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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晏希禾最近有點不太對勁,這種不太對勁并不是因為戀愛——畢竟許晨曦明白晏希禾不像是自己以前見過的那些戀愛了的同學,不會想著戀愛就忘記了朋友。她反而是除了某些時間以外更多的把重心放在朋友身上,小心翼翼的樣子都讓她想笑。

    “我又沒有怪你。”

    “啊?”

    看她那種如夢初醒的模樣許晨曦嘆了口氣,她擔憂的不是什么朋友戀愛了會忘記她,而是晏希禾明顯在想別的事情,這些事情又被她憋著,這幾天連夜宵都不吃了。

    天知道這讓她有多震驚,差點以為連晏希禾都想要控制體重,準備減肥。

    “你今天還是不吃夜宵?”

    “我——”

    看許晨曦像是在小心試探的表情,晏希禾低頭想了想,最后還是擼起袖子燒水:“吃,為什么不吃。許晨曦,你想吃羅宋湯還是豬豚骨?”

    “羅宋湯吧。”

    “沒問題。”

    燒水壺發(fā)出的聲響也蓋不過杯面被扯開包裝的撕拉聲,調(diào)料包裝袋被扯開后倒入紙杯,再沖上滾燙的熱水蓋上等待三分鐘以后,宿舍里瞬間充斥了兩個霸道無比的香氣。

    番茄的酸甜與豬豚骨的醇厚在這一刻交纏在一起,引出無限瞎想的同時也讓空氣中更多了絲溫暖。泡軟的杯面慢慢舒展開來,柔軟而又勁道的口感讓晏希禾無比滿足地長嘆一口氣:“還是夜宵好啊。”

    “那最近是出了什么事情,讓你還能忘記夜宵,半夜跑出來找吃的?”

    聽到許晨曦的好奇晏希禾嗆了一聲,表情多了點尷尬:“你,你都聽見了?”

    “不算太晚,我還在復習。”

    許晨曦也沒說什么,只覺得晏希禾這種鬼鬼祟祟的模樣很好笑:“又不需要那么小心,學校雖然有查房,但也不會太過。”

    “可要是抓到,我就要去掃花園。春天去我還挺樂意,大冷的天我才不要。”

    晏希禾哼哼了一句,吸溜著自己的豬豚骨拉面頓了頓,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少女緩緩開口:“許晨曦,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你看啊,有種說法叫我們每個人都在玩一個叫地球online的游戲。”

    斟酌再三以后晏希禾覺得這個話題還是需要導入,畢竟淵寶少爺可以暫時先放在一邊,許晨曦卻不太一樣。她很聰明,而且要晏希禾說,許晨曦很有可能是有所察覺的。

    “地球online啊。”

    曾經(jīng)也有在網(wǎng)上看過這個說法,對于自己這個賬號創(chuàng)建獲得的各種成果許晨曦倒是也挺滿意。她不覺得地球online是個不好的游戲,但偶爾確實也會對付出沒有獲得感到挫敗。

    “還行吧,能打個6分,合格。”

    “……”

    “怎么了,突然問這個?”

    不是很明白晏希禾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許晨曦好奇地探出頭,表情逐漸變得微妙:“所以晏晏你是發(fā)現(xiàn),這游戲傷害到你了?”

    “倒也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

    “嗯?”

    “就是,如果有一天。”

    將嘴里的方便面咽了下去,晏希禾盯住許晨曦的眼睛,聲音逐漸變得艱澀起來:“你發(fā)現(xiàn)你不是這個游戲的玩家。”

    “啊?”

    “而是這個游戲的NPC的話,你會怎么想?”

    不是玩家,而是那種只會說固定臺詞、行為邏輯都被設定好、只能與玩家對上那么簡單幾句臺詞的NPC。

    被問到問題的那刻許晨曦愣了愣,看到晏希禾緊張的樣子嘴角上翹:“我倒是覺得這樣也挺有意思。”

    “啊?為什么?”

    “對了,當NPC可以,前提是要那種沒有血條的NPC,這樣玩家打不到我,只能聽我的臺詞。”

    成為那種專門給玩家交換裝備的NPC就很不錯,最好還能跟著版本更新迭代一下,換個衣服模型,還能跑到別的地方去看看。

    “畢竟要是真的生來就是NPC,那也是沒法選擇的。地球online這個游戲之所以很容易被人討厭,就是因為付出與收獲往往不平等。所以在有限的基礎上,讓自己過得開心一點就很好了。”

    “不會覺得很不公平?”

    “再說了,玩家真的能獲得比NPC更好的待遇么?不一定。”

    想到各種罵策劃、還有什么游戲的托、以及充錢也沒啥待遇的游戲,許晨曦就心有戚戚焉:“各有各的好,但我覺得如果說我是NPC,有人幫我脫離了我既有的程序劇本的話……”

    的話?

    “我會很感激對方。”

    看她淺淺微笑著低頭繼續(xù)吃著手里的泡面,晏希禾慢慢地應了一聲,沒來得及繼續(xù)就聽到她愈發(fā)深沉的回應:“話題不錯,可是晏晏,你還記不記得。”

    “啊?記得什么?”

    “下周。”

    許晨曦的聲音飄忽,尾音少許拖長,仿佛在講一個讓所有人都陷入絕望的鬼故事。

    “是期末考試。”

    “……”

    救命!她完全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這兩天的狀態(tài)完全就是期末?什么期末?還有期末?

    “我居然還要考期末考試?”

    “只要你還是圣德拉特的學生,你就必須要考試。”

    無情地給出這個結論,看到晏希禾的滿臉怨念常鈞嘆了口氣:“你不是都能把卷子背下來、有什么考題都完全知道么?”

    “但是這次不一樣,我有預感。”

    預感?什么預感?

    “有人會在這次期末考試給我搞事。”

    捏著自己的指關節(jié),晏希禾不能更肯定這一點。有人要擋著她不讓她往前,那自然是要絞盡腦汁地在里面動手腳。

    “沈青巖口中的‘那個’?”

    “對哦,我想起來了,還有個沈青巖。”

    聽常鈞提起這位,晏希禾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變得像是個迫使人加班996的黑心老板:“他?它?祂?不管了,反正這家伙能夠過來,就說明他是站在我這邊的,還把之前那個討厭的沈青巖給趕走了,對吧?”

    “是這樣沒錯。”

    “那不就方便了?”

    方便?哪里方便?

    見到晏希禾的那刻沈青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于還笑嘻嘻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喲,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有辦法的對吧?”

    辦,辦法?什么辦法?他要干什么?

    突然有了點不好的預感,剛想跑沈青巖就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被一把拉住,勒得他差點口吐白沫:“放,放手!”

    “回答我?guī)讉問題我就會放,對吧眼鏡仔?”

    “你還給她助紂為虐??”

    沈青巖扭過頭盯住仿佛是默認了的常鈞,只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受到了相當大的傷害:“我讓你別說,你,你全都說了??”

    “她值得被信任。”

    “啊呸!”

    信任,信任個鬼。沒想到常鈞你濃眉大眼戴著眼鏡挺睿智的,本質(zhì)上卻是個戀愛腦!!

    “那你想問什么,問啊。”

    毫不猶豫選擇了擺爛,沈青巖完全就是一副“你隨便說,怎么回復看我心情”的模樣,晏希禾也不生氣。她就這么簡簡單單地站在那里,聲音溫柔又強硬:“我有權知道一切。”

    “有些事情你過早知道反而沒有好處,甚至于會有反效果。”

    “那很簡單。”

    晏希禾往著沈青巖的方向走一步,臉上的笑意依舊不變:“如果有人要來害我,或許不是人,你會怎么做?”

    “……”

    “‘沈青巖’,你會站在哪一邊?”

    抬頭瞥了眼晏希禾,再看看旁邊站著的常鈞,沈青巖長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是掉進了個賊窩。

    “您,是您總行了吧。”

    加了點重音以后沈青巖看晏希禾松開手,一把抓回圍巾重新圍上以后他在滄桑地攏起手,真心覺得自己做了個錯誤的選擇:“那么我們從最開始開始吧。首先第一點,這里,圣德拉特,是無數(shù)存在‘貴族學校、學生情侶、言情小說’的平行世界匯聚點。”

    是的,晏希禾完全明白這件事情,也就順著沈青巖補充下去:“并且這里是真實存在的。”

    “對也不對,這里不是一開始就真實存在的。在一開始確實有控制這個世界的存在,但現(xiàn)在我們都能夠感覺到,權限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動搖。”

    沈青巖歪了歪頭,看到晏希禾困惑的表情笑了笑:“你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特別這點很關鍵,因為你就是特別的那個,在我們看來你才是那個‘主角’,偏偏你自己不相信。而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復以后,我們終于看到了希望。”

    希望?

    “是你,常鈞。”

    沈青巖看向那個戴著巨大眼鏡的少年,臉上的表情愈發(fā)溫和:“你打破了她的重復,扔掉了她的劇本,帶著她明白了‘未知’所帶來的并不只有可怕不安,還有興奮與新奇。”

    她開始想要探索一切,開始想要,掌控這里的一切。

    說到這里他眨巴了下眼睛,看到兩個人不自覺互相握緊的手臉上笑意更深,語氣也變得愈發(fā)溫和:“所以這一次,唯一一次機會,也是最后一次機會,我希望你們能夠讓這里成為真實的‘世界’。”

    流星雨的到來會讓所有愿望實現(xiàn),這是流星雨最后一次到來,也是最后一次機會。

    晏希禾瞥了眼天空,想著自己曾經(jīng)遇到的無數(shù)次“劇本”與讓各種故事繼續(xù)下去的力量,臉上的表情逐漸沉下:“現(xiàn)在,告訴我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能擺脫限制她動作的“劇本”、與冥冥之中控制著所有故事走向的,“那個”?

    第72章

    沈青巖,或者說也不是沈青巖。真正的名字對他而言并不重要,也不是必要,只是如果需要稱呼的話,那就暫時可以用“沈青巖”來稱呼他。

    在之前漫長的歲月中,他一直都有在觀察面前的這個少女,看著她進入一次又一次的循環(huán)。對她那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他雖說無奈,卻也還算能夠理解。

    當然,更多的是對她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堅持往前而感到可惜。

    非常可惜,如果能夠再進一步,她能夠獲得更多想要的東西,也能成為更加完整的存在。這種微妙的惋惜讓他偶爾也會出手,幫一把在困難中的她。畢竟不管怎么說,對比晏希禾本人的后退,他更厭惡另外一邊動的那些手腳。

    那種肆意妄為,僅憑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去限制各種新生世界發(fā)展的高傲,讓他和另外一些存在非常厭惡。久而久之自然會有沖突,彼此之間的博弈與賭斗也會逐漸升級——

    晏希禾,就是他們彼此之間廝殺的關鍵。

    最開始的時候對面非常滿意她,因為她“不思進取”,也因為她“膽小如鼠”。哪怕遇到其他覺醒之后會幫助她的人,她也首先選擇后退而不是前進,更讓對面非常放心。

    晏希禾的舉動的確讓新生的世界發(fā)展緩慢,可她一次又一次的循環(huán)卻讓整個世界得以喘息調(diào)整,從最基礎的部分逐漸開始發(fā)展。

    世界的形成來源于晏希禾本人的思維,若是她本人偏向秩序善,那整個世界的走向會更偏向秩序與善意;若她怨天尤人,對待他人的總是以狐疑或者抱怨作為基底,那么這個世界若是真的誕生,其余的人對彼此也會更偏向于猜忌。

    對面厭惡那些善意,也嘲諷于秩序、溫柔、真誠等態(tài)度,在一開始他們當然會努力寫出各種限制晏希禾的“劇本”,想要她內(nèi)心擁有更多的負面情感。沈青巖在最先還挺擔憂,只是看到后來,他總覺得這位少女是不是有那么點逗人玩的意思。

    啊對對對,都行都可以,沒問題,就是這樣,來都來了……

    敷衍學大師,擺爛系主神,反內(nèi)卷王者,糊弄學大師,晏希禾,真不愧是你。

    一次又一次,循環(huán)開始又結束,他們終于忍不住,也不愿意再等待。覆滅掉一個沒有完全形成的世界很容易,但沈青巖不愿意看到這樣的景象發(fā)生。

    就和所有人都喜歡一個圓滿結局一樣,他也喜歡圓滿的結局。那種戛然而止或者出于外力的天降隕石都讓他很不滿,也厭惡看到這樣的最后。

    “我喜歡一個完整的,真實的,世界。”

    笑盈盈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當然在沈青巖看來,真正意義上的“人”只有常鈞:“可惜我最多就只能當個輔助位,很多都需要你自己的努力。”

    “那我要怎么做?”

