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霍明擇被好大兒坑了個猝不及防。
不過霍明擇對崽的寵溺一向是無底線的, 更不要說他現在罹患“重病”,每晚哄崽睡覺的時候都覺得看一眼少一眼,拉著郁清許趴床邊猛盯……
別說郁棠當眾說他便秘了, 就是爬到他頭頂拉屎都沒問題。
是以霍明擇冷臉婉拒了一眾專家善意地探尋后,幾人一走他立即抱住好大兒焦急詢問:“也便秘是什么意思?棠棠便秘了?”
郁棠一臉委屈地撅嘴點頭, 霍明擇頓時更心疼了, 父子倆立即“哼哼唧唧噫噫啊啊喔喔……”開始用非人類語言互訴衷腸。
郁清許一言難盡地瞥了父子倆一眼:“我們沒顧上的這三天,棠棠一直在吃肉,一口果汁都沒喝。”
說起來這果汁,也就是加入少量蔬菜的果蔬汁,一直是桃姐的金牌秘訣, 這些年來把霍明擇忽悠得好好的, 沒曾想換到郁棠身上,沒幾天就被這崽勘破了。
起因其實是夫夫這幾天顧不上孩子,也因為突然面臨死亡考驗, 讓兩人都有種除了生死都是小事的過分灑脫,以至于對崽也相當放縱。
而郁棠已經不是那個剛被認回事事小心的弱小無助崽了,在確認兩個爸爸都愛他愛到不行, 這崽早就絲滑進入隨意做自己模式, 一向是見縫就鉆見好就沖, 偶爾還會故意賣慘讓爸爸們心疼然后進一步為自己謀福利。
總而言之, 已經沒什么是他郁小棠不敢干的啦!
平時爸爸盯得緊, 他都會找機會偷吃偷玩,現在爸爸明顯對他大幅度放松,那他必然要大玩特玩。
好在白天有桃姐會定時催崽歇歇眼睛,晚上夫夫倆回來,郁棠也會相當聽話配合被倆爹哄睡。
結果問題就出現在桃姐催崽歇歇眼睛上了, 這崽閑不住,尤其是突然被從動畫片和游戲里拽出來,桃姐每次都要找借口,不是讓崽幫她一起去小菜園摘菜,就是拜托大崽給她當下廚小助手。
桃姐的親和力連從小就習慣性臭臉的霍明擇都搞得定,更別說郁棠這種甜軟大崽,那必然是分分鐘哄成胎盤,高高興興陪她一起處理這些日常雜事。
不過桃姐也是沒想到這崽眼睛腦袋都轉得飛快,一不留神就被他發現了果蔬汁的秘密。
然后郁小棠就再也無法接受果蔬汁了,甚至連對蔬菜的排斥都比之前更強烈了,而桃姐確實理虧,這事就這么僵持下來。
郁棠的便秘也算是桃姐預料之內,畢竟小孩和大人的腸胃沒法比,這崽的腸胃又比同齡人還要弱一些,也是為了讓崽意識到只吃肉會冒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她忍了三天才告狀。
結果這崽見了親爹卻有了更大的底氣,立即跟爹猛猛告狀:“爹地你知道嗎!桃婆婆在果汁里加了超多蔬菜!”
霍明擇登時眉頭一皺:“什么!?怎么能這樣??!”
就像有些人暈車,對汽車的皮革味形成陰影,即使車子沒有啟動,坐進去聞到味道就開始不舒服,父崽之前沒嘗出來時還好,現在突然得知被騙,甚至隱隱后反胃。
郁清許見狀一人彈了一個腦瓜崩:“行了行了,桃姐這么做還不是為了讓你倆能多攝入一點?而且也沒有很多……”
父崽沒吭聲,但頂著同款癟嘴,一副道理他們都懂但就是非!常!不!開!心!
郁清許頓覺人有遠慮還有近憂,可真是愁人。
好在郁棠的小問題很好解決,醫生開了沒什么副作用的乳果糖,按照要求喝下去沒一會兒就有了效果。
因著霍明擇術前要禁食禁水,索性選擇在早上手術,這樣不會因餓太久難受,推進治療倉里沒準還能睡個回籠覺。
吃晚飯前,因有不肯吃菜的大崽在,郁清許很難繼續圍繞霍明擇的病情多愁善感,反而在教育大崽的問題上多少有些忍不住和霍明擇理論。
“你是三歲嗎?什么叫不喜歡吃就不吃?你不吃棠棠肯定不會吃,你可以不在乎發育遲緩的問題,但要一直讓棠棠依賴瀉藥嗎?”
