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繡球公園25
紅衣煞的動作太快,就連許金藝一時半會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腳底下的無知覺的‘尸體’,又聽見了一聲貓叫。
先前還見著躺在花海園藝鬼身上的黑貓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過來,它的嘴上還叼著那朵白色繡球花。
而另一邊,紅衣煞收回血淋淋的手,看著對面的許金藝也不伸手也不說話,只是呆愣愣地飄在空中,和先前敏感且錙銖必較的態度大為不同。
許金藝一拍腦門,想起了這回事。
她蹲下身,柔聲喚著小黑貓:“咪~咪咪,把花給我。”
小黑貓側頭看了一眼鮮血淋漓的紅衣煞,又回過身跳到了許金藝身前,乖順地將嘴里顏色稀有的繡球花遞給了她。
許金藝握著手中這個重要的道具,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靜靜漂浮著的紅衣煞。
對于這個NPC,許金藝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恐懼。即便建模師在她的指導下,將恐怖的形體制造得非常逼真,環境打造的也格外的悚然,可是一想到紅衣煞的原型借鑒的是柳麗麗,那個一心想要逃出村子,卻終究被淹沒在水井里的姑娘,許金藝就沒有害怕的心思了。
比起驚悚的面貌,好像復雜可怖的人心更加令人膽寒。
她抬起右手,手心上躺著那朵開的正艷的白色繡球花。
“這是你的花,對吧?”許金藝輕聲開口,像是害怕驚擾它一樣,慢慢的朝著對方走了過去。
路過王金龍‘尸體’時,她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后蹲下撿起那厚重的本子。她將手中的花莖夾在書本中央,合上后正好露出嬌嬌嫩嫩的花。
這次不再有任何意外,許金藝將手中打理好的東西遞交給了它。
“那這個東西就先交給你啦,”她笑意盈盈的開口,自己后退了一步,看著紅衣煞原本注視著手中花瓣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現在還沒有到你上場的時候呢。”
雖說這一次,讓王金龍‘死’得太過于猝不及防,以至于讓對方連許金藝真實身份都沒有意識到。
但不管怎么說,讓其他人見識到王金龍真實臉面的這一目的算是實現了。
接下來就是真真正正的,決斗時刻。
【您已解除迷霧技能。】
只有許金藝本人能聽到的系統提示音在她耳邊響起,隨后肉眼可見縈繞在公園周邊的迷霧逐漸散去,公園總算有了些正常的樣子,就連天空上半圓不圓的月亮也變得更亮了些。
這次迷霧技能的使用,已經讓整體游戲時間過了一大半。
許金藝站在繡球花海前不遠的地方回頭看了去,原本被園藝鬼剪開的鐵大門在此嚴絲合縫的關上。門欄上還有不少荊棘纏繞著,似乎是里面的主人打定了主意,不讓人再次進入。
她笑了笑,并不在意。
天空之上的藍色月亮越發的亮眼起來,周身的光亮似乎堪比白天的太陽。
就在這樣詭異的天空下,游戲迎來了再一次的活力。
最先醒過來的是孤狼,他嗷嗚一聲,像是做了噩夢一般驚醒。身形巨大的狼人左右看了幾眼,臉色茫然。
“真的重新開始了…?”
阿魯科瑪那家伙說的話竟然是真的,這一點倒是沒有騙他們。
從先前的驚訝緩過神來后,孤狼左右確定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方位,知道自己再往前走,大概幾百米就能到那個叉路口。
這個位置代表的時間是他剛剛加載進入游戲不久,只是剛看了自己的身份牌一眼。怎么能料想得到,Excelsior從這個時候就將他們所有人拉進了迷霧。
【好耶,重來了!】
【嚇死我了,看著屏幕一黑,還以為被淘汰出去了。】
【看播主現在這個方位……該不會見面就會遇見阿魯科瑪他們吧?】
【噢噢噢哦哦!是哪個智商賊高的黑客大佬嗎?!】
【你們都在驚訝于復活,我現在只想把刀架在王金龍脖子上】
【前面的我也是,播主這次應該不會心軟了吧?】
“誰心軟誰孫子!”孤狼瞪了一眼彈幕,“被人刀了,難不成還得舔著個臉放過對方?”
末日生存流播主舉起右手,鋒銳的指甲瞬間從縫隙間彈出,閃爍著寒光。
[欺我者,百倍還。]
孤狼對于這句話一直身體力行。
他抬腳,步履堅定地朝前走去。
首先,先和那群和他有著一樣目的的玩家匯合。
第二個醒過來的人,也是上一局在迷霧中被淘汰的人。
阿魯科瑪坐在草坪間,一手放在支著的腿上,一手在眉間不斷按摩。他的大腦難得這樣暈乎,既然一時半會兒沒法緩過神來。
大概是全息同步率調得太高了吧。
他這邊還在按著眉頭緩神,另一邊就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還沒等阿魯科瑪抬頭看清,就意識到來人打著轉,跌坐在他面前。
狐圖圖眼前發黑,唇色慘白,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的堅定:“阿魯科瑪是嗎?”
兩個剛從迷霧中出來的人,竟然是第一對互相遇見的。
阿魯科瑪能聽到自己哼唧了一聲,聲音太過于虛弱,就連他自己也不想承認是自己的聲音。
狐圖圖倒是不在意,她閉著眼睛,摸索著握住了阿魯科瑪的雙手。
“大佬!以后我就跟著你混了大佬!”
阿魯科瑪:“……”
原本就隱隱作痛的大腦更加痛。
他聽見自己嘆了口氣,隨后有些無奈的開口:“你不是狼人牌嗎?和我混?一個平民?”
狐圖圖熱淚盈眶。
“我的厚殼本不見了!”先前在迷霧中看見王金龍淘汰后還高興的狐圖圖,轉眼就看見Excelsior搜刮了死亡筆記送給了NPC。狐圖圖當時人就傻了。
后來醒過來后,她第一時間就去摸自己懷里的東西,果不其然,死亡筆記也沒了。
沒辦法刀人的狼人牌還算什么狼人?!放到好人堆里都會嫌她拖后腿。
狐圖圖當即棄暗從明,只差對天發誓了:“我保證,這次絕對不反水!”
阿魯科瑪終于緩過了神,他沒好氣的開口:“我無所謂,反正有你沒你都一樣。”
“……啊?”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雖然說大家都復活重回游戲,可是大家都知道有些事情是確實發生了的。”趁著這一小段安閑時光,阿魯科瑪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藍色月亮,他皺了下眉,“果然不剩多少時間了。”
“什么,”狐圖圖茫然開口,“什么意思啊?”
阿魯科瑪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后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他一邊高聲解釋,一邊示意對方跟上:“我的意思是,現在這個游戲已經不單純是個游戲了。現在是全場針對王金龍的,仇殺局。”
阿魯科瑪和狐圖圖最開始對王金龍的感官不好不壞,頂多算是不觸及到利益的NPC罷了。可是現在,他們都被一個NPC耍成這個樣子,兩個人的臉面都有些掛不住。
要是沒有直播還好,但現在木已成舟,播主們就算還僅停留在生氣這個階段,那彈幕簡直是殺神轉世了。
【殺殺殺!王金龍不能留!】
【這個勝利我送給E大,主要是王金龍也太氣人了!】
【這誰還能忍?再忍下去該不會成忍者神龜了吧?!】
顧客就是上帝,更何況這些給他們帶來流量,讓賺錢的彈幕們呢?
理智派的兩個人達成了共識,在幾百米處的岔路口遇見了之前碰到的人。
【末日生存の孤狼】、【占星女士】……就連一開始沒和他們聚在一起的【正道的BGM】也從公園角落出匆匆趕來。
現在討伐王金龍的大軍已經有了五人,眾人聚在一起,互相看了一眼。
占星女士強忍著怒氣,冷笑一聲:“所以我們是一起去找他嗎?”
BGM撓了撓腦袋:“分開的話,豈不會又被他套路?”
“平民和審判的身份都有約束,而且我看你們先前也沒做過什么任務,”阿魯科瑪嘆了口氣,“所以指望著我們去找公園里其他NPC殺掉王金龍不太可能。”
“咱們這里不是還有一個狼人嗎?”
見所有人的目光轉到自己身上,狐圖圖一個激靈,連忙擺手道:“別看我,別看我,我的動刀手法是那本書,可現在你們看,我連書都被Excelsior送人了。”
她攤開雙手,又展示自己的腰間懷里,確實什么也沒有。
“那……”孤狼猶豫著開口,提出了一個建議,“我們先去找Excelsior?”
他補充道:“要是路上遇見王金龍,我先把他制服——雖說沒辦法淘汰他,但不讓他動彈還是可以的吧?”
占星女士聞言,手中的電光就沒停下來過:“我可以免費提供電療。”
BGM想了想:“那我是免費大悲咒搖滾彈唱?”
這三人將目光移到安靜站在原地的狐圖圖和阿魯科瑪身上。
阿魯科瑪:“……”
不,想都不要想,他是不會和你們一樣幼稚的。
狐圖圖再度叛變,有些興奮的參與這次制裁:“我的天賦可以蠱惑,讓他沒辦法動彈!”
這幾個被害人聚在一起興奮討論,而阿魯科瑪只想嘆氣。
他惆悵的看了一眼天空,表情深沉。
Excelsior,把這群笨蛋放進來,也在你的意想之中嗎?
**
疼痛,害怕,恐懼……復雜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的大腦。王金龍的眼前,從淡淡的紅色逐漸加深,讓那抹艷紅徹底變成黑色。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墜落,墜落到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這么多年來,他從未懷疑過自己有一天會失敗——可他覺得自己應該會敗在人的手中。
就像是葉成景,黑袍女那樣的人類手中,再不濟,哪怕是曹渡也可以。
但王金龍終究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在詭秘中,死在一個沒有人知曉他的過去,也沒有人知曉他的未來的詭秘之中。
你看,他就是這樣。不,倒不如說人就是這樣。
有的時候他小心警惕,而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王金龍卻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豐功偉績。
他輸了,沒輸給人,而是輸給了怪物。
一個半點不懂,滿腦子都是吃人本能的怪物手里。
這是她給他的結局嗎?
王金龍想起了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那張臉又被換成一道由黑袍遮掩的嚴嚴實實的身影。
思緒越來越沉,身體也越來越重。
他終于淹沒在這無法呼吸的死亡海浪中——
“嗬——呼、呼呼……”
眼前一片細密交雜的白光,王金龍坐在碎石子小路上,神情茫然。
胸口的疼痛讓他臉色蒼白,他下意識的且快速的摸向自己的胸口。
那兒既不是血淋淋的,也沒有破開一個大洞。
王金龍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轉而摸向自己的臉。
原本被占星女士破了相的臉,一片光滑。別說灼傷了,就連一個痘都沒有冒出頭。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的身體完好如初,可是精神上卻告訴他,他的的確確經受過一次死亡。
王金龍坐在地上,耳邊傳來風刮過密林發出的細密響聲。他下意識的想要迅速站起來,卻因為酸軟無力的身體一個趔趄,雙膝狠狠的磕在地上。
又是一陣鉆心的痛。但至少這次的疼痛讓他徹底緩過神來。
不管怎樣,他還活著。
胸口有一陣烈焰熊熊燃燒。
王金龍心想,只要他還活著,一切都還有可能——
“啊,找到你了。”
從未聽過的聲音從一旁傳出,王金龍扭頭看去。
一個頭戴著黃帽,手中緊攥著長長的桃木劍的年輕人歪頭看著自己。
對方的眼神亮得嚇人。
“就是你這個家伙,”天師咬牙切齒,“就是你這個家伙把我淘汰的吧!”
