遇的房門被吱呀一聲,悄咪咪地推開一條縫。
每天早上負責拉開窗簾的本本貼在窗簾上,居高臨下地審視半夜摸進楚遇房間的大膽狂徒。
站起來轉動門把開門的狐貍踮著腳,盡可能用腳墊著地,無聲無息地從門縫流進來。
就連身后的大毛尾巴都謹慎夾著,生怕意外掃到什么。
本本的存在感很低,聲音更是只有楚遇才能聽到,所以它的視線一路跟著狐貍,即使狐貍在房間里搜尋了一圈也沒發現它的存在。
而狐貍在發現房間里只有楚遇一個人的時候,身后的尾巴非常明顯地愉快晃了晃。
然后舉著前爪,踮著后腳,躡手躡腳地靠近楚遇睡覺的雙人床,狗狗祟祟地順著床尾爬上去,鉆進了楚遇的被窩。
發現自己尾巴尖露在外面的時候,還往被子里面拽了拽。
……
第二天一早,本本默默拉開窗簾。
清晨的陽光灑進來,習慣性賴床的楚遇往旁邊的被子里鉆,被狐貍毛埋了一臉。
楚遇:“?”
他抬手掀開被子,正對上一張無辜清純又懵懂可愛的狐貍團子臉。
小巧的狐貍尖耳朵上甚至還別了一朵粉色的小桃花。
第64章 【VIP】
被子里,恰好能被抱在懷里大小的狐貍小團子蜷縮在楚遇的身邊,腦袋枕著楚遇的枕頭,狐貍眼是楚遇熟悉的藍綠色。
看到曾經以為是限定版的狐貍奶團子重新出現在面前,楚遇一時間有些恍惚。
恍惚過后就是滿臉問號了。
昨天上旁觀了狐貍爬床全過程的本本飛回來,貼上楚遇的耳垂,小聲叭叭:【他身上有魔法波動,我剛掃了一下,狐貍耳朵上那個桃花發卡是個魔導器,和你身上那個貓耳發箍一樣,是用來改變外形的】
楚遇把視線聚集到小桃花發卡上。
萊希很快就發現了,狀似無意地低了低腦袋,把自己完美的毛茸茸側臉和桃花發卡展現在楚遇的面前。
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正臉側臉背影怎么看都好看,但管家和夏普都說他小時候側臉這個角度最可愛,要是在這個角度再抬眼睛委委屈屈地往上面看,簡直就是絕殺。
——反正小時候他離家出走招貓打狗,回去城堡就是用這招讓管家消氣的。
屢用不爽,百試百靈。
楚遇看著面前的狐貍團子,明知道里面裝著的是屬于成年獸人的靈魂,但還是沒能忍住狐貍的誘惑,伸出手從狐貍耳朵到狐貍腦袋再到狐貍下巴和狐貍胸膛,熟練且流暢地摸了一圈。
然后在摸完狐貍前爪之后,就特別有智地收手了。
當初萊希是個真·小狐貍團子的時候,他都沒摸狐貍肚子,現在去摸就更不禮貌了——沒看萊希都抱著被子恨不得個狐貍都鉆進被子里,一副良家狐貍被調戲的僵硬嗎!
萊希端坐在楚遇面前,用前爪攏著被子角蓋在肚皮上,十分心機地上演欲拒還迎,準備楚遇一伸手就躺下碰瓷,然后順成章以這個姿態入住小屋,結果前面劇本走的好好的,到關鍵時候,楚遇收手了。
萊希:“?”
這不對啊。
毛絨控人類出去一趟回來,就變成矜持神明了?
狐不信。
再試試。
萊希放下不管用的故作矜持,踹開被子,撈了身后的狐貍尾巴,迅速塞到楚遇手心。
楚遇:“……”
人類目光飄忽了一瞬,忽略本本在耳邊嘖嘖嘖的感嘆聲。
畢竟這個狐貍尾巴真的是自己跑進他手里的。
說實話,楚遇已經好久沒有擼到毛茸茸了,更別提是最漂亮最香最軟的狐貍。
狐貍團子的確是認識了,相處了,但也只是偶爾能偷著摸兩下——大狐貍就更別提了,萊希不開竅,楚遇卻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哪敢再撈著狐貍尾巴擼。
不管是貓科還是犬科,交尾這種詞都是一個意思,稍微換算一下,放在獸人身上,摸尾巴擼到尾巴根幾乎等同X騷擾。
萊希的眼睛始終直勾勾盯著楚遇,精準捕捉到了那雙黑眼睛里亮晶晶的眸光。
萊希傲嬌又自信地哼了一聲,然后在楚遇摸得投入陶醉的時候,身體十分嬌軟無力地躺在了楚遇面前,狐貍嘴筒微微張開,儼然是標準的碰瓷姿態。
硬生生把楚遇給看笑了。
先不說演技,就這小招式一套一套的,肯定是背后有高人指點。
楚遇捏住萊希的一只狐貍前爪,垂著眼簾輕笑問:“哪學來的招式?”
萊希見楚遇這樣,頓時找到了之前熟悉的感覺,選擇性地將楚遇創世神的身份拋在腦后,耳朵抖抖:“夏普教的,他最會這些東西。”
沒等楚遇問,萊希就跟竹筒倒豆子似地全交代了。
“發卡也是從夏普的首飾盒里搶來的,這種只改變體型不改變獸形的魔導器不多,我本來想定制,結果鋒說漏嘴了。”
“夏普?”楚遇有些驚訝。
現在的楚遇和從前不一樣了,他知道尼亞大陸每個種族的特性,補全了之前缺失的大陸常識。
夏普是沒有記憶的楚遇穿越來時,遇到的第一個兔獸人,因為夏普的能打剽悍,難免讓楚遇將兔獸人的戰斗力放在了很靠前的排列,但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夏普才是兔獸人中的例外。
楚遇創世的時候年紀并不大,也沒有多少社會閱歷,甚至沒和什么人接觸過,很難做出什么反差很大的設定。
在少年天真的童話設定里,龍是鱗片結實的強悍霸主,鮫人是唱歌很好聽但會迷惑人的美人,矮人是愛喝酒但擅長鍛造的大胡子,而兔子也就所當然是紅眼睛的軟綿綿。
垂耳兔更是那種,會縫紉的蹦蹦跳跳小可愛,變成獸人甚至有可能是膽小害羞很容易臉紅的那一類。
但夏普的兔子連環蹬,據說能把鋒從城堡一路踢到王城大門外邊。
萊希猶豫了一下,低聲回答:“兔族雖然是和蜂族還有珈藍一樣,從初代就傳承下來的獸人種族,但因為本身的戰斗力缺陷,皮毛柔軟細膩又出美人,曾經有過一次瀕臨滅族的危機。”
“當時橫空出世了一只垂耳兔族長力挽狂瀾,把剩下的兔族族人送來了珈藍,和那會兒的珈藍皇帝簽訂了庇護契約,這才讓兔族順利繁衍至今。”
即使童話的善良美好是一開始的設想,但最終,弱肉強食才是自然界的法則。
就像是龍獸人經過一些漫長的繁衍變化,最終誕生蛇獸人,獸人的種族早就在歷史的變化中衍生出了楚遇不曾造物的種族。
同為初代神明造物的種族們,或許會對兔族有惻隱之心,但其他的一些比如鱷魚族犀牛族之類的,就很難說了。
“當初兔族的族地太大了,而且土地肥沃,不少獸人種族都動了心思。”
楚遇停頓幾秒,而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兔族的族地的確很大,因為那個時候的楚遇知道兔子的繁衍能力,是特意安排的。
卻沒想到成了兔族的催命符。
“但也好在兔族的確能生,不然撐不到那位族長的出現。”萊希抬爪,用爪墊揉揉楚遇的手背,別扭地表現出安慰的意思。
本本也開口:【世界有自己的繁衍法則,咱們都得看開點】
“我沒多想,只是……”楚遇看了眼枕頭邊那顆,即使被爬床的狐貍擠到角落,也只是乖乖縮著不爭不搶的石蛋,“稍微有了一些預感。”
萊希不知道初代的事,但他是看著楚遇從石蛋里先后孵出薩米爾和精靈王的,頓時看向石蛋的眼神就變得認真起來。
白色,長毛,乖巧。
這獸設是不是撞了?
而且比起狐貍,兔子好像的確更……
萊希心里警鈴大作,把自己用力往楚遇懷里塞。
楚遇險些被狐貍懟到床下面。
哭笑不得地抱著狐貍,楚遇給床上的石蛋蓋好被子,揣著毛團子準備先下樓吃早飯。
小屋里多了一只狐貍,不論是嗶嗶還是球球都沒有表現出意外。
吃飯的時候,萊希坐在楚遇身邊,系好自己自帶的三角餐巾,抓著勺子就要開飯,結果就聽到坐在對面的嗶嗶不輕不重地輕咳了一聲。
萊希:“……”
可惡,把這茬給忘了。
這小嗶崽子要當老大。
但變小這招的確是薩米爾教的,也的確有用,萊希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絕不耍賴的口碑狐。
不就是動動手?
狐***貍沒什么不能做的。
萊希甚至想起了在精靈之那會兒,精靈王球球看見他在楚遇身邊時,說的那段挑剔的話。
說狐貍家務做不好,廚藝就那樣,還沒有容獸之心。
哈!
開玩笑。
不管阿遇是什么身份,阿遇身邊的第一位獸人必定是狐貍!
萊希想到這,所有的遲疑搖擺都化作沖鋒的號角。
楚遇習慣性地要開口說點什么緩解家庭氛圍,就見臭著一張毛臉的狐貍團子放下勺子,順著桌沿走過去,用指甲尖尖勾起楚遇給嗶嗶做的餐巾,一聲不吭地替嗶嗶系上了。
雖說動作有些生硬,但萊希不僅沒用力勒嗶嗶一下,也沒趁機把嗶嗶的腦袋懟進餐盤里,甚至還繞到嗶嗶正前方,調了一下餐巾的位置。
楚遇第一時間轉頭看窗外,確定天上掛著的是太陽而不是紅月藍月什么的。
嗶嗶也被萊希的動作給僵硬了。
就很奇怪。
明明是挺友愛友善的動作,但被萊希做出來,就莫名帶了一種正室示威的既視感……
什么鬼?
嗶嗶皺著臉。
唯有坐在旁邊不參與爭寵戰局的球球微微挑眉,目光落在了眼里盛滿了驕傲得意的狐貍身上。
但和萊希的不開竅一樣,即使是黑暗精靈,也沒有在情愛和欲望這方面有所涉獵。
所以雖然覺得狐貍有點怪,但球球也只是把狐貍的行為歸結于想要當神明最寵愛的眷屬。
雖然明面上看似服侍了“老大”,但回到座位上的狐貍團子端正坐好,張開嘴筒吃飯的姿勢優雅又講究。
看得嗶嗶就很想找點架吵一吵。
他用大眼睛看向楚遇:“阿遇,雖然狐貍不算是咱們家的狐貍,但也經常借住在咱們家,還是叫一個更合群的名字比較好叭?萬一有客人來了,聽到皇帝陛下的名字,多失禮呢。”
萊希:“?”
好好好,茶到狐貍頭上了?
萊希掏出手帕擦擦嘴筒,醞釀了一下,正要懟回去,就聽一直沒吭聲的球球嘴里蹦出兩個字:“小白。”
嗶嗶趁熱打鐵:“對!就小白!又小又白,多對味兒呢!”
這兩只一唱一和,一開口就要剝奪狐貍的被神明取名權。
狐貍飛快反應,放棄了和這兩個原住民的沖突,轉而往楚遇的手腕邊上一湊,柔柔弱弱地把狐貍腦袋貼在楚遇胳膊上,狐貍眼睛定定看楚遇。
楚遇:“……”
在飯桌上硝煙味兒起來的時候,神明就開始低著頭專心吃早餐,恨不得端著碗縮到旁邊角落,黑色的發旋看上去有種特別沒有存在感的窩窩囊囊。
但在狐貍湊過來之后,楚遇個人都被迫直起了身體。
被三雙眼睛齊刷刷注視,楚遇的額角滴落冷汗,干笑了兩聲,飛快抱著自己的餐盤碗筷就往廚房沖:“啊哈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我去洗碗!我洗碗!!”