郁清許沒有變兇,只是語氣堅決了些。
他特意單獨將人拎出來就事論事地進行討論,畢竟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哪怕男人的病情令他時刻憂慮心疼,他也得為了兒子把這個霍明擇牌不吃菜保護罩打漏。
霍明擇一開始還覺得自己淋過雨,怎么也得為孩子撐把傘,現在只覺得愛人橫眉冷對的模樣相當秀色可餐,況且即便他不認為發育遲緩長得矮是什么太大的問題,但也不能因此生病。
是以郁清許一開口,霍明擇就迅速折服,弱柳扶風似的往郁清許肩頭一靠:“好,都聽寶貝的,讓我多抱一會兒。”
雖然有崽相伴很開心,但郁清許臉皮薄,從不肯當著孩子的面配合他親熱,霍明擇多少有點惋惜。
抱住郁清許后,沒忍住多親了幾口,郁清許吃完飯時嘴巴像是被辣腫了一樣,好在郁棠只顧著對著桌上的素菜絕望,并沒有注意到爸爸臉上的赧然和爹地眼底的得意。
郁棠心碎開口:“爸爸,肉肉……一個肉肉都沒有嗎?”
“這不是嗎?”郁清許指向點綴在每一道菜里的肉類,“你爹地明天要做手術,術前術后都要吃些清淡的才好恢復。”
郁棠心道這哪里算肉了,那么一丟丟……而且搭配了海量蔬菜,他只是看著心情都會變差。
“……可棠棠沒有要手術哇。”郁棠委屈巴巴,一雙藍汪汪的大眼睛望向霍明擇。
郁清許見崽子發功了,先在桌下按了男人一把。
霍明擇猛地坐直身體,輕咳了一聲才頷首說道:“棠棠雖然不需要手術,但便秘久了也會生病的,爹地可能就是飲食不健康才會生病做手術的。”
霍明擇將“可能”兩個字說得極輕,故意誘導崽子認為他就是長年不怎么吃菜腦袋里才長了一顆mini瘤,實際上這也的確會增加一點點患病風險,也不算他欺騙孩子。
郁棠聞言小臉一白:“真、真的嗎?”
霍明擇見不得兒子害怕,心里就是一軟,惡魔小人立即跳出來揮動三叉戟,然而沒等小惡魔進行惡魔低語,身旁的郁清許先戳了他一把。
“真的!”霍明擇一把攥上愛人的手,按在大腿上好一番捏捏蹭蹭,心想既然老婆兒子兩方總要有一方不開心的,那還是讓兒子撅嘴吧,畢竟這樣對崽身體好。
霍明擇一狠心一跺腳,晚飯全都挑著蔬菜吃,雖然采用的方法是戳進米飯里裹住再杵喉嚨口干噎,但才開始轉變能送進肚子里就是好的。
郁棠在倆爹的鼓勵下,也嘗試著學爹吃了幾口菜。
大概是最后一口紫甘藍讓崽的味覺格外敏感,直接把郁棠苦干噦了,但因著已經到喉嚨里了,郁棠覺得吐了不劃算,直接閉眼猛咽,淚珠都擠出了半顆。
郁清許從沒想過自己會看人吃飯就看感動了,見崽這樣他心里也不好受,沒等霍明擇忍不了,郁清許先把兒子摟進懷里:“以后不吃紫甘藍了,挑味道小的吃好不好?”
霍明擇也是一臉心碎地揉著崽子的后腦勺:“你這孩子,苦就吐出來啊,爸爸們不是要你硬吃。”
郁棠懵了一瞬,湛藍的大眼睛很快就滴溜溜轉了起來,他將頭悶在郁清許懷里,一邊琢磨著倆爹說的“挑味道小的吃”和“苦就吐出來不需要硬吃”,一邊悶聲開口:“棠棠不想爸爸們失望……”
郁清許眼淚都要下來了,霍明擇直接捶胸頓足:“都怪爹地!怎么能把這么痛苦的挑食遺傳給棠棠!”
