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拉沉默許久,突然冷笑了出來。
“好吧!彼龘u著頭說。
“好吧?”海登重復了一遍。
“所以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你計劃好的吧,把我騙走,和我結婚,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德萊文特?”諾拉抱起雙臂,語氣中帶著冷冷的怒氣。
“哦,甜心,聽到你用姓氏稱呼我還真讓我有些惶恐不安!焙5翘鹈鄣貨_她一笑,“你猜對了,這一切確實是我計劃好的。”
諾拉一時沒想到他能承認得這么爽快,無語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真是讓我惡心!
海登將兩個瓶子收回到他來的時候帶的那個包裹中,走向諾拉,微微彎下腰,看著她,嘴角仍然帶著笑容:“生氣了?這大可不必,無論如何,我也是這個大陸排名第一的賞金獵人,夏博的王子。你寧愿被你父親賣給愛德華·赫伯特那個老家伙換取外貿協定,也不愿意做我的新娘嗎?我能給你的,可比他多得多!
“比如呢?”
“比如,格林戴爾魔法家族圈的入場券!
諾拉放下手臂,心念動了一下。
洛克特蘭大陸當下剩余的魔法家族還有十二個,除了凱恩的卡寧家族和亞拉鐸的赫伯特家族之外,其他十個全部定居在大陸最強大的國家——夏博。
人們都說,這是因為夏博王都格林戴爾磁場強烈,十分適合修習魔法。
想要實打實提升魔法水平,和這些家族打交道必不可少。更何況,格林戴爾的萊溫斯敦大學中,還有全大陸規模最大、內容最齊全的圖書館。
諾拉的心動只持續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
能進入格林戴爾有什么用?她還要有命享受那些福利才行。
“被詛咒者”海登·德萊文特,被格林戴爾各大家族暗中排斥,也不受母親埃莉諾女王的喜愛,唯一對他好的人,只有他的哥哥路易。而在海登叛逃,正式成為“夜隼”之前,第一個殺的人就是路易。
到后面,則是血洗了十大家族。
諾拉或許的確有幾分姿色,但她確信自己沒有美到能讓一個真正的惡魔放下屠刀的地步。海登的親哥哥路易都沒法做到,她就更沒可能了。
仿佛是看穿了諾拉的想法一樣,海登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流動的黑暗符文,又道:“你也不用害怕這個,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幾天之前,星塵對她說這句話時,諾拉還覺得他有點小看她。諾拉作為卡寧家族的后裔,魔法天賦雖然平凡,但也絕不會任他隨心所欲地拿捏。
但是現在看來,他的這個保證就很有必要了。
前生諾拉刺殺夜隼,一擊必中,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已經成了殘廢,對她還沒有任何防備才得以成功。
諾拉不認為面對現在這個看上去就十分健康,且精力過人的海登·德萊文特,自己有什么勝算。
在她打量著他時,埃爾文之光又開始不依不饒地發揮效力了。
諾拉驚覺,海登的身材簡直像是古代雕刻家在研究了一千份人體標本又精心核算過黃金比例后,再花上成千上萬個日夜精心鑄就那般完美。那些流動的黑暗符文中和掉了大半皮膚過白的弊端,讓他看上去簡直像是個墮落天使。
究竟是誰發明了這個該死的婚姻魔法?諾拉竟然違背理性地開始想要他。
不行,想點別的,諾拉強迫自己把前生悲慘的境遇回放了一遍,將心底的躁動壓了下去。
正在諾拉心中天人交戰之時,海登看著她身后,眼睛微微睜大了。
諾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只雪白的美麗生物從草地另一側跑了過來,步履輕盈,獨角晶瑩剔透。
那是只水晶獨角獸。
它全身都閃爍著圣潔的光芒,諾拉呆呆地看著它,被驚艷得說不出話來。
獨角獸跑到諾拉身旁,蹭了蹭她的手,懶洋洋地瞥了海登一眼后,跑到那片被撒上了龍血的草地上,姿態優雅地低下頭吮吸著龍血的味道。
看來所有傳說都并非空穴來風——獨角獸和龍果然是死對頭。
“真幸運,今天可以一箭雙雕!