躲進廚房里飛快關上門,楚遇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額頭。
好險,差點就要火葬場了。
本本幽幽吐槽:【你這樣……以后石蛋里越孵越多,日子還怎么過哦】
楚遇摸摸鼻子:“……”
湊、湊合著過唄,還能離咋地。
***
事實證明,楚遇的離開是有正面影響的。
至少他離開后,三小只沒僵持多久就散了。
楚遇從廚房探出腦袋,偵查了一圈后松了口氣,就準備上樓。
結果一出門就被守在不遠處的狐貍逮了個正著。
抱著委屈吧啦的狐貍,楚遇找了處搖椅窩進去,溫度正正好的太陽落在一人一狐身上。
楚遇的安撫和陽光的溫暖讓萊希不自覺攤開肚皮,順從本能地低低嚶了一聲。
楚遇的手指搓搓毛茸茸的狐貍嘴筒,感覺到狐貍的胡須掃過手背,眼中笑意更甚,意味深長道:“啊……果然,狐貍還是叫嚶嚶最合適。”
……叫什么?
嚶、嚶嚶?
萊希身體一僵,正要抗議,但卻總覺得這句話好像從哪里聽到過,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他在儲存了太多東西的狐貍腦袋里飛快翻找,終于,在記憶最深處翻出了一道被他塵封已久的身影。
那是一只銀色頭發,翡翠色眼睛的半精靈。
萊希還是想不起半精靈的臉,想不起半精靈的名字,但……
小小的狐貍團子表情錯愕地揚起腦袋,對上身披陽光,笑吟吟注視著他的人類。
楚遇的臉,漸漸和面容空缺的半精靈重合在一起。
沒有絲毫違和。
“萊希,”
楚遇輕輕握住狐貍團子的前爪,搖了搖。
他喚著狐貍的名字,既是在叫他,也是穿過光陰,喚那只孤獨遠去的白色毛茸茸小身影。
“好久不見呀。”
萊希愣了很久。
但狐貍向來不擅長感性的表達,爪子在楚遇衣服上摳了好幾下后,還是不知道說什么,只能悶頭把自己的狐貍尾巴又往楚遇手里塞。
不管是人類時候,還是半精靈的時候,阿遇都很喜歡狐貍尾巴。
就,就多讓他摸摸好了。
萊希這次塞尾巴的動作有些急切,楚遇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狐貍的尾巴根,頓時像是被燙到了似地收回手。
對上狐貍瞪圓了的,明晃晃寫著受傷的眼睛,楚遇連忙解釋:“我不是不想……也不是特別想——不是,就是,那什么!狐貍的,那什么……呃,尾巴很敏感……就,交、交尾?”
完了,社恐又犯了。
開始逐漸失去語言組織能力。
楚遇絕望地閉上眼睛。
萊希神色莫名地盯了楚遇好一會兒,直到楚遇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一了百了,他才恍然大悟般地長長哦了一聲。
“你后來不摸我尾巴了就是因為這個?”
其實也不全是因為這個,主要是那會兒楚遇剛剛春心萌動,但這會兒楚遇是絕對不會說的這個的,只是一味點頭。
“咱們剛重逢那會兒,的確因為交配期的影響,被碰尾巴根會有點難受,但平常大多數時候,犬科貓科都是不在乎這個的。”
“你不是……嗎?”狐貍嘀咕,“怎么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
楚遇的眼神分外清澈:“……啊?”
“狐貍也沒干什么,怎么在外面的風評就亂七八糟的,好的壞的全都往狐貍身上推。”
萊希越說越覺得不爽,大聲澄清。
“我們狐貍才不是外面說的那種到處留情,而是絕對的唯一伴侶制!”
“而且!狐貍標記伴侶的行為也不是什么交尾。”
楚遇下意識順著往下問:“那是什么?”
狐貍團子這會兒正坐在楚遇的大腿上,聽到楚遇這么問,明明沒到早春,卻還是覺得小腹收緊,體溫升高,喉嚨干澀澀的。
“狐貍、狐貍都是……”
他飛快抬頭看了眼楚遇,然后撇過腦袋,垂著耳朵,聲音從原本擲地有聲的澄清瞬間過渡到莫名羞澀的小小聲。
“……鎖結的。”
第65章 【VIP】
鎖結。
……鎖結。
楚遇其實不知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但是結合上下句,多少也能猜出那么一點點來。
如果是以前那個世界,他還能一下,但在尼亞大陸,他不管問哪個獸人這個問題,都顯得很……不莊重。
倒是可以問本本,但是楚遇想了又想,直覺告訴楚遇,還是暫時不要去了解這個的好。
所以楚遇選擇了沉默掠過這個話題。
那天之后,別著桃花發卡的小白狐貍萊希正式入住了小屋。
當然,在球球和嗶嗶不留一絲縫隙的盯梢下,萊希沒能再成功復刻潛入爬床的行為,只能不情不愿地窩去楚遇隔壁的房間。
兩天后,穿著小裙子的垂耳兔氣勢洶洶地出現在小院籬笆的外面。
萊希本來端坐在楚遇的肩膀上,小小的毛團子看上去還挺優雅矜持,感覺到身后刺拉拉的目光,轉頭一看,就看見院子外面幽幽注視狐貍的垂耳兔。
原本試圖用眼神毆打狐貍上司的夏普,在看到樹下撫摸小樹苗的楚遇后,炸毛的耳朵溫順耷拉下來,抽了抽鼻子。
夏普戴在頭上的蕾絲邊小帽子很精致,但就是怎么看都覺得莫名缺了一塊,并且帽子和小裙子體的顏色和狐貍耳朵上的小桃花發卡十分和諧相似。
楚遇轉頭,下巴剛好擦過萊希若無其事扭回來的狐貍腦袋,觸感毛茸茸的。
夏普了一下裙子前的小領帶,抬爪小心叩響小院的木門。
“楚先生下午好~”
大兔子還是親和力十足活力滿滿的樣子,只是說話的時候不著痕跡地瞪向狐貍,試圖喚醒狐貍的良心。
搶了人家桃花發卡的狐貍看天看地看楚遇,就是不看兔子。
知道兔子敲門真相的楚遇有些尷尬,忽然就解了當年狐貍團子干壞事,回去城堡后王宮管家每次都要把狐貍吊起來的做法。
即使是創世神,也還是生性社恐的楚遇因為夏普算是熟人,努力忍住了后退的本能,走過去拉開藤蔓層層纏繞的籬笆小木門:“怎么站在外面,快進來坐。”
萊希才剛剛張開嘴,就被楚遇眼疾手快地捏住嘴筒,強制噤聲。
夏普的視線在楚遇和狐貍團子的身上逡巡了一圈,眸光微閃,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紅眼睛里滿是對狐貍的幸災樂禍。
哎呀,之前這家伙回去城堡,又是問管家又是找他的,他們還以為狐貍開竅了。
結果就這?
本來是要告狀的夏普忽然就不著急了,兔子腦袋低下來,龐大的毛茸茸身軀從籬笆小門里擠進來,柔軟的長毛掠過籬笆,甚至還留了兩撮兔毛在上面。
被楚遇捏住嘴筒的萊希努力齜了幾顆牙,沒什么威懾力,反而有種無能狂怒的跳腳。
狐貍本來就是領地意識很強的動物,作為獸人,又是珈藍統治者的萊希更是如此,而現在,就算狐貍沒開竅,但還是依照本能,把楚遇扒拉進了自己掌握度最高的王城城堡范圍內。
更別提現在夏普當著狐貍的面在籬笆上留下氣味,這就已經是有點挑釁了。
夏普看到萊希的反應,心里輕嘖了兩下。
這會兒不是春天,但看陛下的樣子……距離某種本能激發,可就差臨門一腳的刺激了。
哎呀。
——要不要幫狐貍一把呢?
夏普特別溫順地彎腰湊到楚遇身前,用真摯的眼神邀請楚遇摸摸自己柔軟溫暖的兔耳朵。
楚遇當然不會拒絕。
哪個毛絨控能拒絕一只兔子小山的兔耳朵呢!
狐貍團子有些焦躁得在楚遇肩膀上甩尾巴,很想當場變大把夏普一尾巴抽飛。
但他還沒做好真正用“萊希”這個身份面對楚遇的心準備,而且他想送給楚遇的禮物也還沒有做好。
萊希緊咬牙關,抬著前爪自己按著自己的嘴筒。
狐貍,隱忍。
夏普享受著人類的摸摸,感覺到體內魔力像是被順了一遍,舒服得不自覺瞇起眼睛。
——還是不要了叭。
——陛下的好戲可是看一場少一場,多難得。
夏普跟著楚遇走進這座他還沒有正式拜訪過的小屋。
靠窗戶的角落放了幾排大花架,蜿蜒的花枝藤蔓和盛開的花朵簇擁著陽光,在地板上投出柔軟起伏的影子。
中間那朵最大的花盤里,隱約能看見一截黃黑色的短絨毛,應該就是那只跟在楚先生身邊的小熊蜂。
蜂族族長,薩米爾。
蜂族現在正處于新舊族長交替的動蕩時候,祭祀一派不愿意放權,想要追隨曾經失蹤歸來族長的族人們陸續遷居珈藍各個城鎮。
雖然有圣塔從中作梗,但大部分青壯年還是能看到祭祀畫餅下他們依舊困窘的日子,更傾向離開族地去拼搏努力,過上更好的生活。
估計過不了多久,蜂族的這場鬧劇恐怕就要落下帷幕了。
情商比起狐貍來站在大氣層的夏普很禮貌地沒有多看,挪開視線。
客廳另一邊,黑發紫眸的小精靈懸在半空,但身后并沒有魔法小精靈會有的透明蝶翼,正抬手控制冰棱卷著拖布,一塊木板接著一塊木板地擦過來,魔力所過之處光潔如新。
萊希的性格看似直率好像沒什么心眼,但在正事上卻十分慎重,并不是剛愎自用的上位者。
精靈之的事情,在完全結束后,除卻楚先生在這其中肯定存在一定隱情的部分,其他能說的,陛下都毫無保留地告知了珈藍王城事會的成員。
夏普就是其中之一。
夏普的年齡并不大,當年獸潮劇變的時候他還沒能進入城堡,沒有見識過曾經精靈王的風采,但夏普想辦法弄到過所有種族族長的畫像。
在珈藍王城露過面的精靈王自然也在其中。
雖然發色變了,眸色變了,身形也縮小成了袖珍版本,但精致完美的五官和清冷獨特的氣質,讓夏普一眼就確定了這只黑發魔法小精靈的身份。
聽到動靜,球球往門口看了一眼。
見上門做客的是只大兔子,精靈抬手微擺。
準備好的果盤茶水瞬間出現在待客的長桌上,瓜果表面彌漫著淺淡的冰霜氣,維持著鮮的狀態。
茶水有加冰的大肚杯和蒸騰熱氣的茶壺兩種,點心更是精致,擺在盤子里,彼此間隔錯落的距離都分毫不差,旁邊還配了方便大兔子使用的點心叉子。
這種面面俱到的完美做派,甚至超越了王宮管家。
夏普瞬間就明白了精靈王在這個家庭的管家執事地位。
一只死而復生歸來復仇的蜂族天才族長,一位魔力達到法神級別精通魔法結界的精靈王,再加上他們珈藍這團死皮賴臉也要混進來的狐貍皇帝。
夏普深呼吸。
楚先生這……還真是,不簡單啊。
他又看了眼從楚遇身上跳下來,坐在桌面上的狐貍團子。
忽然就有些不確定了。
他們家這位情商堪憂的陛下,真的能打動,或者說追求到楚先生嗎?
嗯……還好只有蜂族族長和精靈王這兩座大山,還是能努力試一下的。
夏普一邊想,一邊在桌子旁邊坐下。
萊希知道楚遇的不善溝通,主動問起夏普的來意。
如果只是為了要桃花發卡,夏普犯不著穿這么隆重正式用獸形過來楚遇這。
所以他八成是來找楚遇的。
果然,夏普放下前爪小心翼翼端著的茶杯,用期待又拜托的眼神看向楚遇。
“的確是有事情想要拜托楚先生。”
“因為蛇族領地那邊出了問題,所以蛇族遷居了一部分族人來珈藍,就是目前定居在王城往北,距離最近的那座城鎮。”
楚遇當然知道這件事,甚至比夏普知道得更多更詳細。
楚遇其實對蛇族的觀感有些復雜,并不是單純的喜惡,而是有些慨嘆。
很多事情并不是能用對與錯一概而論的。
楚遇沒有表現出情緒,而是順著夏普的話問:“是我能幫到什么嗎?”