“不怪你,你也不想啊。”郁清許一臉憐愛地望向男人。
霍明擇心頭一軟,攬住愛人臂膀耳鬢廝磨:“清許……”
郁棠好一番瘋狂擠眼,再抬頭時已經原本只是流出一點生理性淚水的眼睛此刻已經變得通紅一片:“爸爸爹地……棠棠以后會努力多吃蔬菜的!”中間還適時穿插兩聲哽咽。
“棠棠不要……”
沈秘書站在虛掩的病房門,等好久都沒等到敲門的時機,被迫聽了全程的《勸菜》,嘴角一抽又一抽都快抽筋了。
服了,不知道以為是什么生死離別性命攸關的大事呢……三口人找不出一個正常的。
*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手術,夫夫倆告訴崽的時間比實際的推后了一個小時。
一方面是不希望孩子跟著早起折騰,另一方面也是孩子不在時兩人能多說些私密話。
也是因為要起大早,霍明擇早早就躺下了,提前注射的藥劑里帶有一定的嗜睡副作用,再加上晚上干噎了不少米飯,霍明擇睡得相當順利。
郁清許看著先后睡著的父子倆,他倒是越想越清醒。
雖然這次微創手術無需開顱,即便失敗也就是沒能燒掉夾縫中的腫瘤細胞,但郁清許依舊難以安枕。
他試圖想一些讓自己能夠安心的事,比如霍成麒現在的處境。
霍成麒的存在太特殊了,雖然身上的基因既不屬于霍明行也不屬于徐昕瑤,但他的確是從徐昕瑤的肚子里生出來的,并被兩人撫養長大。
雖然親緣鑒定結果并非霍家子,但十二年前的試管檔案早被霍明行處理干凈,想要找親生父母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的監護權還是優先落在霍家,如果霍家所有人都不肯要,他才會被送進福利院,或者試圖找尋親生父母。
霍成麒自然是不愿意去給普通人當兒子,但霍瑾龍霍明行一起入獄,奶奶白嵐一病不起,生下他的徐昕瑤從知道自己被騙就頭也不回的離婚走人。
不過霍成麒也一向看不上徐家,他真正想留的只有霍家。
是以從得知身世開始,他便籌謀用手里的籌碼和霍明擇換資源,中間雖然歷經波折,但霍成麒還是成功與霍明擇達成交易,并順利將監護權移交到霍明擇這位掌權人叔叔手里。
雖然霍明擇愿意給他當監護人,但不代表霍成麒就有了繼承的資格,但沒關系,霍成麒可以繼續用霍家的出身作為依仗已經足夠了,并且這類似養子的身份也能幫他近水樓臺先得月。
日后霍明擇倘若真將公司留給郁棠,他便能輕松人財兩得,即便霍明擇之后又變了心,他也會在得到郁棠后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將霍氏重新占為己有。
霍成麒對此相當自信,以為可以憑借十幾年的先知獲得一切,卻沒想到霍明擇壓根沒打算遵守什么承諾,拿到監護權后直接將人送出國秘密監管起來。
別說大有作為人財兩得,霍成麒這輩子注定連郁棠的邊都摸不到。
想到霍明擇一早設下的重重保障,郁清許每每想起都覺得安心。
但凡霍成麒是個真正的十二歲孩子,郁清許都不會這么心安理得,只要一想到霍成麒已經顯露出對郁棠的覬覦……霍成麒并非覺醒書中意識而是重生,也許所謂的書中劇情其實就是上一輩子真實發生過的,郁清許就恨不能直接將人殺了。
但他不能,他不能讓霍成麒這種人臟了他這輩子的大好人生,郁清許一開始還不能理解霍明擇對霍老爺子的處置,現在卻無比贊同,這樣的人就該讓他長久而痛苦的活著。
一切所求皆得不到,生不如死長命百歲,這才能勉強償還前世郁棠那不見光亮的十年磋磨……
郁清許思緒一起就停不下來,就這么信馬由韁地想了大半夜,雖然思緒不太受控但好處也很明顯,他顧不上去腦補霍明擇病情的諸多悲觀可能性。
反倒會因為不斷對比原劇情和真實情況之間的巨大差異,從而生出了許多安慰。
郁清許坐到了父子倆之間,一邊仔細用目光描摹著兩張恬靜睡顏,一邊不斷游說自己,一切都變了,棠棠已經不再悲苦,連睡著時的嘴角都微微上翹,他的寶貝會是最幸福的小孩,也會一直幸福下去。
即便沒有霍成麒的干擾,霍明擇的病情也會被提前發現,真實的軌道早已脫離了原劇情。
即便這次不能完全根治,還可以進行下一次嘗試,更別說十年的時間,郁棠的耳朵都能完全治愈,只要他們在腦瘤方面大力投入,也會獲得更多可能。
霍明擇不僅會打破原劇情中的十年生存期,還會有第二個十年第三個十年第四個十年……直到他們白首偕老,幸福地度過一輩子。
思及此,郁清許小心翼翼執起男人的大掌,緩慢十指緊扣。
片刻后他俯下身,在霍明擇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因為天沒亮就要手術,郁清許干脆不睡了,就這么握著男人的手,著迷般感受著掌心處無可取代的暖意,時不時輕吻兩下。
五點剛過,走廊傳來些許吵鬧聲。
這病房隔音雖然不算很好,但因著是套房,走廊里一般程度的聲響室內都聽不到,能傳進來的,說明外面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郁清許披上睡袍走到客廳,聽出是黎清,以為對方是得知霍明擇生病要手術趕回來探病,才推門出去。
結果看到的卻是黎清幾乎失了體面的控訴:“我是霍明擇的親生母親,我憑什么不能見他!?”