王金龍:“……?”
兄弟你誰?你不要胡亂碰瓷好吧!
在迷霧上一局中,天師剛交完洗衣店的任務,都還沒來得及出門,就被狐圖圖填上號碼,隨后被無辜帶走。天師當時盯著屏幕盯了好久,彈幕瞅見他的眼神都有些害怕。
“拿命來啊,狗賊!!!”
天師氣急敗壞地高舉桃木劍沖了上去。
第102章 繡球公園26
王金龍并不認識這個人,但對方大概率也是這次詭秘的參與者。但為什么初次見面的人會對他抱有如此大的惡意?他并不知曉。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也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黃袍青年高舉著桃木劍朝著他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上面還沾上了些不知所謂的猩紅色液體。王金龍摸了下身上,原本一直帶著的刀早已不見蹤跡——或許那并不是夢?
他握拳猛地敲了下自己的大腿肌肉,疼痛讓王金龍從恍惚無力的狀態迅速恢復。膝蓋離開碎石子小路時,已經透過褲子布料滲出了血來。他按在地上,不顧疼痛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朝著前面跑去。
跑去哪兒?
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條,但如果他沒記錯,不過百米后就有一條岔路口了,一個通向公園北面,一個通向公園西面。
但沒想到還沒等他跑到岔路口,本就瀕臨崩潰的雙腿徹底繳械投降,一時不察,王金龍再度狠狠向前跌去。
只聽“唰”的一聲,木制的長劍刀風凌冽,從他的頭上瞬間劃過。事情發生得太快,王金龍只能感受到頭頂微涼,緊接著就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不管如何,人類在面臨死亡時都無法欺騙自己的身體本能。
像是血液在倒流,他的喉頭滾動,隨后狠狠向前撲隨后一個前翻滾,與揮劍后就沒了力氣的天師拉開距離。
兩人一前一后,動作不同但神情一致,都是一副累趴了的樣子。
昏暗的長道兩頭,一個跪倒在地,還是卯足了力想要拔劍刺死對面的黃袍青年,一個跌坐在地,不受控制的呼哧喘氣。
雙方都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自“死亡”再回到這場游戲后,他們的身體素質就大大降低了。就連跑幾步都像是要斷氣了一樣,天師倒還好,身上的東西沒丟,拿著把長劍也能唬人。
可王金龍不一樣,他的身份是狼人,可現在殺人的東西都被Excelsior弄得不知去向,整個人現在就是從殺手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沒力氣動彈的兩人坐在地上極力恢復體力,一邊警惕著對方,打算一看到不對勁,爬也得爬起來逃走。
“呀,”
碎石小道上出現了一個聲音,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從小道外的斜坡上露了出來——不,正確來講,是這家伙從斜坡上一路滾下來的。
玩偶熊腦袋上還沾滿了翠綠色的樹葉片子,【向往自由】抬起頭,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看了眼天師又盯了一眼王金龍。
它慢吞吞地開口:“嗨?”
嗨什么嗨啊!這人誰啊!
兩人看著它艱難起身,玩偶服的小肚子不算小,這家伙老半天才摸干凈自己身上的樹葉,頂著棕灰色的玩偶熊腦袋歪頭左看右看——這家伙到底在看什么啊!
“真是活的?”
小熊玩偶嘀咕了一句,隨后說道:“你們是參賽的玩家嗎?”
天師咬著牙:“是……”
“蒼天啊!!”小熊玩偶尖叫一聲,朝著他撲過來,柔軟的熊玩偶肚子第一次讓天師感到窒息,“開局這么久,我終于見到玩家了!”
撲在臉上的毛絨公仔的確很柔軟,可貼得太緊讓天師有些喘不上氣。他拼了命高舉右手,扒拉身上的大型玩偶,眼珠子都快翻冒煙了:“松、松手……!”
小熊玩偶還一個勁的哭叫:“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嗎?!整整三個多小時啊!!”
【好慘……】
【純路人,這是什么小熊軟糖暴力單刷天師嗎?】
【毛絨絨的,看上去好軟和,想rua】
【你們都沒人注意天師快被勒斷氣了嗎?!天哥!!】
被彈幕鬼哭狼嚎惦記著的天師終于從小熊玩偶的懷抱中脫離,他捂著脖子喘了很久,才嘶啞著喉嚨開口道:“你、你誰啊……”
“我是【向往自由】,”小熊玩偶晃吧晃它那大腦袋,很是干脆利落地自我介紹,“狼人。”
天師:“?”
【?】
難得一次彈幕和播主一致反應。
天師咂摸咂摸嘴,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你,”他遲疑道,“就這么把身份告訴我了?”
小熊玩偶伸出軟乎乎的爪子,豪爽地拍著他的肩膀:“我知道!剛剛有彈幕告訴我了!”
“你們被Excelsior扯進了技能,現在才出來。”它的消息很靈通,剛有外來彈幕給它透露消息,直播間里的觀眾就齊齊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了真相,“這場游戲的輸贏,我其實無所謂。”
“我只是根據葉狗的指示來內測的,”小熊玩偶攤手,“現在內測直播帶來的熱度已經完全超乎他的預料,至于這場游戲的結果是什么,我想沒多少人在意吧?”
畢竟現在,在場所有玩家的目標都變成了仇殺王金龍。
天師不由自主地點了下頭,隨后像是想起來什么一樣,猛地探出腦袋看向小熊玩偶身后。
果不其然,原本應該在那的家伙早就不見了蹤跡。
**
許金藝捏著手中的匕首,看著迷霧完全消散。
霧氣從四面八方朝她涌了過來,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最后攏入許金藝的手中消失不見。
失去了霧氣的籠罩,繡球公園里的各個景象都變得無比清晰。
落葉,飛花,哪怕是樹枝上的昆蟲,湊近些看也能看到上面的翅膀紋路。
許金藝看著這熟悉的場景,眉眼微垂。
公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只要所有人的目標都是王金龍,那他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的。
她站在林子中央不多時,就聽見耳旁傳來的細密響聲。
“……他在那兒,”
“在那,在那……”
“找到了,都找到了……”
收了天師的洗滌劑,樂昌含笑勉強答應合作,動用著自己在繡球公園中遍布的含笑樹,尋找著王金龍的行蹤。
樹干上睜開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眼珠子轉呀轉,彼此之間悄聲傳遞著信息。
許金藝就站在它們中間,聽見了有關于王金龍的消息。
那個家伙,似乎打算從西大門逃跑。
那張地圖透露的信息還是給他抓住了——也難怪,這家伙鼻子很靈,總能從幾乎必死的局里找出一線生機。
許金藝抬腳朝著西邊走去。
只是走到半路,就聽見震動的聲音。
“嗡——嗡——”
她的動作一頓,在身上摸了摸。
游戲里的手機沒有絲毫動靜,那是…?
許金藝摘下VR眼鏡,沉默地看向茶幾上不斷震動的手機。
誰?
她警惕地按下接通鍵,也沒開口說話。
好在打電話過來的對方很干脆,在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就開口:“您好,請問這邊是Excelsior,E女士嗎?”
許金藝:“?”
E女士什么鬼?
“嗯。”她壓低聲音,變得與本音不太符合后應道,“有事?”
“是這樣的,E女士,”對方連停頓都沒有,幾乎是許金藝話音剛落,他就接口了,“我這邊是墨菲官方,察覺到我們交付給你的游戲NPC數據包可能會有損壞,提前和您交流溝通一下。”
什么什么數據包?
許金藝愣了一下。
等等……這是墨菲官方?!
剎那間許金藝的后背被冷汗浸濕,她聽見自己開口問:“什么數據包?”
“您說笑了,”對方理所當然地開口,“當然是王金龍NPC數據包了。”
“這是我們一周前交給您的啊。”
一周前交給我的?
你開什么玩笑!
許金藝差點沒把這句話對著電話那頭吼出來。
雖然她的確對王金龍調侃成為平面數據包,可他到底對現在的許金藝來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旦否定王金龍的存在,那她算什么?同樣的平面游戲人物?!
許金藝還是沒能吼出來,感性最后還是戰勝了理性。她用鼻音哼了一聲,算是答復。
對方繼續開口:“是這樣的,我們已經觀測到很多玩家對該角色的不滿了。但可惜的是,在日后的游戲發布中,有關于NPC王金龍的戲份不能頂替——請您能否終止這次游戲內測呢?如果在我們官方推行的游戲發售之前,將數據包損壞,我們會很苦惱的。”
許金藝:“你說終止就終止?”
她逐漸回過神,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許金藝冷聲道:“也太過草率了吧?”
對方一下陷入了沉默。
“……實在是抱歉,”墨菲官方客服再度道歉,但態度也沒軟和多少,“但您知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這邊只能說盡可能給您賠償——再說,您不也很期待《墨菲游樂場》正式版發售嗎?”
“游戲數據包損壞的話,這部游戲的正式版永遠沒辦法出來了,您不覺得可惜嗎?”
《墨菲游樂場》的正式版……
許金藝大腦嗡的一聲,她的眼前幾乎黑了一片。
“你是說,墨菲游樂場要重置……?”
客服:“是的。”
“也就是說,里面王金龍還要再次出現。”
“是的。”
“那,”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快得嚇人,“葉警官呢?”
客服盡職盡責地解答:“當然是一并重置了,E女士。”
第103章 繡球公園27
已經死掉的人要如何復活?
再度復活的人是否還是原來的那一位?
“您在說什么呀?”電話那頭傳來墨菲官方客服理所當然的聲音,“只是游戲而已。”
是啊,對于你們來說是游戲。
很顯然,在游戲網論壇那群人來看,王金龍他們只是一個游戲數據,用來取悅玩家獲得利益的工具罷了。
若不是之前種種跡象,許金藝也會被遮蔽雙眼,成為他們其中一員。
但好在,除了這些壞消息外,稱得上好消息的是,對方并不知道Excelsior和許金藝是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在玩家們看來,Excelsior是和他們一樣的玩家,而許金藝則是未來可能在某個游戲中出現的背景路人NPC。
想到這,發燙的大腦終于冷靜了下來。許金藝捏緊了耳邊的電話,她抿唇,眉頭緊皺。
“要我單純放過王金龍,這不太可能。”
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
“你們制造這類NPC出來,不就是為了挑起玩家對立嗎?既然放出數據,那當然要承受數據包被破壞的可能責任。”
作為‘NPC’的王金龍是否受他們這群制作者的控制?
“這個,”對方的話突然含糊起來,“也是為了接下來的游戲做必要宣傳嘛。”
賭對了。
許金藝心下一定,連帶著肩頸都放松下來。
對方沒有強制回收所謂的‘NPC數據包’,這意味著他們雖然了解‘王金龍’這個人,但也無法對他的行為做出強制改變。
這樣看……
王金龍真的只是游戲數據嗎?
這個世界真的是她猜測的游戲嗎?
或許另有隱情。
既然墨菲官方客服沒辦法將王金龍強制抽離,許金藝也就不那么客氣了。
“抹殺數據包這種敗壞道德的事,我可做不出來,”她微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諷刺哪方人,“但現在你們也看到了,不管是在場玩家還是直播間其他觀眾,都對這個NPC抱有強烈的情感指向。在這流量高漲的關頭,你們確定要讓我結束游戲?”