夏普遲疑了一瞬,頂著狐貍的注視,硬著頭皮開口:“之前在魔獸林的時候,楚先生曾經讓魔法無效過,所以……我受蛇族所托,想請楚先生幫忙看看蛇族生病的幼崽。”
楚遇挑眉。
他轉頭看向小白狐貍。
萊希其實也有點意外。
夏普不可能知道楚遇的身份,畢竟創世神這樣的身份,就算楚遇身上異常很多,一般人也不會往那個方向想——更別提萊希身邊的獸人都知道萊希有多好面子多傲嬌。
就看之前萊希做的那些事和對神明的態度,如果楚遇真的是創世神,狐貍不繞道走還蹭過去,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蛇族不是找了不少魔法師過去?”萊希問。
夏普苦笑:“根本沒有用,魔法師們都看不出蛇蛋究竟發生了什么。現在精靈之封閉,蛇族甚至想去抓幾個圣塔祭祀來問問了。”
“哦,抓唄。”小白狐貍聳肩,“圣塔打過來了我兜著。”
夏普只是尷尬咧嘴。
要是蛇族真的有那么硬氣,就不會落到現在這樣的下場了。
找上楚遇其實也不算是毫無邏輯,畢竟楚遇的販賣各路消息,回答的問題解決了不少疑難雜癥,蛇族病急亂投醫想到楚遇也不意外。
他們甚至不想只是過來得到答案,還想通過夏普的關系請楚遇過去親眼看一看蛇蛋,最好是能當場解決問題。
楚遇在思考之后也明白了蛇族的邏輯,就是這種求人幫忙的態度……
窗戶那邊輕飄飄傳過來一聲冷哼,另一邊方向,冰棱刺穿什么硬物的動靜隱隱傳來,而面前,狐貍已經開始在桌面上磨爪子,這些聲音齊齊包圍著壓過來,聽得大兔子有些坐立不安。
楚遇抬手按了下萊希的狐貍腦袋。
與此同時,冷笑和刺東西的動靜也停下了。
夏普放在桌子下的手用力攥著裙擺,開始有些后悔答應了蛇族的交易。
楚遇倒是沒有說答應與否,而是反問夏普:“兔族和蛇族的關系,應該不太好吧?”
說不太好都是委婉的。
雖然蛇族有當年從龍族那邊劃分出的領地,并沒有參與爭奪兔族領地的紛爭,但也的確是看不起貌美軟弱卻和其他初代種族平起平坐的兔族,趁亂打劫了不少好東西。
夏普微微低頭,蕾絲禮帽垂下的輕紗遮擋住了大兔子的眼睛。
“兔族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因為當初的動蕩,一直保管在蛇族的手里。”
“所以我就想……”
夏普難得表現得有些局促,語速也跟著加快不少。
“如果楚先生不方便的話,還是算了,我讓蛇族帶著報酬排隊上門就好!”
楚遇這邊現在一天只接待三位客人,多的是獸人捧著禮物報酬排隊等,鬧事的不是沒有,但卻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去不去蛇族這事兒在楚遇這并不算什么糾結的大事,但想到剛才夏普說的隔壁城鎮,楚遇心念微動。
如果他沒有記錯,本本之前說過的,洛瑟琳老師現在居住的城鎮,就是……
正在楚遇思考之際,原本安安靜靜的樓上突然炸開巨響,下一秒,一團暗銀色就從樓梯上叮呤咣啷著滾下來,撞上了客廳的水晶吊燈,砸出了嘩啦啦的響聲。
球球抬手揮出的結界及時包裹了那團沉甸甸的東西,卻因為錯估了對方的重量,連帶著結界一起砸落下來,硬生生在地板上砸出了一個窟窿。
嗶嗶球球和萊希第一時間護在楚遇身前。
但過了好一陣,樓上都沒傳來其他的動靜。
楚遇蹲下來,伸出手指,輕戳了戳嵌在地板里的暗銀色金屬坨坨。
金屬坨坨抬起頭,一張帶著嬰兒肥的娃娃臉迎上楚遇擔憂的目光。
幾秒后,娃娃臉的小矮人沖進楚遇懷里,揪著楚遇的袖子,眼睛里飛快飆出兩行噴泉淚。
“阿遇!哇啊啊啊啊——嗚嗚嗚啊啊啊啊!!!”
“絨絨又刮我的胡子嗚嗚嗚!!!還搶我的錘子!!!還踹我!!”
哭聲震天動地。
楚遇眼皮一跳,手法很是熟練地盤了兩下暗銀色的金屬坨坨,給小矮人擦擦眼淚。
本想順手把小家伙從地板坑里撈出來,結果楚遇咬牙努力了十幾秒,金屬坨坨愣是半點位置都沒挪動。
楚遇:“……”
好吧,就算是創世神,家里也的確還是他最弱。
樓梯口,一團正在偷看的白色毛茸茸挪動著,收回了露在外面的一小撮毛。
楚遇嘆氣:“絨絨?”
迷你袖珍大小的白毛黑耳朵珍珠兔一點點從樓梯口蹭出來。
臉蛋俏皮,身段可愛,圓滾滾的眼睛恰似兩顆熟透的櫻桃,紅得透亮,水汪汪的眸子里此刻寫滿了無辜。
只兔子看上去就像一顆軟糯的白珍珠。
——如果前爪沒有拎著鐵錘的話。
見楚遇的視線落在鐵錘上,珍珠兔眨眨眼,露出一個乖巧可愛的笑容,把手上原本屬于哭包小矮人的鐵錘往身后藏了藏。
第66章 【VIP】
即使是初代靈魂的轉世,這些各族的天才人物也多少性格和初代時變得不一樣了。
畢竟出身不同,環境不同,經歷也截然不同。
而和嗶嗶一樣,他們從石蛋里轉了一圈重生后,雖然知道自己是初代轉世,但初代的記憶并不算完,更多的還是轉世時的記憶和性格。
而楚遇和毛茸茸們的相處大多是隔著屏幕的游戲,說照顧和陪伴有,但要說了解,還真算不上。
就比如即使知道蜂族族長身份后,嗶嗶在楚遇眼里也依舊是可可愛愛有點貪吃的胖嘟嘟小熊蜂。
而球球就更不用說了,在楚遇的濾鏡里,哪怕球球墮化成黑暗精靈,殺了一個林的白袍祭祀,甚至蛇族的事兒楚遇也猜到了大概,但球球在楚遇心里,依舊是個悶頭受欺負但不會告狀的小可憐精靈。
而現在一顆石蛋里蹦出來的小矮人坨坨和珍珠兔絨絨,更是自卑小哭包和芝麻小團子的組合。
珍珠兔能有什么壞心思和破壞力?
那么小小的一只,就算再用力也不過就是在家里搞搞破壞而已。
小哭包坨坨就更不用說了,在游戲里的時候,楚遇就習慣了給動不動水漫金山的坨坨擦眼淚,現在重逢后,小哭包的設定可以說是屹立不倒。
被絨絨搶走的鐵錘最終還是回到了小矮人坨坨的手里,也不知道坨坨怎么塞的,看上去寒光凜冽的鐵錘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球球找來了木板,試圖修復被坨坨砸出一個坑的地板。
夏普只兔子像是被釘在了椅子里,龐大的毛茸茸莫名顯出幾分不可置信的僵硬,紅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只在楚遇手心蹭腦袋,嘰嘰嘰叫得一聲比一聲嬌的白毛黑耳朵珍珠兔。
按來說,主人家里這么混亂,作為客人的夏普如果足夠識趣,這時候應該主動離開了。
但情商并不低,在各族都有人脈還能說得上話的夏普愣是沒動,兔子屁股焊死在了椅子里。
楚遇用空出來的另一只揉了下嗶嗶的脊背,被安撫過的嗶嗶用腦袋碰碰楚遇的手指尖,撲閃著蜂翼回去花架那邊了。
蜂族可以說就像是一個凌亂的毛線球,他要忙的事情其實很多。
坨坨砸的那部分地板恰好沒有魔法陣,說修補也簡單,但喜歡清靜的球球實在是不能忍受客廳的吵鬧,在木板坑的地方鋪了塊墊子暫且先蓋住,轉身飛上樓了。
萊希就不同了,小狐貍團子幾乎是黏在楚遇的胳膊旁邊,狐視眈眈地盯著楚遇手里的那團珍珠兔。
坨坨哭了一會兒就自己摸著自己的腦袋,抽抽噎噎著把自己哄好了,這會兒正在用小手帕努力搓臉,動作是和娃娃臉小哭包設定既然相反的粗糙豪放。
作為漩渦中心的楚遇一會兒拍拍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盡可能安撫在場的所有毛茸茸,坨坨手里的小手帕就是他給的。
客廳里一時間沒有一個人出聲。
借著楚遇的遮擋,曾經是兔族族長的珍珠兔絨絨微微抬眼,琉璃色的眼睛里眸光流轉,視線掠過楚遇的指縫,落在皺著臉耳朵一個勁兒往腦后撇的狐貍身上,眼睛里慢慢染上出一絲戲謔的笑意。
覬覦神明而不自知的狐貍。
有趣。
楚遇后知后覺客廳詭異的安靜氛圍,憋了又憋,終于回憶起之前被打斷的對話,清了清嗓子,努力支棱起一家之主的可靠。
他主動拋出話題,對大垂耳兔道:“我最近的確沒什么事,也正好想要出門走走,如果兔族有重要的東西需要被拿回,我說不定可以幫上一些忙。”
如果時間倒流回半個小時前,夏普聽到楚遇這么說,一定會驚喜萬分,但現在,大兔子垂在臉頰兩邊的兔耳朵幾乎快要擰巴成麻花了。
夏普深深低著腦袋,不敢看楚遇。
或者說……是不敢看楚遇手心里的那只珍珠兔。
到底是做過兔族族長的兔,絨絨聽到這句話,好奇扭過腦袋,以一種所當然的長輩對輩的熟稔語氣直接問:“兔族的什么東西?”
兔族是什么樣子,沒有獸人比絨絨更清楚。
雖說總會出那么一兩只能支棱起來的暴力兔,但兔族體終歸還是軟和性格,所以當年絨絨才會和珈藍皇帝做交易,直截了當舍棄族地,把兔族直接并進了珈藍里。
寶貝不寶貝的,實在守不住丟了也就丟了,那么多事兒做什么,白費工夫。
垂耳大兔子瞬間僵硬,兔耳朵啪嘰一下打在眼睛上,用力捂住,一副沒臉見族長的崩潰模樣。
這下,就連楚遇都能看得出來夏普的坐立不安了。
絨絨更好奇了,索性從楚遇手心跳出來,吧嗒吧嗒走到夏普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大兔子身上的漂亮小裙子,笑嘻嘻開口:“別慌嘛,快說,實在不行我出面搶回來就是了。”
夏普深深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聲如蚊蠅:“……是……是一份名單……”
夏普看到那本冊子真的是特別機緣巧合的情況下,而且也只是看了幾頁,但就是那幾頁,讓他對自家族里的偉大族長多了解了那么幾分。
“嗯?”珍珠兔沉思。
在腦子里過了一圈都沒想明白什么名單能這么重要。
如果不是夏普的兔子毛茂盛,現在已經能看到他滿臉的冷汗了。
旁邊的坨坨乖巧坐在杯子旁邊,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娃娃臉打干凈,摘掉暗銀色的頭盔,把凌亂的小卷毛梳梳好,聽到珍珠兔和垂耳兔的對話,順嘴來了句:“不會是那份受害者名單吧?”
夏普:“!!”
大兔子幾乎快要縮進椅子里了,尷尬的樣子看得楚遇都有些不忍心了。
萊希終于霸占了楚遇的兩只手,聽到受害者名單,身為上位者的敏感度再度打敗狐貍腦,毛臉認真起來:“受害者?”
難道又是像精靈之那樣,在圣塔布置下損傷慘重的族群?
