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若虛看著身后漸行漸遠的洛陽城,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千多年時間里,神州大地的都城幾經(jīng)變遷,到后來不再局限于中原,而是南下或是如今的北上,但不例外的是,凡有戰(zhàn)亂,洛陽城必然要被折騰一次,摧毀再建,而后再摧毀再重建。
但她和青婆一直都留在城中,從未有過今日的退讓。
“非走不可嗎?”管若虛想留在城中,即便知道郁離不會再回來,但她還是想等等看。
青婆回頭看了眼已經(jīng)有些距離的城門,無奈地嘆了口氣,“非走不可,雖然以我的能力不能完全洞悉天機,但這次的劫難非同一般,若是不走,很有可能我們都會折在這里。”
頓了頓,她又道:“只是去老君山避一避,待局勢穩(wěn)定些,我們再回來也不遲!
管若虛點頭,心里卻有些猶豫,究竟是什么樣的劫難,能讓青婆離開數(shù)千年都不曾離開的洛陽城?
然而僅僅不過十數(shù)年,青婆所說的劫難便悄然來臨,彼時管若虛站在老君山上聽雀鳥說著外面所發(fā)生的事情,大清亡了,如今這天下更名改姓,叫中華民國。
雀鳥說現(xiàn)在好一些的地方都不再是從前的穿著打扮了,比之前簡單,看久了也覺得不那么難以接受了。
管若虛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樓之遙,她雖然那時候沒看見她是什么樣,但聽她和孟極說過她所在的時代,穿著便是簡單且隨意,無人會管你是不是逾制。
和雀鳥說完話,管若虛便去找了青婆,問她這劫難是不是過了?外面都已經(jīng)改朝換代,這天下該是太平了吧。
青婆搖頭,眼神之中有無奈,“百多年前神族被全數(shù)召回,連天宮中那些仙兒什么的也都把自己裹進了結(jié)界里,如此反常,你該想到這劫難絕對不一般!
但青婆不理解為什么不能幫凡人去渡過這一劫難,畢竟過往幾千年里,也不是沒有先例,為什么獨獨這一次不同?
管若虛沉默了,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王氏如何了?還有蘇娘子的兒子,這一世在何處?”青婆知道管若虛有法子和孟婆聯(lián)系上,即便如今冥府嚴禁自家人非必要而往來人間,卻架不住管若虛有那時七月居里的紙錢,盡管存量不多,但再用個百來年不成問題。
“王氏比從前更沒落了,不過溫飽不是問題。”管若虛想,王氏的生意還是蠻大的,只是沒了從前那般風(fēng)光無限,畢竟從古至今商人的地位著實不高。
青婆壓根不知道管若虛說的沒落是這么個沒落法,否則一定忍不住翻白眼。
“另一個問題?”見管若虛不說話,青婆又提醒了一句。
“哦,溫玉這次出生在關(guān)外,名字倒是沒變,如今算算也該有三四歲了!
往年只要溫玉出生,她都會不遠千里去看上一眼,這一次卻只能在山中拜托雀鳥們想法子去看一眼。
“三四歲......”青婆蹙眉,“這年紀,怕是正好會被卷進那場劫難啊!
眼下是一九一二年,她所能勘破的天機時間點是在一九三幾年,二十年時間,溫玉正是年輕力壯之時,以他每一世的性子來看,若是遇上,怎會袖手旁觀?
管若虛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也會被卷進去?”
青婆不置可否,所有神族都被召回,卻唯獨留下了溫玉這個不是神族又算神族的人在,她不覺得這是巧合,畢竟當初大妖說蘇兮可是很想帶走她家兒子的。
至于后來為什么沒帶走,聽說是因為她家兒子身魂分離,生下之時便因故一個去了洪荒,一個留在了她和溫言身邊。
聽聞后來溫玉長到一定年紀時,他的身軀也被封存,還是蘇兮親手所封。
其他的青婆就不清楚了,只是總覺得這一切絕非巧合,可如果不是巧合,那......
青婆不敢想,那將是怎樣一個巨大的輪回和布局。
相較于青婆的隨緣態(tài)度,管若虛明顯要更上心些,那小子雖然是神族后裔,按道理來說輩分也比她大,但他是她幾次從小看到大的。
且后來郁離離開之后,她多受蘇娘子指點,這才有了今日的修為,無論如何要知道感恩。
似乎看出了管若虛的心思,青婆嘆了口氣道:“我勸你莫要輕舉妄動,要知道一切皆由天命,這片土地上的人經(jīng)歷千年而不亡,便足以說明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能力一點不輸于神明,只是有時候安逸得久了,總是會忽略掉骨子里的血性和驕傲,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也勢必會有天命之人出來融合。”
雖然這一次的挫折看起來不同以往,但她相信這方凡世的人們一定會挺過去,不僅僅因為遇見了樓之遙,知道將來必有盛世,更因為這千年來她一次次見證了這片土地上的人是如何被打進泥里,又如何從泥中爬出來長成參天大樹。
管若虛張了張嘴,最后到底沒說出什么話來,她想走出這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變成了什么模樣,但也明白,如今不是時候。
但她怎么都沒想到,這一等竟然等到了溫玉失蹤,散落的妖族和修行的道人大部分因戰(zhàn)事而亡,整個神州大地被人踐踏,百姓被屠戮,山河搖搖欲墜。
管若虛想去幫一幫山外的人,雖然不能改變命運的軌跡,但她不想坐以待斃。
青婆這次沒有阻止她,只意味深長地告訴她,此一去她也有自己的劫要過,她幫不了她,但這里會是她的退路。
只是青婆沒有告訴管若虛,之所以說老君山是她的退路,并不是因為她在,而是因為那時老君山那位月恒山神給的山之精。
管若虛沒有遲疑,毅然決然地下了山,先去溫玉失蹤的地方找人,卻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讓人意外的事情,只是她尚未弄清楚始末,就被突然爆發(fā)的戰(zhàn)事給卷進了進去,這一折騰,就是近十年。
等管若虛再次見到溫玉的時候,是他又一次輪回入世,彼時溫玉是個小道士,見面就叫她們仨姐,讓才不過三十出頭的樓之遙只想跳起來破口大罵。
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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