“阿姨,明擇在睡覺……”
“他在睡覺又怎樣?把我趕到海外去收拾爛攤子,還限制我回國,他有什么資格在這里睡大覺?”
郁清許眉頭微蹙:“誰限制您回國?而且您這不是回來了嗎?”
黎清冷冷扯唇:“裝什么?難道不是你攛掇的?虧我當初還對你有幾分賞識。”
黎清計劃是從郁清許下手,然而霍明擇根本沒給她機會,上次談完當晚她就被強行送上了飛機。
不過黎清也是無計可施,才會跑來病房門口鬧,現在她看到了郁清許,很快便心生一計,她理了理衣領,瞬間恢復了當年的優雅從容:“我們談一談。”
郁清許點了點頭:“您說。”
黎清眉頭一蹙,明示性地看了看周圍的保鏢:“有些話,需要單獨說。”
郁清許遲疑一瞬,但還是果決道:“那算了。”
雖然原因不同,但當年和現在黎清都很想將他從霍明擇身邊去除,這一點郁清許還是很清楚的。
說他謹慎過頭膽小如鼠也好,之前霍成麒沒被送走前他就不考慮帶崽外出,現在面對強壓怒火的黎清,他也不會讓自己和她單獨相處。
話音未落,黎清的火幾乎要從眼底竄出來,郁清許視若無睹,作勢就要轉身回房。
黎清:“你以為霍明擇真會將公司交給你兒子嗎?!就算他想也白搭,老爺子一早就定好公司必須要霍氏子孫繼承,霍明擇想要把公司留在手里,早晚要按照我說的找個女人生孩子,到時候你的地位真的能穩固如舊?依附男人能有什么好下場!?”
郁清許突然覺得霍明擇有時候話特別密,也未必完全是跟桃姐學的。
黎清像個已經被淘汰但卻仍舊心有不甘的獅王,郁清許很想回頭幫她更新一下最新進展,但想想還是算了。
他的棠棠不需要被這樣的奶奶認可,甚至連他都不愿對她澄清自己永遠不會選擇當金絲雀,他會為他們的愛情找到最適合的出口。
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人生的選擇也并非必須要在幾種可能之間做出明確選擇,愛讓他別扭糾結輾轉反側,愛也讓他放下過分篤信的自我從心出發。
只不過這些話都沒必要跟黎清說了,她不會相信,但郁清許還是轉身問道:“您知道明擇當年被關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事情嗎?您知道霍明擇的病根可能是從那時埋下的嗎?”