“……”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一點聲音也沒透露出來。許金藝猜測對方開了靜音此刻正在熱烈討論。
不管王金龍到底是數據還是真人,他總是可惡到讓人發恨。許金藝自認不是什么天降正義好人,人家都算計到她頭上了,還得笑嘻嘻地湊過去說不在意。
就算對方說,王金龍的存活能夠讓葉成景葉警官回來——但那也只是可能。
不管這個世界是游戲還是真實,但對于現在的許金藝來說,這就是真實。
葉成景的死亡也是真實。
連強制王金龍退出游戲這個舉動都無法做到,墨菲官方又是有什么樣的底氣對她承諾,一切都可以重來,死者能夠復生呢?
一切游戲產生的‘詭秘’在這個世界都是真實存在的,那不僅是葉成景的死亡,還有那些和他一同墜入‘墨菲游樂場’深淵的人們也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死而復生……存在于動漫、游戲、小說里的設定,現在卻是許金藝要警惕思考的東西。
當然,她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他們活過來的‘機會’。
只是警惕是必要的,以及她必須在這場對話中,盡可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您說得對,”
對面再度回話,這次語氣禮貌且恭敬了許多,“但數據包無論如何在我們游戲發售前不能毀壞。”
“當然,考慮到眾位玩家的怨氣,我們可以做出退步——”
“至少讓他在游戲結束之前活著。”
客服沒得到回應,心下有些忐忑。
往常他們與游戲網的其他合作方也沒有這么困難的交流,這個Excelsior到底是什么人?連退一步也不想,甚至直接從短短的談話中抓住了他們的軟肋。
對方會答應嗎?
隨著時間流逝,客服的心情越發下沉。
直到他聽見了一聲輕笑。
“好啊,”Excelsior的聲音很有磁性,帶著莫名的蠱惑,“這點沒有問題。”
對方話音落下后,客服才長舒了口氣,這才驚覺自己的額頭冷汗淋漓。
“不過,既然我做了退步,總得有點什么賠償吧?”
“……您請說。”
“你們是官方,那游戲網來年會出的大活動你們應該知道內幕吧?”
客服有些遲疑:“抱歉,太過機密的事情我們也不能告訴您……”
“不是什么大事情,”Excelsior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我能知道活動的名稱嗎?稍微透露一點,沒什么關系吧?”
**
掛斷電話后,許金藝的手都還有些顫抖。
她低頭看著右手。纖細,白皙,看上去沒什么力氣。
但許金藝知道,她會用這樣一雙手,做出她想做的瘋狂事情。
VR眼鏡再度回到了臉上,許金藝看向場上的情況。
“——!!!”
一道風猛地從她眼前刮過,勉強能看清是個什么顏色。
許金藝側頭看向煙塵飄過的方位眨巴眨巴眼。
“Excelsior?”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緊接著,一大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陸續出現在她的眼前。
為首領跑員是【對方辯手請提問】,這家伙的魚頭人皮膚還沒換下來,扶著自己的大腦袋喘粗氣,看到許金藝時,咬牙切齒的開口:“你可算是出來了!”
“怎么?”許金藝失笑,調侃道,“你們這是組團馬拉松呢?”
“不、不是馬拉松,”嬌小的獸耳娘跑得臉頰泛紅,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我們在討伐王金龍呢!”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看見Excelsior,起先還有些驚訝對方這身皮膚看上去和王金龍一模一樣,但等到Excelsior開口,那種奇妙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
“呀?找到人了?”
占星女士緩了口氣,極力保持優雅:“不是你做的嗎?”
“我第一次知道周圍這堆樹也是NPC……”開口說話的是粗糙男聲,BGM沒帶全息,用著鍵盤跑步也快把按鍵給扣下來了,他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拇指,“耳機突然傳來聲音,差點沒把我嚇死。”
許金藝哼笑一聲,隨后又問道:“剛剛跑那么快的是誰來著?”
“那頭狼,”回話的是老Q,他摸了摸自己的魚腦袋,“還有坐在他背上的阿魯科瑪——你老實講,阿魯科瑪的黑入是不是也是你算計好了的?”
許金藝眨巴眨巴眼:“你當我什么?計算機之神?”
老Q瞪了她一眼,也沒指望在Excelsior這里得到確切的答復。
“自從重回游戲后,大家的反應機制就下降了很多,”他死盯著Excelsior,不放過她的一絲反應,“是你技能的后遺癥吧?”
“不過我倒是好奇,你為什么要在游戲時間結束前解除技能。只要你保持下去,就能獲得勝利不是嗎?”
許金藝搖頭:“這場游戲是否勝利對我來說不是那么重要。”
該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是嗎,”老Q不置可否,“我們現在要繼續跟過去,你?”
“我就不去了。”許金藝微笑,“玩得開心。”
四人打著商量,齊齊又朝著孤狼跑走的方向追去。
這下許金藝又是一人留在了原地。
實話實說,狼方沒有殺人武器,沒辦法對王金龍造成一擊必殺,頂多折磨幾下,喪命倒是不至于。
她摸到了懷里的匕首,這玩意兒還在許金藝身上。
接下來,她去樂昌含笑那邊做做剩下的任務吧。
**
王金龍拖著像是灌了水泥的腿一路向前狂奔,他跑得跌跌撞撞的,膝蓋處早就多了不少傷痕。
很快……很快了……!
公園西側大門就在前面不遠處,只要他保持這樣的速度,一定能夠逃離這里——實在不行,躲到游戲時間結束也行!
他抽空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那玩意兒圓潤得很,但仍舊有一絲小缺陷。
王金龍心里著急,但好歹經歷過許多事,也不見得全部表露出來。
向前跑的時候,他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按理說,身處于詭秘之中是無法使用手機聯系到外界的。
但先前他安放在張柔柔身上的監聽器僥幸存活過一段時間,這讓王金龍把注意打在了那上面。
跟他一起來的還有曹衛民和張柔柔,只不過那兩人開車停在了公園外,正等著他出來。
起先曹衛民進出過公園,但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這讓王金龍意識到這次詭秘的邀請函只對他一人發售,無奈之下才警惕打算獨自一人前往。
雖說發生了點意外,但那兩人肯定還在詭秘之外的公園那兒等待著。
他在手機上胡亂按動,試圖撥打曹衛民的電話。
只要電話能夠打通,也就意味著他能夠和外界交流——活著出去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亮著光的手機屏幕開始閃爍幾番,在極度安靜的環境下,終于出現了王金龍期待已久的通話界面——
“咔、咔嚓!”
一把鐵制的園藝剪與他的眼球幾乎只隔一根手指。
他握著的手機對半被剪開,破碎掉落在地上,瞬間黑屏。
王金龍僵住脖子,好半天才咔咔抬頭看去。
一只眼球都跌出眼眶的園藝鬼舉著大園藝剪子,沖著他咯咯詭笑。
第104章 繡球公園28
今天的江市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汽蒸騰,連帶著市里的天都變得陰沉起來。
曹衛民靠坐在皮質的椅背上,難得點拿了根煙,沒點上,只是放在窗外看著雨落在上面。
他們從早上開車來的,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王金龍說是讓他們等著,但直到現在也沒發消息過來。
后座的小姑娘已經睡著了,小麥哥伏在她腳邊,不尷不尬地擠在那一小塊地方閉目養神。
他把香煙收了回來,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是哪個放在他車上的,曹衛民不抽煙也不愛喝酒,這玩意兒在他手上也只有被丟掉的份。
濕漉漉的香煙變得潮乎,原本筆直的形體也開始皺皺巴巴跟他似的看著不怎么樣。
“鈴——鈴鈴鈴——”
原本空間里的安靜被這急促且刺耳的鈴聲給打破,曹衛民還沒來得及接通,這通電話又莫名其妙的被掛斷了。
但他還是看到了來電人。
“……嗯,”
張柔柔起身,迷迷瞪瞪地開口,“要走了嗎,曹哥?”
曹衛民:“王金龍剛剛打電話過來了,不過我沒接到。”
只是聽到這個名字,張柔柔就瞬間清醒。她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四周,并沒有發現那個家伙的身影,小姑娘這才松了口氣。
“他還沒回來啊……”不知道帶著什么樣的感情,張柔柔小聲嘀咕了一句,“他該不會回不來了吧?”
曹衛民沒說話。
從張柔柔的視角上看,青年只是撥弄了下雨刮器按鈕,將被雨水朦朧的前窗刮了一下。
王金龍下車進公園后,曹衛民檢查了一下車內,就告訴她沒監聽器,這讓張柔柔放下了心,難得輕松一點。
“曹哥,”她摸了一把小麥的腦袋,和曹衛民搭起話來,“你……當初到底為啥從警局離開啊?”
“干得不行,被辭了。”
“啊?警察也能被開嗎?!”
坐在駕駛座上的曹衛民極其短暫的笑了一下。
“問這個干什么?”
小姑娘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最開始答應王金龍加入這個小隊伍,是因為覺得能從這里找到世界的本質——別笑!是真的!”
“嗯,你繼續說。”
張柔柔瞪了他一眼,卻從后視鏡中看見曹衛民的略帶笑意的雙眼。她嘟囔了一句話,曹衛民沒能聽清,只是聽見她繼續開口說:“但是你知道的,從那個圖書館出來以后,我其實已經明白了。”
“就像是小說作者寫小說一樣,哪怕再簡單的真相,不到最后沒有人能把它揭開。”
“或許我一直執著找世界本質,在最后會被這個世界的主角輕而易舉的找到。”
她有些頹廢。
“你是這么想的?”曹衛民從后視鏡上看了她一眼,“既然這樣,為什么不退出呢?如果你想離開,只要你和我說,我會讓王金龍答應讓你離開的。”
張柔柔:“我知道。”
“但是,”她咬唇,看向前座的青年,輕聲道,“曹警官你不會離開的吧?雖然你沒有告訴過我原因,但你其實一直在王金龍身邊找什么對吧?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每次看到你和王金龍說話,我都覺得你在忍耐著什么……你也不喜歡那個總是黑著的小客廳,每次一來都會打開燈。”張柔柔回想起這個的時候笑了一下,“在這件事上,連王金龍都犟不過你。”
曹衛民沒接這句話:“我不是警察了,叫曹哥就行。”
“……那曹哥,”張柔柔垂眸,看著小麥哥歪頭傻乎乎地看著自己,伸手又揉了幾下狗頭,“你到底是為什么非得留在王金龍身邊的呀?”
“為了很重要的人們。”
曹衛民自顧自的笑了一聲,又反駁自己:“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當是好奇也可以。”
“那,”
張柔柔緊張得喉頭滾動,隨后一個一個字從她唇縫間被擠出來,“你知道‘葉成景’還有‘曹渡’這兩個名字嗎?”
永生圖書館內,張柔柔看到的不僅是以她自己作為主角的書本,還有那薄薄的一個小冊子上,寫上了‘王金龍’、‘葉成景’、‘曹渡’名字的故事。
先前她和曹衛民提過,不過隱藏了其中兩人的名字。或許是害怕王金龍監聽,但那的確不是一個好時機。
坐在駕駛座上的青年猛地轉身,眼神驚愕:“你——”
“曹哥你的本名應該不是現在這個吧?”張柔柔眼神嚴肅。
“……”
對視持續了一小段時間,但張柔柔難得沒在這位前任警官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她執拗地看著眼前的人,雙手逐漸捏緊。
“嗚汪!!”