    “研究研究劇本,那是突破口。雖然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既然是最危險,就說明這里面有可以操控的空間。”

    “還有個問題。”

    “你說。”

    “按照你這么樣子的說法,也就是說在你看來,我……”

    晏希禾停頓了一瞬,像是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思考:“我不能算人?”

    好家伙,沈青巖真是要直呼好家伙,他可真是太感動了。循環(huán)了四百多遍,晏希禾這人沒有一點崩潰還樂在其中,不僅沒點自我審視,還非常會掩耳盜鈴啊?

    現(xiàn)在終于撐不下去了,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算個人了?

    “我是不是還要鼓個掌,告訴你恭喜你你終于發(fā)現(xiàn)你自己不是人了?”

    “……”

    “放心吧,你是不是人到時候再說,畢竟第一個會有點特權。后續(xù)會怎么發(fā)展,也看你怎么選擇。”

    沈青巖嫌棄地拍了拍手,陰陽怪氣地開口:“總之言盡于此,我去復習了。”

    那還真是看不出來,原來您這位還要考試呢?

    “那還用說么。”

    想到這點沈青巖就很郁悶,不過他也明白。這個世界已經(jīng)自我演化到了最后一步,不管最后怎么選擇,確實都是到最后了:“入鄉(xiāng)隨俗,來到這里,我就必須要遵守這里的規(guī)則。”

    因為這里是屬于晏希禾的世界,至少現(xiàn)在屬于晏希禾。

    “那為什么我之前……什么感覺都沒有?”

    “因為你沒有意識到。行了走了,三角函數(shù)那是什么玩意兒,人類真可怕,數(shù)學到底是怎么被研究出來的?”

    看沈青巖依舊一溜煙跑走還在怒罵三角函數(shù)的模樣常鈞嘴角抽了抽,代替他回答了晏希禾的問題:“只有你意識到了,才能夠運用。”

    “那我們?nèi)タ纯础畡”尽辽僭谄谀┛荚囍埃孟日麄方案出來。”

    盯著那一摞“劇本”,晏希禾慢條斯理地翻開了第三冊。在這之后幾乎所有的情節(jié)都是圍繞著許晨曦與左淵,書寫這本劇本的人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害怕,幾乎全程都沒有再提到“晏希禾”這個角色。

    “沒有就說明,我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確認自己與許晨曦的對話也沒有被記錄,晏希禾滿意地拍了拍手里這本劇本的封面:“挺好,繼續(xù)這么干,我很滿意。”

    “你這么說也沒……”

    本來想說晏希禾這種舉動不會有太大的效果,然而常鈞明顯感覺到自己手里的劇本似乎抖了抖,隨即乖巧地繼續(xù)開始寫左淵的賽馬細節(jié)與許晨曦的復習內(nèi)容。

    “怎么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無比驕傲地抬了抬下巴,晏希禾盯著上面一筆一筆出現(xiàn)的文字點頭:“欺軟怕硬,我懂的。而且現(xiàn)在嘛,不一樣了。”

    重新又思考了一遍,對于自己的這種能力,晏希禾突然有了個很不錯的解釋:“常鈞,你知不知道有一種能力叫做‘俺尋思’?”

    俺尋思?這又是什么奇怪的東西?

    “就是類似于工程師要做一個工具,原理上是不可能的,但因為‘俺尋思著這能成’,就真的達成了原本想要的結果。”

    晏希禾聳了聳肩膀,順手又示意劇本寫點氛圍或者感情,免得成文太像是“馬術王子奪冠記”這類運動體育文學:“我尋思著這是可行的,換句話說就是……”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

    “沒錯。”

    聽到常鈞的比喻,晏希禾輕巧地打了個響指點頭表示人頭。她是這個世界第一個覺醒的、同時也掌握了這個世界特權的存在。只要自己想,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決。

    所謂沈青巖的對立面,自然也是只要自己想,對方就無法對自己下手。

    “只不過這種特權持續(xù)的時間不會太長。”

    “嗯。”

    沒有去問原因,也沒有詢問她以后要怎么辦,常鈞慢慢地翻閱完手里的劇本才輕聲開口:“但你不準備這么做,為什么?”

    現(xiàn)在她知道了一切,只要那么一個小小的念頭,就能讓流星雨免費幫她實現(xiàn)任何的愿望;曾經(jīng)有過笑稱說成為能實現(xiàn)所有愿望、成為新世界的神這種說法也同樣會成為現(xiàn)實。

    可晏希禾并不準備這么做,甚至還拒絕了這種可能性,為什么?

    “因為你想要所有人都自己做出選擇?”

    “是啊,重復很多次的我很厲害,但那是我自己想要去重復的。”

    聽到常鈞的猜測晏希禾很高興,把手里的劇本放在一邊后索性蹭到他面前,很是認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開口:“就像是你選擇來到我的面前,在之前的許晨曦和左淵還都是紙片人,是被控制著往前的人偶。現(xiàn)在,我并不覺得她們是那種被絲線牽著手、纏住腿,被別人操控的傀儡。”

    無論是誰,都被認為“曾經(jīng)是不真實的存在”。許晨曦是被寫出來的校園小白花,左淵是被塑造好的校霸王子,劉彤彤也是所有一切都被設定成“就應該那樣”的惡毒女配——他們現(xiàn)在終于不再是紙片,不再是被書寫的存在,又為什么不能讓他們自己做出決定?

    如果說這里她代替了他們的想法,那又和之前有什么區(qū)別?

    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選擇,哪怕這個選擇和她所想要的那個不一樣,也依舊是他們做出的選擇。

    “不害怕?”

    “當然會害怕,不過我想起了一兩個很喜歡的故事。”

    所羅門將上帝的恩惠還于天上,顓頊斬天梯絕地天通,東西方都有的故事證明神明這種存在只會拖人類進步的后腿。

    “一點都不符合我想成為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的核心價值觀。”

    聽著晏希禾的這聲嘀咕常鈞沒忍住笑出聲,握住她的手語氣柔和:“在我看來都沒有問題,只要你喜歡就好。”

    “哎呀,那如果說我喜歡你,你覺得好不好?”

    猛地對上那雙狡黠卻又坦誠的雙眸,常鈞想要后退卻發(fā)現(xiàn)他們拿著劇本本來就是跑去了排練房里。座位后面就是墻壁,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讓他躲避的地方。

    “早就想到了,不許跑。”

    得意洋洋地對他挑了挑眉,順手幫他摘掉眼鏡后看到常鈞無辜的表情晏希禾沒忍住咬了咬牙,反而往后撤了一個身位:“怎么樣,這種來自天神的愛,你接受么。”①

    “噗。”

    聽到這句話常鈞沒忍住笑出聲,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抬起手,幫她把被風吹得散亂的頭發(fā)重新整理好:“我很喜歡你的選擇。”

    他沒有停頓,繼續(xù)注視著眼前的少女說著他一直都想和她說的話。

    “也很喜歡你,我的神明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①:玩梗自《大魚海棠》,這是來自天神的愛

    第73章

    喜歡。

    或許這是第一次從他口中這么清晰地聽到告白,晏希禾只覺得在這一刻全身的血液都轟地一聲沖上了臉頰,不僅臉上發(fā)燙,甚至于還有那么點眩暈。

    手指指尖開始發(fā)麻,整個人天旋地轉,想跑又腳軟得根本走不動。對上常鈞視線的那刻,晏希禾第一個想法就是完了。

    完了,之前沈青巖說自己的想法能夠控制整個世界。現(xiàn)在這一刻,她想的卻是還是讓世界毀滅比較好。

    這樣至少常鈞不會見到自己這種害羞的樣子,自己也不需要再給出什么反應,反正世界毀滅了什么都沒了……

    那還是不要了,她還想多看看他。

    “你,你這么說。”

    沒想到自己的聲音居然一下子發(fā)不出來,卡了一會兒晏希禾才找回語言,整個人別扭到根本不敢抬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應了。”

    “你不是之前還在說天神的愛么。”

    “那個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憤憤中看到常鈞含笑的表情讓晏希禾張牙舞爪地撲過去,伸手卻又不知道應該做什么,最后還是用頭頂了頂他的肩膀:“可惡的眼鏡仔。”

    “嗯。”

    就像是重復嘗試過無數(shù)次,常鈞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頂,看她一直都在嘀咕的模樣笑意愈發(fā)明顯:“真是抱歉。”

    可惡!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毀滅吧!

    不過就算要毀滅,世界也不會那么快就真的如同晏希禾所愿。至少迄今為止,劇本在兢兢業(yè)業(yè)努力書寫男女主角那理論上應該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只不過偶爾劇本上面的字跡會小小抽搐一下,紙張也會出現(xiàn)微妙的褶皺,甚至還有各種奇怪的劃痕。

    這種又詭異又可憐的樣子,如果不是知道這里不是靈異片場,絕對能夠嚇壞不少人。

    帶著點稀奇看著這本劇本的工作流程,等到這一段話結束,晏希禾非常可惜地拍了拍手里這本劇本,表情變得更加好奇:“正好,我問你啊,你之前兩冊是不是還有畫像來著?”

    正好寫到“許晨曦看著努力復習的左淵,心里不再有以往的煩躁,反而變得不自在起來”的劇本仿佛哼哼了一聲,停下這一段后嘩啦啦把書頁翻到最前,仿佛是在畫速寫一樣迅速涂了個非常二次元的頭像。

    “這么厲害?還有,你這種表現(xiàn),算不算是AI作畫?”

    看到劇本像是炸毛一樣的態(tài)度晏希禾笑瞇瞇地伸出手,刷拉一下薅了一把它的書脊:“你看,你這種根據(jù)劇情發(fā)展寫情節(jié)的設定算是個AI,剛才又在作畫,AI作畫,沒毛病。”

    “但那是我自己練的畫風!!”

    憤怒地在扉頁顯出一行字,再像是反應過來迅速把這行字擦掉,看得晏希禾格外快樂:“原來是這樣,你還練畫畫呢?”

    “別逗它逗得太過。”

    伸手把那本劇本抽了回去,常鈞剛想開口就看到晏希禾把她手里的作業(yè)推了過來:“作業(yè)我都寫完了。”

    “……”

    “也都復習好了,單詞背完了。”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聲音輕柔而又怨念,盯住眼前的人更像是在撒嬌:“想玩會兒嘛。”

    心里有個聲音在喊著“讓她玩讓她玩”,常鈞沉默地注視著晏希禾的眼睛,最后還是熬不住,把劇本重新還給了她。

    “好耶!”

    “十分鐘。”

    “可現(xiàn)在是自習課……好吧,十分鐘也不錯。”

    瞥了眼繼續(xù)無比歡快地開始折磨劇本的晏希禾,常鈞推了推眼鏡,重新看向手中的筆記。手里這本筆記并不是上課記錄下來的知識點,而是根據(jù)他與晏希禾兩個人與沈青巖的對話,寫下的每一點注意事項。

    如果說他們對彼此的信任度是百分之百,那么對沈青巖所說的話最多也就一半。不是說他表現(xiàn)得不誠懇,而是他話語中的幾項矛盾讓兩個人都不想去相信他。

    可以選擇性的相信,不過有一點常鈞可以確信的就是所謂的用于限制晏希禾的“那個”,不管是敵對方神明或者是別的什么玩意兒,在晏希禾明白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以后,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不說無能狂怒,也只能乖巧做人。

    看看劇本吧,都被折騰得開始要畫高二A組全體的二次元日系畫風頭像,還得薄涂厚涂各來一份,簡直就是要了AI命。

    “AI的命也是命!”

    劇本掙扎著顯出了幾行字,幾乎是飽含熱淚般開口:“放過我吧,我真就是個小說生成器。”

    “得了吧,要你真是小說生成器,為什么以前還能安排我?”

    晏希禾冷笑一聲,持續(xù)用自己的2B鉛筆戳著手里的筆記本:“說明你知道一切,而且對圣德拉特中所發(fā)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有知曉或者修改權限。要再通俗點來說就是,我現(xiàn)在是管理員,你是管理員的管理員啊?”

    “……我不是我沒有!”

    “心虛!”

    “我,我真不是!而且現(xiàn)在又不能……”

    現(xiàn)在又不能,嚯,說漏嘴了?