黎清無法感知郁清許話中的痛惜,只是難掩慍怒地反駁:“我當然知道同性戀是治不好的,但老爺子信了霍瑾龍的話,我只能竭力保住他的完整大腦。”
黎清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她一直認為她這輩子最大的敗筆是生了個過分肖舅的兒子,讓她遭受了更多的指責和困難。
見黎清只是急于為自己辯解,卻根本沒多問哪怕一句兒子的病情如何了,郁清許深吸一口氣,說出最后的提醒:“不論怎樣,我都感謝您把明擇帶到世上,希望您定期體檢保重自身,再見。”
郁清許雖然覺得劇情改變,黎清原本在十年內的死劫可能已經消失,但出于對生恩的償還,郁清許還是做出了最后的提醒,并暗自在心中補充了一句——他希望黎清好好活著,但不論是和他還是霍明擇都再也不見。
強行送走黎清后,郁清許悵然了好半晌,突然感覺自己之前誤以為母親對每一個人都是最重要的存在,他不想因為自私的愛意破壞霍明擇的母子關系,現在想來也是有些可笑。
這世上有很多平凡而偉大的父母,可惜他和霍明擇都比較倒霉,他們都遇上了一個糟糕至極的父親。
而母親……郁清許仍舊堅信母親是愛自己的,只不過他沒機會體會過母愛,而霍明擇則是遇上了一個仿佛生來便是情感缺失的母親,起碼在黎清身上很難感知到母愛。
但好在他們可以相愛彌補彼此的缺憾,也會給棠棠一份最完整的愛。
天光逐漸亮起,郁清許提前洗漱,準備再過二十分鐘就去叫霍明擇起床。
沒曾想剛走出衛生間,就撞上躡手躡腳的桃姐,郁清許突然出現嚇了她一跳。
“你怎么這么早起來了?”
“您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兩人同時出聲,然后同時相視苦笑起來,很顯然,兩人都因為過分擔心沒睡好覺。
不同于郁清許是受到書中劇情影響,難免過分擔心,桃姐則是想到霍明擇第一次上手術臺,她心臟就忍不住忐忑。
即便郁清許跟桃姐和孩子解釋時說得很清楚,就是用射線照一下,連手術切口都沒有,只是很小的一種微創手術。
但桃姐只要想到病灶是在腦袋里,就很難安心,郁清許帶孩子走后,桃姐為圖心安,戴上老花鏡好一番搜索。
結果卻發現各種放射外科治療技術都叫什么什么刀,雖然外面的皮上不會留下傳統意義上的刀口。
但治療過程中也會對周圍的正常組織留下一定的“刀口”,再集合霍明擇的發病位置,桃姐徹底睡不著了,索性早點過來親眼看著也能心安一些。
郁清許聽完桃姐絮絮叨叨的訴說,不自覺鼻子一酸,眼淚也冒出來在眼圈里打轉,本就慌亂的桃姐頓時更加慌亂了。
“怎么了怎么了?!明擇的情況比這更糟糕嗎!!?”
郁清許又發現霍明擇心急時的模樣和桃姐很像,頓時破涕為笑:“沒有,他真的一點事沒有,只是很小的一個手術,雖然的確會對周圍正常組織造成損傷,但射線會聚焦得非常集中,對周圍的傷害非常微小。”
見桃姐將信將疑,郁清許繼續說道:“您想啊,以前沒有這種技術的時候,明擇的病百分之一百要開顱的,從表皮到內部組織,所經之處全要劃開,現在射線刮到的那點和那種損傷程度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桃姐想到開顱兩個字就感覺眼前一片血肉模糊,聽完若有所思地拍了拍胸口:“也對,現在的醫療技術真了不起……不對,那你剛才哭啥?”
郁清許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剛好可以幫桃姐轉移起注意力,就這么說起黎清來。
桃姐聽完沒再說什么讓霍明擇顧念親媽的話,靜默片刻后拍了拍郁清許的手:“人生總有不足,好在明擇還有你和棠棠。”
郁清許握住桃姐日益蒼老的手,笑著說道:“還有您啊,您對明擇來說是跟母親一樣重要的存在。”
桃姐眼圈微紅,唇側卻勾起幸福的弧度:“明擇是個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
*
郁清許雖然將桃姐安慰得很好,但等到霍明擇裝上支架隨時就要推進去進行手術時,郁清許卻心臟突突猛跳,臉色也是難以自抑變得越發蒼白。
他總覺得桃姐的說法也不無道理,射線再是精準也會帶到一點周圍組織,霍明擇的腦瘤又長得那么深,道理他都懂但萬一……
霍明擇見他氣都要喘不上來了,雖然裝支架挺疼,也咬牙笑著說:“一點都不疼你怕什么?”
郁清許故作輕松地扯了扯唇:“我我我沒怕。”
話音未落,兩人都真笑了出來。
雖然頂著支架行動不便,但霍明擇還是站起來將人抱住。
別怕,我不會有事。
就算運氣不好真的出事,你也還有棠棠,還有我留下的全部遺產,雖然現在還不能將霍氏完全給你,但我已經將能轉移的部分都轉給了你和孩子。
你們從前都過得太辛苦,希望你們沒有我也能繼續幸福下去……
這是霍明擇一早就想好的臺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最后的愛是放手。
是以霍明擇深吸一口氣:“清許……不論發生什么,我…我……”男人卡頓片刻,最后一咬牙一跺腳才繼續說道,“我!都不會放手的,我做鬼也不會和你分開!!!”
