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51章 無邪念 我是正人君子,心無邪念

    陸回將調(diào)查劫匪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便去了一趟長公主府。

    小月兒昨日被送去了長公主府中,想必擔(dān)心壞了,他得去告訴她一聲,同時也要請姑母多費心暫時照顧一下這個孩子。

    “好端端的,怎的遇到這種事情?”長公主唏噓道,“幸好人沒事,昨天那小丫頭哭了一宿,這會兒才剛睡著。”

    陸回道:“姑母,我去看看她。”

    “都在我房里睡著呢,”長公主起身道,“隨我來吧。”

    長公主帶著他進了臥房,偌大的梨花木床上,兩個孩子頭挨著頭睡著,兩只小手也牽在一起。

    “你也知道,安兒的母親也是乘坐馬車的時候出了事,小月兒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兩個小苦瓜湊在一起,對著哭了一個晚上……”

    既然是才睡著,想來一時半刻也不會醒過來,陸回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沒辦法在這里一直等著,便讓姑母待小月兒醒了,轉(zhuǎn)告她這個消息。

    這便要告辭,姑母親自送他出去,忽而問:“小月兒的娘親,究竟是什么人?”

    長公主昨日也派人出去一起幫忙尋人,半夜的時候回來了幾個,說是七皇子和鎮(zhèn)遠侯世子都帶人過去了,他們幾個便先回來了。

    鎮(zhèn)遠侯府的世子現(xiàn)在是謝家二郎,前些日子謝二郎大鬧宗族祠堂,給自己的親兄長治了罪,此事傳得沸沸揚揚,長公主也略聽了幾耳朵,聽說他是為了自己的前妻才鬧的這一出,如今薛娘子出了事,又驀的聽說他帶人去尋那薛娘子,長公主不由猜測起兩人的關(guān)系來。

    陸回也知道昨晚搜尋的人中,有姑母的人,料想姑母也猜的差不多了,便沒再隱瞞:“綰娘是謝晏川的前妻,小月兒是他們的女兒,我當(dāng)年流落清州時,并不知曉她的身份,后來謝晏川也尋去了清州,我才知曉他們之間的淵源……”

    果然姑母聽罷,并沒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原來是她啊,難怪她不愿意讓小月兒來府中做陪讀,原來是礙于鎮(zhèn)遠侯府那層關(guān)系……”

    送走陸回后,長公主折回寢房中,瞧見小世子已經(jīng)醒了,只是并未起身,仍是躺著,睜著一雙哭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個淚痕未干的小丫頭。

    “方才你七舅舅過來了,說是小月兒的娘親已經(jīng)沒事了,只是受了些傷。”長公主輕聲與小孫兒說道。

    “太好了,小月兒知道了一定很高興。”小世子聽后,臉上劃過一絲欣喜,但也只是一瞬,隨即便消沉了下去,“要是當(dāng)年我娘親也沒事,就好了。”

    一說起娘親,小世子便止不住地掉眼淚。

    長公主坐到床邊,俯過身去摸了摸小孫兒的臉,替他擦去眼淚:“你娘親是為了護你,小月兒的娘親是為了護她,她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娘親,雖然她們的結(jié)局不一樣,但是愿望是一樣的,都是希望你和小月兒都好好的。所以你要帶著你娘親的愿望,好好長大,好不好?”

    小世子點了點頭:“嗯。”

    “那過兩日,便叫孫大儒來府中給你授課,可好?”

    “那月兒妹妹和我一起上課嗎?”

    長公主語頓了片刻:“會的。”

    小月兒的娘受了傷,免不了要在京城養(yǎng)傷,這段時間便叫小月兒在府中與安兒一起上課,想必那薛娘子也會同意的。

    *

    醫(yī)館中,隨著瓊酥散的藥效逐漸減退,薛綰妤受傷的地方開始傳來絲絲縷縷的痛意,混沌的頭腦也漸漸清明起來。

    謝晏川讓人去準(zhǔn)備了些藥膳粥,此時剛剛送來,他用勺子攪拌著,待熱氣散去一些,才送到她的唇前。

    薛綰妤因著背上的兩處傷口,此時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側(cè)臥著又不能吃東西,只能趴在軟枕之上,擰著眉頭看著眼前的人,沒有張口喝粥。

    “傷口很痛么?”謝晏川看她皺眉,還以為是太疼所致,“止疼的藥已經(jīng)煎上了,待會兒便能喝了,你再堅持一會兒,先吃點粥墊墊肚子。”

    薛綰妤張口喝了些,粥里面放了些參片,味道有些奇怪,不過這并不是讓她皺眉的原因。

    “你那會兒是不是套我話了?”

    謝晏川故作聽不懂:“什么?”

