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個人沉默對視兩秒，蓮蓮敗下陣來，飛快抽了張紙巾捂住口鼻，轉到朝窗的一側悶悶地咳嗽。
感覺氣管舒適了些許，她將廢紙折好放在桌邊，端起水啜了一口。
從她一進門起，一直沉迷游戲的同桌君，終于從互聯網中抽身，擱下電話。
吃到一半的少女，撿起來看了眼，歡欣雀躍，“哥哥，你幫我上王者了？”
“嗯。”
他應了一聲，抬起右臂向后彎曲，左手腦后抱肘，懶洋洋地拉伸著肩頸。
動作間衣袖滑落，上臂的肌肉賁張，頸部線條崩直，凸起的喉結滑動，平添了幾分莫可言說的蠱惑。
蓮蓮不小心瞥見，禮貌垂下眼，擒著吸管，心不在焉地劃著小表妹發來的照片。
渣男的。
渣男的。
椰椰真的別太愛了。
這渣男，還……
腦海里又浮現出方才的畫面，像喝了假酒一樣，腦子斷片了一息，回神時，注意力已經走偏。
還、還……
還能那樣拉伸。
她學會了。也能練成他那樣的天鵝頸嗎？
正浮想聯翩時，突然聽見對面人慢悠悠地出聲：“一個人生建議。”
這個人生建議，顯然是給他妹妹的。
但已上了王者的少女，似乎聽不得這些，“放。”
“想保持成績，少跟赤也打排位，”桌面的影子形狀變換，他似乎換了個方向拉伸，“他又菜又愛玩。”
“他女朋友能帶飛我們啊，”少女咀嚼著巧克力千層，含糊地嘀咕，“只不過這幾天沒上線。”
平心而論，這樣貌美如花可可愛愛的小少女，蓮蓮真的討厭不起來。雖則，她插足了椰椰的感情，但，有沒有一種可能，小姑娘其實并不知道？
這樣想著，她走馬觀花地劃拉著渣男照片，那或清晰或模糊的英俊面容，愈發顯得面目可憎起來。
[黑蓮花：說起來你可能不信。]
[花椰子：你說。]
[黑蓮花：小三坐ing我對面]
[花椰子：？？？]
[花椰子：怎么回事？速速交代！]
蓮蓮簡單地分享了辦完借讀手續后的見聞。怕教壞妹妹，她一通春秋筆法隱去小三哥哥的存在，只說是朋友在等她。
花椰嘖嘖稱奇之余，不免憂心。
[花椰子：你，沒動手吧？]
[黑蓮花：看著那張臉，我下不去手。]
[花椰子：俺也一樣。]
[花椰子：主要是渣男可恨，指不定小妹妹也被騙了。]
[黑蓮花：我又手癢了！]
[黑蓮花：必須給渣男開個瓢才能止癢。]
[就是……]
蓮蓮打字的間隙，聽見對面兄妹簡潔地交流。
“我吃完了。”
“走吧。”
接著，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蓮蓮余光掃了一眼，哥哥替妹妹拎起書包，兩個人安靜地離開。
她放下水杯，伸直了兩條腿，碰到對面椅腿，足尖剛剛一勾。
一道陰影籠罩下來。
來人伸手按住椅背，椅子沒動，她勾了個空。
“我可以坐這兒嗎？”
敲擊著屏幕的雙手一頓，蓮蓮盯著聊天界面，內心生出一種風水輪流轉的荒謬感。
她輕扯了一下嘴角，低頭接著打字沒吭聲，迅速收回舒展的雙腿。
男人得到默許，在對面坐下來，“小姐姐，一個人？”
她懶得應付，仿佛沒聽見，徑自發消息。
[黑蓮花：就是，隊友湊不齊，我一個人打咩^_^]
[花椰子：其實……]
可能她沒回話，在男人眼里等同于默認，因而表達欲愈發旺盛。
“想吃什么？我可以請你。”
想吃個清凈。
她有些不耐煩，但情緒半分不露，繼續裝聾作啞。通常情況下，識趣的人便不會再搭話。
蓮蓮壓著眼皮子，依舊不吱聲，手指如飛。
[黑蓮花：其實什么？]
[花椰子：我好像能拉人頭，然后你負責線下“開黑”。]
開黑。
蓮蓮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每一張照片里，渣男都黑著個臉。健氣的麥色肌膚，跟那拉得老長的臉相得益彰，互相成就。