本來矮人族的身高就不高,坨坨又是袖珍小人版本,身上原本應該寒光颯颯的盔甲也顯得精致可愛了不少——當就從剛才直接把地板砸穿,甚至楚遇都沒能摳出來的情景來看,坨坨身上的盔甲可不是什么精致玩具。
“就是這家伙的情人名單。”坨坨慢吞吞開口,以一種天真不在意的語氣說著石破天驚的話,“這家伙的天賦能力是外形偽裝,獸人模樣隨便變化,獸形倒是比較局限,只能是兔族。”
“所以這家伙雖然在兔族是垂耳兔,但在外面的身份名字自己都不記得,有時候只是出去溜一圈,回來就一副吃飽了的樣子。”
“不過也沒什么事,那冊子上的字沒獸人能看懂,全是一堆鬼畫符。”
絨絨撓了下兔耳朵:“路過吃一口的事,也不寒磣啊。再說了,那些也不算是情人吧……睡過就算嗎?”
“有一說一,我可從來不招惹良家獸人,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露水姻緣。”
珍珠兔撇嘴,嘟嘟囔囔著吐槽,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是無辜可愛的小兔子,但這會兒屋子里所有人看珍珠兔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況且我也沒睡多少,誰那么閑得慌,還個名單……”
坨坨伸出兩只手,扒拉回憶了一下,然后很認真地開口:“我知道的,就有兩百個。”
絨絨語塞兩秒,索性挺著胸脯承認了,直氣壯:“拜托,我是兔子唉,兔子吃素已經很委屈了,我偶爾嘗點葷腥怎么了!”
“絨絨……”
楚遇噎了好一陣,對上絨絨的兔臉,莫名生出一股對前輩的肅然起敬。
不是,那么多獸人,喜歡的風格和性別肯定都不一樣,絨絨怎么做到的?
絨絨看出楚遇眼神里的震撼和求知欲,兔爪一揮,很大方地回答:“兔獸人大部分都是雌雄同體,性別又不是什么問題,他們喜歡什么樣,我就是什么樣。”
小巧可愛的毛茸茸砸吧了一下三瓣嘴,回憶自己當初的瀟灑風流日子,還有些懷念。
楚遇:“……”
這已經不是海王兔了。
這是,這是海神兔啊!
乍看白里夾黑,實則黑里還裹著黃。
楚遇懷里的狐貍已經聽呆滯了,純情如萊希,還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風格款式的獸人。
或者說從前的確有濫情的獸人,但也沒有風流到這種地步還不翻車的啊!
“就因為這些風流債,我們后來逃命的時候經常還碰上認識這家伙偽裝外表的,好多地方都,不能去。”
坨坨鼓著臉,摸摸自己好不容易長出來又被剃干凈的大胡子,握拳錘了下飯桌。
“真讓人,生氣!”
咔嚓一聲脆響,身為煉金產物的飯桌在坨坨的拳頭下裂開一條縫隙。
事情都到這了,絨絨也不裝了,打了個哈欠往果盤上一靠,前爪握著叉子弄了一塊果切塞進嘴里,咀嚼的時候腮幫一鼓一鼓的。
“兔族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想在那種情況下保全兔族,需要的不只是武力威***懾,還有充足可靠的消息來源,以及為兔子們找到一條沒有隱患的,通往安定生活的道路。”
一只兔子能打,一群兔子能打,那是時代造就的,可過去這一代,兔族本身的性格和體質缺陷,還是會讓兔族再次陷入相同的困境。
所以絨絨那時候就完全沒想操練獸人護衛隊,讓兔族拿回族地,威懾其他種族這種不切實際的事兒。
“族里壓力大,我總得找個適合的方法釋放一下壓力,加上我眼光高,一般的那種看不上,本身又有點消息上的需求,那這種各取所需的事兒就很水到渠成了。”
“至于在族里嘛……珍珠兔的外形還是太小了,對外威懾力不足。為了鼓勵族人努力提升自己,我索性選了個除珍珠兔以外,外形最軟萌可愛的垂耳兔扮相。”
“現在看的話,不是挺有用的。”絨絨用叉子指了指旁邊安靜如雞的大垂耳兔夏普。
“瞧瞧這只小兔子,后腿肌肉一看就有勁兒,審美也不錯,裙子真好看。”
面對自己的偶像族長,夏普特別上道,小聲開口:“我過幾天就給您送幾箱衣服,全都是最流行最時尚最好看的款式。”
“乖小兔,”絨絨滿意點頭,“剛聞到你身上一股子狼味兒?”
夏普有些羞赧:“有喜歡的,還沒拿下呢。”
他本來用來縮小獸形去干點什么的桃花發卡被狐貍陛下搶走了,到現在都還沒還回來!
很有經驗的過來兔絨絨犀利點評:“狼族的那股子蠻勁兒是不錯,記得找年輕的,性格呆一點的生氣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夏普眨眨兔子眼睛。
絨絨哦了一聲,懂了。
楚遇:“……”
說好的純潔可愛小兔子呢?
神明有些麻木地擼了下狐貍腦袋。
不過楚遇雖然本身沒什么經驗,但在現代的時候上網沖浪看動漫也算是見多識廣,稍微震驚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
唯有純情的萊希狐貍還有些呆滯。
閑聊了兩句,絨絨又納悶吐槽:“所以,那名單怎么來的?”
還落在外族手里了。
怪不得兔族想拿回來,萬一要是被看出來上面寫的是什么,那些自家祖先被兔族族長渣過的種族,萬一偏激一點,指不定會對兔族做什么。
“你自己寫的。”坨坨再次語出驚人。
“你之前有一次假孕騙人家要回老家生崽,結果一去不回,后面人家找到兔族族地想見見老婆幼崽,你看著人家半天沒認出來臉,差點穿幫。”
坨坨白了絨絨一眼,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一邊可惜自己還沒讓阿遇見過的漂亮大胡子,一邊叭叭兔子的離譜行徑。
“后來你覺得這樣不行,就自己寫了個手冊,里面標注了用的假名和獸形,對方的名字和外貌特征,以及各種分手離開的由,讓我幫忙保管,每次多一個人會自己過來添上。”
絨絨:“……啊?”
還有這種事?
坨坨看了眼絨絨,然后低下頭,眼睛又紅了:“你那會兒被圣塔大祭司打到腦袋了,死之前傻傻的。”
絨絨:“……哦。”
一生瀟灑的兔子撓撓下巴,挺無所謂的。
“你們怎么會在一起?還和圣塔對上了?”楚遇連忙提前給坨坨擦了擦眼角。
坨坨抽抽鼻子:“兔族并入珈藍后,前往珈藍領地的各個城鎮登記居住,逐漸穩定下來。絨絨閑了就來壓榨我,讓我幫忙鍛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有一次,絨絨打洞替我找礦石的時候,偷聽到了圣塔大祭司和一道聲音的對話。大概內容是那道聲音讓大祭司加快速度布置在珈藍王城下的魔法陣,大祭司說現任的珈藍皇帝是條母龍,不好搞,他得想辦法把她弄死才能繼續。”
“絨絨還沒來得及撤退,就被圣塔大祭司和那道聲音發現了。”
“為了不連累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兔族,絨絨只能隱藏身份逃走,留了鬼畫符的字把事情轉告給了我。”
“我就去見了當時在位的珈藍皇帝。”
坨坨說著,滿腔的委屈再度涌上心頭。
“結果我去的時候,正好趕上那位陛下被下毒暗算,死在我面前。”
“圣塔祭祀突然出現說我是刺殺皇帝的兇手,我根本沒法解釋,只能把守衛都砸飛,逃出王城去找絨絨了。”
“后來,我和絨絨就都成了珈藍的通緝犯,而且圣塔的祭祀就像是能提前知道我們在哪似地,每次都能準確堵到我和絨絨!”
“再后來,絨絨死了。”
“我實在是,太生氣了!”
“就,就……”
坨坨用力擤了一把鼻涕,一手捏著手絹,一手攥著紙團,委委屈屈道——
“就把圣塔給錘斷了。”
楚遇:“?”
萊希:“?”
花架那邊豎著耳朵偷聽的嗶嗶:“?”
雖然去樓上躲清靜,但聽到正事還是關心了一下的球球:“?”
絨絨卻是一臉“我就知道”的了然。
楚遇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慢半拍地開口:“你說……你干了什么?”
娃娃臉的精致小矮人坨坨淚眼朦朧地回看楚遇。
“我把圣塔,錘成兩截了。”
第67章 【VIP】
【怪不得呢,】本本翻自己的內頁,終于找到了這段劇情,【當初上任珈藍皇帝可是母龍,政治手腕和剽悍戰力壓得其他種族什么心思都不敢有】
【但偏偏這樣一個皇帝突然就離世了,之后珈藍更是幾十年都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繼任者,直到初代轉世的狐貍團子出現】
【幾十年的時間啊,那會兒圣塔在外的名聲好得很呢,這么長的時間足夠他們滲透珈藍王城,操控皇位繼承人了,卻安安分分了幾十年沒搞事】
【合著是藏身的圣塔被錘成兩截,那個壞家伙八成都嚇死了,召集了所有的祭祀回去修塔了】
矮人族是個很直接的種族。
聰明手段,陰謀詭計,情商交際,陣法結界,他們統統沒有,但有的是掄錘子的力氣。
一般情況下,他們的破壞能力取決于醉酒程度或是憤怒值。
楚遇以前對此還沒有特別具現化的認知,但在坨坨那天語出驚人后,他對矮人族的印象就變成了——
個子小小的,力氣大大的。
哪怕是哭包也不影響掄錘子的力道和速度。
而且別看坨坨一天哭十幾次,手帕濕了又干,頂著一張娃娃臉天想著怎么留漂亮絡腮胡,但他的天分卻是的的確確在矮人族都算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還是那種天賦高,能力強的高端技術宅。
如果沒有絨絨這個損友在,坨坨的生活大概也不會那么多姿多彩,當然,矮人族也不會因為坨坨的行為一戰成名。
在小屋里轉了一圈后,坨坨從小屋的地板到閣樓的天花板,挨個吐槽了個遍,其中楚遇斥巨資買來的、被坨坨隨便一拳錘裂了的煉金飯桌更是被嫌棄出了花。
在鍛造大師坨坨的嘴里,這張王城集市上都難得的煉金產物只配放在院子墻根的地方,讓嗶嗶放花盆用。
所以楚遇決定出門的時候,坨坨一邊特別不舍地哭得淚眼汪汪,一邊讓楚遇他們在外面逛久一點,不要太早回來——家里可能會沒有地方睡。
球球這次也沒跟著楚遇出門,他的性格本來就內斂,如果不是真的非出門不可,球球以前都是在精靈之一窩就是百年的。
嗶嗶則是還有事情要忙,臨走前,他還拉著小白狐貍在墻角嗶嗶嗶了好半天,從萊希手里拿到了珈藍的集市活動舉辦許可證,顯然是準備要大干一場。
萊希當然是要跟著楚遇,想要粘著人類的由先放在一邊不提,狐貍本身就不是什么大門不出安分守己的狐貍,因為精靈族的事在王城老老實實待了這么久,狐貍早就悶壞了。
和各自忙碌的大家不同,聽到楚遇要出遠門,絨絨的一雙兔子眼睛瞬間亮了,而在聽到一起出門的還有那只心有覬覦而不自知的狐貍時,眼睛就更亮了。
楚遇被絨絨那雙琉璃色的兔子眼看的后背直冒汗。
啟程前一天上,萊希回去城堡做出門前的安排,楚遇一邊收拾行李往魔導器里裝,一邊還要頂著絨絨戲謔的注視回答兔的問題。
從和萊希的初遇到后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在絨絨十分有技巧的盤問下,完全無法防御的楚遇把事情倒了個精光——但是咬牙死守住了自己的那一絲絲動心。
穿著垂耳兔后輩孝敬的小裙子,珍珠兔絨絨坐在桌沿,兩條白生生的毛茸茸兔腿垂下來,饒有興趣地晃啊晃,踢得柔軟的裙擺起伏出波瀾的弧度。
“所以阿遇在遇到小狐貍的第一天,就埋人家尾巴了?”