改嫁?想都別想!
另結新歡?絕無可能!
他就是做鬼也要糾纏郁清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郁清許原本忐忑到心律失常,脊背都往外滲冷汗,聽完霍明擇的死鬼宣言后,還真就安心不少。
是啊,霍明擇不會剛過他,他也不會再放手,他們的靈魂早就纏繞到一起,永生永世都不會分開。
郁清許雙眼噙淚,重重點頭:“好,我們永遠不分開!”
再次被迫圍觀全程的沈秘書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提醒:“霍總這次的手術成功率有90%,即便失敗了也就相當于沒做……”你倆擱這搞什么生離死別人鬼情未了呢?
沈秘書推了推眼鏡,總結陳辭:“兩位不必過分擔憂。”
沈秘書一向認為老板發瘋時,他就該挺身而出穩定大局,殊不知他的良苦忠言根本進不了郁清許和霍明擇的耳朵,對正在上頭的兩人來說就是——嘰里咕嚕一堆說什么玩意呢?
不過郁清許到底是臉皮薄,聽到聲音就清醒了一些,雖然依舊心潮澎湃愛意繾綣,但還是撐著霍明擇的肩膀將兩人間的距離分開了一點。
不過這一點距離很快又被霍明擇按了回去,與此同時他唰的瞪向一旁的沈秘書:“少廢話,出去!”
好心當做驢肝肺,沈秘書當然不滿,卻還是絲滑CPU自己,老板起碼這次沒說滾,那和請他出去有什么區別?
沈秘書這么想著,走出治療室后用中指猛推了一陣眼鏡,很快自愈了。
沒一會兒,郁清許頂著被嘬腫的嘴也出來了。
沈秘書對此早已習慣,原本十分擔心的桃姐被郁清許一早就話療好了,見郁清許嘴唇紅腫,雖然什么都沒說,但一雙眼睛閃閃發光看起來沒少在心里調笑。
郁清許很難不羞赧尷尬,也多虧了如此,他的心臟沒怎么失常亂蹦,霍明擇不到十分鐘的手術就結束了。
醫生得了霍明擇的指示,手術一結束就第一時間沖了出來高聲匯報:“請放心,手術非!常!成!功!”
說到這里還沒完,醫生老臉一紅,聲音壓到最低對郁清許說道:“咳……霍總說他愛您生生世世。”
郁清許猝不及防被霍明擇隔空告白,唇側不自覺翹起然后臉騰的爆紅起來:“啊……好,謝謝……他、他什么時候能出來?”
“還需要拆鋼架……”
桃姐笑得一臉甜蜜,一旁的沈秘書卻仿佛被磕麻筋上了,扭著腳腕好一番抽搐以及自我壓制,才算沒在現場摳出一個反同星球。
時間一到,沈秘書立即去接郁棠。
沈秘書的專業素養依舊過人,時間卡得恰到好處,趕到病房時郁棠鬧鈴剛響。
不等郁棠睜眼,沈秘書已經給他套上了一件厚外袍將崽裹了起來,不到十分鐘的極限速度,沈秘書就已經將崽送達治療室門口。
郁棠看著正緩步走出來的親爹,一臉懵逼:“爹地已經做完啦?!”
然而一向對他寵溺非常的爹地,此刻卻沒能立即顧上他,霍明擇直接捧起郁清許的臉吻了下來。
桃姐不僅接受度良好,還直接吹起了口哨,“蕪湖蕪湖蕪湖~”地擔任起氣氛組。
還沒完全睡醒的郁棠,驚得瞬間睜大雙眼,緊接著眼前一黑——被沈秘書強行手動關機。
“沈叔叔,為什么要捂我的眼睛啊???”爹地和爸爸親親,他要看!!!!
然而人類的喜悲從不相通,沈秘書表面沉默不語,把話都放在心里蛐蛐:孩子,叔倒是更想捂自己的眼睛,但叔還想進步!叔不能捂自己!
珍惜吧孩子,你這倆爹以后只會越來越過分,叔能幫你捂的機會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