田園犬吃痛的叫了一聲,讓她瞬間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和小麥哥道歉。
狗子的叫聲讓曹衛民也回過神,他看著小姑娘慌忙的動作,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開口。
“我本名是曹渡,現在這個名字……”他抿唇,“是我叔叔葉成景以前想的。”
不過對于葉成景來說,那只是一個意外造就的名字。但對于曹渡本人而言,自從葉成景死后,這個名字就不再是意外。
“我,”他深吸了口氣,在斟酌如何去組織自己的語言,“葉警官當年帶著我去游樂場的時候,一不小心我就和他失散了。等到后來他其他同事找到我的時候,我才知道他進入了‘詭秘’。”
從那以后,曹渡再也沒見過葉成景。
“說來好笑,我起先沒想成為警察的,”他扯了下嘴角,“但后來一想,要是不做警察,我連詭秘的邊都沒辦法摸到,更何況找到葉叔呢。”
“現在看來,”曹衛民平靜開口,“我果然不是做警察的料。”
張柔柔張了下嘴,不知道如何說才能安慰他。
“你在圖書館的書里面看到了我原來的名字?”曹衛民擺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嗯……可是……”
小姑娘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開口繼續道:“那里面說,曹渡和葉成景一樣,也進入了‘詭秘’……”
曹衛民愣住了。
“不,我記得我沒有進去,”他皺眉,反復調動那個被他記了多年的場景記憶,“我確信自己沒有進去。”
找不到葉成景的少年慌了手腳,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廣播站,讓工作人員反復叫著這個名字。
十五歲的少年人怎么可能像幼兒一樣回憶不起來當時的事情?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張柔柔沒料想到這種情況,舌頭都有些打結:“這,可能是我看錯了……?”
她自己也沒法相信。
“你還看到了什么?”
張柔柔泄氣:“沒有了,那上面最后只說王金龍離開了詭秘……其他的就沒了。”
“關于那個曹渡的后續也沒提到嗎?”
“沒……”
小姑娘有些沮喪:“我該多找一點的。”
“你已經盡力了。”
曹衛民說了一句后,瞥見自己又亮起來的屏幕,他口中的話拐了個彎。
“柔柔,你帶著小麥去那邊拐角奶茶店買點喝的吧,順帶去旁邊寵物店給小麥買點吃的。”
“啊?可是你……”
曹衛民把手邊的傘找出來遞給她,笑道:“沒事,你先去,我等會兒再來。記得帶夠錢,”他想了想,又從自己的懷里掏出幾張票子來塞進張柔柔手中,“多買點好吃的,去吧。”
**
起先沒往繡球花海那邊進去,是因為大鐵門被鎖住了。
猙獰的荊棘穿插,看上去和之前通電鐵門的危險程度不相上下。
許金藝看過來又看過去,也沒能找到進去的辦法。她手上只有一把匕首,但用來割開大鐵門還是夠嗆。
但她是誰?是高玩Excelsior,是從不走正常路的Excelsior。
許金藝活動了下筋骨,隨后一把攥緊匕首,強行插入墻面,隨后順著力道將自己扔了進去!
雖然匕首還插在外墻,但好歹人是進來了。
褪去迷霧的繡球花海安靜得不可思議,粉色的繡球花一如既往的盛開著,但能窺見不遠處的中心躺著一個物體。
許金藝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年輕的女人躺在花海中,面容安詳,雙手交疊的地方按壓著一本厚厚的書。
一朵白色的繡球花從里面伸出,嬌嫩的花朵躺在對方胸口上。
哪怕是天師在這里,也得揉揉眼睛。
紅衣煞變得十分安靜,就這樣躺在花海里,和之前許金藝看到的園藝鬼的動作一模一樣。
這部游戲許金藝是參與制作,但整體的故事并非又她來完成。她只是提供了一些設定建議,現在看來,或許這個游戲除了聯機狼人殺外,還有其他的故事可以探究。
但現在不是時候。
許金藝湊上前去,試圖去拿那朵白色繡球花,卻看見不知什么時候,女人睜開了眼睛,一雙被血紅色浸染的眼瞳死死地盯著她。
但紅衣煞沒有像先前那樣激動,她坐了起來,也沒管許金藝警惕后退的舉動,自顧自地飄起朝著外面離開。
“?”
許金藝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了上去。
沒走幾步路,紅衣煞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她。
許金藝:“……有事?”
對方看了她許久,然后才慢吞吞地將白色繡球花的花瓣揪了幾片下來遞給她。
許金藝:“……”
也行吧,不過不知道樂昌含笑會不會收下。
紅衣煞拿著這朵繡球花,似乎清醒了不少。許金藝也不會為了整朵花就和它拼命,朝著對方點頭后,就離開了。
許金藝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處,紅衣煞又轉過身——朝著西大門的方向前進。
作者有話要說:
【額外線索】
葉成景是在街上偶然遇見當時是流浪兒的曹渡的,后來經過多方協調,才讓什么信息也沒有的曹渡暫時進了江市的一家福利院。
葉成景常常去看望曹渡。
在福利院的一次活動中,曹渡問葉成景以后他要做什么樣的人才能報答他。
葉成景說:“做一個為國為民的人吧……不過現在,保家衛國,保護人民的事情由我們這些大人來做。你現在要開開心心長大,學會對自己負責,再對社會負責。”
第105章 繡球公園29
“你,”
樂昌含笑甩了甩樹枝上的綠葉,也不知道許金藝怎么能從這張奇形怪狀的古樸樹干上窺見一絲嫌棄來。
“只有,花瓣?”
許金藝想了想,作勢要往外走:“要不我幫你把它叫過來?”
唰的一下,樹枝大力抖動幾番快速交織在一起擋住了許金藝的前路。
棕褐色的樹干上,那只恐怖的獨眼眨了眨,慢吞吞開口:“花瓣,也行。”
它伸出嫩一點的綠枝,纏住許金藝攤開的手中那兩三片白色花瓣,隨后快速收回,像是生怕對方反悔不給了一樣。
又過了幾分鐘,許金藝站在原地看著這棵大樹忙活來忙活去——如果不是太過逼真,倒真有種迪士尼演員的風格。
最后遞交給許金藝的成品是一件黑得發亮的長袍。袍子很大,疊了幾疊才勉強合攏。
許金藝沖它揮了揮手,笑瞇瞇地和對方道別,緊接著出門就把黑袍子塞進了口袋。
鼓囊囊的袍子一下子不見了蹤影,她又朝著周圍望了一圈。
這次比不得在迷霧里,沒有鐘聲響起,哪能找得到那神出鬼沒的收割者?
現如今除了之前莫名其妙斷網的那位玩家和她自己,其余玩家都被疊上了【虛弱】的debuff,更何況王金龍的匕首,狐圖圖的書本都被她弄走了,從場上情況來看,還說不準狼人能不能殺掉任何一個平民玩家,結束黑夜來到白天公投。
雖然答應墨菲官方不會致王金龍于死地,但許金藝也總想嘗試對方的容忍底線,以及對她所處的這個世界操作能力有多少。
這關乎她以后的計劃。
現在她得去廣播站敲鐘。
廣播站是沒有實體鐘的,但許金藝有其他辦法。畢竟眼看著天上的藍色月亮越來越圓潤,保不準還沒有開始公投就已經游戲結束了,許金藝決定自己手動敲鐘迎來白天。
**
生銹的園藝剪子上有著一大灘猩紅色的血漬,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熏得王金龍眼睛都開始發酸。
他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也沒敢再往西大門的方向跑,反身朝著來時的方向奔去。
可是人的速度再快,怎么能比得上怪物呢?
腦后傳來一陣破風聲,他下意識的低頭,卻還是有些晚。耳側被利刃劃過,不僅僅是破了皮,血管的破裂讓他整個右耳像是被貫穿一樣,血流不止。
好痛!!
他算不得什么能夠忍耐的人,疼痛算是他這輩子不想接觸的東西。
王金龍暗自惱火,右手下意識的去捂,卻只得到濡濕的右手和痛到錐心的耳朵。
……他有多少年都沒有這么痛過了?
大約是瀕臨死亡的恐懼太過于沉重,王金龍的腦袋里竟不合時宜的閃過這個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閃過的時間太過于短暫,王金龍甚至沒來得及細想,就再一次被迫終止逃跑的步伐。
那群不久前才見過的大部隊,又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擋在他離開的路上。
比起緊追在他身后,那看上去就不像是個正常東西的怪物,面前這一大堆人竟然讓他有一些安心。
果然,人還是群居動物。
“跑,”最先開口的竟然是那個聲音粗獷的女生,“看你現在還跑不跑得了?”
BGM氣得就要把手中的長劍給扔出去,卻被狐圖圖一把拉住了手,小姑娘瞪了他一眼,痛心疾首地勸說道:“你一個審判下去,人早就被淘汰了,哪里還輪得到我們?”
要真這樣做,合著剛剛他們白跑了半天?
這話說的倒也是,BGM想了半天,最后還是收住了手。
前有狼,后有虎,這對王金龍本人來說算不得什么好事。可他的心倒是比之前放松了不少——畢竟在這家伙看來,只要場上有‘人’這種生物,總會被他的嘴皮子給打敗。
于是他張開了嘴,正打算又說些什么話,卻被一早就瞄準了他的占星女士警惕。
“當心!他要開口說話了!”
帶著巫女帽的女士眼疾手快,先丟出一枚閃爍著電光的紫球,那玩意兒速度很快,一下子就砸在王金龍的腦袋上,電得他眼前發黑。
他張了張嘴,恍然看見自己眼前飄起了白煙。
“……”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了占星女士,眼神十分復雜。
“你確定這個游戲里面沒有什么特殊身份嗎?”狐圖圖悄聲去問魚頭人老Q,得到對方復雜的搖頭,“這真的不是什么電擊使者?”
魚頭人面無表情的回答:“只是個人皮膚自帶的天賦,淘汰不了人的。”
“我覺得沒差了。”獸耳娘聳肩,看了一眼被電得吹白煙的王金龍,她舉起右手伸了個大拇指,“但我還得說,干的不錯!”
老Q左右看了兩眼,沒看見最開始跑到前面的孤狼和阿魯科瑪,心下有些疑惑。但面前的局勢對他們有利,老Q也沒再多想。
“跑就別想跑了!”狐圖圖上前一步,直接用蠱惑控住他,獸耳娘的眼睛此刻亮得嚇人。她一邊控制著對方不能動彈,一邊招呼著其他人,趕緊趁此機會上前揍兩下。
看到如此大好機會,BGM是第一個上前的人,他桀桀怪笑,隨后高舉自己的右拳,打算自下而上來個廬山升龍霸——
“哎喲我去!”
拳頭還沒和對方進行親密接觸呢,他的眼前一花,就看見一柄長到嚇人的園藝剪子和他近在咫尺。緊接著,BGM后脖領子衣服一緊,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
狐圖圖被此一嚇,原本控得好好的蠱惑又被迫解除了。
不過還沒等她懊惱,緊接著現場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首先把BGM提溜出戰場的是孤狼,他的背上還緊緊貼著一個阿魯科瑪。而那家伙原本斯文敗類的打扮已經徹底被風吹的成一個大背頭了,傲然的發際線在月夜下都顯得格外的醒目。
他倆遠離戰場后,緊接著就是王金龍被園藝鬼一個膝踢,直接就是720度空中翻滾,最后落在了遠處的樹干上。聲音之大,幾乎讓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一顫。
“咳……噗……”
這一次不是小打小鬧了,王金龍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胸腔在燃燒,他的喉嚨控制不住的痙攣,最后咳出一大灘血來。
血滴砸在地上,很快就融入進了泥土。
眼前發黑,大腦都能感受到疼痛。
他是骨頭斷了嗎?
