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三人完全是憑借著腦海中的記憶和彼此的信任，默契地配合著。

    “快，快，再快一點！”

    風星雨咬緊牙關，一邊給三個隊友輪流恢復視力，一邊飛快地將垃圾裝進袋子里。

    他每次抬頭，都能清晰地看到天邊的白邊越來越亮，太陽似乎隨時都會升起。

    若是不能看到還好，可就是因為看到了，心里承受的壓力才越來越大。

    面包車緊緊跟在眾人背后，無聲地催促和警告著他們，如果不能在太陽升起前完成清掃，他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這里。

    農婷秋從和黃義他們分開之后，就一直拼盡全力做著力氣活，撐到現在，手和腿都在顫抖，但她為了活命，一直咬牙忍著。

    風星雨胳膊上的傷口崩出血來，手上全是抓取垃圾時留下的血痕，但他毫無察覺，也沒有空閑去理會。

    終于，隨著最后一堆垃圾被攬進了蛇皮袋，四人全都踩在了十字路口干凈的地面上。

    就在他們走出十字路口的那一刻，即使不需要風星雨的幫助，他們也能夠看見真實的世界了。

    風星雨頭頂的裂縫里只剩下最后一根手指，不知何時就會消失。

    就在眾人逃離幻覺的同時，背后的面包車車門緩緩打開，發出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車內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司機的位置被單獨隔了起來，里面一片黑暗，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面包車車門打開的同時，司機旁邊的玻璃又搖下了一點，一只蒼白而正常的人手，從縫隙中伸了出來。

    但從縫隙里看去，司機的身影被一片濃重的黑霧完全遮住。

    那個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再次從車內傳來：

    “交工牌……”

    杜成和其他人此時被死里逃生的幸福感包圍，松了一口氣，紛紛朝車門走去。

    只有遠處的魏旋，還緊緊閉著眼睛站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等待著風星雨來帶他離開。

    杜成看風星雨沒有跟著自己走來，皺著眉語氣急切地說道：

    “算了吧，別管他了，我們離開噩夢就行了。”

    風星雨卻搖了搖頭，眼神堅定而嚴肅：

    “不行。”

    杜成有些著急，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為什么？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風星雨目光直視著杜成，緩緩說道：

    “因為是我讓他站在那里的。”

    他嘴巴長時間咧開，有些干，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

    “如果他現在已經被怪物圍住，或者身處絕境，我不可能會回去。

    但我沒辦法看著一個明明還有救的人，因為我的一句話，死在自己眼前。”

    風星雨的目光從杜成臉上移開：

    “那樣我會睡不著覺。”

    杜成還想再說什么，但風星雨已經頭也不回地向魏旋跑去。

    此時，天邊的白邊已經變得刺眼，太陽即將升起。

    而風星雨頭頂的那最后一根手指也似乎隨時都會消失。

    風星雨一把抓住魏旋的手，試圖把他拉走，但魏旋的身體像被凍結了一樣，一動也不敢動。

    風星雨用一張笑臉大聲喊道：

    “快走！”

    他現在完全使不上勁兒，只能靠喊。

    好在魏旋也不是傻子，聽到風星雨的聲音后，他只打量了周圍一秒，便反應過來。

    現在他的力量比風星雨更大，沒幾步兩人的前后已然交換，變成他拉著風星雨跑。

    風星雨的腳步有些踉蹌。

    幾米外，臧方方已經將工牌交給那只從車窗縫隙中伸出的手，一只腳踏進車里，目光緊緊盯著風星雨的方向，眼神中滿是擔憂。

    只差五六米，風星雨就能再次離開幻覺的束縛了。

    “呵呵呵……”

    農婷秋和杜成更是滿臉焦急，他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沖進幻境中幫忙。

    然而，就在這一刻，風星雨頭頂的最后一根手指緩緩縮了回去。

    他的視線，慢慢從頭頂回歸到眼睛的位置。

    幻覺重新出現在兩人視野里。

    但幻覺已經不是風星雨當前最大的問題了，最大的問題是，之前被屏蔽了很久的感官，重新恢復了。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像是無數把尖刀，同時穿透了他全身上下的肌肉，然后不停地攪動。

    又像是身上澆滿滾油后，整個人被丟進烈火之中。

    每一寸皮膚、每一塊肌肉都在承受著難以忍受的痛楚。

    風星雨根本無法承受這種痛苦，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他想喊，想發泄，想減輕自己全身上下的痛苦。

    可他的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他甚至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的意識卻異常清醒，承受著這無法逃避的痛苦的同時，他目眥欲裂地看著眼前對他來說，稱得上徹底絕望的幻覺。

    他不在那條熟悉的馬路上，而是置身于一片荒蕪而空曠的平地。

    四周，那些高達十二米的人形藤蔓路燈，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像是守護這片地獄的惡魔。

    藤蔓的“眼睛”閃爍著橙黃的光芒，冰冷地緊緊鎖定著風星雨，用微弱的亮光將他籠罩其中。

    天空、路燈、藤蔓、燈光……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轉。

    在這詭異的光線下，是風星雨最難接受的場景。

    他的周圍爬滿了長達一兩米的蜈蚣，它們分節的身體，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令人作嘔的光澤。

    數不清的步足在地面上快速移動，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變成無數根針，刺在他的神經上。

    而在他眼中，杜成、臧方方和農婷秋，此刻正靜靜的躺在自己身邊。

    他們的身軀被殘忍地肢解，散落在風星雨的身邊。

    蜈蚣群圍在幾個同伴的殘肢周圍，貪婪地啃食著，發出嘎吱嘎吱的咀嚼聲。

    比起痛苦，風星雨更厭惡面前這些猙獰的節肢動物。

    以至于他甚至覺得，如果能就此死去，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風星雨的意識正在一點點被吞噬，他想掙扎，但費盡所有力氣，也不過是喉嚨里微弱的呻吟。

    突然，幾只蜈蚣似乎察覺到風星雨身上還殘留著一絲氣息，它們擺動著數不清的細小步足，瞬間將他圍住。

    冰冷而黏膩的觸須，在他皮膚上滑動，尋找著可以下嘴的傷口。

    那些嘎吱嘎吱的脆響，宣告著風星雨的末日已經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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