    晏希禾點了點猛地開始裝死的劇本,冷笑著把它合上不說,再狠狠地抽出所有的教科書試卷,把它壓在了最下面。

    “享受題海熏陶吧你。”

    惡狠狠地又戳了下它,晏希禾才重新拿出一張試卷開始奮筆疾書。她有一種預感,沈青巖就算隱瞞了很多事情,但有一項事情是肯定的。

    “這次期末考試,不再是以前的題目。”

    在接到第一份語文卷,看到上面陌生的題目時晏希禾內(nèi)心一緊,抬起頭看了眼不認識的監(jiān)考老師后重新盯住了手里的試卷。她知道的,從現(xiàn)在開始,會有很多事情和以前不一樣。

    每一天都不再是曾經(jīng)那樣、自己經(jīng)歷了無數(shù)遍的那一天。所有都開始走向未知,都開始成為不會事先知曉、和所有普通人盡力的日常一樣的,最尋常的一天。

    “題目都改了沒錯,可我好像沒覺得很難。”

    真的開始寫卷子,晏希禾的表情逐漸變得深沉起來。本來還以為這種她沒做過的題目會很難,但是等到開始寫題的那刻,晏希禾又有點恍惚。

    “為什么?難道是因為我學習很好?”

    “你知道么大姐,你這句話非常扎心。”

    中午坐在一起吃飯的左淵懨懨地抬起頭,只覺得自己被凡爾賽糊了一臉:“我怎么不覺得這次簡單?這次的閱讀題還有古文翻譯都難死了。”

    “啊?我也沒覺得很難?”

    “我也……”

    聽著周圍人逐漸小聲,左淵陰沉地把雞腿塞進嘴里,只覺得自己被徹底針對了。晏希禾沉默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沒忍住在飯后戳了戳常鈞的后腰:“你說,這是為什么啊?”

    “別碰。”

    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去旁邊,看到捂嘴笑的許晨曦王雅倩常鈞也不在意,反而稍稍往她的耳邊彎下腰:“你可以想想。”

    “想什么?”

    “語言上的內(nèi)容都是要靠積累的,你積累了多少年?”

    “……”

    還,還能這么算的么!

    滿臉震撼地坐在自己的考場座位上,晏希禾是真的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么個原因。幾乎可以說是麻木地寫完剩下所有的考試項目,她只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可以代替常鈞,飛升成為晏大仙。

    “這就是我應該過得日子么?那也太爽了。”

    “等分數(shù)出來再說。”

    常鈞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奇怪,但他們現(xiàn)在還是需要等待。所有的“設定”都是最難被更改的,如果說這一次的期末考試,最后第一名還是許晨曦的話,那只能說明他們什么都沒有改變。

    “對了,我現(xiàn)在有點擔心啊,如果許晨曦不是第一名的話,她會不會……”

    “不會。”

    許晨曦五官精致,笑容舒展的模樣看上去很是婉約,但她習武多年又從來都是堅持自我,還不如說這種“永遠年級第一”的設定,反而忽略了她本人為此付出的努力與汗水。

    “不會不開心哦。”

    萬萬沒想到那句“不會”是本人開口,晏希禾無比驚恐地看向身后再往前看去,怎么都不明白原本走在前面的許晨曦是怎么到他們身后來的。

    “剛才系了個鞋帶嘛,正好聽到你們在聊這個,就順帶加入了。”

    許晨曦笑瞇瞇地瞥了眼常鈞,再對晏希禾挑了挑眉:“我有那么小氣么?”

    “咳,不是啦,就是,許晨曦你是特優(yōu)生……”

    “特優(yōu)生是沒錯,常鈞之前老是考第二,不也有獎學金?”

    很是隨意地擺了擺手,許晨曦是真不覺得自己的第一被搶了會怎么樣。她和常鈞兩個人幾次考試下來差距也就那么一兩分,早就做好了第一不保的可能。

    “所以放心啦,我不會因為這么一件事情就低落沮喪很久。還不如說,這樣就很好。”

    “為什么?”

    聽到晏希禾的問題許晨曦愣了愣,看到她無比認真而又在意的表情時突然笑了起來。她很意外晏希禾會問出這個問題,卻又覺得好像這是理所當然。

    “大概是因為,我從小就知道,人生從來都不是完美的。”

    她的人生從來都不完美,沒有父親,辛苦練武會被別的小孩子罵大猩猩,學習好反而會被排擠。但她并不覺得這是很難熬的事情。

    她有青梅竹馬的兄長,有抄起掃帚就能把壞人趕出十條街的外公外婆,有溫柔到軟弱、但會為了她拼命的母親,不完美的人生反而是完美的。

    尤其現(xiàn)在,她還有了很好的、明明是最應該看重家世、卻對這些完全不在意的,真正的朋友。

    許晨曦臉上的笑容干凈而又認真,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輕松愉快過:“我可以說句實話么?”

    “可以啊。”

    “仔細想想,對比成為第一那刻的欣喜。”

    她思考了片刻,注視著晏希禾那雙黑亮的雙眸笑得愈發(fā)燦爛。

    “我現(xiàn)在覺得,和大家在一起會更讓我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些事大概沒法更新,抱歉請假一天哦QvQ

    第74章

    一直拿到第一會很開心,但也會很累。

    許晨曦對第一并沒有那么執(zhí)念,家中對她的希望也從來都不是什么希望成為第一名。想要拿到第一是她自己給自己設定的目標,而不是她的夢想。

    優(yōu)秀是件好事,她也喜歡看到優(yōu)秀的自己。現(xiàn)在的她覺得優(yōu)秀的自己很好,能夠有一群朋友更好。

    “我很少有朋友。”

    她不是一個用詞婉轉的人,晏希禾知道許晨曦從來都是直來直去,說話方式偶爾會有些刺耳,但絕對真實。這樣的人在說真話或者剖析內(nèi)心的時候,殺傷力難免也會變得更大。

    “先是晏晏,然后再是王雅倩她們,那天周五晚上……其實是我第一次和朋友一起玩一起睡覺。”

    想到周五晚上的牌局還有聊天,許晨曦臉上也多了點羞澀。她很少有玩這么瘋的時候,來了圣德拉特倒是把以前沒玩過的都好好玩了一遍。

    “有種鄉(xiāng)下人進城的感覺。”

    “……”

    “……”

    看兩個人都是滿臉無語,許晨曦輕咳一聲,總算是表現(xiàn)得正經(jīng)了點:“所以沒有第一也沒關系,晏晏你不用太緊張。”

    “我現(xiàn)在緊張的也不是這個。”

    語文還是沒那么好驗證自己的能力,到了數(shù)學那就不一樣了。算了分以后晏希禾保證自己的這次還是能夠完美拿到平均分以上,就開始期待成績公布的那天。

    如果常鈞這次拿下了第一,那也就是說“劇本”中最根本的“設定”已經(jīng)開始松動,那個曾經(jīng)限制所有人的勢力即將徹底退縮。

    但如果許晨曦還是第一……

    “那也沒有關系。”

    常鈞的表情很平靜,現(xiàn)在這種情況看似很順利,但其實在之前有著晏希禾無數(shù)次循環(huán)往復打下的基礎。如果說這次還是不行,那他也并不會因此太過于失望。

    “總要一步一步慢慢走的。”

    伸出手輕輕地握住晏希禾的手背,坐在圣德拉特小火車上的兩個人并不在意旁邊明里暗里的打量,就這么和往常一樣坐在一起:“如果說這一次不行,那么下次再來。”

    “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并不是說‘不擔心’。”

    伸手推住自己臉上的眼鏡,常鈞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而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看到他嘴型做出“神明大人”的模樣,晏希禾氣急敗壞地翻手,狠狠掐了他一把:“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

    圣德拉特的確看重期末考試,成績雖然不能說代表一切,但也確實能夠影響各位富二代們過年的壓歲錢。對此學校也沒有太賣關子,等到語文作文審閱全部完畢,就立刻做好分數(shù)統(tǒng)計,交給了開始準備放假的學生。

    “晏晏,你往常也沒那么在意成績吧?”

    看晏希禾那坐立不安的模樣,王雅倩狐疑地瞥了她一眼,順手遞給她了一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文藝復興的折星星吸管:“要來玩么?”

    “折星星啊,行吧。”

    熟練地把吸管一按然后對折,擰出五個角以后晏希禾編著手里的星星,很是好奇地看了眼王雅倩面前的一把管子:“你這是要做來干什么?告白?”

    “沒有,誰告白了。”

    瞥了晏希禾一眼,王雅倩手上動作也很快速。現(xiàn)在屬于寒假作業(yè)沒有、期末成績沒公布、對學生而言最瘋玩的時間段,不找事情做簡直沒天理。

    “就,文藝復興一把。”

    王雅倩已經(jīng)折了彩虹七色,現(xiàn)在正在折騰黑白金,看上去很是歡快。晏希禾專心給這些星星排了順序,再看了看王雅倩認真的表情,還是沒忍住又湊了過去:“你真沒有喜歡的人?”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啊,戀愛了就想自己身邊的人也戀愛。”

    沒好氣地瞪了過去,王雅倩最后給星星折邊,用剪刀修剪完畢后把手里的星星扔進了玻璃瓶:“怎么說呢,一方面是想要找點事情做。”

    “另外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我好無聊,沒有寒假作業(yè)也沒有成績出來的夜晚,我甚至開始織圍巾。”

    就在王雅倩折完星星拿出毛線針的那刻,教室大門被韓霜猛地打開。整個高二A組瞬間悄無聲息,氣氛悲壯地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怎么都是這種表情。”

    對著這群活寶韓霜是真的無奈,她一開始還以為當富二代們的班主任會很痛苦,結果這么一個學期下來,痛苦是挺痛苦的,但絕對不是那種被指使來指使去不被當人看的痛苦。

    而是這群富二代們,非常富有創(chuàng)造力,也相當懂的如何在底線上反復橫跳。對此韓霜只能說,這群學生相當具有個人特色,是她職業(yè)生涯的一道相當高的門檻。

    “都在等什么呢?”

    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這群學生,韓霜仿佛是反應過來輕咳一聲,表情里刻意多了點造作的羞澀:“那正好,來幫忙吧。”

    幫忙?幫什么忙?

    等徹底走進教室大門,所有人都看到韓霜手上還拖著個行李箱。等行李箱被拉開,也不知道應該說一句“就知道”還是“果然”,里面蒼白的試卷與彩色封皮的寒假作業(yè)證明了一切。

    “課代表,發(fā)作業(yè)。”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這種富二代還要寫作業(yè)!

    “我提醒下你們哦,下半學期還要有學業(yè)水平測試。如果沒有過,你們高中畢業(yè)證都拿不到。”

    韓霜慢悠悠地把手上的寒假作業(yè)發(fā)了下去,這群學生在春節(jié)要干什么她無權干涉,但是她作為老師,讓學生交個作業(yè)還是做得到的:“作為圣德拉特的學生,你們也不想最后的畢業(yè)證不被發(fā)下來吧?”

    “霜姐今天氣勢好足。”

    拿著一本裝訂好絕對沒有答案的寒假作業(yè),晏希禾嘀咕著把作業(yè)傳到后面,翻了翻手里的寒假作業(yè)后突然頹喪倒在桌子上:“完了呀。”

    “怎么了?”

    “這些東西不能一天解決了。”

    晏希禾無比郁悶地翻著手里的作業(yè),只覺得現(xiàn)在這種“一切都改變了”的狀態(tài)好也不好。她本來還指望著這次可以好好過個春節(jié)呢,結果寒假作業(yè)不是她熟悉的那份,根本沒法實行速刷。

    說好的一天完成作業(yè),這不得起碼寫大半個假期?

    “你不是應該高興么?先從現(xiàn)在開始習慣起來吧。”

    “我要是寫不完怎么辦?”

    眼睛忽閃著看向常鈞,晏希禾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眼鏡仔你肯定不會就這么看著的,對吧?”

    “你會寫不完?”

    雖然晏希禾之前都在做相同的題目,但這基礎也絕對不是白打的。常鈞可以肯定,晏希禾的成績比她想的好很多:“你沒有家教么?”

    “當然沒有,要不你來當我的家教?”

    那還是不用了。

    “大家先看看有沒有什么印刷不清晰,或者別的殘缺。”

    韓霜按部就班地發(fā)著各種通知,作業(yè)以后是假期注意事項,等到注意事項以后還有學校給學生發(fā)的新年賀卡。

    “學校這么關心大家,急大家所急,開心不開心?”

    “……”

    本來還在看賀卡的高二A組抖了抖,看到韓霜拿出的一堆小紙條集體倒吸一口冷氣。

    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

    “大家的成績只有自己知道,試卷會在下半學年開學再給大家,到時候我們會抽兩道比較的典型的題講解。好了,按照學號來拿你們的成績條。”

    聽著韓霜口中報出的一個又一個名字,晏希禾從未如此痛恨圣德拉特的學號排位。因為常鈞與許晨曦兩個人都是轉學生的關系,他們兩個的學號都在班級的最后,簡直就是不等到最后一刻絕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晏希禾。”

    “來了來了。”

    聽到自己名字的那刻晏希禾立刻站起來,對上韓霜那一臉慈愛的笑容伸出的手都僵硬了起來:“韓老師,怎么了?”