雖然楚遇說了很多的強調性的解釋,但絨絨抓重點的能力非常強悍。
楚遇被問的一下子噎住了。
他低著頭,動作狼狽地往魔導器里裝東西,在心里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不僅埋了尾巴,還埋狐貍胸膛了呢。
“狐獸人其實蠻難搞的。”絨絨抬起前爪托著腦袋,一下又一下地捋自己的黑色兔耳朵。
背對絨絨的楚遇默默豎起耳朵。
絨絨的三瓣嘴動了下,忍住差點逸出的笑,繼續道:“別看名聲不好,但狐獸人要么是英年早婚,要么是石頭不開竅,并且因為狐獸人與生俱來的忠誠,導致他們對伴侶有種超乎尋常的霸道占有欲。”
以前絨絨也不是沒有看上過狐獸人,畢竟狐獸人在外的名聲大多是濫情,而且狐獸人的長相真的是得天獨厚,漂亮得各有滋味。
但在臨門一腳險些開吃的時候,狐獸人直接一個大場面求婚,求婚發言深情真摯,連以后幼崽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嚇得兔子提起褲子拔腿就跑。
結果認定的伴侶跑了的狐貍愣是一路緊追,搜尋各路消息追在絨絨身后不放,最后還是狐貍進入交配期,分身乏術,這才讓絨絨徹底脫身了。
之后絨絨長達八年時間沒有再用過北極兔的外表,更是沒有再招惹過一只狐貍。
但絨絨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而是從桌子上輕盈跳到地板上,靠近楚遇,毛茸茸的臉頰貼了貼楚遇的手背,轉頭自下而上注視楚遇。
“阿遇是喜歡的吧?”
楚遇捏著衣服的手指一緊,裝傻:“喜歡什、什么?”
他正半蹲在地上,從矮柜里往外取毛毯,試圖轉移話題:“雖然有傳送陣,但還是帶上毛毯吧,萬一失眠——”
“喜歡那種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隔閡的安全感。”
絨絨的聲音并不大,甚至聽上去慢聲細語的,但傳入楚遇耳中,就像是鐘聲一樣振聾發聵。
“想要被注視,包圍,占有……”
袖珍的珍珠兔站在楚遇的身前,看上去是毛茸茸的一小團,氣場卻像是一位擁有智慧的完全包容的長輩。
楚遇低著頭,不說話,發絲垂下來遮擋住他的眼眸。
是的。
即使他被當做這里的創世神,但他骨子里仍舊是個人類。
一個有私欲的,偶爾甚至會有點卑劣情緒的人類。
楚遇想要被很多目光注視,被很多人在乎,卻還想要萊希或許能夠給他的,屬于狐貍的,獨一無二炙熱燃燒的愛。
他不知道能否回應這樣的愛,但卻仍舊貪婪的,不知滿足的渴求著。
絨絨抬起一只前爪,輕輕抵在楚遇的鬢角,一點一點,動作溫柔安撫般地摸著楚遇的發絲。
楚遇微微抬頭,透過發絲看到袖珍小兔子毛茸茸臉上浮現出的心疼,有些愣怔。
他想說什么,喉嚨卻被堵住了。
萊希不懂楚遇的害怕膽怯,不明白楚遇的欲言又止,但絨絨看出來了。
“乖乖以前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沒關系,以后有我們在。”
小兔子說話時毫不掩飾自己的疼惜與偏愛,眼睛不偏不避地和楚遇偷看過來的眼睛對視,往前走了蹦了兩步,踮起腳,用三瓣嘴親親人類青年的額角。
“不用想什么配不配,感情的事情,永遠都沒有什么拿不起配不上,只有愿不愿意給,想不想去要。”
“我們愛阿遇,不是因為阿遇足夠好,也不需要阿遇更好。”
“而是因為我們喜歡阿遇,想要靠近阿遇,想要和阿遇重逢,更想要給阿遇最純粹的注視和最歡喜的相處,所以才去努力愛你。”
“乖乖值得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愛意,愛情當然也是。”
“但是,話說回來了——”
絨絨說著說著,話音一轉,卸去身上的那種靠譜長輩感,掀開楚遇的劉海,兔腦袋湊到楚遇的臉頰邊,緊緊挨著小聲蛐蛐。
“真不考慮一下別的種族嗎?狐貍那方面需求很高的。”
穿著小裙子外表漂亮可愛的兔子用毛茸茸的前爪做了個有那么一點猥瑣的動作,朝著木了表情的楚遇擠眉弄眼。
“狐貍和狼狗那些差不多,標記伴侶的時候可是會鎖結的哦~”
“乖乖知道鎖結是什么意思嗎?鎖結啊,就是進去之后……這樣這樣,然后再那樣那樣……”
小兔子雖然說的隱晦,但爪子上比比劃劃的動作真的是半點都沒放過楚遇,看得楚遇臉頰爆紅,大腦嗡嗡作響,窘迫得恨不得把腦袋懟進矮柜里。
“哇哦,等下。”
因為楚遇窘迫躲避的動作,絨絨看到了楚遇右側大腿處箍著的腿環,兔爪以迅雷之勢按了上去。
楚遇之前在萊希面前都沒這么緊張。
現在不知怎么的,有種被家里人抓住早戀的心虛窘迫。
絨絨的兔爪在皮革材質的腿環上扒拉了一下,指甲尖敲敲上面鑲嵌著的空間寶石,發出清脆的響聲。
“乖乖,這是狐貍給你戴上的?”
楚遇想到當時在成衣店的換衣間里,初識的大狐貍紳士給他套上腿環的情景,臉紅得更燙了。
“嗯……嗯。”
他胡亂點頭,連忙解釋:“當時我剛過來,身上什么都沒有,裝東西不方便,所以萊希就送了我這個……”
絨絨是只萬草叢中過,片草不沾身的兔,兔生見過的雄性甚至不局限于獸人,萊希更不是什么會掩飾自己性格的狐貍,短短幾次照面和幾天的相處,已經讓絨絨大概了解了對方。
再加上楚遇腿上的這個……
他不會煉金,但和坨坨關系好,總能從坨坨手里拿到不少好東西,也經常旁觀坨坨煉金鍛造。
所以這個腿環上隱藏很深的追蹤定位魔法陣,能瞞得過其他人的眼睛,卻瞞不過絨絨。
不過楚遇本身沒有太好的自保能力,有這個魔導器在,倒是的確安全系數能高很多,但是吧……
小兔子拍拍楚遇的腿環,有些憐憫地注視著自家身板弱,不會魔法又不能掄錘打棍的人類,目光是十分真切的擔憂。
“乖乖,要不咱們還是換換吧?”
雖說八成是一見鐘情,但還沒戀愛腦覺醒就這樣了,以后萬一真的讓狐貍拱到手了,不得本性畢露?
小兔子憂愁地長長嘆了口氣,皺起臉,很是操心地揉揉自己的長耳朵。
“這狐貍,我是真怕你吃不下。”
第68章 【VIP】
兔子白白的,說話黃黃的。
楚遇在絨絨的兔言兔語下,幾乎是連滾帶爬著收拾完行李,站在小屋門口的時候,臉上的緋紅色還沒褪干凈。
絨絨說要回房間收拾一下,這讓楚遇大大松了口氣,微微解開領口,站在院子籬笆前面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用微涼的手背給自己手動降溫。
還沒等楚遇臉上的紅溫降下去,身后帶著熟悉味道的風掠過來,楚遇的肩膀一重,毛茸茸的尾巴攏上楚遇特意解開扣子降溫的脖頸,彈性十足的溫熱爪墊第一時間捂上了楚遇的臉頰。
楚遇看著近在咫尺的小白狐貍,被兔言兔語灌輸過的腦子自動開始播放“狐貍鎖結超兇的”“我怕你吃不下”的相關畫面,個人像是籠屜下面被加了一把火,蒸騰得更熱了。
“怎么站在這,臉還這么紅。”萊希擔憂問,眼睛定定注視著楚遇,“生病了?”
小白狐貍攏在楚遇脖頸間的狐貍尾巴又緊了緊,不讓一點風鉆進去,同時腦袋瓜靠近楚遇的額頭,用對溫度最敏感的狐貍耳朵尖左右來回貼貼楚遇的額頭。
放在平常可以說是特別尋常的關心舉動,但現在……
楚遇看見狐貍,腦子里冒出來的就是“鎖結”和“吃不下”。
他往后退了兩步,后腰抵在籬笆上,表情十分崩潰。
完了,涮白不容易,染黃分分鐘,他回不去曾經那個單純的毛絨控自己了!
萊希見楚遇不說話,神情卻是大受打擊地恍惚挫敗,以為在他回去城堡那短短的時間里真的發生了什么,讓楚遇被欺負了。
一時心急,萊希直接一個甩頭把耳朵上的桃花發夾甩到一邊,身形驟然變大,將楚遇個人嚴嚴實實地包在狐貍毛里,只露了腦袋在外面。
隱含憤怒和濃濃警告威懾意味的眼神在小屋周圍掃了一圈,確定沒有什么外來的氣味和魔力,萊希這才轉過腦袋。
他先是用毛茸茸的嘴筒小心翼翼地靠近楚遇,微涼的黑色鼻頭輕碰向楚遇的臉頰,用嗅聞這種最原始的方法確認楚遇的健康。
尼亞大陸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醫師,畢竟獸人們擁有一些本能,只要是不太重要的病,他們有獸類尋找藥草治療的本能,受傷也是同,但是一些比較復雜的病,就要去找魔藥師了。
當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是珈藍王城這樣,擁有只要能付得起酬勞,就能隨時隨地聯系到魔藥師的渠道。
大部分魔藥師都很喜歡到處冒險,去尋找一些奇更不為人知的草藥,來試驗更好的魔藥方子。
這才讓當時圣塔那些祭祀鉆了空子,靠給獸人們治病刷好感度。
楚遇很健康。
這是萊希的鼻子告訴他的。
但是楚遇看上去并不是很健康。
萊希越發擔憂,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的鼻子。
所以他湊得更近了,個狐貍嘴筒都貼在了楚遇的臉頰邊,也正因為這個動作,狐貍嘴筒一點點被楚遇染上了滾燙的熱度。
萊希一愣。
狐貍眼呆呆看著被自己牢牢圈在腹部,身上還蓋著狐貍尾巴的楚遇,見楚遇滿臉通紅,呼吸急促,額角居然都滲出細密的汗水,只覺得喉嚨像是被蒸發了水分,干澀得要命。
狐貍嘴筒微微離開楚遇的臉頰。
楚遇才剛緩了口氣,下一秒,粗糲但濕潤的觸感自額角一閃即逝。
狐貍的動作很快,但那一瞬間的接觸,就像是在楚遇的額頭留下了滾燙的印記,讓楚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完全說不出話來。
本能驅使下用舌頭卷走楚遇額角汗珠的狐貍低垂著眼睛,微微撇開大腦袋不敢看楚遇,狐貍嘴筒緊緊閉著,胡須卻在劇烈抖動。
不想張嘴。
嘴里是、是……阿遇的味道。
靠在小屋門口看了個全程的兔絨絨:“……”
嘖,他說什么來著?
狐貍在求偶方面真就是天賦異稟。
別看人家腦袋沒開竅,撩倒是會撩得很。
瞧瞧他們家可憐的純情乖乖,都快被狐貍吃到嘴里了,還只會用求助的眼神看身為狩獵者的狐貍。
不行,這時候要是讓狐貍開竅了,他們家乖乖不得被吃的死死的?
兔絨絨想到這,拎著收拾好的魔導器,轉身又回去小屋里了。
五分鐘后。
兔獸人頂著一雙黑色兔耳朵,邁著大長腿從小屋里走了出來。
和可愛半點不搭邊的美艷御姐靠近籬笆院門,纖長白皙的手指曲起,敲出幾聲脆響,挑眉輕笑:“怎么都在這傻站著?等我呢?”