這十年來嬌生慣養護的好好的身體,第一次經歷到幾乎直達地獄的疼痛。
園藝鬼的攻擊是不分敵我的,它踹了一腳王金龍后,那家伙反倒是離它最遠的了。也因此,園藝鬼的目光便放在了和它最近的這群人身上。
“這是公園固定刷新的NPC,咱們沒辦法反殺,跑也跑不掉的。”
阿魯科瑪冷聲道:“我們現在必須打配合和它周旋,直到游戲時間結束!”
聽到這句話,占星女士首先試探性的扔出了一個電球。
她的天賦雖說無法淘汰王金龍這類的狼人,但怎么樣都能停滯一兩秒對方的動作。沒看見之前王金龍被電得短暫性失智了嗎?
可是,當電球接觸到對方表面時,原本電光十足的球體此刻卻變成了靜電,只是讓園藝鬼多注意了一下。
占星女士:“……”
她瞬間放棄扔球舉動。
“我來!”狐圖圖自告奮勇,獸耳娘的雙眼閃爍著光彩,但不過兩三秒,她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我來不了!”
獸耳娘的天賦‘蠱惑’是對生命體,并不是它這種非生命體怪物啊!
她果斷選擇撤退,畢竟現在的狐圖圖可是個脆皮。
BGM高舉手中的圣劍,正義凜然:“看我表演——”
隨著他話語落下,云層一瞬間籠罩了天空,極致的白光從天空之上劈下,最后順著刀刃的方向砸在了園藝鬼的身上。
“……”
老Q都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就看見這三個家伙接二連三的送。
他忍了半天,最后還是抖著唇出聲:“有沒有一種可能?NPC不受玩家傷害。”
“……”
“這種重要的事情,你早一點說啊!”
魚頭人比他們還崩潰:“這種事情還要說嗎?!你玩狼人殺的時候會想到殺主持人嗎?!”
從目前來看,幾乎沒有什么東西能夠阻止園藝鬼的大殺特殺。
這群家伙只能在場地上胡亂跑,但園藝鬼的速度又明顯快過他們,只需要再多一些時間,就能抓住他們。
“對不住了。”
說這句話的是老Q,詭異的魚頭人右手攥緊王金龍的后脖領子,將還靠在樹干喘息的他,一個猛用力扔進了園藝鬼的懷里。
王金龍:“……”
我都已經這么慘了,你們這還有沒有良心啊?!
他雙手勉強用上力,擋住了園藝鬼不斷向他靠近的手腕。帶著鐵銹氣息的園藝剪子不斷向他靠攏,王金龍的心臟跳得飛快。
力氣在逐漸流失,剪刀也在不斷靠近他的喉嚨。
不,他不該死在這的。
他也不能死在這!
“——鐺、鐺、鐺——”
天空之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撞鐘聲,隨后緊接著又傳來了具有佛性的念經聲。
“啊不好意思,”這個聲音很熟悉,王金龍一下子就意識到說話的是誰。
“業務不太熟練哈,見諒。”
廣播站內,許金藝收起手機錄音,笑瞇瞇的對著話筒開口。
“玩的怎么樣啊?我那該下地獄的對手。”
第106章 繡球公園30
王金龍喘著粗氣,靜聲聽著天空上回蕩的廣播音。
他的雙手已經被長長的園藝剪子給刺傷,從手掌心涌出的血爭先恐后的滴落下來。現如今,王金龍聽著那道聲音,一時分不清自己的血液是冷的還是熱的。
是瀕臨死亡的痛楚,還是聽到仇人聲音的憤怒?
或許都不是。
因為失血過多,他掙扎的力度逐漸變小,但奇怪的是,園藝鬼并沒有趁此機會將他一舉淘汰。
仿佛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著在公園上方回蕩的廣播。
“我時常在想,一個人可以為了自己的貪欲做到什么程度,”許金藝緩緩開口,“你的存在大概是最好的詮釋。”
“還記得葉成景嗎?”
“當你披著人皮,去騙取他人信任的時候,可曾想過真的有一個人相信了你的表演,竭盡全力的去保護身邊的每一個人民。”
“你的所謂善心,你的舉動,都帶有目的性,都成為了你登上巔峰的基石——那由眾多尸骸組成的基石。”
“或許你覺得,沒有人可以擊敗你,哪怕必死的局面你都能找出一線生機,”
“但是我想說啊,”Excelsior的建模聲線格外獨特,平靜的語調中帶著一絲機械般的冰冷質感,“人在做,天在看。”
“不過,如果是葉sir,大概是,”
“——你在做,人民在看。”
“鐺!鐺……鐺!”
又是極其刺耳的鐘聲,這一次,比先前那一聲還要大。所有人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卻也減少不了多少威力。
【夜晚結束,現在是白天時間。】
站在廣播室中央的許金藝回過頭,看見了不遠處門外的白骨收割者。
她微微一笑,從口袋中掏出最開始遞給她的黑色袍子。
光潔如新的黑袍一出現,就瞬間吸引了對方的目光。
白骨收割者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許金藝將黑袍遞給它,隨后,這名NPC戴上兜帽,黑色的帽檐下發出了奇怪的嘟囔。
然后緊接著它就消失不見了。
失去黑袍的白骨收割者速度比烏龜還要慢,但收獲了嶄新黑袍的收割者,比西方的死神來了還要死神。
只是瞬間的事,它就離開了許金藝的目光,躥到了西大門處。
在場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它的存在,許多人臉色微變。
觀察到這一點的王金龍心下一轉,似乎察覺到了峰回路轉的機會。
于是他啞著嗓子開口道:“如果我是你們的話,就不會在這一輪公投將我淘汰。”
占星女士從樹上露出個腦袋,嬌艷的臉龐默然無語。
而另一位全副武裝的BGM更是直接吐槽道:“別如果如果了,你做了什么B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嗎?還妄圖挑撥離間,真當我們都是傻子啊。”
那之前你們被挑撥離間,接連送人頭的事情,可以當做沒發生嗎?
阿魯科瑪心里嘆了口氣。
雖然看上去這件事已成定局,但先防備一手總是沒錯的。畢竟他們對王金龍的了解僅存在于這一部游戲和之前墨菲官方發布的游戲內容。但王金龍這個人他的心眼很多,僅僅只有這幾次照面,就連阿魯科瑪也沒辦法完全側寫出這個人的內心。
“是嗎?”王金龍松開手,果不其然,園藝鬼并沒有動手,趁著這一小段時間,他趕緊放松自己,偷得一點空閑時間。
他大力撕開自己內襯的衣擺,幾條破布簡單而迅速的纏到自己血流不止的雙手上。胸口還是一如既往的痛,也不知道肋骨是否嚴重粉碎,只是能勉強站起來,稍微喘上幾口都覺得肺部火燒火燎。
王金龍又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心率過快,心臟的砰擊聲甚至能透過耳膜——這不是什么好現象。
“你們淘汰了我,難道就覺得自己會在這場游戲中取得勝利?”他一邊弄著手中的繃帶,一邊用著不甚在意的語氣和他們對話,“我想,我們共同的敵人應該是Excelsior才對吧?他才是那個耍了我們所有人的家伙呀。”
“淘汰了我,你們難道有把握淘汰他嗎?”
眾人面面相覷,表情有些古怪。
王金龍大概并不知道自己除了這場游戲作的死以外,他在墨菲游樂場中所做的一切都被其他人知曉了。
總而言之,這根本就不是贏不贏的問題,而是游戲玩家的尊嚴!
被人耍了,有點生氣;但被NPC耍了,這報復心理可就上來了。
“但現在我們有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淘汰他的方法,”王金龍環視了一圈,他微微瞇起眼,“你們難道沒有一點心動嗎?”
“我在這兒,對你們沒有一點威脅,”
這家伙甚至張開了手臂,展示自己現如今的凄慘狀況。
“只要你們其中有一個狼人,就能輕易把我淘汰。”
“我就在這里,是你們砧板上的魚肉。”
“我的結局是必然的,但,”他語鋒一轉,“Excelsior不是。”
“孰輕孰重,我想你們應該知道的吧?”
他的話言辭懇切,如果之前不是被他一刀一個小朋友淘汰,狐圖圖估計真的要被蠱惑了。
她面無表情地舉起手:“我知道。”
還沒等對方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來,她直接又補充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你淘汰。”
“這游戲勝利不要也罷!”獸耳娘徹底放飛自我,悲憤開口,“老娘今天一定要創死你!!”
阿魯科瑪忍了很久,到這一句話后真是忍無可忍了。
“我說你們能不能放寬一下眼界?多觀察一下,多注意一下?”
“這次的白天時間,可沒說是讓我們來進行公投啊。”
白骨收割者都沒有給出選項來,你們到底是為什么認為這次的公投是由自己來決定的啊?!
阿魯科瑪有先見之明,早招呼孤狼跑得遠遠的,站在既能看到整個局面,但又不會第一時間被牽扯進去的地點。
看戲吃瓜不是不行,但別吃著吃著把自己給栽進去了。
眾人聽到他的發言都愣了一下,就連王金龍自己的動作都一頓。
“回答正確,”
Excelsior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的聲音不再冷淡,反而帶著一絲愉悅。
“真實繡球公園的白天公投,投出票的可不是玩家本身,”
周圍一圈低矮草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沒過一會兒,從里面探出兩個腦袋來。
一個戴著黃帽子,一個頂著玩偶腦袋。
天師茫然地看著他們,試探性打了聲招呼:“嗨?”
Excelsior的聲音還在繼續。
“而是公園里的原住民們啊。”
話音落下,除了剛來的兩個新面孔,其他人都愣在了原地。
這種投票簡直沒法理解!
老Q氣得咬牙恨恨地想,正常人誰會想到這種投票方式啊?!
這就好比考試之前,老師跟你們說我們只考第三章的內容,結果考試的時候才發現是除了第三章全都考。
正常玩家誰能遭得住?
這種特殊的投票方式被Excelsior說出口后,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撇向了收割者以及在場中另一位的NPC。
他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穿著黑色袍子的收割者平移到了園藝鬼身前,手上還捏著大剪子的NPC與他交談了起來。只不過NPC的語言太過于特殊,這兩人說了很久,其他人一個字都沒翻譯出來。
就這樣稀里糊涂的聽了半天,眾人心驚膽戰的看著最后園藝鬼擺手。
“這是……”老Q有些不確定,他皺著眉,小聲道,“棄票了嗎?”
其他人一知半解的看著園藝鬼的動作,隨后又看到收割者點了點頭,但是沒有動作。看樣子似乎真是棄票了。
奇怪,這個NPC為什么會棄票?
他們的心中都升起困惑來,隨后就看見,園藝鬼舉起他的大剪子,對著他們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
“他應該不是嫌棄投票太慢,所以想要直接自己動手吧?”孤狼聲音抖出了弧線,他緊張地開口問背上坐著的阿魯科瑪,以求這個智商高的大佬給他一個否定的回答。
但很可惜的是,阿魯科瑪面無表情地打破了他的希望。
“真高興你長腦子了。”
對面的園藝鬼棄票之后,舉著大剪子,臉上還掛著真誠的笑容朝他們走過來。
眾人齊齊朝后一退。
而離他最近的王金龍見勢不妙,轉頭就跑,但沒跑幾步就發現自己沒法動彈。
【警告,目前還在居民公投時間,玩家無法移動。】
詭異的聲音從收割者的袍里傳出,對方的大鐮刀只需輕輕一勾,刀鋒尖,就這樣勾住了他的后衣領。
脖子后傳來透徹的冷意,王金龍此刻不敢動彈。
但好像還嫌局勢不夠亂一樣,周圍的密林開始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好像有一大群人在附近監視著他們,從黑暗中探出無數只亮色的眼睛。
“投票了投票了……”
“嘿嘿嘿,終于可以投票了嗎?”