    “進步挺大啊。”

    對于有進步的學生,韓霜當然是會說兩句的。而且晏希禾也不是突然一下子往前竄,而是幾次考試排名都在往前走,自然是讓她愈發(fā)關注:“很好,繼續(xù)保持。”

    “……”

    不!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保持不了了!

    題目已經(jīng)徹底化為泡影,晏希禾抓著自己的成績條盯著上面的成績,回到座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排名已經(jīng)殺入了前50的那刻瞪大了眼睛:“不是,等等,我都故意寫錯好幾道題了,這次的考試是難度很高么?”

    “確實有點,平均分挺低的。”

    常鈞看了眼她的排名,倒也沒有太意外:“簡單來說,你錯的大家都錯了。”

    但是大家對的她對了,而且是全對,那不得直接飛升?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給自己掛上痛苦面具,晏希禾等到常鈞的學號再度抬起頭,盯住常鈞往前的背影,看他似乎和韓霜聊了兩句又走下來。

    巨大的眼鏡擋住了他的大部分表情,她也判斷不出來最后的結果到底如何。偏偏常鈞還走得特別慢,讓晏希禾愈發(fā)火急火燎:“快點快點,到底多少?”

    “我沒看。”

    常鈞是真沒注意,將成績條展開的時候韓霜最后報了許晨曦的名字,晏希禾也同樣看到了常鈞成績條最后出現(xiàn)的排名。

    年級第一。

    年級第一,常鈞。

    下意識抬起頭看向許晨曦,在看到她低頭瞥了眼排名,隨即笑起來對著常鈞豎起大拇指,步伐輕快的模樣時晏希禾再度低下頭,盯住那個簡單的“1”抿住了嘴。

    既定的設定已經(jīng)被改變——

    她的世界,開始走向未知。

    第75章

    “苗苗,你要睡到幾點啊?”

    “再睡,再睡五分鐘。”

    放假,尤其還是美好的寒假,當然是要能睡多久就睡多久。晏希禾抱著自己的小熊悶聲開口,下一秒就被沖入房間的燦爛陽光來了個直接攻擊,掀起被子蓋住腦袋的同時發(fā)出聲慘叫。

    “眼睛!我的眼睛!”

    “行了,起床。”

    已經(jīng)準備去上班的晏菀表情平靜地拉好窗簾,看晏希禾在被子里蠕動的模樣眉毛挑起:“還想再睡?”

    “我起,我起還不行么。”

    頭發(fā)散亂地坐起在床上,晏希禾呆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帶著點悲憤下了床:“媽,我是在放假的!”

    “看到你放假,我還不能放,就很痛苦。”

    所以你現(xiàn)在是把你的痛苦施加在別人身上么!!

    沒敢把這句吐槽給說出口,慢慢吞吞來到餐廳看到霍九懷捧出的小餛飩時晏希禾立刻又變得歡天喜地起來。餛飩的湯底看似清澈如純凈水,喝一口卻能感覺到濃濃的鮮味。排骨、雞骨、棒骨等熬制出來的高湯無比美味,餛飩皮順滑而又柔軟,幾乎只要這么一吸就能落入胃里。

    蝦仁陷的小餛飩被剁成肉泥,卻又留著還算大塊的河蝦蝦仁混合其中,帶來特別的咀嚼感。配合著碗中清澈的高湯,細細切好的小蔥更是增香不少,讓人不知不覺就吃掉了一大碗。

    “味道怎么樣?”

    “真好,老爹做的飯永遠是第一名!”

    滿足地癱在椅子上曬著太陽,晏希禾只覺得這日子可真是太舒服了,舒服到她根本就不想……

    哦,不行,不能這么想,這么想了又要重復循環(huán)。

    “今天有什么打算么?”

    “啊?也沒什么,不是要過年了么?”

    霍九懷家里沒什么人,晏希禾的外公外婆更是環(huán)游世界進行中,過年都是他們一家三口一起過的。

    “過年,總不能出去都玩了吧?”

    “也是。”

    好好一個大年三十,那當然是要吃年夜飯再大家一起邊看邊吐槽春晚。尤其在之前大家有了在線連麥的經(jīng)驗,晏希禾抱著爆米花連上群視頻,就看到自家好友們一個個都準備充足。

    “跟著晏晏拿零食,總歸沒錯。”

    看到晏希禾面前一大堆零食,王雅倩毫不猶豫跟著有樣學樣:“話說蘇哲彥,你居然也連上了?”

    “很奇怪么?”

    “很奇怪,因為你剛被灌了酒,我親眼看見的。”

    聽到劉彤彤這句話,在某個晚會的蘇哲彥苦笑一聲,對上許晨曦關切的目光時又舒展了皺起的眉:“還好,葡萄酒而已。”

    “哲彥哥,你當心一點,尤其你家……挺麻煩的。”

    許晨曦知道一點蘇家內(nèi)部復雜的情況,哪怕是過年,灌酒的過程中誰知道會不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說到過年,你們誰有我慘。”

    “怎么了?”

    看到左淵那強忍著快樂,硬是做出一副“我很悲傷,我真的很傷心”的模樣時蘇哲彥立刻冷笑:“就你這種表情還是別做了,看得心煩。”

    “哥,體諒下。”

    左淵也沒在意蘇哲彥的陰陽怪氣,他現(xiàn)在很明白,為了防止蘇哲彥這人在許晨曦面前賣慘,必須要用真誠打破所有的偏見。

    所以蘇哲彥不管說什么,他現(xiàn)在都會露出一個誠懇地笑容,并且稱呼對方為“哥”。

    聽著左淵這回應所有人都嘴角一抽,劉彤彤更是狠狠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要她說句實話,左淵這表情要是能對著他爹,她都懷疑左淵爸爸會當場哭泣到把所有股份都轉給這個孝順兒。

    “要知道這件事情是絕對的快樂,但又很悲傷。我感覺到很開心,但我必須很難受。”

    你說得很好,期末考試語文及格了沒有?

    看到許晨曦開始隱忍著想要開口的表情,左淵立刻挺起胸膛。他明顯不在國內(nèi),陽光燦爛綠樹成蔭的模樣讓人分辨不清是在哪個時差國度,不過那種快樂的樣子,讓晏希禾不由自主猜測是不是左淵他爸不僅同意他繼續(xù)馬術,還給投資了。

    伴隨著背景音樂里不知道為什么出現(xiàn)的《好日子》,左淵表情認真,臉上有著洋溢不住的喜悅與激動,對著天空高聲痛呼:“老子,終于被退婚了!”

    “……”

    “……”

    那,那你很厲害哦?

    常鈞沉默片刻,第一個抬起雙手拍了拍算是鼓掌。就像是被他影響到了一樣,剩下的人猶豫片刻,看左淵那滿臉“快來夸我”的表情還是露出笑容,送上掌聲。

    “我和你們說啊,我真的是特開心,但是又不能表現(xiàn)得很開心。”

    想到自己被退婚這件事情左淵就笑得合不攏嘴,尤其聽著顧輕莓那句“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更是脫口而出一句“謝謝啊”,硬生生把人氣哭。現(xiàn)在他人又在歐洲參加馬術的奧運預選,還沒說兩句晏希禾就看到旁邊湊過來滿臉陰沉的夏秋蕓。

    “挺有空啊?你比賽呢?”

    “秋蕓姐,我,我立刻去!!”

    左淵差點就破了音,和老鼠見了貓一樣把手機都留給了夏秋蕓。拿著手機的少女看了眼幾乎可以說是密密麻麻的窗口,臉上的表情變得溫柔不少:“都在?大年三十,新年快樂”

    “嗯嗯,蕓蕓姐,你帶左淵去比賽?”

    “對,他很有希望,這段時間已經(jīng)比了幾場,一次比一次好。”

    和視頻里的人都打了個招呼,夏秋蕓還是把視線主要放在晏希禾這里,偶爾看一眼常鈞或者許晨曦:“我媽也正好和我來巴黎玩,新年總有人不動腦子……左淵很厲害,不僅僅是在我,在專業(yè)人士這邊看來也很有希望。”

    “淵寶居然這么厲害?”

    “他馬術這方面還是沒問題的。”

    聽到許晨曦這么一句下意識的辯駁,女孩子們瞬間百轉千回地“哦”讓她咬緊了牙:“我說得有錯么?”

    “沒有沒有,那你們是想看春晚,還是想看左淵比賽?”

    夏秋蕓笑瞇瞇地招了招手,拿著左淵的手機繼續(xù)往前:“比賽還是很有意思的,哦對,我們現(xiàn)在在法國,你們有什么要買的,我給你們帶。”

    “好耶,在巴黎要高舉雙手么?”

    “王雅倩,好歹也是在巴黎,你做個人吧。”

    聽著他們的吐槽夏秋蕓長嘆一聲,乳髪也不是這么乳的:“走了,我給你們轉播?”

    “那我們給你們轉播個真實的好運來!”

    晏希禾撐著下巴邊看春晚邊看夏秋蕓用手機幫忙轉播的馬術比賽,隨即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機,悄悄地去撥了常鈞的電話。

    “你這樣做,不覺得很忙?”

    “哎呀,沒有的事情。”

    聽到常鈞的聲音晏希禾又笑了起來,看了會兒夏秋蕓拍的馬術再聽她的介紹愈發(fā)認真:“只是感覺很厲害。”

    “什么很厲害?”

    “在我不知道也看不到的地方,也有著不同的人,在過不同的生活。”

    雖然說這個世界源于她的想法,但在晏希禾看來,重復而又重復的過程中,世界本身也在成長,并不能說全是她的功勞。

    “我一個人果然是做不到的。”

    并不會因為自己的做不到而沮喪,也不會因為有著異于自己所想東西出現(xiàn)而不滿,晏希禾反而認為這是一件好事:“我倒是很喜歡這樣的發(fā)展。”

    “嗯。”

    “你為什么不表達下意見?”

    “因為我更想聽你說話。”

    常鈞本來也并不那么喜歡發(fā)表意見,他更傾向于成為一個聽眾。尤其現(xiàn)在晏希禾想說,那他只要聽著就好。

    “有時候我也希望你能……”

    “捉住了!”

    王雅倩憤憤地拍了下桌子,震得夏秋蕓差點沒拿住手機:“晏希禾常鈞,你們兩個人,上課居然在私下里講小話!”

    什么上課講小話……

    一瞬間對上所有人的視線,晏希禾哼哼一聲,開了麥異常坦然:“我在說什么?現(xiàn)在又不是上課,放假中講點小話怎么了?”

    “嗯。”

    常鈞順勢嗯了一聲,同樣淡定地看了眼王雅倩:“有什么不可以么?”

    “很簡單啊。”

    王雅倩已經(jīng)把窗口放在旁邊,打開電腦文檔雙手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開始打字:“孩子我想聽聽你們講了什么!”

    來點素材,多點故事,大家一起磕啊!

    想著王雅倩獨磕磕不如眾磕磕的想法,劉彤彤長嘆一口氣。要放在以前,就憑著王雅倩的打字速度,她都能給她整個封號,就叫運糧菩薩。

    “這就是秘密了,哦,淵寶好像出來了!”

    晏希禾時刻關注著夏秋蕓的視頻,確認有左淵的影子后立刻把大家都引了過去。雖然看不太清,但至少可以確定是左淵帶著暗影出現(xiàn)在了馬術賽場上。

    鬼鬼祟祟又把麥克風關掉,晏希禾立刻拉開抽屜拿出劇本,狠狠拍了拍它的封面:“和我說說,淵寶能不能贏?”

    “……”

    “說話啊,看作業(yè)看傻了?”

    “那倒沒有。”

    痛苦地在紙面上顯出一行字跡,劇本怨念地往外面噴了口墨水,又主動把這點墨漬吸收干凈免得再被晏希禾壓去習題集下面:“你想得太美。”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看不見了。”

    劇本哼哼了幾聲,最后還是如實開口,甚至于還有那么點委屈:“什么也看不到,不管什么都是,我只能給你同步直播。”

    “你說你什么也看不到了啊。”

    晏希禾聽到這句話勾起嘴角,撐著腦袋貌似很隨意地又翻過了一頁,看著它意味深長地開口:“所以,‘那個’也看不到我接下來要做什么了,對吧?”

    第76章

    劇本現(xiàn)在很慌,但它什么也不能做,整本書都被晏希禾抓在手里,甚至于連認慫都沒時間。

    畢竟寫個字的時間就和七步以內(nèi)木倉又準又快一樣,根本沒法和晏希禾暴力撕書的速度比。

    “別緊張呀,你緊張什么。”

    念著早就想要試試的反派臺詞,晏希禾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愈發(fā)和善起來。她順手還摸了摸手中劇本的封皮,將聲線放到自己能夠做到最溫柔的程度:“我又不會真的撕了你。”

    不!你這種表情這種架勢就顯得很想撕了我!