還沒等諾拉明白過來海登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的身形便閃向獨角獸,劍光一閃,獨角獸雪白的脖子上出現了一大道血口。
“你在干什么?”諾拉驚叫了出來。
獨角獸轟然倒地,眼睛驚訝地大張著,好像是不敢相信真的有人敢去殺它。
“殺死純潔的獨角獸可是重罪!你的靈魂會被詛咒的!”
海登收起劍,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諾拉馬上明白過來自己這句話究竟有多幼稚。
他不在乎任何事情——別人的生命、獨角獸的生命,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
“我身上的詛咒已經夠多了,再加一個也無所謂。”
海登俯身,去割下那只水晶獨角。
諾拉在獨角獸身旁跪下,輕輕撫摸過它的身軀,它已經沒有生命氣息了。海登的劍又快又狠,某種程度上,這或許也是種仁慈。
“你沒資格奪去一條無辜的生命,你是個魔鬼!”諾拉抬頭道,眼中不知不覺噙滿了淚水。
“不,我不是,你因為我殺死了一只畜生就這樣指責我,這樣是有失偏頗的。”
“人們吃雞肉、牛肉、鹿肉,這不也會剝奪這些動物的生命嗎?就算是素食者,也在剝奪那些可憐的植物們的生命,難道你要把所有人統統指責一遍?還是你覺得獨角獸就天生高貴一些?”
“我沒有!敝Z拉想要反駁。
但海登又拉長語調“哦”了一聲,接著道:“又或許在你眼里,我,被詛咒者,做什么都是錯的?”
諾拉咬咬唇。
他說中了一部分。
雖然現在的海登和未來那個夜隼還毫無關系,但諾拉還是忍不住地厭惡他、忌憚他。
但諾拉沒有承認:“你的任務不包括取得獨角獸的血,你這就是在濫殺無辜。”
“也許吧,”海登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是已經這樣了,總得物盡其用吧,獨角獸的血是有助于魔法修煉的絕佳良藥,你要不要也來一些?”
“古代的黑巫師才會通過這種方式修煉!
“那是因為通常情況下,他們只能得到龍血——沒錯,即使是在傳說紀元,水晶獨角獸也極為罕見,而且他們不知道怎么去除負面影響,啊!還好我帶了備用的瓶子!
海登收起了水晶獨角,又從包裹里拿出來一個空瓶,開始裝入獨角獸的血,繼續解釋:“可是如果將獨角獸的血和龍血混合起來,再用某種方法萃取提純,就能獲得一副純凈無害的魔藥了。”
裝好滿滿一瓶后,他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疲累,向后坐在了地上。
諾拉盯著他,海登揉了揉眉心,吹了聲口哨,沒過多久,三只碩大的灰鴿便降落下來。
海登將三個小包裹分別包好后掛在三只鴿子身上,放它們飛走。
放飛最后一只鴿子后,海登看上去更加不對勁了。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似乎有些喘不上氣,黑暗符文也流動得更加洶涌。
純潔的水晶獨角獸是神明的寵物,殺死它們的人靈魂上會留下詛咒的烙印。
諾拉似乎隱隱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變故,站起身來向后退去,想離海登遠一點。
但他猛地抬起了頭,他的臉上本來就爬滿了流動的黑暗符文,現在連眼白也完全變黑了。
諾拉拔腿就跑。
可惜她沒有形變或者瞬移的天賦,幾步之后她就被從后背拽住了。
諾拉被強行轉過身,她瘋狂地拍打著海登,大喊道:“你放開我!”
海登對她的反抗置若罔聞,他的雙臂像鐵索一樣緊緊箍住她,低下頭,在諾拉的脖子上狠狠嗅了一口。
“我的!
“我才不是你的,你這個混蛋,放開我!”諾拉一拳打在他的臉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難道殺害獨角獸的詛咒就是將人變成野獸?