“討厭……好討厭……”
“喜歡黃色衣服的那個傻子……洗滌劑好好聞……”
黃色衣服的那個傻子:“?”
天師茫然地指了下自己,看著周圍逐漸睜開眼睛的樹木,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這個傻子,說的應該不是我吧?”
第107章 繡球公園31
“嘻嘻嘻……”
“投票吧…投票吧……”
“傻子選誰我們選誰……”
“好香好香……”
繡球公園內,數以萬計的樂昌含笑睜開了眼睛,瘆人的目光在天師的身上移動著。樹木們嬉笑著,輕而易舉地將投票的權利交給了天師一個人。
天師:“……”
他似乎有點反應過來,為什么之前Excelsior到最后,都要他獨自一人去樂昌含笑洗衣店交任務。
如果這個游戲的規則,Excelsior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么,她帶著自己前往樂昌含笑洗衣店,在所有人都沒有時間做任務的情況下,堅定的帶著自己過了這個任務,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這次投票。
這樣看來,Excelsior的目的還真是純粹啊。
天師摸了摸腦袋。
所有人都覺得,Excelsior在報復王金龍的目標下,還隱藏了另一個目標。或許是取得游戲的勝利?天師也不太清楚,但現在看來,Excelsior就是為了報復王金龍。
沒有其他的原因,就是為了報復墨菲官方在那次內測游戲中給和Excelsior一樣的游戲玩家們埋刀的惡趣味。
我Excelsior報仇,十年不晚!
想到這兒,天師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Q版的游戲建模,叉著腰驕傲十足地昂著腦袋。
他甩了甩腦袋,試圖把這個離譜的形象給扔出去。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王金龍本人更是咳嗽一聲,打算朝他施壓。
天師可不想聽他說話,生怕自己一個沒把持住,就相信了王金龍的鬼話,于是他伸出了手,瞬間指向對方,急切開口:“就他,投他!”
王金龍:“……”
他面無表情的閉上了嘴。
算是看清了這群人,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對他的偏見……那個叫Excelsior的家伙看上去不像是隨意將秘密告訴其他人的人。
或者說,人不可貌相?
嘖,那家伙和他現在用著同一張臉。
本以為這次投票只代表了一個人,但沒想到,在天師說完這句話之后,收割者立即舉起了手中的鐮刀。
“!”王金龍被嚇了一跳,連滾帶爬的險險躲過刀鋒。
他這才發現,剛剛說支持天師的NPC不僅僅是一個。
至少周圍這一圈的樹木上,都有一只猙獰可怖的眼睛。
樂昌含笑這個群體,幾乎占了繡球公園中90%的NPC了。這一瞬間,即便還有幾個沒有投票的NPC,數量上也無法與樂昌含笑匹敵。
在之前的游戲中,王金龍幾乎沒有看到有哪一個玩家在專注做任務——除了這個和Excelsior走得近的家伙。
對方對Excelsior很熟悉,這叫他假扮成他也沒有辦法。
這下子是真完蛋了。
王金龍開始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一步又一步,直到所有人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后,他轉身拔腿狂奔。
這一刻,王金龍都在痛恨自己之前為什么不好好鍛煉。雖說智慧是占領高地的重要法寶,但很顯然,在這里,身體素質才是第一。
他的雙腿似乎不再是自己的雙腿,被白色破布纏繞著的雙手手心散發熱量,王金龍能感受到血液開始源源不斷地浸透破布。
原本勉強愈合的傷口再次被撕裂,血液流失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炙熱和寒冷在他的身體內交織,王金龍的大腦開始不斷混亂。
他何曾有過這么狼狽的時候?
憑借著嘴皮子和優秀的演技,他總能得到好人的青睞。
不管是他的親人,還是直到最后一刻才發現他真面目的葉成景,它利用人們的心軟和善意,活到了最后。
王金龍跌跌撞撞的朝前奔去,而他的身后跟著一大批人。
園藝鬼舉著大剪子,怪笑著緊追不舍;收割者履行著繡球公園的規則,伸長手臂拿著鐮刀不斷向前快速移動;又慫又菜又愛玩的玩家們跑在他們后面給NPC加油助威。
一直看到現在的直播間觀眾們都不由得沉默。
【繡球公園這部游戲,官方玩得挺花的啊……】
不知道是哪個人才最后憋出來這句話,得到了大家一眾的好評。
【但有一說一,王金龍現在這副德行,真的爽到爆不是嗎?】
【誒,你們猜一猜,在這部游戲中王金龍會不會真的被嘎掉啊?】
【眾望所歸,他不噶掉,官方不做人啊!】
【認真的嗎?可是王金龍這個數據包是墨菲官方提供的呀?而且不是之前放出消息說游樂場游戲會重置嗎?現在破壞王金龍的數據包,會不會影響之后的游戲體驗啊?】
【但是官方應該考慮的事情吧,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啊?】
【前面的明顯樂子人發言】
【無腦爽當然可以,可是劇情流才更加有邏輯吧!】
【不用謝,我直接幫你們艾特官方!@墨菲系列官方】
直播間里,觀眾們討論的越來越熱火朝天,游戲的熱度也在水漲船高,連帶著墨菲官方又被再一次拖出來,反復提及。
不得已,墨菲官方只能發布通告。
【墨菲系列官方V:
具體事項我們已經私聊Excelsior大神了,相信她一定能給這部作品最好的結局[玫瑰][玫瑰][玫瑰]@Excelsior】
而被官方艾特的許金藝此刻正在干什么呢?
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看到了游戲王論壇上熱度極高的幾個帖子,勾唇微笑。
王金龍的結局……她當然想好了。
于是接下來所有人都看見了一條系統的提示。
【玩家[Excelsior]已退出游戲。】
直播間觀眾:?
還在游戲里的玩家們:?
以及最最茫然的墨菲官方:?
許金藝當然不是擺爛,她一手點進游戲網論壇其中一個直播間,一手讓VR眼鏡中的游戲換成了《永生圖書館》。
現在游戲里情況惡劣,墨菲官方還不斷給她施壓——但只要她不在游戲里面,莫非官方就沒辦法施壓。不管他們用什么樣的辦法,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肯定會保下王金龍。
這一點是沒辦法改變的,
但許金藝很會曲線救國。
她站在永生圖書館內部,掏出了自己游戲類的手機,然后面帶著微笑,伸出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按下了,
110。
第108章 繡球公園完
遇事不決,先撥打報警電話,求助親愛的警察叔叔們獲得援助。這種事情,應該是江市全體人民都應該清楚的。
許金藝站在永生圖書館前臺邊上,看著游戲內自帶的手機嘟嘟作響,隨后迅速被接通。
“——您好,江市110,5號接線員。”
電話那頭傳來了干練的女聲,許金藝輕咳一聲,調試了一次建模聲線,隨后開口道:“2222年10月15日,中午12點,江市繡球公園有犯罪人員逃離。”
“什么?”接線員被這一句話說懵了,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但好在這些年在警局里的工作經驗不是假的,她迅速按下了錄音,隨后迅速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抿了抿日期。
“您好,今天是2222年10月1日,這不是一個可以開玩笑的日子。”
2222年10月1日?
許金藝意外得到了新信息,在短暫的震驚過后,她迅速調整情緒,用平靜毫不在意的口吻說道:“2222年10月15日,江市繡球公園西大門出現犯罪分子,身負數條血債。”她將字詞咬重,清晰得不可思議,“我只說這最后一遍。”
她有考慮過將一切事情全部告訴警方,但一個是時間不允許,另一個,雖然不知道警方是否會相信她,但過多暴露自己的信息讓許金藝有種莫名的焦躁。
想來想去,竟然只能用游戲里的電話打給現實里的警方——換成半年前的許金藝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的操作。
在掛斷電話之前,接線員還在鍥而不舍地和她搭話,但許金藝說完信息后就不再多言,對方只能聽見電話嘟嘟的回響。
“……”
雖然這通電話表露的信息很是離譜,但接線員沉思片刻,還是起身向上級匯報。
**
繡球公園西大門不遠處,王金龍目的明確地朝著逃生大門猛沖,在所有人的追逐下他竭力喘息。
雙臂早在奔跑擺動的時候飆血,每一次擺臂都會甩出一連串的血珠。好在這種關鍵時刻,不能忍也得強行忍住,王金龍拼了命想要遠離他們。
僅僅幾百米的距離,讓他跑得心臟都快要從口腔中蹦出來一樣,雙耳甚至已經不聞聲了。
快了……快了……!!
就在園藝鬼的剪子快要碰到王金龍后脖領子的前一瞬間,一朵半殘的白色繡球花從它背后刺入,根莖如刀鋒一般沒入,又染血著刺破了園藝鬼的胸口——
白色的繡球花終究變成了紅色,綻放在王金龍的后腦勺。血紅色帶著腥氣的繡球花大力砸在他的后腦勺,力度之大直接讓王金龍飛過了繡球公園西大門的入口處。
在他栽出公園的一剎那,王金龍感受到自己的后腦勺像是被人用棒球棍砸了好幾下一樣,令他痛不欲生。
幾乎是在脫離詭秘的一瞬間,他哀嚎著抱著腦袋跪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
**
還在低頭查看信息的曹衛民被遠處的尖叫嚇了一跳,他收起了手中的機子看向車外,不知道什么時候雨停了,雨珠順著車窗落下,留下蜿蜒的水漬,將窗外的景物照得朦朦朧朧看不清前路。
他迅速俯身到副駕駛,打開車窗往不遠處的公園大門看去。
剛一定神,就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東西正跌跌撞撞地朝他跑過來。
“砰——!!”
血呼啦嚓的東西狠狠地撞在副駕駛門上,隨后顫抖著打開車門。
“走。”
這個物體喘息了一聲,隨后大聲道:“快走!!”
曹衛民不動聲色地回到主駕駛座,沒再多說什么,安靜且迅速地發動車輛駛離公園。
另一邊帶著小麥哥去轉角路口奶茶店等單子的張柔柔睜大了眼睛,透過面前透明的落地窗,她能看見曹哥駕駛的車迅速被開走。
張柔柔也不看還在制作的奶茶,她扯了一下乖乖坐著的田園犬,飛快跑到門口推開。
“喂,等——唔!”
“別出聲!”
一只手從后面捂住了她嘴巴,張柔柔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個被綁架的電影片段。下雨天奶茶店門被推開,從外面吹進來的風讓她心都涼了半截。
不過被捂住嘴的時間并不長,但也足夠讓那輛車駛離張柔柔的視野范圍。
身后的人松開了她,隨后張柔柔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嗯,是,曹隊帶著他離開了。”
張柔柔轉過身,驚悚地看著先前還一臉溫柔,一邊調制奶茶一邊和她聊天的店員小姐姐此刻面色嚴肅,同時按著長發下隱藏的耳機匯報著什么。
張柔柔:“……”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麥哥拱了拱她的手,濕漉漉的眼睛向上看著她,同時狗頭又不斷往外看去,似乎在問她為什么還不走。
“張柔柔嗎?”店員小姐姐說著,抬頭看了她一眼,“嗯,留住了。她現在很安全。”
“什么意思?”小姑娘終于忍不住開口,她攥緊了狗繩,眼神警惕,“你到底是誰?”