    要不是書沒法哭出來,劇本真的覺得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眼淚浸透了每一張紙。它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劇本,一點用處都沒有還只能顯示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啊。

    “話是如此。”

    晏希禾沒理會劇本的這種哭唧唧,反而又拍了拍它:“那些事情發(fā)生的時候你不在現(xiàn)場,又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甚至于還能知道每個人的心理活動?”

    劇本的哭泣猛然停止,晏希禾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到最后垂下視線聲音愈發(fā)輕微:“你是真的只知道發(fā)生過的事情,還是知道即將發(fā)生什么,但是故意慢一拍寫出來?”

    “我——”

    “而且你寫出來會同時出現(xiàn)在兩本劇本上,照理說應該是一樣的才對。”

    但經(jīng)過晏希禾與常鈞的對比,他們發(fā)現(xiàn)兩本劇本上面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或者說大體相似,但是劇本仿佛知道他們兩個的偏向,晏希禾手里這本描寫許晨曦更多,常鈞那本則是更多的偏向于群像戲碼。

    “說說看,你總不能還有個分身吧?”

    “……”

    看劇本不敢再說話晏希禾也不強求,而是繼續(xù)貌似深情地摸著它的角角落落:“那么我們就來玩一把海龜湯?你只要顯示正確與否就行,很簡單的游戲,對吧?”

    “……”

    “不說話了?不要那么害羞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確定劇本是真的不再理會自己,晏希禾松開手,反而明白了不少:“第一個問題,你現(xiàn)在掐斷了和‘那邊’的溝通,對不對?”

    太可怕了,晏希禾太可怕了!誰說她是咸魚擺爛王,根本不用在意的?

    那種壓迫感,手指每一次點下的那刻劇本都感覺到了不可能會有的窒息感。貌似隨意的翻動每一次都停留在它小小做出動作的頁數(shù)上,再輕輕地用手指劃過它修改過的詞句,附贈一聲輕笑——

    “你既然看了我那么多次循環(huán),就應該知道我不喜歡麻煩。”

    隱隱約約的嘆氣聲更是讓劇本的神經(jīng)緊繃到了極致,很快晏希禾又將手放開,很是可惜地拿起了它:“而且你看,現(xiàn)在這種狀況,你覺得你還有存在的必要么?”

    沒有,因為它現(xiàn)在這樣,除了當一個紀念冊以外,根本就是一點用都沒有。

    察覺到手上的書仿佛在顫抖著害怕,晏希禾眼睛亮起的同時愈發(fā)小心。要知道她可是偷偷摸摸和常鈞排演了好多次,每一個動作就差讓王雅倩介紹幾個演技老師來當面教學,就是為了現(xiàn)在讓劇本徹底倒向自己。

    她不知道對面的勢力有多可怕,也不確定對方會走到哪一步,但至少現(xiàn)在,盡可能把原先的敵人轉換成朋友,走一步是一步。

    “好好想想吧。”

    沒有讓劇本當場做出選擇,晏希禾最后拍了拍它,和往常一樣繼續(xù)把它壓在一堆習題試卷的最下面。

    晏希禾沒有太多親戚,在別人哭天喊地痛苦于走親戚喊人都要按個親戚計算器的拜年時間里,她美滋滋威脅了劇本三次,并且頗見成效。

    “它已經(jīng)快投了。”

    拿著手機表情深沉地開口,晏希禾只覺得自己現(xiàn)在和反派沒什么差別。哦,真要說有什么差別,那就是反派是不會寫寒假作業(yè),并且還為了不給寒假作業(yè)開天窗而絞盡腦汁的。

    “所以,為了犒勞我這些時日的努力。”

    “不會借你作業(yè)的。”

    “不借也行,那你好歹給個思路啊!這次的數(shù)學卷子好難,我不會!”

    聽著晏希禾的哀嚎,常鈞在電話對面推著眼鏡露出幾分笑意,聲音柔和又帶著點無奈:“哪道?”

    “好耶!”

    放假又怎樣?她和常鈞還是能用電話聊天。而且假期這種東西,也就看著時間比較長,真的過完了……

    那真的是分分鐘的事情。

    “學校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開始準備元宵節(jié)的花燈了,很漂亮的,這次可以仔細看看。”

    “嗯。”

    “肯定也是和往常不一樣的類型,我記得之前有一次還有打鐵花的人來我們學校表演,特別壯觀。”

    想到那個時候金色的花雨從天而降,璀璨的火光在空中驟然炸開的那刻晏希禾覺得自己再看五百次都不會覺得膩。聲音通過電波一點點傳進彼此的耳朵里,讓人也同樣希望此刻能夠繼續(xù)下去。

    “我想和你在一起,最好什么都能看到一點。”

    “會的。”

    并沒有拒絕晏希禾的邀請,常鈞很是肯定地點頭,甚至沒有讓晏希禾等待一秒鐘:“以后都可以看到。”

    掛掉電話以后常鈞瞥了眼自己手里的劇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它的封面:“你們也有不同的站隊?”

    “別把我和那個傻子當一伙的。”

    “哦,我知道了。”

    看到劇本上面顯示出來的字跡,常鈞似笑非笑地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那我應該怎么稱呼你?還是說,應該叫你沈青巖?”

    等,等下,為什么常鈞會知道他是誰!

    無視沈青巖的慌張,常鈞倒也沒想刨根問底,但必要的問題還是得問:“你為什么要躲在這里?”

    “你好煩。”

    “我姑且認為你是希望晏希禾走出這個循環(huán)。”

    戴著眼鏡的少年表情很冷靜,甚至于可以稱呼說有些漠然。他依舊沒那么相信沈青巖,尤其是現(xiàn)在:“你這樣又是在做什么?”

    “給,給你們做紀念冊?”

    沈青巖訕訕地吐了兩口墨水,很快又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接下來的你們自己解決。但我要提醒你們下,那家伙就是個墻頭草,不能信。”

    可以飄向他們,也能飄向對面。

    “沒關系,只要它有那么一瞬間動搖,就說明對方并沒有你說的那么強大。”

    能夠讓墻頭草飄來飄去,足以說明他們和對面是能夠拼一拼的。

    稍稍停頓了片刻,常鈞看手里的劇本平靜下來后把它放在手邊,盯著自己手寫下來的計劃猶豫片刻后還是把它夾在了自己的教科書里。

    把能做的都做好,然后——

    “怎么樣,我們學校的燈籠!”

    等到寒假結束返校,來到圣德拉特門口的常鈞看到晏希禾插著腰指著門口的兩個大紅燈籠,沉默幾秒后謹慎開口:“很紅?”

    “……”

    “神特么很紅。”

    跟在后面的劉彤彤實在是沒忍住,瞥了眼兩個人下巴一抬,陰陽怪氣到了極點:“怎么,連花燈都沒看過啊?你們倆寒假里不出去玩反而返校了一起逛街,是想被我們這群單身的燒死?”

    “我覺得很好呀,認真寫作業(yè)才是學生應該干的事情。”

    對待劉彤彤就不能太溫柔,真誠永遠是最好的武器。常鈞無奈地聽晏希禾貌似天真的回應,伸出手直接把人帶走:“先回教室。”

    “不去路上看看?”

    圣德拉特的花燈,他還是看過的。

    學校門口掛著的兩個紅燈籠就是敷衍一下大家,真正厲害的都在學校內(nèi)部。進門就能看到一個扎好的燈籠龍頭,龍身里的燭火明明滅滅,配合著鱗片仿若真的是有閃閃鱗光。龍身幾乎游走遍整個圣德拉特,剩下的花燈也同樣攀附于龍身之上。

    “不怕火災么?消防能過?”

    “能,燈籠布本身就是防火的。”

    圣德拉特有錢又有門路,同時也不可能真的為了好看讓學生陷入危險之中。花燈不僅僅是燈布,消防措施更是無比完善,甚至于連參觀都會限制年齡與人流量。

    “很漂亮對吧,我一直覺得圣德拉特的元宵節(jié)燈會特別好看。”

    “嗯。”

    “有沒有什么想玩的?我記得還會有套圈什么的。”

    至少已經(jīng)習慣與常鈞牽手,不會因此動不動就臉紅,晏希禾踮起腳尖看向掛起的蓮花燈,盯住上面的小紙條陷入沉思。

    燈謎啊,燈謎這種東西,她看得很多了。而且學校給出的燈謎一般來說也不是很難,至少她剛才路上站了半分鐘,就聽到蘇哲彥一路報謎底從頭殺到尾,讓他的文科班同學幾乎可以說是人手一個。

    “鯉,鯉魚的鯉。”

    “對了!”

    旁邊站著的志愿者學生聽到答案后點了頭,立刻把蓮花燈上的紙條扯下來遞給了常鈞:“常學長,這個是你的。”

    “謝謝。”

    并不意外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常鈞把蓮花燈放去晏希禾手里,另外一只手依舊握著她:“還有什么想要的?”

    “我就不問為什么你知道我想要這個了。”

    手里的蓮花燈也一樣用的是燭火,粉白的花瓣被映成漂亮的黃,花瓣尖端的粉也變得愈發(fā)濃艷,再加上晏希禾身上的校服依舊是民國風,提著它走在路上時莫名給旁邊經(jīng)過的學生一種歲月靜好的感嘆。

    “你還想去哪里?剛才說要玩套圈對吧?那就去看……”

    抬頭瞥了眼那條巨龍尾端的夜市小攤,常鈞剛準備往那邊再走幾步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用力拉過去,下意識往后彎腰的時候臉上似乎也傳來了急促的呼吸與柔軟的觸感。

    “嗯。”

    看到石化了的少年,晏希禾提著燈籠悶笑幾聲,看常鈞急速推著眼鏡的模樣笑得愈發(fā)開心。

    “那就,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內(nèi)容提要選自辛棄疾的《青玉案》

    第77章

    圣德拉特并不存在“早戀”,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批評或者處罰學生。在圣德拉特有學生戀愛了,老師偶爾也會跟著嗑一口cp,非常和諧,也非常開放。

    對此韓霜的評價是戀愛并不是什么壞事,尤其自己的學生們大多特殊,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行。她作為班主任,限制他們?nèi)廴说南敕ê托袨榉炊清e了。

    畢竟這群學生很少有缺什么,唯獨在情感方面會有各種各樣的缺失——父母或者忙于工作,或者并不關心,更有些人父母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在這樣的家庭下成長,學會去愛別人才是最關鍵的事情。

    健康健全的戀愛關系有助于學生的成長,就算沒有那也不用擔心,看別人談戀愛也不錯……

    個鬼啊!

    什么看別人戀愛不錯,學生是能嗑cp的,可她好酸啊!為什么學生都可以有甜甜的戀愛,但她到現(xiàn)在還是母胎單身啊!!

    “霜姐,你的怨念都要溢出來了。”

    “我是老師!”

    “可現(xiàn)在是燈會,不是上課。”

    王雅倩拿著紙筆在旁邊奮筆疾書寫下別人都看不懂的東西,對著怨念到快要咬手絹的韓霜表情憐憫:“霜姐,咱們都覺得,隔壁班主任挺不錯的。”

    全體學生都同意了,你們倆也對彼此有意思,怎么就到現(xiàn)在還不成呢?

    “別說這些。”

    韓霜也不生氣,瞥了眼王雅倩后抬腳跟在常鈞與晏希禾后面繼續(xù)往前:“他們倆現(xiàn)在是談了?”

    “是啊……哦,您放心,沒事的,你看這次常大仙和晏晏成績不都上去了么。”

    本來以為是班主任關心學習成績,在看到韓霜滿臉無奈的樣子時王雅倩迅速反應過來:“而且晏晏的爸爸媽媽以前背景條件差距也挺大,晏晏和常大仙戀愛沒問題。”

    “這樣啊,也就是說看不到‘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女兒’這種劇情了?”

    不是,你是班主任老師,你在想什么東西?

    深深看了眼好像真的很遺憾的韓霜,王雅倩默默地合上紙筆,看周圍老師也都挺放松的模樣再蹭過去,很是小聲地開口:“霜姐,你真不考慮下李老師啊。”

    隔壁的班主任姓李,據(jù)各路小道消息以及相關人士肯定,李老師家境相當優(yōu)秀,至于為什么會選擇來當老師而不是繼承家業(yè)嘛,王雅倩也通過各路關系打聽出來了。

    畢竟宇宙的盡頭是公務員,教師編也是公務員鐵飯碗,李老師有個哥哥所以去當老師,仿佛也沒什么毛病。

    對此劉彤彤表示,她不理解。

    韓霜對于同事的家世也沒什么想法,反正大家都是同事,就這么相處就行。在圣德拉特也沒太多的團建,校領導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對他們這種青年教師都很照顧,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比圣德拉特更好的工作單位了。

    只不過,隔壁班的李老師啊。

    “這種事情呢,你們就別在意了。”

    “什么叫別在意,再過兩年我們也成年了。”

    王雅倩嘀咕了一句,她是真的不明白大人之間的拉扯——或者說她明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做。

    “那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等你們高三高考完再說,別想那點有的沒的。”

    看王雅倩的表情,韓霜順手摟住小姑娘的肩膀,語氣松快許多:“走了,想吃點什么?”