“我的!焙5怯洲D向她的另一側脖頸,冰涼的鼻尖輕輕擦過她的肌膚,引得她一陣發麻。
“得藏起來。”他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
接著,海登將諾拉往肩上一甩,開始以驚人的速度狂奔起來。海風刮過諾拉的臉,微微的刺痛感讓她想起了掉入魔鬼樹叢的回憶。
他快得簡直能夠起飛了。
——
寒冷的海風穿過菲昂娜的雙臂,使得她襯衫的衣袖嘩啦啦地作響。
這里的天氣讓她略有些不適應,畢竟現在的加穆正是酷暑難耐的時節,她所在的戰區布拉迪也不遑多讓。菲昂娜出發的時候沒有帶多的衣服,從黃昏小鎮離開后一路都是荒涼的海邊苔原,還好她善用火系魔法,變出了一個小火苗放在瓶子里帶著取暖。
入夜前,她幸運地找到了一家路邊旅館。
旅館的老板是個和善的中年男人,長了一副灌木叢般凌亂堅硬的大胡子,見她穿得單薄,給她拿來了毛毯,又給她送了杯熱牛奶。
大堂里面很空曠,除了菲昂娜之外,只有另外一位客人,是個年輕的金發男子,他有一張極為英俊的臉,靠在椅背上的姿態雖然慵懶,但也透著一股優雅的氣質。
菲昂娜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年輕人坐直了身體,朝她露出一個非常儀式化的外交笑容:“你好,女士!
“你好。”菲昂娜也報以笑容。
“這里是全大陸最冷的地方,你應該多穿點的。”年輕人聊起了天氣。
“我不太清楚這邊的情況,不過沒關系,我不怕冷!狈瓢耗认蚯皽愡^身子,將手肘撐在了桌子上:“先生,我能請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請說。”
“你來這里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賞金獵人帶著一個女孩?我的妹妹被拐走了,我有確定的情報他們最近來過這附近!
年輕人搖了搖頭:“沒有,我來這里也是為了找一個賞金獵人,唔,不過我認為他應該沒有帶著女孩!
坐在旁邊給小孩喂奶的旅館女主人卻開口了:“有的,前兩天有這么兩個人在這里過夜,和你說的一模一樣,一個全身黑衣的賞金獵人,背著把劍,一個女孩子和他在一起!
菲昂娜大喜過望,走過去問女主人:“那個女孩子長什么樣?”
男主人走過來比劃:“大概這么高,皮膚曬得很黑,頭發是棕色的卷發,綠眼睛。”
聽到前面時,菲昂娜的心本來沉了下去,但是說到那女孩子有雙綠眼睛,她又燃起了希望。
“他們去哪里了?”她問道,難掩內心的欣喜。
男女主人對望一眼。
“不知道。”男主人說。
“反正是往西邊走了!迸魅搜a充。
線索不多,但比沒有要好。
“謝謝你們!”菲昂娜道。
那個金發的年輕人也站起身走了過來,問:“那個一身黑衣的賞金獵人,是不是和我差不多高,臉上還帶著面罩?”
男主人看了看他,點點頭:“差不多,他是你要找的人嗎?”
年輕人很無奈地嘆了口氣:“很大概率了!彼D向菲昂娜,用頭朝門外一指,“出去聊聊?”
菲昂娜點點頭,年輕人為她拉開門,太陽已經落下,入夜的海邊更加寒冷了,年輕人將自己的斗篷拿了出來,給菲昂娜披上。
“帶走你妹妹的賞金獵人是叫星塵嗎?”他問。
“是的,”菲昂娜答道,“你認識他?”
年輕人“嗯”了一聲:“可他為什么要帶走你妹妹呢?”
“我不知道,你說你認識他,你不知道原因嗎?”
“不知道!蹦贻p人聳聳肩。
一陣清冷的海風吹來,菲昂娜裹緊了斗篷,手指觸到了繡花的紋章,她借著旅館的燈光,低頭一看,發現那是個虎鯨的紋章。
她呼吸一滯,轉頭看向那個年輕人:“你是德萊文特家族的人?”
夏博國土極為龐大,寒晶之海的海岸線就屬于它,但菲昂娜不太能夠相信夏博王族會出現在這么偏遠的地方。凱恩國土面積遠不及夏博,她也不會沒事跑去隨便哪個犄角旮旯。
年輕人饒有興致地笑了笑,伸出手:“你居然認識我的家族紋章?你說的沒錯,我叫路易,路易·德萊文特。請問你是?”
菲昂娜盯著他,想在他臉上找到開玩笑的蹤跡,但是沒有。
“那么你比畫像上要帥很多,”菲昂娜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我叫菲昂娜,菲昂娜·卡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