掛斷耳麥后,王菊表情柔和了一些,她從口袋里掏出證件:“江市公安局。”
“我們一直以來,都在追查王金龍的行動軌跡和他的個人目的,之前接到通知讓我們今天實行抓捕,”王菊快速解釋了一遍,“你留在車上太過危險。我很抱歉用這種方式把你留在這兒,但至少我們這邊是安全的。”
她抬手按在耳麥上,似乎在凝神聽著那頭的指示。
“嗯好,”王菊看向張柔柔,沖她安撫性笑道,“我的同事已經追上去了,你先和我回警局吧。那里更安全。”
說著,她解下身上的奶茶圍裙,想要帶著張柔柔離開。
“等等,我不明白!”雖說王菊解釋了一番,但張柔柔內心還是有莫大的疑問,她驚慌失措地看著王菊,“你們是怎么知道他會今天到這里來的?不……不對,”
“那個車上還有一個人!”張柔柔瞪大了眼,“曹衛民還在那上面——”
王菊:“別擔心,這是曹隊自己安排的。”
“什么?”張柔柔不傻,她很快意識到了什么。曹衛民之前神色自然地讓她去這邊商店買點食物墊墊肚子,而奶茶店這兒的員工是警局的人……所以曹衛民是故意把她往這兒引過來的!
可是為什么?
“先和我回警局吧,”王菊笑了笑,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開口,“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在那里好好談談。”
**
飛快行駛的車輛內。
王金龍靠在副駕駛座上后腦勺一沾靠背就更加痛了,劇烈的疼痛讓他雙眼發黑,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血腥氣從他身上散發開,曹衛民抽空看了他一眼。
“你這個傷勢,得去醫院。”他突然開口說了一句,“附近正好有醫院。”
“不許去!”
這個建議遭到了王金龍劇烈的反對,他疼得直抽氣,但還是忍著痛開口:“去郊外隨便找一個小診所都行。”
“你傷得很重。”
“暫時還死不了,”他閉著眼,狠狠道,“我現在看不太清楚,你只管往偏處開,沒有診所的話,隨便找一個黑藥店也行。”
曹衛民:“行。”
車速很快,但也挺平穩的。
哪怕是閉著眼睛,王金龍也能感受到逐漸涼爽的空氣。
車子大概是朝郊外駛離。
空氣中帶著濕潤,高速行駛的車輛讓風變得越發冷冽,連帶著呼吸都變得痛苦。王金龍閉了下眼,又嘗試著睜開。他的眼前朦朦朧朧一片,像是蒙灰了的相片,永遠看不到真實。
那場‘詭秘’的最后,他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王金龍不能確定。
你說他贏了吧,其他人又沒死,自己還是被那群家伙追殺出來的;可你要說他輸了吧,他還沒死。
雖說喘氣有些費力,渾身上下像是被卡車碾了幾番的痛,但是不是活著的,他還是能感受出來。
而且現在仔細想想,這個‘詭秘’本身就很可疑。
那群態度奇怪的‘玩家’,對這個‘詭秘’了如指掌的Excelsior,還有他們共同對‘王金龍’這個名字的敵對。
“公園里面發生了什么?”身側傳來了曹衛民的聲音,他的聲音沉靜,似乎只是順嘴一問。
王金龍此刻身心俱疲,沒有以往的警惕:“遇到了一個老朋友……”
“誰?是張柔柔說的那個圖書館里的家伙嗎?”
王金龍閉著眼:“就是噤。”
“所以,你身上的傷也是噤弄出來的?”
“除了她還會有誰?”肺部傳來癢意,王金龍咳嗽了幾下,幾句話間就將黑鍋推給了Excelsior。
曹衛民:“那他的邀約,你為什么要答應?”
“……你認為呢?”王金龍睜開眼,皺眉道,“怎么還沒有到——”
車輛突然一下停住,窗外的雨停了,天上的烏云也散去。王金龍面前的景象的確是郊外,
如果不看那群將他們圍了一圈的警車的話。
“什么…?”他張了張嘴,隨后迅速回頭看向曹衛民所在的方向,同時自己的右手扣住門鎖,快速打開,“曹衛民!!”
“在呢。”
與此同時,原本在主駕駛座上的青年迅速打開安全帶,動作迅敏地撲向副駕駛座。
在巨大慣力下,兩人一同栽出了汽車。
原本就肌肉拉傷的背部被狠狠砸在地上,本就不清醒的后腦勺和黃褐色硬土地親密接觸,疼得王金龍嘴里粗話不斷。
聽他罵人的詞,像是安北市那邊的。
曹衛民腦子閃過這個念頭,隨后幾乎是本能反應將底下的人迅速制服。
手被他分開按在兩側,目的是為了不讓王金龍做出些什么非人類的舉動逃跑——雖說跟他相處了好幾個月,但曹衛民一直懷疑他是否真的是人類。
“相機呢?!!”
見人短時間沒有掙脫的能力,他朝周邊吼了一聲,即刻就有持槍的警官迅速將他們包圍。
而許多不該出現在這個場景的相機手機,被另外一群警官拿在手里湊了上來。
見沒人拍照,曹衛民體內腎上腺素飆升:“看著干嘛?!拍啊!!”
閃光燈此起彼伏,光亮交織在王金龍驚愕的臉上。
“你他媽的曹衛民!”反應過來后,這家伙氣得渾身發抖,就連身體的疼痛都暫時被憤怒掩蓋。
“沒媽沒爸!”曹警官對著他的臉吼了了回去,又抬頭瞪了同事們一眼,不出意料地被閃光燈迷了眼睛,“拍我干什么?懟著他的臉拍!湊近點拍!!”
燈光閃爍得實在是密集,幾乎看不清人臉了。
隨著這些照片被拍下,曹衛民終于看見王金龍的身上發生了變化——
原本血淋淋的人仿佛老舊的照片褪色一樣,血色逐漸暗沉,直至完全變成黑色,王金龍本人的臉蒼白的不可思議,像是紙扎的人一般。
他瞇起眼,黑白色的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
見他這樣,曹衛民毫不猶豫從一旁彎腰拍攝的同事腰間抽出槍來,槍托狠狠地砸在了王金龍的腦袋上!
我去……
其他看見這一幕的警員心里皆是一驚。
可別把人打死了呀!
這種力度,不死也得殘廢吧?
可是當他們又看見被砸的人,甚至還能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同時手上掙扎的力度越發大力,所有人又覺得曹衛民砸得太輕了一些。
王金龍看上去是個普通人的樣子,但他終究是經歷過‘詭秘’的改造,即便外表再像人,他的身體素質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時間一長,曹衛民也有些壓不住他的動作。
糟了。
他咬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撤!都撤走!!”
這個案件被李隊交代主要由他來負責,其他警員們也不敢質疑,迅速根據他的指示退開。
王金龍笑道:“就憑你還想算計我?”
“瞧您這話說的,”曹衛民諷刺道,“你不也沒料到今天的事嗎?”
“……”被壓制住的人動作一頓,隨后眼神變得不善,“你知道公園里面發生了什么?”
不知道,但不影響我裝。
曹衛民假笑:“以你的人品,活該被打。”
他伸起拳頭,又對著王金龍的臉來了一拳,不出意料,對方只是吃痛一聲,卻沒有昏過去。
青年的眼神有些遺憾。
“你不想去救葉成景了嗎?!”
“他真的還活著嗎?”曹衛民反問他,“一個在‘詭秘’里失蹤了近十年的人,他現如今活著的幾率有多大?”
“是,我的確,”這個青年垂眸,嘴唇甚至在顫抖,“我的確希望他還活著。”
“但我知道,那也只是奢求。”
從埋伏在王金龍身邊,這個計劃開始,就有無數人力物力財力為他損耗。
隨著損失的加大,隨著無辜路人被牽扯,已經脫下警服的青年眼中的光終于黯淡。
“更何況你說的話能有一句真的嗎?”他嗤笑道,“別再動用你那‘尊貴’的舌頭了,省點力氣回警局說吧。”
“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會聯系到警方呢?”王金龍聲音帶著憤怒,他不解的發問,“我查過,你的的確確被退檔了!”
曹衛民:“對。”
“但是作為一個善良且遵紀守法的江市人,”他目光沉沉,嘴里卻說出令王金龍歇斯底里的話,“向警察求助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王金龍:“你他媽!?!”
“再說一遍,我沒爸沒媽,”在王金龍身邊呆了這么久,曹衛民自我感覺他幽默的能力提高了,“或許早走了,怎么?你要去地下里面看看他們嗎?”
憤怒使人喪失理智,而理智的喪失代表著短時間潛力的爆發。
但好在時間拖了這么久已經足夠了,曹衛民被他掀翻,又迅速起身站在他對面。
“——姜文恩!!”
剛站起來,王金龍就聽見那個深入骨髓的名字,他下意識的回過頭。
“砰——!”
閃爍著電光的子彈,穿透了他的心臟。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不是副本了,是現實里的事情。
第109章 正文完結
2222年10月15日11:45:44。
手機上的秒數在不停的變動,逐漸增加分針的份量,所有的數字都在向中午十二點靠攏。
江市第二大公園對面,車站的棚子底下有不少躲雨等車的路人。不過在這群表情憂愁的人之中,有一個特別奇怪的家伙坐在長木椅上。
許金藝好不容易才從家里的衣柜翻出一件帶兜帽的大斗篷。黑色的布料上繡著大片大片暗金色的花,她穿上斗篷帶上兜帽,從鏡子里看幾乎觀察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這件袍子是室友們送她的生日禮物,彼時許金藝對中式恐怖游戲感興趣,日常學習的時候也會偶爾和她們提幾句。但另外三人誤以為她對漢服感興趣,于是商量著給她買了一件看上去日常也能穿的斗篷。
現下看來,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許金藝滿意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隨后就穿著這一身下了樓。
今天天氣涼爽,南方秋季的天說變就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但好在黑斗篷又厚又大又暖和,防點小雨不在話下。
腳下的小水洼迸濺,許金藝穿著黑色短靴來到了公園對面。
她家離公園很近,之前鍛煉的時候大都也選擇去附近的公園。
而剛剛的游戲《繡球公園》,其實大部分環境設定都是來自于她常常進出的公園。這也是為什么許金藝在繡球公園里能夠來去自如的原因。
不過有一點值得說明,許金藝所處世界的公園名字并不是‘繡球公園’,這是本地人對它的別稱,因為里面的確有大片大片的繡球花在夏季開放。
雨下了一會兒,又停了。
許金藝坐在車站里,被碎發和兜帽遮掩的臉一直對著對面的公園。
11:56
11:57
11:59:47
……
12:00
車站顯示屏上,紅色的時間標示亮得嚇人。
周圍已經沒多少行人,但許金藝所期待的警察卻并沒有來到現場。
……沒有相信嗎?
許金藝垂眸。
不過也不怪江市的警察們,她當時說得的確籠統含糊,對方沒有再打電話說她報假警就不錯了。
“啊啊啊!!”