    “如果我說我想吃螺螄粉,霜姐你還會愛我么?”

    看到王雅倩閃亮的雙眼,韓霜冷哼一聲抬起下巴,表情逐漸變得放肆:“吃啊,當然吃。但是我吃不加酸筍的,你隨意。”

    不加酸筍?那還叫螺螄粉么!

    并沒有察覺到遠遠跟在自己身后的同學老師,晏希禾與常鈞看著擺攤的居然是高三學姐學長們也有那么點心虛。高三最后的瘋狂也就算了,關鍵就在于剛進來,他們就看到了門口套圈攤位坐著的熟人。

    “為什么是他們?”

    “我也不知道。”

    在看到高三的花秋靈時晏希禾發(fā)誓,她都快忘記這位上世紀……不是,去年的女主角了。

    在看到花秋靈的那刻常鈞也沒反應過來,但很快他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壓低聲音開口:“她認識你?”

    “大概不認識,而且就算是去年,我也沒怎么和她說過話。”

    想了想自己去年那種吃吃喝喝的狀態(tài),晏希禾很是老實地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不是很想介入他們的劇情。”

    常鈞稍稍頷首后瞥了眼花秋靈邊上的少年,作為校園里同樣有名氣且公認的一對,他們看上去沒有像是恨不得每時每刻都黏在一起的模樣,更多的表現(xiàn)出種舉手投足間的默契。

    在看到晏希禾上前的那刻,常鈞看到花秋靈似乎愣了愣,隨即又露出了那種和看普通學妹一樣的表情:“想要來套圈么?”

    “嗯,謝謝學姐。”

    沒有裝不認識——畢竟花秋靈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要裝不認識可太假了。因此晏希禾也只是比較激動地點了下頭,買了五個圈后盯著上面擺著的手辦或者各種電子產(chǎn)品陷入沉思。

    她是應該套一個皮卡丘呢,還是應該套一個switch手柄?

    “高三可以來擺攤么?”

    “這算是高三最后的瘋狂。”

    隨口給常鈞解釋了一句,晏希禾出手啪嗒一下,成功套歪了自己的第一個環(huán):“不要在意,因為在這之后高三就沒有任何休息的機會了。”

    “不要說得那么可怕。”

    花秋靈打了個冷戰(zhàn),雖然也不是不知道,但她對剩下的高三生涯還是有那么點緊張:“我們還是有活動的。”

    “比如說?”

    “月月考試會換教室,從樓上走到樓下,還有誓師大會百日倒計時,都是活動呢。”

    “……”

    “……”

    只有這些活動,未免也太可憐了!

    看晏希禾第二個圈也沒中,花秋靈淺淺笑了笑,抱著胳膊站去常鈞旁邊,明顯帶著點試探小聲開口:“那個,能問問她叫什么么?我看她好像很眼熟。”

    眼熟啊。

    是因為算學妹、又有學園祭這些事情所以眼熟,還是因為之前有過見面,所以覺得眼熟?

    “晏希禾。”

    常鈞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很是隨意地開口:“學姐認為她眼熟也正常。”

    “哦!我知道了,魏云星她點心社的對吧,學園祭的時候我看她拿著表格來找過魏云星好幾次。”

    順著常鈞的說法找到理由,花秋靈恍然大悟,總算是明白了看晏希禾眼熟的原因。正在套圈的晏希禾則是盯住其中的一只皮卡丘玩偶,猶豫良久后還是把手里剩下的兩個圈塞進了常鈞手里:“眼鏡仔,你來。”

    “我也不一定能套中。”

    “沒關系,我看你玩就好。”

    瞥了眼笑瞇瞇的晏希禾,常鈞嘆了口氣拿著圈走到規(guī)定扔出的地點抬起手。他也不太確定這是不是晏希禾為了支開他和花秋靈談話,但她也確實是很想要那個皮卡丘……

    那就扔吧。

    “嘖嘖,我又沒和他說什么。”

    聽到花秋靈揶揄的聲音,晏希禾眨巴了下眼,一點都沒有害羞地點頭:“我知道啊。”

    “那……”

    “我就是想看他能不能套中而已。”

    當然支開也是有的,畢竟不管怎么說,花秋靈都是去年的女主。哪怕今年不再是這樣的身份,但在開學的時候她也是有一章番外的。

    她沒忘記,劇本不會忘記,想要阻止自己的人自然也不會忘記。

    “哦~”

    明白晏希禾的小小嘴硬,花秋靈也不在意,繼續(xù)笑盈盈地站在那里:“那你就看他套圈?”

    “不,我來找你說話。”

    沒想到居然是來找自己,花秋靈訝異地看過去,就看到晏希禾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開口:“我有點好奇。”

    “好奇什么?”

    “學姐你……和上官學長是怎么相處的?有沒有什么就是那種,印象深刻的,以后可以拿出來說給別人聽的大事?”

    和上官楓?

    看晏希禾明顯與常鈞是剛在一起、想要和前輩求取經(jīng)驗的模樣,花秋靈笑了一聲,話語也變得柔和許多:“如果真的要說有什么能說給別人聽的事情。”

    “是什么?”

    “那大概就是今年暑假里的英仙座流星雨吧。”

    提到那場流星雨,花秋靈臉上多了點羞澀:“和他一起去看了還聽到了他的告白,而且許了很好的愿望。”

    暑假里的,英仙座流星雨。

    掩住臉上的表情聽著花秋靈說她與上官楓一起等待流星雨隨后許下愿望的事情,晏希禾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看晏希禾似乎也有了計劃,花秋靈看了眼常鈞的套圈水平后很是驚訝地開口:“中了。”

    “中了?”

    “嗯,幸不辱命。”

    將手里的玩偶遞給驚喜的晏希禾,常鈞瞥了眼攤位,明顯是準備繼續(xù)進貨:“還有什么想要的?”

    “不要了,你兩個圈就套中了,再多一點就進貨了。”

    晏希禾也見好就收,與花秋靈打了個招呼后走向了下一個攤位。等確定身后的人聽不到他們說話,晏希禾才湊到常鈞身邊開口:“花秋靈說流星雨在暑假,不是去年的四月。”

    “四月?”

    “嗯,我記得很清楚,花秋靈和上官楓的那場流星雨,就是告白的那場在四月,不可能是在暑假里。”

    晏希禾表情很冷靜,并沒有因此感覺慌張:“她不記得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一個原因。”

    “有關這場流星雨的記憶被替換了。”

    “是的,而且,這也意味著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情?

    晏希禾在某班的炒面攤位前停下腳步像是準備排隊,等她站定以后,常鈞聽到了晏希禾無比確定的聲音。

    “她的記憶被這么影響以后,說明她不再被認為是特別的‘女主’,也不會影響到接下來我們的‘劇情’。”

    這才是晏希禾最想要的,也是最能夠讓她放心的事情。

    “對面的那些人,利用不了花秋靈。”

    第78章

    花秋靈是上一年的女主角,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晏希禾很擔心她會被利用。現(xiàn)在從她口中明顯得知她已經(jīng)沒有了自己的相關記憶,并且連流星雨記憶都有修改,才算真正松了口氣。

    “那再前面那屆呢?”

    “不會有,因為這是僅存在于圣德拉特之內(nèi)的,離開學校以后這就和刷新一樣,很多東西都會被修改掉。”

    就和現(xiàn)在的花秋靈一樣,甚至于最前的幾位女主都可能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在圣德拉特上過學。

    對于這種設定晏希禾表示理解,更多的也松了口氣:“至少他們不會去用她們來威脅我。”

    “嗯,只不過這么一來,我又有了別的問題。”

    別的問題?

    在這方面晏希禾一向沒有常鈞來得了解,看過去的那刻她看著常鈞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觸碰那巨大的龍形花燈。

    “沈青巖說有人在限制我們,到底是真的有人,還是說限制我們的,本來就是他?”

    聽到常鈞的這句話晏希禾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到了后面的腳步聲,以及帶著嘆息的聲音。

    “這個問題要不你們來親自問我,看我會不會回答?”

    幽幽地瞥了兩個人一眼,沈青巖都不知道常鈞是不是故意的。他鐵定知道他就跟在他們后面,還故意說出這句話,就就是在挑撥離間,實在是太壞了。

    偏偏他還什么都沒法做,只能拿眼睛去瞪。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挑撥離間的模樣特別討厭。”

    氣呼呼地對著常鈞翻了個白眼,沈青巖轉向憋笑的晏希禾表情認真:“你不會信的對吧?”

    “難說哦。”

    “……”

    “不過你也好歹證明一下你自己嘛。”

    時間貌似還有很久,但其實開學就已經(jīng)是1月底2月初,剩下的時間也不過一個半月。晏希禾想了想,突然從旁邊帶著的斜挎包里掏出了一本書:“那你先幫忙解決掉這個?畢竟我們現(xiàn)在所謂的合作,至今為止都沒有過真正的互相幫助出現(xiàn)哦。”

    這句話確實是的,但看到兩個人笑盈盈看著自己,沈青巖就沒忍住罵罵咧咧:“你這劇本小蹄子,生來就是一本記錄用的小冊子罷了,何苦去惹他們。”

    “我也是沒辦法啊。”

    劇本哭哭啼啼的同時還不忘吐槽:“你這紅樓體不太正宗我不喜歡,而且你覺得我能違抗那位的想法?”

    “現(xiàn)在呢?”

    “我都說了好幾次了,我給他看的都是他想看的。”

    劇本上的字跡是一如既往地印刷體,但委屈的樣子簡直可以從紙張里透出來:“我哪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那他為什么要這么看晏希禾?”

    “當然是因為喜……”

    冷不丁的一句話瞬間讓周圍陷入沉默,劇本只顯露出了“歡”字的“又”半邊就停在那里,下一秒就開始嗷嗷大哭:“你別殺我!我什么都說!”

    “我在你心里這么可怕?”

    “吃醋的男人都很可怕!我用我483次循環(huán)里記錄的182個吃醋后紅眼掐腰按著墻親的男主發(fā)誓!”

    還182個呢?不對,居然有182個??

    “看我干什么。”

    沒想到兩個人居然沒看劇本而是看自己,晏希禾勃然大怒:“你們當我腦子有那么好,還能記得有多少個瘋批男主?”

    “確實,你記不得才是對的。”

    沈青巖剛說完就覺得不好,捂著嘴嘿嘿笑了一聲才開口:“總之你們信了吧?”

    “得了吧,既然你們都能在這里編排他了,說明這個世界已經(jīng)越來越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晏希禾抱住自己的胳膊揚起下巴,她在邏輯方面不比常鈞,但是直覺絕對夠用:“到底是誰?什么性質(zhì)?為什么要這么做?”

    別拿什么喜歡來糊弄她,如果真的喜歡還用劇本來監(jiān)視她限制她的舉動?

    有仇還差不多吧!

    “很簡單啊,舉一個你聽得懂的例子就是,為什么會有退休這個說法。”

    退休?

    晏希禾愣了愣,對著沈青巖緩緩開口:“因為工作崗位是有限的?而且人也到了老年期精力體力不夠,因此退休安享晚年,同時新生代進入工作崗位,填補空缺。”

    “那你覺得這群人會不會樂意退休,愿不愿意手里沒了權力,喜不喜歡年輕人?”

    沈青巖抬起雙手表示言盡于此,抓著劇本迅速消失在人海中。聽著這個比喻常鈞皺起眉頭,長長地嘆了口氣:“果然是這樣。”

    “什么意思啊。”

    “我之前就覺得,如果說真的讓一個世界就此終結,也未免太過了點。”

    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但都有四百多次了,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突然說不可以了?

    很簡單,晏希禾這四百多次一直都在給這群要“退休”的存在借口,借口用久了就以為是事實,卻忘記了這本來就是個借口。

    “那,我們要怎么辦?”

    “你覺得對付這種存在,最有用的是什么?”

    最有用的?

    來回把整個過程都想了一遍,晏希禾仿佛明白了什么,在看到花燈會中與許晨曦走在一起、幾乎可以說是亦步亦趨的左淵時,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放肆起來。

    “那當然是學習淵寶,按照規(guī)章制度辦事,舉報!”