摟摟抱抱但互相不敢看對方的人類和狐貍瞬間分開。
楚遇兩只手攪在一起,用力捏著自己的手指,眼神游移。
萊希頂著毛茸小山一樣的獸形杵在院門口,幾乎擋住了三分之二的林間小路,尾巴尖在地上瘋狂拍拍拍。
楚遇頂著一張番茄臉,不敢看萊希,就轉頭循聲找絨絨,結果正對上一張陌生的獸人臉。
和珍珠兔的毫無威脅性不一樣,絨絨變成獸人后,不論是五官還是體態,都有種強烈的進攻性,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風情。
和萊希的獸人模樣一樣,都是走在大街上會被萬眾矚目的類型。
但不一樣的是,萊希雖然好看,但卻沒有絨絨這種流露在外的危險進攻性。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楚遇最害怕這類存在感特別強氣場拉滿的類型了。
社恐犯了的楚遇又本能后退了兩步,脊背靠上了大狐貍的端莊放在身前的前爪。
萊希讓楚遇靠著一只前爪,另一只抬起來輕輕攏在楚遇身前,眉頭下壓,目光不贊同地看向以獸人模樣出現在楚遇面前的兔絨絨。
兔絨絨并不急,而是站在原地,眼神平靜柔軟地看著楚遇,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也沒有說話安撫,只是這樣看著楚遇。
漸漸地,楚遇平靜下來。
他知道面前的兔獸人是絨絨——這種認知讓他似乎對面前的獸人生出想要靠近的親近感。
楚遇很聰明。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性格的缺點,也知道他應該怎么去克服,只是一直以來,他都有意選擇了縮在自己的烏龜殼里。
他最害怕這種明艷大方,仿佛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人,但同樣的,他也最羨慕,最向往這樣的人。
楚遇想到之前絨絨戳破他性格時的舉動,忽然就明白過來,為什么明明可以偽裝成無害純良外表的絨絨,會選擇這樣的面貌來到他的面前。
他的身后是永遠會保護他,接住他的萊希。
他的面前是絕對不會傷害他的絨絨。
沒有什么好怕的。
沒有什么應該怕的。
楚遇緊張握拳,在萊希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動作輕卻堅定地推開萊希攏在他身前護著的狐貍爪,勇敢朝著兔絨絨站著的地方,邁出去一步。
兔獸人笑吟吟地伸出手,朝著楚遇遞過去,笑起來的時候眼尾上挑,灑脫極了,卻也耀眼極了。
“乖寶,這可是我本來的樣子哦,好不好看?”
“好看。”楚遇鼓起勇氣握住兔獸人的手,大著膽子調侃絨絨,說出的話卻還是聲調稍弱:“只有坨坨見過?”
“那團硬邦邦的小哭包才不在乎看到什么漂亮美人呢,給他看豈不是浪費了。”絨大美人輕哼兩聲。
以前她是想著誘惑一下坨坨,倒不是想要做什么,而是想從坨坨手里撈點煉金產物什么的,結果那坨小哭包面對一個活色生香大美人,居然讓她去挖礦鉆山!
所以后來她都懶得變,直接獸形了。
但嫌棄歸嫌棄,絨絨說話的時候眼神溫和,可見對坨坨這個唯一的戰友伙伴,還是很看重的。
“坨坨趕工了一個空間更大的魔導器出來,乖乖把腿上那個換下來吧。”
絨絨大美人抬眸看了眼幾步遠地方,定定看向這邊的萊希狐貍,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伸手遞給楚遇一條手鏈。
“這個上面鑲嵌了供能魔法石,不用存儲魔力,直接用就行。”
“嗯嗯,我這就去!”
楚遇現在巴不得立刻離開尷尬現場,再加上他仍舊不太熟悉絨絨獸人的模樣,接了遞到面前的手鏈,轉頭就往小屋里躥。
絨絨和大狐貍正式對上了視線。
她姿態從容地對著現任珈藍皇帝屈膝行禮,氣場卻半點沒有落在下風:“兔族阿芙拉,見過陛下。”
這么多年過去,即使威望還在,名聲尚存,她當然也不會還是兔族的族長。
可她現在擁有廣闊的天地,有能托付生死的朋友,有一個能隨時回來的家,家里還有她在乎的喜愛的小乖,這幾乎是夢寐以求的生活。
阿芙拉很享受現在。
她已經能夠看到將來出門在外游歷大陸,回到家貼著小乖幸福躺平的生活。
——前提是,她得先幫小乖捋明白面前的這只狐貍。
“腿環上的追蹤魔法陣,陛下不準備和阿遇解釋一下嗎?”
阿芙拉不是喜歡拐彎抹角說話的性格,開門見山直接提問。
萊希其實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了,但在剛才阿芙拉說讓楚遇去換掉腿環時,萊希這才忽然反應過來。
故事剛開始時的相遇,對楚遇而言或許是單純而浪漫的,但對萊希來說,真誠只占了三分,其余全部都是狐貍的隱瞞和謀劃。
不論是給楚遇魔導器方便定位,還是帶他去魔獸之摸清底細,從一開始,在這段友情里,狐貍就不是如人類一樣的真誠。
可是楚遇,卻給了狐貍全部的,毫無保留的信任。
包括那個萊希看不見的,現在想來應該是神明力量體現的“面板”。
萊希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我會告訴他。”
“告訴他多少?幾分隱瞞幾分真?”
“全部。”萊希扭頭看向小屋,一字一頓,“如實。”
阿芙拉笑了,側身讓開籬笆的院門。
“那正好,不如就今天吧?”
“你戴上的腿環,也該你自己去解。”
你隱瞞的謊言,也該由你自己去承擔。
“謝謝。”
擦身而過時,萊希低頭,真誠道謝。
他明白阿芙拉的提醒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如果今天在場的只有他,根本不會想到這一點,而是會放任事情順其自然——就像是他遇到不懂怎么解決的感情問題時,總會逃避放置。
但如果錯過了楚遇摘下腿環的今天,之后再想提起這件事去道歉,就很難找到合適的機會了。
阿芙拉沒應答狐貍的道謝,只是擺了擺手。
大狐貍進入小屋后,阿芙拉還是彎腰趴在籬笆上,下巴抵在抬起的手背間,笑吟吟看著遠處屬于珈藍的山坡和林,以及再遠一些的,冒出裊裊炊煙的內城。
不知道聽了多久的精靈王球球從屋頂跳下來,被魔力元素托著,輕飄飄落在籬笆上。
“為什么幫狐貍?”球球問。
主動去承認錯誤,和事后被發現或者被人告知欺騙,在楚遇那得到的反應和結果,絕對不是同一種。
如果是小屋里的其他人發現腿環的事,一定會選擇直接告訴楚遇,而不是推狐貍一把,讓狐貍去承認錯誤。
阿芙拉笑了,側過臉,對表情隱隱有些抵觸不爽的黑發精靈開口:“可是,阿遇喜歡狐貍啊。”
球球擰眉,很不喜歡這種強調狐貍特殊的說法,糾正阿芙拉:“阿遇喜歡我們。”
雖然他們都是神明的眷屬,是隨侍在神明身邊的存在,是阿遇親口承認的家人。
但,誰又沒有私心呢?
想成為神明最喜愛的,阿遇最親近的那一個。
“好好好,阿遇喜歡我們。”阿芙拉懶得和沒談過愛情的小家伙爭論,手指輕點臉頰,“正因為他喜歡我們,所以才要讓這種喜歡變得更純粹,更柔軟。”
“在我們的立場上,萊希的確是做錯了,但如果把咱們放在當時記憶全無的初遇時候,我們又能比狐貍好多少?”
心房同樣很重的球球不說話。
阿芙拉說話的語速不快,尾音習慣性拖得有些長,聽起來有些慵懶,卻不讓人覺得煩,反而有種麻酥酥的勾人。
“我不是在幫萊希,我只是……”
楚遇喜歡萊希,這種喜歡和對其他人的喜歡并不一樣。
所以比起其他人的隱瞞,會更在乎萊希的謊言。
最能削弱謊言沖擊的,不是激發矛盾,而是最有效的來自當事狐貍的道歉和安撫。
這樣,對本就心思敏感的楚遇,傷害才會是降到最低。
“在心疼乖寶而已。”
幸福的經歷養不出心思這么敏感又內斂的乖寶,可偏偏乖寶身邊都是一群大小笨蛋。
喜歡上的那只,更是情商換武力的大笨蛋。
唉。
操心的兔獸人再次長長嘆氣。
她的乖寶怎么就這么辛苦呢?
第69章 【VIP】
大狐貍擠進房門的時候,楚遇正在和腿環較勁。
萊希見狀,聲音又低了幾分,心虛道:“我來吧?”
楚遇聽到聲音,沉默了一下,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一件事。
腿環是戴在褲子外側的,有萊希留在腿環上的魔力,楚遇換衣服的時候腿環會受楚遇的控制變化大小。
但他穿越來這么久,不可能一直戴著這腿環,總有摘下來洗澡的時候,其實之前在魔獸林那會兒他睡覺也想摘,但是被萊希勸說出門在外東西丟了就不好了,所以楚遇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后來……
后來是什么情況來著?
楚遇垂眸思考。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有不適應,但魔導器和一般的裝飾畢竟不一樣,戴在身上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所以楚遇在適應了之后,也就沒想著去摘。
每次他摘下腿環去洗澡……似乎萊希都在他身邊。
楚遇低***頭看著箍在自己大腿上的皮質腿環,動了動唇,輕聲問萊希,語氣稍顯遲疑:“它……”
“嗯。”沒等楚遇說完,萊希就低低應了。
把自己占地面積不小的狐貍尾巴也撈進房門,狐貍用后腳關上房門不讓其他獸偷看偷聽,四只狐貍爪分外局促地縮在一起,尾巴老老實實圈在身邊。
因為做錯了事,所以低著大腦袋,狐貍嘴筒幾乎要懟進前胸的狐貍毛里。
“只有……只有我能解開。”
楚遇沒說話,視線在面前小山一樣巨大的一坨狐貍和腿環上逡巡。
萊希深呼吸了一口氣。
最難的開口已經說出去了,這會兒的狐貍已經有點事到臨頭豁出去了的感覺。
他耷拉著耳朵,藍綠色的狐貍眼不敢看楚遇,卻又想偷看楚遇的反應,于是也盯著那圈腿環,視線偶爾狗狗祟祟地往上挪一丟丟。
“這個魔導器不只是空間存儲作用,上面還刻了追蹤魔法陣。”
“在最開始魔力激活后,魔導器就會認主,如果腿環不在主、擁有者的手里,就會……”
狐貍的前爪不安地動了下。
“會持續不斷把所在的方位傳遞給擁有者。”
其實萊希本來是想說腿環的“主人”的,他并不覺得這個詞有什么問題。
但在第一個字說出來的那一秒,他第一時間察覺到楚遇臉上流露出的震驚微妙,所以迅速改了用詞。
甚至差點咬到自己的狐貍舌頭。
楚遇:“……”
他定定看著自己腿上帶了大半年的腿環,表情一點點變空白,大腦里卻掀起了十級臺風。
楚遇的確沒談過戀愛,也沒接觸過什么人,但楚遇的論經驗十分豐富。
、游戲、漫畫、短視頻……只要看得足夠多足夠雜,就一定會誤打誤撞被手機哥和大數據帶去一些……并不了解但大為震撼的圈子。
一般人聽到這種定位腿環,肯定會第一時間有種像是小狗帶項圈的侮辱感,但或許是因為腿環本身的旖旎感和楚遇心里那份微妙的悸動,他剛才腦海浮現的不是侮辱而是羞恥。
有種戴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東西,在外面裸奔給許多人看過的那種極度羞恥社死感。
“你……”楚遇張口,又沉默。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楚遇的臉上青白變幻了好一陣,就在狐貍已經快要縮去墻角,努力減弱存在感時,才幽幽出聲:
“你是真刑。”
萊希:“?”
狐貍沒聽懂為什么會說他很行,但卻能分辨出來楚遇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憤怒。
“阿遇,我……”萊希試探性地要開口,本來縮在墻角的狐貍爪也不自覺朝著楚遇的方向伸出來一丟丟。
楚遇卻抬手制止了萊希的動作。
狐貍瞬間閉嘴,眼神濕漉漉的。
楚遇看了狐貍很久,似乎愣了一會兒,然后視線轉移到窗邊,看向外面迎風晃動的樹枝綠葉。
“我現在有些不太冷靜。”
楚遇不傻,稍微回憶并且帶入一下萊希的視角,他不難反應過來當時大狐貍是以什么樣的想法留在他身邊的。
智告訴楚遇萊希這樣做沒什么不對,他那個時候突然出現,還把身為皇帝的萊希強行綁在身邊,甚至克制了萊希的讀心術,萊希怎么提防設計他都不過分,后面……后面他們真正熟絡之后,萊希應該也是有真心的。
但人類就是一種感情用事的生物。
楚遇知道很多道,也能明白萊希的處方式雖然冷漠但卻沒有問題,可他不高興。
很不高興。
他越是回想一路走來他們之間的親近依賴,就越是在意萊希的隱瞞和設計。
越是回想,看曾經覺得歡欣愉悅的回憶就越是在意。
就像是被細細裊裊的煙熏上了心臟,沖入眼眶,滋生出難以形容的酸澀。
就連原本被楚遇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慶典漫步,都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個時候的萊希愿意放下身段花費時間來陪他,取悅他,究竟是出于親近的感情,還是在投資他能夠屏蔽讀心術的價值?