正這樣想著,公園對面突然傳出極大的哀嚎聲。那個聲音特別熟悉,瞬間就吸引了許金藝的注意力。
她抬起頭朝對面看去,朦朧的水汽中,能夠看見對面有一個滿身是血的東西,朝著一輛黑色車奔去。
或許是許金藝的目光太過于灼熱,又或是這周圍沒有其他的路人,她似乎看見跑到車身旁的人抬頭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對方的動作明顯一僵。
許金藝此刻能夠確信,這個看上去不成人樣的東西,就是王金龍。
她抬起手,沖著對面微笑著小幅度揮了揮。
不出意料,對方像是看見什么兇猛惡獸一樣,迅速鉆進車里,十幾秒過后,車子就快速開走了。
看上去,王金龍似乎知道沖他揮手的人是誰了。
幸好一開始把兜帽帶上了。
就是有點可惜,如果警察能夠抓到王金龍,從他的口中套出一些信息,比如說在這個車站看到了似乎是‘噤’的人就好了。
這樣許金藝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幫助江市警局。
她有種預感,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更大的危機。
先前,‘詭秘’的存在在某種力量的支持下,讓許金藝無法察覺。明明就是身邊發生的事情,卻以各種意外讓她與這些消息擦肩而過。
既然這種事情能發生在她身上,也說不準會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借用王金龍的嘴給江市的警察們透露消息,如果能夠成功,那再好不過;可如果失敗,這就意味著在未來,許金藝要面對的對手會更加的強大。
甚至能夠扭曲世人對常理的認知。
許金藝看著馬路上好幾輛車從眼前飛馳而過,又過了一會兒,已經完全沒有下雨了,天邊都露出了金燦燦的太陽,她這才起身,打算回家。
可是腳步才剛邁開,她的腦袋開始無緣無故的有些昏沉。
……是感冒了嗎?
許金藝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原本十分健康的身體突然變得燙手起來。
不像是輕微的感冒,倒像是高燒。
這種感覺,似乎和那天一樣。
不過這次來的更加猛烈,許金藝甚至有些站不住腳。
她試圖走完這一小段距離,但強烈的昏沉感讓她眼前一黑,直接向前栽倒。
‘完蛋了,我該不會要睡在大街上吧……’
在許金藝的意識完全沉入甜美的黑色之前,她隱約聽見了熟悉的系統機械聲:
【歡迎各位玩家前往官網預先下載最新游戲。此次游戲將融合游戲網發布的所有單機游戲,給各位玩家呈現出最完美且最真實的聯動世界。】
【游戲名稱:《尋親》】
【游戲開始時間為1月1日,有關于本部游戲的官方消息將在游戲網論壇首頁發布。】
【目前可透露的信息為:《尋親》是女性主角視角,姓名是——】
【許金藝。】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
會有后續交代。
有第二部。
感謝各位支持。
全文完結有抽獎,謝謝!
第110章 后續1
“姓名。”
“……”
“我問你姓名!”身著警服的男人狠拍了下桌子,發出巨大的聲音暫時喚回了王金龍的注意力。
他懶散地掀起眼皮,語氣懨懨:“和你們沒什么好說的。”
“我警告你,端正你的態度,老實交代!”
“你好吵啊,”王金龍的手腕上被拷著手鏈,稍微晃動就能聽見聲音,他無視面容嚴肅的男警官,只是對著另一位記錄員開口,“你把曹衛民叫來,我只和他說話。”
記錄員沒有動作,她身旁的男警官眉毛一皺,剛要張嘴,巨響從對面傳來。
“我說了!”
王金龍猛地一拍桌子,語氣比男警官的還要可怕:“把曹衛民叫過來!”
干過刑警的,誰沒見過兇惡的犯人?兩人絲毫不畏懼他的叫囂,可是審訊室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曹隊!”
推門進來的是曹衛民,但他并沒有穿上自己的警服,反倒是沖著那兩人點了點頭:“你們先出去吧,這里就交給我。”
“可……”
“沒事,上頭批準了的。”
話已至此,不多時,房間內就只剩下他和王金龍。
審訊室頭頂上白熾燈并不算特別明亮,大概是受室內四角的機器影響,時不時還產生些許閃爍情況。
他邁著步子走到審訊桌前,動作閑散的靠在上面,表情平靜。
就是這個時候,王金龍抬起頭看他。
“……你覺得自己贏了嗎?”男人開口,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背叛我,哈!”
“隨你怎么說,”曹衛民聳了聳肩,“不過讓我很吃驚的是,你真的對我沒有防備。”
“讓我想想……”
他用一種很遲疑的語氣開口道:“難道說,我在你的印象里,一直都很……愚蠢嗎?”
曹衛民一直在追查詭秘的事項,這一點的確沒錯。可他還是一名警察。
這句話不知道是哪里給了王金龍刺激,他的雙眼開始充血,聲音也變得歇斯底里起來。
“難道說你先前都是在騙我的?!從什么時候?張柔柔回來的那天嗎?!”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會無故相信你的話?”
曹衛民低頭,看著自己遍布傷痕的手,他摩擦了下指腹的硬繭,這才抬起頭繼續道。
“我和李隊商量好了,在我行動期間,明面上不會搜尋你的蹤跡,”
“即便你表現的再怎么不像人類,即便你能夠通過黑暗陰影完成空間跳動,但只要我和你接觸的時間夠長,我一定會找出你的弱點。”
王金龍沉默許久。
“……所以,這群警察決定今天抓捕我,”他嘴角揚起諷刺的笑,“是你安排的?”
“總體來說,并不完全是。”
在這個被包圍的狹小空間里,兩人難得能夠心平氣和的聊天。曹衛民:“有人在10月1號那天打了通電話報警,”
“對方說,2222年10月15日中午12點,有人會從繡球公園中逃脫。”
“本來這件事情,警方并沒有過多重視。直到你一個星期前告訴我,15號那天你要去某個公園。”
王金龍看著他的眼睛:“你既然猜想到了,可你還是替我躺了趟雷。”
“風險和收入成正比嘛,”曹衛民勾唇假笑,現如今的他,似乎對于笑這個動作越發熟練起來。
“這不正好就逮住你這條大魚了。”
“還真是難為你了。”王金龍諷刺道,“你看上去好像從未相信我的話,那是不是說明,你對葉成景也沒那么在意?”
“我找了他十年,”
昏暗的燈光下,青年低頭笑了笑。
“從他失蹤的那刻,我就開始找他。”
“我在想,是不是我不要求那么多。不去游樂園,不去玩過山車,不去吃東西,不去看表演,他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我不喜歡祭祀,畢竟我生來就沒有親人,現在唯一一個還被定義為失蹤。要是給他上香燒紙,可他根本沒死怎么辦?這不是在咒他嗎?”
“然后今年的中元節,”他抬頭,起身站在王金龍的面前,“我給他捎了把槍。”
無論曾經懷著多大的希望,在模型被燃盡的那瞬間,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老葉還有人在意他,算我一個,他的戰友有幾個算幾個,再加上整個國家人民,無數個被他幫助過的人,都會記掛著他。”曹衛民伸出手,指著王金龍心臟處,輕聲道,“你呢?你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在意你嗎?”
王金龍冷笑:“我為什么要想這個?說到底都是你的自我安慰。吹牛皮說大話,誰不會?滿口冠冕堂皇——”
“咳!”
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另外一人的身影,李濤站在門口,對曹衛民招了招手:“出來。”
“我再多問一句。”
他迅速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王金龍。
“邀請你去公園的人是噤,那你覺得,給警方打電話的人會不會也是他?”
王金龍臉色陰沉。
見他這副樣子,曹衛民哼笑一聲,走出了審訊室。
李濤將曹衛民拉出,又回頭看一下王金龍:“姜文恩,等會兒有人要來見你。”
被喊出名字的人微怔,神情不可置信:“誰?誰告訴你的這個名字!”
李濤沒再打理他,帶著也開始好奇曹衛民離開了這兒。
“你他媽的!曹衛民!曹衛民你給我回來?!!”
直到完全離開基地,這才沒聽見那鬼哭狼嚎的聲音。小曹警官揉了揉耳朵,吐槽了一句:“聲可真大,氣勢比我還足呢。”
“你還敢說呢?”李濤瞪了他一眼,看著這位老戰友不是親子勝似親子的孩子,回想起之前發生的情況,差點沒上腳踹他兩下。
“你老實交代,之前你是不是打算清空現場直接引爆炸彈?”
炸彈是曹衛民自己申請的,不過最開始就遭到了李濤的駁回。然后沒過幾天他就聽見化驗科的人討論,說幾個月前辭職的那位警官網上突然跑過來聯系他,問□□要怎么做,差點沒給人嚇壞報警。
“這不是沒制成嘛……”見李隊又瞪了自己一眼,看樣子是真打算上手,曹衛民果斷后撤一步,“絕不再犯!”
“我信你這張嘴!”李濤呵斥了他一句,隨后看著他許久,嘆了口氣,“行了,當初答應你去臥底著實是下策。哦對,你的那位朋友已經去提供口供了,如果順利的話,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會非常有幫助。還有最近詭秘發生的頻率越來越高,我想國家應該會發布一些必要政策。”
曹衛民點了下頭,沒想到李濤還沒說完。
“再就是你。”
“我?我怎么了嘛?”他指了指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歸隊吧。”
曹衛民:“……”
他突然安靜了下來,李濤突然間好像看見了五年前那個剛來時十分內向的年輕人。
“除了王金龍,還有其他了解詭秘存在的人。”他快速開口道,“就是那個‘噤’,我想試著多接觸接觸他。”
“這和你歸隊沒有什么關系。”
“何都說我不太適合做警察,”曹衛民小聲道,“我覺得他說的沒錯。”
“曹衛民!”
“到!”他開始大聲說話,“我知道我在說什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這一切可能會很危險,我知道這一切可能毫無意義!”
可我得去做。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知道李濤一定會明白。
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很久很久。
看著那雙和摯友很相似的眼睛,他終于還是垂下頭:“……記得常回家看看。”
**
曹衛民時隔幾個月,再度回了趟家。
因為他上樓的聲音,小小的居民樓亮了半棟。
好在門鎖沒有生銹,鑰匙往右轉了幾圈,解了鎖,終于被他推開。
幾個月不見,灰塵多了些。他開始悶不做聲的打掃一遍,隨后又從衣柜里清出幾件換洗的衣服,拖出一個小行李箱放進去。收拾好后,他才站起身,看向自己的小房間。
那面墻上,粘貼著無數個,數年間他尋找到的詭秘消息。錯綜復雜,如同編織的不規則的蜘蛛網。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個蜘蛛網,將它記進心里,隨后關上了門。
大概未來幾年,曹衛民想自己不會再打開它了。
今天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他拖著小黑行李箱,順著車流的方向走到停車處。
箱子被他塞進了后備箱,曹衛民又把自己塞進駕駛座,他打開手機,猶豫了一下,按下了快門。
手機鏡頭里的他嚴肅得像個五六十歲的老頭,這張照片倒是讓他笑了一下。
打火,起步,小黑車順著車流離開了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
女生充滿活力的聲音,換回了葉渡的目光。
胡晶晶歪頭看他,佯裝不滿:“不是你說這附近有好吃的嗎?到底在哪兒啊!”
葉渡笑了笑,伸手指了某個地方:“那不就是?”
“哪呢!”女生回過頭,表情驚喜的朝他所指方向看去,但緊接著,胡晶晶臉上一垮,“炸串啊……”
“可別小看這家店,”
葉渡笑道,他看著車子離開的方向,輕聲道,“那是我喜歡了二十五年的炸串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