    她這種好學生怎么可能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呢?那當然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啦。

    圣德拉特的元宵節(jié)花燈一如既往地靚麗顯眼,猜到燈謎的不少人更是滿載而歸,就是這些花燈能保存多久也是個變數(shù)。不過許晨曦知道,晏希禾是絕對不可能把她手里那個蓮花燈給扔掉的。

    畢竟那是常鈞贏給她的,會給別人就有鬼了。

    只不過讓她有些好奇的大概還是她一直拿著本筆記本寫著什么,讓她壓力又變大了很多。

    本來她上學期期末考試就已經(jīng)被常鈞反超,現(xiàn)在晏希禾和常鈞在一起后開始反卷,她才是痛苦的那個好么。

    “學業(yè)水平測試嘛,大家都要加油對不。”

    晏希禾一半是抱著筆記本給劇本打掩護順帶問他有沒有舉報熱線,另外一半是真的挺想考個好成績:“但是嘛,投訴也是要投的。”

    “姐!大姐!我只是個道具!!”

    “道具怎么了?道具就不能自主進化了?你這么沒有進取心,怎么睡得著的。”

    晏希禾痛心疾首地怕了拍手里的劇本,都能遠程傳消息了,他怎么就不能再加把勁,當一個聯(lián)通各個世界宇宙的微信服務器呢?

    “知道么,我看的文里面像你這種有自主意識的道具,都是……”

    “都是被恐嚇的,對吧。”

    不,不是,怎么能這么說呢。

    “都很識時務。”

    但你如果真的這么覺得,那她也不客氣了。

    啪啪地拍著封面,晏希禾表情驟然變得冷漠起來:“我不信你能連著那邊四百多次循環(huán),就不能連到別的地方去。”

    “你四百多次循環(huán)不還是咸魚一條么!”

    劇本悲痛地開始速寫,這也不能就他一個受到壓榨:“劇本也是有極限的!”

    “你不當劇本還能當什么?給我連去投訴小程序寫報告,趕緊的。”

    憋著笑在旁邊聽晏希禾與劇本的互相威脅,常鈞淡然地把手里的筆記推給晏希禾,再像是做過無數(shù)次一樣把劇本拿在手里:“你有什么困難就說,我們想辦法幫你解決。”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別以為我是個傻子。”

    劇本吐出墨水的速度都快了幾分,偏偏又停下來,字跡變得飄忽起來:“我也不想干了。”

    每次都要寫那么多,晏希禾還能各種吃吃喝喝玩玩,他是真的快要寫吐了。

    “想退休啊。”

    晏希禾裝作同情地嘆了口氣,隨即問出了個嚴肅的問題:“但別人不讓你退怎么辦?”

    “就是啊,一個個說我工作沒做完……可我早就完成了,工作年限都到了!”

    哦,這個問題,還是得麻煩左淵了。

    左淵難得還在班里,他這段時間請了假要參加奧運最后的選手權比賽,現(xiàn)在終于拿到以后還得加入更多的訓練,班上都來少了。

    只要出現(xiàn),必然就是在補筆記寫作業(yè),努力得讓許晨曦都頭皮發(fā)麻。一般人也不敢去打擾他,只有他們幾個朋友還會去打招呼。

    “想問什么?”

    左淵抬起頭聽完了晏希禾的問題,咂巴一下嘴后滿臉嫌棄:“這不就是以前那混蛋老頭用的手段么?我有流程你要不要?”

    “啊?”

    “真當我那個混賬爹他以前和現(xiàn)在這么好心呢,呵。”

    左淵冷笑一聲,他和他爹關系不好的原因太多,這個就是其中之一:“加班不給加班費,雙休變單休,還老想著打卡只能限定十分鐘不行就扣全勤,什么人吶這是?趕緊投訴,辭職仲裁,再等補發(fā)工資。”

    “英雄,我期待你繼承你爸的崗位,打工人是時候要站起來了。”

    晏希禾發(fā)自內(nèi)心地給左淵抱拳行了一禮,看到他會以一個嚴肅認真的表情后轉回到自己座位上,立刻戳了戳劇本:“聽到?jīng)]有?投訴辭職仲裁一波流。”

    “……”

    行,行啊,他還真沒見過有這樣干過的。

    看劇本進入了如何打報告如何寫文章的階段,晏希禾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劇本藏在一堆試卷里后眨巴著眼睛,盯著了在旁邊寫習題的常鈞。

    “怎么了?”

    “正事要干沒錯,但我們應該過的節(jié)日啊、活動啊、校園傳統(tǒng)啊,也要好好過。”

    筆尖因為晏希禾的話停頓片刻,常鈞將視線投去時看到了晏希禾忽閃的眼睛:“所以?”

    “所以,那個,接下來的節(jié)日。”

    晏希禾眼神一飄,難得沒有看他而是盯住了自己的習題集,仿佛可以從里面找到答案一樣開口:“你想要,什么禮物?”

    第79章

    接下來,圣德拉特接下來還有什么活動節(jié)日?

    不是很明白晏希禾的說辭代表含義,常鈞思考片刻后慎重開口:“我暫時沒什么想要的東西,而且禮物什么的……”

    他也并不覺得這些對他來說是必需品。

    “不是要你送哦。”

    晏希禾立刻把話題給岔了過去,表示她真的什么都沒想,聽得坐在后面的王雅倩直翻白眼。

    絕,真的絕,一開始她還嗑一嗑,現(xiàn)在就真的是禮貌性地請前方二位把狗糧往外挪挪,免得擋住進出人員。

    “怎么了?”

    “我現(xiàn)在明白了一件事情。”

    聽到同桌的問題,王雅倩表情淡漠地拿出了自己的學業(yè)水平考試習題集,開始進入學習模式:“搞對象,不如自己好好學習。”

    是的,王雅倩覺得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看透了一切。什么戀愛,什么特招,都不如自己好好學習來得重要。

    當然了,特招如果說是保送,那可以考慮一下。

    情人節(jié)這種節(jié)日本來是沒什么的,奈何既然是“情人節(jié)”,那就肯定會被各種商家利用宣傳,以至于成為約定俗成的節(jié)日。

    本來,這和學生是沒什么關系的。奈何這是在圣德拉特。

    “淵寶啊,你就說實話吧。”

    雙休日的自習課上晏希禾本來還真是想要好好認真學習的,奈何左淵殺雞抹脖子一樣和她使眼色。她又沒有許晨曦或者常鈞的那種專注度,自然是被他喊了出去。

    結果還不止她一個,晏希禾就看著左淵這位小弟鬼鬼祟祟地把一群人拉去了之前他們排練的排練室,坐下后又死活扭捏著不開口。

    對此晏希禾只想到一個結果,當然她也絕對不會把這個結果說出來。

    畢竟淵寶那么可愛,不多逗逗怎么對得起她這個大姐嘛。

    “你是不是,在想著。”

    慢吞吞又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逐漸提高期待值的同時也讓左淵變得愈發(fā)緊張。等到最后一刻,晏希禾才算大發(fā)慈悲放了人一馬:“你是不是在想你學業(yè)水平測試要考不過了?”

    “怎么會在怕這個,我又不是……”

    劉彤彤清了清嗓子,毫不留情打斷左淵的話語:“事先說明下,昨天班級內(nèi)部模擬考,我的分比左淵哥哥你要高。”

    全場沉默也制止不了左淵扭曲的臉,晏希禾努力憋住臉上的笑容,勉強讓聲音平靜后表現(xiàn)得非常嚴肅:“那就好,至少這樣就能及格了。”

    “我也是能及格的!”

    怒吼一聲以后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不小心帶歪了話題,左淵的表情變得愈發(fā)扭曲:“別把我看扁了啊!”

    “那可真是失敬,失敬。”

    蘇哲彥輕飄飄地開口,手上還在寫著物理公式:“那您大老遠的把我們召集起來,是想要說什么吐不出象牙的事情么?”

    “……”

    忍,這是大舅哥,需要忍。

    早就對蘇哲彥會對自己各種嘲諷做足了準備,但在聽到他說了什么的那刻左淵的表情還是有那么一瞬扭曲。再看旁邊晏希禾明顯不準備加入,反而饒有興致地等待自己開口,甚至于變本加厲地用灣灣腔說著“來,不要害怕,說出來”這種話,讓他愈發(fā)頭昏腦漲。

    “我想在情人節(jié)給許晨曦告白!”

    也因此左淵懶得再遮掩什么,說出來的話讓王雅倩與劉彤彤肅然起勁,順手還拿出旁邊的一張白紙開始做會議記錄。而常鈞則是看了眼笑容僵住的蘇哲彥,再伸手攔下了準備拍照的晏希禾。

    大舅哥夠慘的了,這種時候還是別雪上加霜的好。

    “所以,我就想問問,你們有什么……”

    “我的建議就是你想得挺美,別干了。”

    蘇哲彥臉上的笑容依舊溫柔親切,但隱隱的黑霧已經(jīng)在他身后聚集,甚至于還多出了幾分陰森的模樣:“怎么,你難道還想在我面前問我怎么才能給許晨曦告白?”

    那可真是一件腦洞大開的美事。

    晏希禾沒忍住在旁邊輕咳一聲,引來蘇哲彥死亡注視的那刻立刻后退:“沒,我什么都沒說,您繼續(xù)。”

    “不過告白啊,我就說一句啊。”

    來回看了看蘇哲彥和左淵,王雅倩看熱鬧不嫌事大:“如果你想太隆重的告白的話,首先要確定一點。”

    “您說。”

    聽聽,您,多標準的前鼻音啊。

    清著嗓子抬起手,看到左淵恭恭敬敬給自己遞來一瓶依云礦泉水后王雅倩滿意點了點頭,卻又因為蘇哲彥的死亡注視多出幾分心虛:“首先,你要確定對方是不是喜歡你。”

    “啊?”

    “要是你喜歡對方對方不喜歡你,那你這種大張旗鼓的告白就不是告白,而是脅迫。”

    更何況左淵什么家世,許晨曦什么家世?要搞不好,別說校內(nèi)的老師了,怕是左淵老爹都要殺來學校,把他們可憐的淵寶關禁閉再附贈轉學大套餐。

    “哦,這樣。王老師,您繼續(xù)。”

    左淵恭恭敬敬拿起紙筆開始記錄,看他的樣子晏希禾有點想開口。她看了眼蘇哲彥,確認對方滿臉眼不見為凈的模樣也不再顧及:“那她喜歡你么?”

    “我不知道。”

    “哈?”

    “我真不知道,所以才要告白啊。”

    左淵郁悶地放下筆,對著面前的人繼續(xù)虛心求教:“大姐,您和常鈞在一起之前,有說過什么么?”

    “我們,那個,咳。”

    提到這個晏希禾難免別扭,感覺到手背上的溫度她看了眼似乎在笑的常鈞,立刻昂起下巴強裝鎮(zhèn)定:“我們倆那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放棄吧,他們的秘密是這位可憐巴巴的男主學不來的東西。

    聽了晏希禾的回應蘇哲彥輕笑一聲,隨即也加入戰(zhàn)場:“你要不要先來討好我,我也好告訴你她喜歡什么。”

    “哥!!親哥!!”

    “那不用了,我沒你這個弟弟。”

    坐在旁邊的劉彤彤實在是沒法忍,腳一伸把本來想撲出來的左淵硬生生攔在原地。隱忍至今的少女對上蘇哲彥的視線,整個人顯得無比銳利:“蘇哲彥你等會,左淵哥哥傻,我可不蠢。”

    無視左淵的張牙舞爪,劉彤彤又往前了一點,氣場直升三米八:“她有大舅哥,我這兒也有小姑子在,別把我們看扁了啊!”

    “……”

    “……”

    你們倆是真兄妹吧?還有,要吵去旁邊吵行么?

    不自覺地給氣勢暴漲的劉彤彤讓了位,晏希禾立刻明了,抓著左淵繼續(xù)往后縮。大舅哥小姑子兩個堪稱是世界上最難搞得定的人,既然如此,讓他們倆先打一架,這事兒不就好辦了么。

    “不過,你喜歡許晨曦?”

    “怎么,你不信?”

    “我不是不信。”

    常鈞搖了搖頭,他比在場所有人都平淡許多,哪怕是王雅倩,現(xiàn)在也去了蘇劉戰(zhàn)場當戰(zhàn)地記者:“只不過我想問問,你希望和許晨曦走到哪一步。”

    走到哪一步?

    “只是想要戀愛,喜歡她所以想在一起,等到高中畢業(yè)就分手,還是說去同一所的大學,克服‘門當戶對’的一家之言,放棄很多想想要的東西,再成正果?”

    聽到常鈞這一連串的東西左淵不自覺地抬起頭,試探性地發(fā)問:“那,大仙你和晏希禾呢?”