楚遇想起萊希在他面前一直隱瞞身份的行為。
他以為自己不在乎的,可現在回想,卻覺得什么事情都會牽扯到萊希的真心。
楚遇垂著眼簾:“我不想在這種狀態下回答問題,或者是……解決問題。”
楚遇說完這句話后,就緊緊閉住了嘴。
他不想和萊希吵架。
人類青年的表情慢慢變淡,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
小楚遇并不是一開始就是小可憐的。
他小時候很聰慧,長得漂亮又加上記事早,說話早,學東西更是又快又好,經常被父母抱著去討好家族的長輩。
那個時候,小楚遇是有爸媽的。
但后來……
楚遇的呼吸一窒。
后來,那位手心很溫暖的長輩去世了,家里爭搶著亂成一團。
他的父母天天爭吵,指責對方沒有用處,兩邊的情人也找上門想要分割利益,小楚遇這個失去價值的聯姻產物就被逐漸丟到一邊,隨著父母的離婚一拍兩散,被徹底遺忘在那座冰冷的大房子里。
爭吵能帶來什么呢?
或許,在那對男女看來,是解脫,是自由,是更如意自在的生活。
可是對楚遇來說,爭吵過后是拋棄,是失去,是一無所有的孤獨。
楚遇不想和任何人爭吵。
所以他總是退一步,再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縮在自己的烏龜殼里。
直到后來,他發現退到那座大房子里后,仍然有人不想放過他。
即使那個時候沒有異世界記憶的楚遇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但楚遇就是想要活。
所以他拼命學習能學到的一切,隔著那座大房子,隔著網絡爭搶屬于他的東西,努力給自己建造一座滋生安全感的堡壘。
但他還是不愿意和任何人發生爭吵。
不過那個時候已經沒關系了。
只要不和人接觸,就不會發生爭吵。
他就不會再失去什么。
而現在,楚遇不愿意和萊希爭吵。
他……
楚遇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一抽。
他不想,不想失去萊希。
但他沒有能退縮的烏龜殼了,在這個世界,他最初安全感的來源不是房子,不是游戲面板,而是那只自他醒來就陪伴在身邊的大狐貍。
所以他只能努力保持沉默,不讓自己問,不讓自己說。
只要不爭吵,只要他能哄好自己不去想,一切……
一切就能變得和以前一樣。
沒什么變化。
他也不會失去。
狐貍伸出來的前爪慢吞吞縮了回去,龐大的一坨毛茸茸硬是往墻角里又擠了擠。
他直覺不能沉默,似乎有什么不太對,但楚遇卻表現出一種想要慢慢消化,不肯溝通的態度。
縮在墻角的萊希很是焦躁,但他不敢動。
他怕萬一哪里做的不好,讓楚遇把他徹底從房間趕出去,那就真的一點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時間滴滴答答著過去,楚遇沉默著,呼吸看似慢慢平穩下來,神情也一點點平靜,可萊希的心卻越來越慌,就像是有無數只狐貍爪子在心臟上撓出警告的抓痕。
不行,不能等了!
萊希一貫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的確在處問題上并不算很擅長,當初處珈藍和圣塔事情的時候,就信賴直覺壓下了所有的反對聲,選擇了最直接也是最快能看到效果的方案。
而現在,狐貍的直覺告訴他,他不能走,也不能沉默。
就今天,就現在,他必須要把該說的道歉說出口。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傳遞給楚遇。
否則,他一定會失去一些他不想失去的,最珍貴的東西。
大狐貍從墻角猛地躥出來,懟到楚遇面前。
還在暗自冷靜,自己哄自己的楚遇冷不丁被狐貍貼臉,愣愣抬頭。
小山一樣的白色毛茸茸急得用力咬住尾巴尖,原地轉了五六個圈,爪墊踩得地板砰砰響。
楚遇:“……?”
忽然,大狐貍停下來,眼睛一亮,尖耳朵唰得豎起。
楚遇呆呆看向狐貍。
萊希用嘴筒碰了下楚遇的臉頰:“等我下!很快!”
楚遇的大腦還在加載反應,大狐貍就躥進了盥洗室,速度快地像飛沖出去的白色大拖把。
又過了五秒,大白狐貍又躥出來,一個急剎車停在楚遇身前,眼神緊張地盯著楚遇:“不要走好不好?我很快的!”
楚遇被弄得有些茫然:“……嗯……?”
“不許走!”狐貍急了。
楚遇:“……哦。”
大白狐貍于是再一次鉆進盥洗室。
兩分鐘后,勉強穿著齊的萊希沖出盥洗室。
狐獸人三兩步沖到坐在桌子旁邊的楚遇身前,緊張地扒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顧不上凌亂披散的長發,蹲下身,用力握住楚遇的雙手。
他舔舔嘴唇,不敢給楚遇拒絕的機會,以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解釋道歉低頭賣乖撒嬌一條龍——
“對不起,一開始的時候我突然出現在你身邊,的確是提防和忌憚居多,也想過要對你動手,我用爪子貼過你的臉你的脖頸,但是我很快發現你是人類,并且可以抑制我的讀心術。”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想把你藏起來,所以在你醒來之后我隱瞞自己的性格,撒了謊。”
“對不起,我沒有用最真實的性格和你相遇。阿遇你知道的,我囂張,跋扈,名聲差還不講道,性格有太多太多的不好,王城幾乎找不到幾個喜歡我的獸人。我怕你也不喜歡,所以才用了偽裝。”
“對不起,我抱著試探的想法,示弱騙你和我們一起進了魔獸林。我承認,這其中是有利益在,但我是真的很喜歡和阿遇在一起的時候,也是發自內心想要保護阿遇,我說的所有話,我做的所有事,都沒有虛假和勉強。”
“對不起,我一開始隱瞞身份,后面也沒能正式和阿遇做自我介紹,一直是阿遇包容謊話連篇的我。”
“對不起,阿遇。”
“我,我本該早就和你坦白這些,但我……我……”
萊希緊緊握著楚遇的手,只覺得當年上戰場的時候都沒有現在正等待宣判的緊張。
“可我、我實在是——”
同樣笨拙的狐獸人不明白自己對人類神明報以的感情,但他卻知道道歉和挽留應是毫無保留的真誠。
所以不會說話的他絞盡腦汁,把自己的心捧在楚遇面前。
橫沖直撞,卻又小心翼翼。
萊希不知道什么時候半跪在楚遇的身前,長發自肩頭滑落,以一種示弱的,討好的姿態仰頭看著楚遇。
狐貍本該會花言巧語,但萊希不會。
可萊希知道,楚遇是喜歡狐貍,也喜歡狐獸人這張臉的。
所以萊希試探著,笨拙地低下頭,用額頭貼著楚遇的手背,然后,輕輕蹭了蹭。
“阿遇,我只是……太想要你了。”
楚遇瞪大眼睛。
然后在萊希緊張又疑惑的注視中,騰的一下,再次變成了紅彤彤的番茄遇。
第70章 【VIP】
楚遇的性格說敏感也敏感,因為他習慣性避讓一切矛盾,當然也不會想要去主動解決什么問題。
但說坦率他也足夠坦率,如果被問,那么高興就是高興,不開心就是不開心,有什么說什么,并且事情揭過之后就是完全過去了。
所以等到一行人出發前往隔壁城鎮的時候,腿環換成手鏈的楚遇臉上已經完全恢復了之前的期待,只是偶爾看向大狐貍的眼神還是會有些躲閃。
——這不怪楚遇,實在是萊希的直球打得太犯規,而且殺傷力太強了。
好在出門在外,萊希習慣性地給大狐貍套了衣服,沒有變成獸人的樣子,好歹讓楚遇緩了口氣。
就是在狐貍尾巴裹過來的時候,聞到狐貍身上獨有的氣味,楚遇還是會忍不住紅耳朵。
阿芙拉原本是獸人的模樣,但看楚遇這個樣子,稍微一猜就知道這兩個阿巴阿巴的純情小家伙一定是在出門前發生了點什么。
大概率是狐貍撩而不自知,把乖寶心里的小鹿攆著到處蹦跶。
因為要去的城鎮就在珈藍王城的隔壁,走走停停不急不慢地過去也就一天半的時間,楚遇也想散散心看看這片大陸,所以他們就沒有選擇傳送陣,而是準備徒步溜達晃悠過去。
中午的太陽比較曬,兩個獸人倒是沒什么,但隊伍里還有一只沒有毛毛保護皮膚的人類。
楚遇被強行按去大樹陰影下休息,也算是好不容易不用被狐貍尾巴卷著,這會兒正低著頭,兩只手都貼在臉頰上,阿芙拉一看就知道那是在努力收拾自己怦怦亂跳的小心臟。
可愛乖寶。
阿芙拉笑彎眼睛。
結果還沒過多久,狐貍又湊了上去。
先是把尾巴硬塞進楚遇懷里,然后像是只愣頭狐一樣,把他那嘴筒子也貼過去,在楚遇逐漸開始燒起來的臉頰兩邊蹭了又蹭,一邊蹭一邊還問楚遇哪里不舒服。
湊過去就算了,黑不溜秋的鼻頭還在那一個勁地聞,沒看乖寶都快因為掃在臉上的呼吸憋窒息了嗎!
沒眼力見的狐貍。
阿芙拉看不下去了,鉆進樹林里換下衣服,不一會兒,一只和狐貍體型不相上下的毛茸茸垂耳兔從樹林里殺了出來。
毫無所覺的萊希還黏在楚遇身邊貼貼。
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天道歉之后,比起從前,他更喜歡黏在楚遇身邊了,能不能讀心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想把楚遇放在眼皮底下,視線所及之處,最好是時時刻刻都裹在他的狐貍尾巴里。
就是最近可能天氣太熱了,或者早溫差有點大,阿遇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說話少了,總是愛出汗,還有點躲著他——估計是覺得狐貍毛熱?
萊希皺眉。
但是不裹著點的話,吹了風就又要著涼了。
大不了他注意一點,用尾巴裹著的時候多留點縫隙,透透氣。
唔,等到了地方,找個魔藥師來給阿遇看看身體吧。
萊希在心里琢磨,完全把楚遇=創世神這個認知拋在腦后,努力飼養一只脆皮人類。
聽到楚遇的呼吸有些不順暢,萊希的狐貍耳朵下壓,嘴筒靠近楚遇,想貼貼試試楚遇的體溫。
下一秒,身側驟起勁風,毫無防備的狐貍被踹了個正著,只覺后腰處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瞬間失去了平衡。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便騰空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狼狽的弧線,化作一道白色彗星徑直朝著不遠處的湖泊砸了下去。
“撲通”一聲巨響,水花四起。
眼看著狐貍被踹飛,但身側仍舊有溫熱毛茸茸觸感貼過來的楚遇:“……?”
兔絨絨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放下抬起的后腿,另一只腳下因為用力在地上刨出了一個淺坑。
她轉頭過來,面對楚遇的時候完全沒了對狐貍的嫌棄,溫聲道:“乖寶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一路上因為那只蠢狐貍,乖寶都沒有好好吃飯。
楚遇眼神敬畏地看了眼絨絨的兔腿,乖巧點頭。
絨絨的眼神更柔軟了,掏出一個球球做的營養均衡美味飯團塞進楚遇手里。
楚遇兩只手接過來,靠著樹干低頭努力消滅飯團。
碩大的垂耳兔為楚遇擋著旁邊掠過的風,柔軟的兔毛在風中微微晃動。
大白狐貍從湖泊游上來,濕漉漉的一團看著有些狼狽,蓬松的狐貍大尾巴也變成了濕噠噠的一根。
他站在岸邊用力把身上的水甩出去大半,然后風魔法加火魔法一起上,瞬間把自己烘干成蓬松狐貍球,氣勢洶洶地殺回戰場。
平白無故踹他,是不是想打——
呃。
狐貍一個急剎車。
對上兔絨絨看過來的眼神,萊希也不知道怎的,莫名涌出一種做賊心虛感。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小時候他離家出走忘帶錢,太餓了,偷拔人家花園菜地里白生生大蘿卜的心虛。
主要是那家獸人養的蘿卜真的看起來特別水靈,狐貍趴在籬笆上直勾勾盯了好幾天,實在是沒忍住。
而且,雖然是先吃后買,但狐貍最后是付了錢的!!