尤其是其中有一幅，不知是哪位捐了雙手的愛心人士用腳拍的。
應該是正打比賽的時候取的遠景。
渣男站在球場中央，小三的哥哥穩坐教練席。坐著的那位，一身冷白皮可能在強光下有點過度曝光，整個人都閃閃發著光，根本瞧不清臉。
渣男的臉倒是很清晰。
只是兩廂一對比，黑得慘不忍睹。但凡開個夜間模式看圖找渣男，高低得找一晚上。
所以這個“開黑”……
蓮蓮翹起唇角，“開”得很妙。
[黑蓮花：成交！]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自言自語半天，得不到只言片語的男人，似乎有些惱怒，“跟你說話也不理，你禮貌嗎？”
微微彎著的紅唇，弧度還沒落下，蓮蓮聞聲順勢抬頭。額角一小撮略長劉海，掛在眼前，壓住了璀璨星河里的那一點陰翳。
這種令人煩躁的蒼蠅，她不想忍著，也沒想給自己找麻煩。
蓮蓮呼了口氣，輕輕吹起了柔軟的發絲，借著掖劉海的動作，偷偷豎起中指。
她禮貌地夾著柔美的嗓音，吐字清晰：“前轱轆轉后轱轆不轉，鑰匙五塊三把，你配幾把思密達。”
“……”
*
幸村佑希一走出sweety，迫不及待地審訊幸村精市。
“哥哥，你剛剛為什么看那個姐姐？”
幸村精市撐開遮陽傘，走在她外側，低眼看著手機，沒搭腔。
幸村佑希仰臉瞅著他，認真觀察，絕不放過任何微表情，“你不對勁。”
幸村精市將屏幕按滅，平靜地抬起眼，“媽媽說你不搭理她。”
幸村佑希忍不住皺起眉。
“還讓我提醒你，”幸村精市看著妹妹的表情，嘴角不住上揚，“你的牛奶沒了，補上。”
聽到“牛奶”，少女腳步一頓，眉眼和嘴角一起塌下去。
幸村精市站定，下頜略抬，示意她看sweety旁邊的商店，“去吧。”
幸村佑希滿臉都寫著拒絕，站在那沒動。
幸村精市扭頭望向sweety。
一直密切地觀測他的小少女，視線也“咻”的一下追上去。
透過落地窗，佑希看到有人坐下來，跟那個漂亮姐姐搭訕。她低著頭，蓬松柔軟的長發滑落至頰側，臉不太能瞧清楚，但線條超絕。
幸村精市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無聲地一笑，“她比較高。”
幸村佑希反應過來，哥哥這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這個“比”和“較”，表述雖夠含蓄，卻十分明確地指向了在場個子不高的一個人，一下子刺透她的自尊。
一時間，美少女有點氣鼓鼓，“我還能長。”
幸村精市：“腿也很長。”
幸村佑希飛快地掃了眼落地窗，因為桌子的設計關系，桌底下是個封閉的空間，從這個角度望過去，根本看不見腿。
但無形的大長腿，正擊中痛點，少女執拗地重復，“我還能長！”
“嗯。”他懶散地應了聲。
他！
這是！
看不起誰呢！！
“我能！”
“你能，”幸村精市垂著眼笑，揉了揉她的頭，“所以yuki知道怎么長了嗎？”
“……”幸村佑希拍下他的手，悶悶地走進商店。
幸村精市目送她離開，視線不經意間掃到窗邊。長腿姑娘本人恰在這時抬頭，鴉鴉烏發自然地垂落下來，她抬手掖了掖劉海，動作間淺綠色毛衣拉扯，v領壓出深深的溝壑。
幸村精市移開眼，撐著遮陽傘，徐徐走向商店。
商店里。
幸村佑希拎著鮮奶，等待結賬。
她盯著收銀處的顯示器，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好奇怪誒。
哥哥，他是怎么知道，人家腿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