    “我們沒法用常理判斷。”

    畢竟他們一個重復幾百次,一個重復那么幾次。說句老實話,偶爾聽著晏希禾吐槽她自己老牛吃嫩草什么的,他都有點無奈。

    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常鈞更多的是不猶豫:“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到最后。”

    “我肯定也是啊。可聽你這么一說……”

    如果和許晨曦在一起,要跨過的東西很多,他能過去么?

    兩邊的爭執(zhí)馬上就要有個結果,左淵沉默地看向晏希禾,最后還是選擇湊去了她的身邊:“大姐,問你啊。”

    “問。”

    “您和常大仙,會遇到很多事情么。”

    “會啊,為什么不會。”

    已經(jīng)開始抽空背文科知識點的晏希禾還頓了頓,順利背完一個才看向小心翼翼的左淵。眼前的左淵依舊恣意,依舊瀟灑,對比之前卻多了幾分小心與內(nèi)斂,甚至于看出有幾分沉穩(wěn)的模樣。

    和剛開始的時候完全不同。

    晏希禾嘴角慢慢勾起,注視著他輕聲開口:“而且不止他們說的這些,你接下來拿到了資格,還有馬術比賽對吧?”

    “哦,奧運會參加了如果奪冠我就能全國大學保送,許晨曦去哪兒我就能去哪兒。”

    “……”

    不是,奧運會是給你這么用的?

    原先那點什么“左淵成長了”的感嘆被晏希禾頭也不回地扔進垃圾桶,看他表情愈發(fā)覺得這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那你訓練呢,接下來的日常呢,沒拿到名次以后呢?”

    再說馬術運動員的職業(yè)生涯長著呢,五十幾歲了依舊可以上馬比賽,基本就是能干一輩子的事兒。

    “你的未來是可見的,她的不是。”

    “所以,我會陪她走。”

    “她愿意讓你陪著?”

    和劉彤彤總算撕出一個暫時停戰(zhàn)協(xié)議,蘇哲彥冒出頭,繼續(xù)扮黑臉:“不想呢,你怎么辦?”

    “她想怎樣就好,但只有她讓我走我才會走。”

    左淵狠狠瞪了過去,拳頭攥緊著咬牙:“別的什么,不管是我爸還是別人,把我扔去大洋彼岸我也游回來。只要她想見我,我哪里都能去。”

    他哪里都能去,也都愿意去。有什么攔著他,沖破過去就好。

    “算了。”

    沉默良久后蘇哲彥苦笑一聲,轉頭微微閉上眼睛再睜開,再度看向那位堅定的少年時聲音輕柔又多了點釋然。

    “是你贏了,左淵。”

    他確實,不如他。

    第80章

    蘇哲彥一直都知道,自己大概和許晨曦也就是現(xiàn)在這樣了。

    青梅竹馬,哥哥妹妹,再沒有別的東西。

    這樣其實也不錯,他早就知道他們就只能停留在這一步。但就算如此,也難免心存幻想。

    萬一,如果,或許……

    說不定,許晨曦也喜歡他呢。

    蘇哲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因為他自從回到蘇家以后就不是以前在許晨曦眼里那種天真單純又溫柔的人,而是他知道自己變了,她卻沒有。

    他有自己的手段與心思,也知道如何去利用別人,甚至于偶爾聽到她的聲音都會有心虛的感覺。

    都沒辦法真正去面對她,又怎么可能讓她喜歡上自己。

    再次在學校見到的時候他是欣喜的,抱著那么點小小的希望,覺得許晨曦說不定就是來找他的。

    其實不是,根本就不是。

    她是為了她的媽媽,為了獎學金,知道他在這里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卻是不想來打擾他。理由也再簡單不過,他是蘇家繼承人,她是普通的特優(yōu)生。

    回頭重新去讀迅哥兒與閏土,看到那句“我竟與閏土隔絕到這地步了”,蘇哲彥盯著自己那幾本語文教科書上的曲線筆記,突然想不清楚那個時候自己讀到這一段時候的想法。①

    直到那天在圣德拉特見到許晨曦,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竟與她隔絕到這地步了。

    不敢看她,臉上是那種溫柔討喜的虛偽的笑,還說著大人一樣的場面話,讓她更不知所措。

    是的,他喜歡她,但他現(xiàn)在能做的喜歡,就是放手。

    “贏?你和我說贏——”

    “別摳字眼,我不想在這個地方和你吵架。”

    一眼就看出左淵在生什么氣,蘇哲彥沒有覺得好笑,眉頭同時舒展開不少:“我只是……給自己下了個決斷而已。”

    哥哥也很好,身為大舅哥能夠堂而皇之為難左淵,更好。

    看到蘇哲彥的眼神變化,左淵突然覺得有點慌。在旁邊的晏希禾則是抱著自己的筆記本與偽裝筆記本的劇本,被震得差點以為自己手里揣著一個跳跳蛙。

    “退場了!男二他退場了!!”

    聽著劇本的尖叫,晏希禾嘴角一抽,只覺得腦袋嗡嗡得疼。不就是蘇哲彥確定退出戰(zhàn)場了么,至于這么咋咋呼呼的?

    “你不懂,或者說我看你之前循環(huán)輪回了那么多次,怎么還是不知道男二退場的含義呢。”

    劇本哼哼了一聲,明顯變得驕傲了許多:“這說明男女主感情線即將明朗——”

    “所以也到了大家是時候棄文的時候了,對吧?”

    差點沒被晏希禾這一句話噎了個半死,劇本哼哼唧唧到最后沒忍住嗚咽出聲:“不許提這個。”

    “哎呀你也淡定,這種情況很常見的。所以有些文呢,就到最后都沒確定男主。套路,都是套路。”

    晏希禾表情滄桑地拍了拍劇本,倒也沒太在意:“那你是不是要完結了?”

    “沒那么快。”

    接下來要沒打過左淵老爹那個boss,那還叫正統(tǒng)校園言情么?

    “所以蘇哲彥只是個小障礙,但一般來說到這里確實是能完結了。”

    “坑沒填上呢,雖然可以番外來補,但是吧。”

    說到這里劇本突然又變得扭捏起來,支支吾吾良久才小聲開口:“我這不是,給你們拖點時間么。”

    如果說劇本上顯示出來的故事推進太快,那對面不得發(fā)現(xiàn)他們在做什么?

    “現(xiàn)在這個新生的世界已經(jīng)到了關鍵的點,它需要構建自己的屏障,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劇本仿佛是伸了個懶腰,隨手水了一段景物描寫表示自己十分振奮:“等屏障構建完畢,就沒關系了。”

    “所以你沒法報警投訴舉報,也是因為‘屏障’的關系。”

    “當然啊,不然呢?”

    哎呀,那她還錯怪了這劇本了?

    稍稍緊了緊自己的圍巾,晏希禾在踏入教室以后也沒再和劇本斗嘴。冬天太冷,不少走讀的學生在雙休日自習課就不來學校,現(xiàn)在的教室空得那叫一個蕩氣回腸。常鈞則是在保證學業(yè)水平測試的基礎上開始寫不知道哪個科目的奧賽題,去找海華哥補習去了。

    抓出一把從王雅倩那里敲來折星星的吸管,晏希禾專注地把手里的吸管先壓壓扁,再固定好五個角后開始纏繞著編出一顆星星。

    用粗些的彩色紙條做這個更方便,但她不想這么干。用紙條來疊,總讓她有種像是在偷懶的感覺。

    而且她覺得這種類型,沒有用那種吸管疊出來的星星來得好看閃耀。

    晏希禾很快做完一個,再把它扔進準備好的玻璃瓶里。確認里面已經(jīng)堆了一半的小星星,晏希禾滿意地點了點頭,準備繼續(xù)工作的時候就聽到班級門口被輕輕敲了下。

    “在忙?”

    “沒有……許晨曦,你不是我們班的人么?”

    進自己班怎么還要敲門?

    聽到這句話許晨曦笑了笑,看晏希禾忙著做下一個星星的樣子也抽了一根開始編:“看你很認真,再加上班里就你一個人,怕你嚇到。”

    “這個肯定不會的啦,我沒那么脆弱。”

    晏希禾看著許晨曦的動作有些驚訝,她是真沒想到看上去全心全意都在學習的許晨曦也會這個:“你會編?”

    “媽媽生病的時候,我給她編過。”

    許晨曦很是輕松地就疊出來了五個角,固定好后也和晏希禾一樣開始把剩下的部分往角上纏繞:“你做這個做什么?”

    “咳,算個,禮物吧。”

    哦~她懂了,她不問。

    知道晏希禾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做這件事,許晨曦只是看了眼常鈞的座位就沒再說什么。等到折好一個,許晨曦撐著下巴很是無聊:“你們倆現(xiàn)在還真好。”

    “我可沒冷落你哦。”

    “少來。”

    笑著輕輕拍了下椅子,許晨曦知道晏希禾是真的沒忽略她。一起吃飯一起回宿舍,在宿舍里聊天或者偶爾會玩點游戲,她一直都很關心自己:“我根本就沒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你吃醋了?”

    “沒有,就是覺得。”

    稍稍猶豫了下,本來不想開口的許晨曦在對上晏希禾的雙眼時還是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自己是羨慕還是在擔心。心里的漣漪很難重新恢復平靜,可至少現(xiàn)在她可以好好整理思緒,去思考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就是覺得,你和常鈞,這樣很好。”

    少女猶疑卻又帶著期盼羨慕的語氣讓整句話的聲音都變輕了很多,她又拿起做星星的材料,對折后按照四十五度角斜著翻下去:“能這樣下去就很好了。”

    “聽你這個語氣,是不是淵寶又搞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這還沒開始情人節(jié)計劃呢,淵寶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他也沒做什么。”

    哦,沒有就……

    嗯?

    說到一半猛地停下,晏希禾立刻抬起頭看向也不知道算不算說漏嘴的許晨曦,小心翼翼地繼續(xù)試探下去:“淵寶也沒做什么,是吧?”

    “是啊,什么都沒做,這樣又覺得好像給我種,期待落空了的感覺。”

    從這個學期開始就有了,左淵不在會覺得太安靜,幫他理好很多發(fā)下來的試卷,整理各種科目的筆記復印好,再到最后甚至還會覺得有那么點寂寞。

    別人都有同桌,她的同桌不在,為國爭光去了。

    “是好事,我卻又不習慣,很奇怪吧。”

    平常一個咋咋呼呼的人在身邊,好像周圍一切都變得喧鬧起來。他就這么強硬地擠進自己的獨屬空間里,呼呼大睡后醒來就跑,讓她又恨又不知道拿他怎么辦。

    “這樣啊。”

    晏希禾用筆貌似無意地點了點筆記本的封面,表示自己也能理解:“所以,許晨曦你……”

    “我不知道。”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會煩惱,也同樣會因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而回避退縮。

    許晨曦偶爾也會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明明在大半年以前,她還咬牙切齒地對左淵說“我這輩子都不會覺得你是個好人”,然后用事實證明了什么叫做真香定理。結果就是很多話,都因為她之前的那種斬釘截鐵沒法好好說出口。

    “不能說出口啊。”

    “……”

    “那就寫信唄。”

    “啊?”

    “我說,你不是說你對著淵寶說不出口么,又不是人人都有嘴替,那你就寫下來好了。”

    她也不知道許晨曦要對左淵說什么,畢竟他們之間的事情最了解的還是彼此。許晨曦想說的話晏希禾完全不懂,當然也沒法代替她和左淵說。

    “說不出來就寫下來,把所有想說但不敢說的東西告訴他就好。哦,前提是你真的想告訴他。”

    對許晨曦眨了眨眼睛,折完第二個星星以后晏希禾甩了甩手,這個做著確實好看,但是手也是真的用力真的酸。而且讓她心虛的是這瓶星星里,還真不全是她折的。

    除了今天許晨曦疊的以外,還有王雅倩劉彤彤偶爾的幫忙。她們倆倒是好認,最丑最歪歪斜斜的,就是這兩位大小姐疊出來的作品。

    “給我一個。”

    “啊?哦,拿著。”

    “唔,那還是再給我兩根吧,這樣比較方便。”

    方便?方便什么?

    晏希禾困惑地看到許晨曦對她笑了笑,等她把疊好的三個星星交給自己時,晏希禾發(fā)誓瓶子里最丑的不再是王雅倩和劉彤彤了。

    那必須是之后的這兩個,臥龍鳳雛,不分伯仲。

    “這誰疊的啊?這么……”

    “左淵和哲彥哥。”

    忍下“丑”這個字,晏希禾扭過頭呆滯地看向滿臉淡定的許晨曦。確定這兩個星星確實是兩位男生的作品,晏希禾才慢慢抬起手,對著她深深抱拳。

    讓這兩位折星星?

    如此勇士,真不愧是女主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①:選自迅哥兒的《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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