萊希砸吧了下狐貍嘴筒。
奇怪,他最近沒吃蘿卜啊。
和楚遇身邊的其他獸人相比,因為絨絨壓根沒有過和其他團子一起爭寵的行為,之前還提醒他及時道歉,并且楚遇對絨絨的態度也和其他團子不太一樣,所以萊希在面對絨絨的時候,總會不自覺表現出一種禮貌。
夾著尾巴,狐貍一點點繞過同樣是一座白毛小山的垂耳兔,湊到楚遇另一邊趴下,狗狗祟祟地用狐貍嘴筒輕戳楚遇的小腿。
楚遇吃飯團的動作一噎。
兔絨絨看向狐貍的目光變得危險,踩著地面的兔腳碾了碾。
狐貍雖然情商不高,但對開打前的威脅還是很熟悉的。
其實真打起來,狐貍能打一窩兔子,但是……
萊希看了眼楚遇,抬起一只前爪,按在了自己的嘴筒上,表示對嘴筒自作主張的動作進行強有力的鎮壓。
總覺得,打蜂可以,甚至打精靈都行,但打兔子應該不太行。
之后的路程,但凡狐貍想湊過來,都會被兔拳招呼,兔腿威脅,狐貍尾巴更是只能老老實實拖在身后。
在對著楚遇嚶嚶嚶賣慘之后,狐貍得到了人類的心軟,重新挨了過來。
但伸過去的狐貍尾巴還是會被兔爪毫不留情地拍開。
就這樣,凹字陣型前進的一行人,終于在第二天下午抵達了城鎮。
和王城比起來,這座城鎮算不上繁華,來往的居民也少了些,多了幾分寧靜質樸,但比起魔獸林邊緣的路亞小鎮,卻又顯得熱鬧不少。
楚遇看看左邊的垂耳兔,又看看右邊的大白狐貍。
一米八的男性人類被兩座白色毛茸茸小山夾著,莫名顯得有些嬌小。
一直在努力回收那張內頁的本本感覺楚遇換了個環境,短暫醒來瞥了一眼,不滿道:【以前就是這樣的,哪怕在王城里,我都吸收不到太多的力量】
“因為被搶了信仰?”楚遇問。
雖說世界意識是本本,但創造世界的是楚遇,其實嚴格來說,本本和楚遇是一體的,他們合起來才是真正的創世神。
只有信仰楚遇的生靈多了,信仰值或是神明值增加,本本才會恢復更多的力量。
本本生悶氣道:【對!!我能感覺到,這座城鎮里好多生靈都在信仰那個壞家伙!】
“好些年沒來過這邊了,感覺倒是還不錯。”絨絨頗有興致地打量著周圍,視線在掃到某些東西時微微一頓,瞳孔縮緊,“就是怎么感覺好像有點臟東西?”
和珈藍王城的祥和不同,這邊來往的獸人里,偶爾能捕捉到圣塔祭祀的身影。
雖然對方沒有穿白袍,外表看起來也和獸人非常相似,但兔絨絨是誰?
論偽裝沒有人比海神兔更熟悉更厲害,而在辨認圣塔祭祀上,也沒有人比被追殺了好幾年不放的阿芙拉更精準。
萊希知道絨絨指的是什么,壓低聲音不爽道:“王城雖然離得近,但還是有些距離,我又不是真的暴君。”
兔絨絨身后的兔尾巴抖了抖,原本一路走來悠閑自在偶爾打打狐貍的兔子突然就像是找到了樂子,一甩耳朵:“那我去玩玩,沒意見吧?”
萊希沉默了一下,謹慎開口:“會玩死嗎?”
“哎呀!你怎么在乖寶面前說這種話!”兔子前爪蓋住了楚遇的耳朵,“說,是不是想抹黑我的溫柔形象!我就說狐貍狡詐吧!”
萊希:“……”
可惡,演不過一只兔子。
楚遇表情無奈地抬手,拉下絨絨捂在他耳朵上的兔爪,乖巧仰頭:“阿姐玩過之后,可以幫我抓兩個回來嗎?”
這一路相處過來,楚遇也不是半點沒有收獲的。
他漸漸和絨絨熟悉起來,并且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相處模式。
一個他完全陌生的,但卻依賴喜歡的關系。
聽到阿遇叫自己,絨絨的兔爪轉而落在楚遇的腦袋上,輕拍了拍:“小事,等阿姐給你提溜回來。”
絨絨看了眼站在楚遇另一邊的狐貍,彎腰,三瓣嘴靠近楚遇的耳朵,小聲開口:“乖寶還記得我教的那些嗎?”
楚遇咽了咽口水,輕輕點頭。
絨絨滿意點頭,給了楚遇一個眼神。
楚遇遲疑兩秒,再次點頭。
風一樣的絨絨說走就走,眨眼的功夫,一只存在感十足的大兔子就消失在城鎮的街道里。
楚遇的身邊只剩下一只大狐貍。
萊希的尾巴幾乎是立刻就繞上了楚遇的腰間。
“蛇族不喜歡城鎮,選在了靠近林的居住地,天太過去溫度低,不安全,不如明天一早……”
楚遇也沒掙扎,而是默默深呼吸,給自己做好心建設,鼓起全部的勇氣,抬手,捏住了萊希垂在身邊的狐貍爪。
忍住蔓延上來的羞恥感,楚遇硬著頭皮,低聲提出自己的訴求:“我想先去探望洛瑟琳老師。”
狐貍說到一半的話卡住,大腦空空,想不起來剛才要說的話和接下來應該要說的話。
楚遇沒等到萊希回答,咬了咬下唇,又加了句:“好不好?”
其實平日里,楚遇說什么萊希都會說好,但楚遇今天主動握住狐貍爪,紅著耳朵說這種要求,萊希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是在溫泉水池里淌了一遍,瞬間有種想出去單挑圣塔的沖動。
不過比起單挑圣塔,狐貍更想貼貼楚遇。
萊希才不是只會忍的狐貍。
他撈起身邊的人類,舉著就往自己的嘴筒上貼。
更近一點,再近一點。
可總覺得不夠。
狐貍盯著楚遇,忽然就想到了那天在小屋外……
被舉在半空的楚遇見萊希居然貼貼不夠還想張嘴伸舌頭,頓時大驚失色,一把揪住狐貍的舌頭往狐貍嘴筒里一懟,手動幫狐貍關閉嘴筒,表情嚴肅認真:“做什么!還在街上呢!!”
“嗚。”
萊希無辜地注視眼前的人類。
狐貍還是覺得不滿足。
他甚至有些難以忍受其他獸人碰到阿遇,甚至看到阿遇。
所以狐貍舉著前爪,小心翼翼地將人類放在了肩膀上,讓楚遇抬手就能摸到他的狐貍耳朵。
察覺到周圍人視線聚攏過來,腳趾瘋狂在鞋子里摳摳的楚遇:“……”
怎么辦,他忽然有點懷疑絨絨的話了。
……
昨天上,萊希睡著后,絨絨偷走了狐貍身邊的楚遇,一大一小蹲在草叢里對著月亮星星談心。
絨絨是唯一一個知道楚遇對萊希動心這件事的,所以楚遇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把最近被狐貍撩到崩潰的困擾說給了絨絨。
楚遇不是主動的性格。
比起主動去追求感情,或者下定決心和什么人一生一世,他更容易從各種角度找出這件事的不可行性,然后克制自己,從根源杜絕發展一段毫無經驗把握的感情。
就像之前他對萊希明明動了心,卻沒有想著和萊希更近一步,甚至會否認萊希也同樣動心的可能,直接把萌芽按扁在搖籃里。
某種程度上來說,楚遇這種回避更像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
絨絨并沒有否認楚遇的回避,而是告訴楚遇,在面對感情的時候,并不是只有主動和回避兩種態度。
還有另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更含蓄委婉,但卻不至于錯過一段真摯感情的,或許更適合楚遇的態度。
“乖寶也不想以后被不開竅的狐貍這樣撩一輩子吧?”
絨絨用前爪托著腦袋,發自內心地感嘆。
“往后我們還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阿遇真的想一直過被狐貍貼貼親親蹭蹭,拒絕不了,又沒法心安得接受,躲不掉又避不開的生活嗎?”
“就像是這兩天一樣?”
楚遇:“……”
不,他不想。
只是一天半的時間,楚遇已經心累到不行了。
可如果是他自己主動爭取來的感情,到后面卻因為其他的什么原因變得一地狼藉……
而且,萊希對他真的是和他一樣的感情嗎?萬一只是各種巧合疊加在一起的情感,萬一是和其他毛茸茸一樣的親密,萬一在一起后發現并不是想要的,萬一……
楚遇原本悸動的心又像是被掐住一樣,有些窒息,情不自禁想要后退。
瞻前顧后,想要又害怕。
“狐貍反正已經在這了,阿遇試試看也沒什么,對不對?”
“戀愛之前,有一段非常美妙,并且保有退路的過程,叫做曖昧試探期。”
“阿遇不用表白,也不用想著付出什么,得到什么,只是稍稍往前邁出一步,如果狐貍的感情并不是愛情,阿遇隨時都可以退回來。”
“這樣你們以后還能做朋友,不是嗎?”
“阿遇不會失去任何在意的東西。”
絨絨耐心引導在感情這方面敏感害羞的楚遇,沒有半點不耐或戲謔,眼睛里滿是笑意。
“而且這只是曖昧,并不是在一起了。如果這樣就在一起了,乖寶以后肯定會被狐貍欺負的,那我可得多心疼呀。”
“就像是一串葡萄,直接送到狐貍面前,狐貍一口吃了個精光,只剩下葡萄核。狐貍說不定就會覺得從前的葡萄最好吃,手里的葡萄核總是差點意思,那以后的日子要怎么過呢?”
“但如果葡萄高高掛在狐貍看得見吃不到的地方,狐貍想方設法,絞盡腦汁才終于得到。狐貍只會特別愛惜地一次只吃一小口,吃完了葡萄還會想著把葡萄核種下去,收獲更多的葡萄。”
情竇初開的一腔熱忱固然熱烈,但火焰越是過于旺盛炙熱,越是容易驟然冷卻熄滅。
笨拙沒關系,真誠也可貴,但除了悶頭往前莽,狐貍必須得學會去維護感情,經營關系,才能讓乖寶以后順順當當幸福快樂。
兩個都是純情笨蛋。
在教導楚遇對感情勇敢,還是讓狐貍開竅主動追求的選項里,段位在大氣層的絨絨選擇了讓懵懂的楚遇去調教狐貍。
楚遇小心邁出一小步,直覺派的狐貍肯定會瞬間沖過來九十九步,那種心上人表現出的回應,比絨絨說成千上萬句安慰有用的多。
——再沒有比成功且美好的感情,更能讓在這方面小心敏感的乖寶滋生出自信的了。
而且,說不定,乖寶還能牢牢攥住以后在家里的話語權。
絨絨瞇著眼,兔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所以,乖寶聽我的,這狐貍呀,不能用寵的,更不能輕而易舉讓狐貍吃到嘴。”
“想要讓狐貍聽話……”
“得用釣的。”
……
釣、釣狐貍嗎?
可是……
楚遇身體僵硬地貼在狐貍臉頰邊,一轉頭就是狐貍的耳朵,感覺自己哪怕再小的動靜,也能被狐貍精準捕捉。
現在狐貍尾巴是不會裹上來了,但是楚遇個人被迫長在狐貍身上了。
楚遇陷入了艱難的思考。
他怎么覺得,被釣之后的萊希表現得更讓他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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