    “我那會兒記憶錯亂,好像和你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好像是什么很肉麻的話,那會兒分明還記得來著,這會兒又想不起來了。

    謝晏川忍著笑意:“沒什么,你那會兒說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的。”不,他不僅會放在心上,還是深深印刻進腦子里,難得竟有這樣的機緣,叫他窺得當(dāng)年初遇時,不是他單方面的一見鐘情,分明是兩情相悅。

    薛綰妤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又吃了幾口粥,說起昨日的事情來:“我覺得昨天遇到的那伙匪徒,不是尋常那種攔路劫財?shù)膼和剑轻槍ξ襾淼摹?br />
    “我知道,七皇子已經(jīng)著手去查這件事了。”

    “會不會……是你家里的人干的?”畢竟在京城里,也只有鎮(zhèn)遠侯府的人視她為眼中刺,說不定他們早就知曉了她在京城,所以才會設(shè)下埋伏。

    她懷疑侯府,謝晏川也能理解:“若是查出是侯府的人做的,我定也不會包庇。”

    “若真是你的家人傷害我,倒也還算是有些頭緒,若不是,我的處境豈非更危險?”薛綰妤憂心忡忡道,“那我現(xiàn)在還能離開京城嗎?”

    “那短箭傷到了你的筋骨,太醫(yī)叮囑須得臥床休息月余,你安心留在京城養(yǎng)身體,我會多增添人手保護你……”

    “這京城好危險,總覺得哪里也不安全……”

    謝晏川早有想法:“我在京城另置個宅院,你和小月兒同我住在一起,我會護你們周全。”

    “不行,”薛綰妤拒絕了他,“你我已經(jīng)和離,我怎么能與你住在一起?若是叫你們侯府的人知道了,豈不是又要來找我的麻煩?”

    “我不會讓他們接近你們的……”

    薛綰妤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行:“我臥床養(yǎng)傷尚能待著不出來,可小月兒還小,不能總拘著她,萬一侯府的人發(fā)現(xiàn)了她……”

    “你若不放心我,那便只能隨陸回住到宮里去……”

    “那還是選你吧。”畢竟她在京城只認識他們兩個人,兩者相較,她自是傾向于謝晏川多一些。

    謝晏川料到她會選自己,縱然昨晚她抓住的是陸回的手,但眼下她神志清明,分明選的是自己。

    薛綰妤吃了一碗粥,忽然才發(fā)現(xiàn)一件事。

    她身上的衣服被換過了,眼下她身上穿著的里衣也潔白如新,只是內(nèi)里的小衣……

    低頭一瞧,里衣穿了兩層,卻沒有小衣。

    薛綰妤瞪大了眼睛:“我的衣服?”

    謝晏川面上登時不自然起來,顴骨泛紅:“你從山洞里爬出來,身上沾滿泥土不說,后背的衣服都被血泡透了,我便差人去買了干凈的衣服回來,一時不仔細,忘了……忘了給你買小衣,便給你多穿了一層里衣……”

    薛綰妤愈發(fā)驚愕:“你給我換的?”

    謝晏川顴骨泛紅:“你放心,我是正人君子,給你換衣服的時候……我心無邪念……”

    心里自然是無邪念的,但是難免有不能言說的雜念,不過他盡力克制了,也有意別開了目光,沒有看到太多。

    “你……”薛綰妤攥緊了拳頭。

    謝晏川主動將臉遞了上去:“你若覺得我做的不對,便打我吧。”

    薛綰妤淺息輕喘,氣呼呼地瞪了他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動手:“算了,你是好心,我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下午的時候晴雨帶著小月兒來醫(yī)館看她,小月兒兩只眼睛紅紅的,撲到她懷里很是哭了一場。

    可惜她身上有傷使不出力氣,只能將小丫頭攬進懷中哄,而后叮囑小月兒在公主府要好好聽話,待過幾日就去府中接她回來。

    眼下謝晏川還沒安排好住處,薛綰妤也要在醫(yī)館待上三日才能出去,只能讓小月兒再叨擾長公主幾日。

    “娘子,長公主說,過兩日孫大儒便來公主府給小世子開蒙,屆時想讓小小姐和小世子一起上課,讓我來過問娘子的意愿?”

    薛綰妤想著自己段時間內(nèi)也不能離開京城,小月兒若待在公主府,反而更安全。

    于是便讓晴雨回去轉(zhuǎn)告長公主:“承蒙長公主不計前嫌,如此抬舉小月兒,我自是愿意的……”

    小月兒在醫(yī)館待了一下午,晴雨便帶著她回長公主府了。

    雖然此時薛綰妤身邊也需要晴雨的照顧,但是又不能讓小月兒一個人回公主府,所以薛綰妤只能讓晴雨先跟著小月兒。

    謝晏川告了三日的假,留在醫(yī)館照顧她,晚上亦留在房中守夜。

    事已至此,薛綰妤只能依賴他。

    夜里,薛綰妤喝下一碗止痛的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起初是趴臥的姿勢,后來實在難受,便改為側(cè)臥,要睡去之際,便忘了身上還有傷,一個翻身便平躺了去……

    她雖吃了止痛的藥,但是也只稍稍緩解幾分,背上猝不及防地傳來劇痛,疼得她頓時發(fā)出一聲痛吟來。

    謝晏川正打著瞌睡,聽到聲音立即清醒過來,忙過去查看,幫著她翻回身來。

    “怪我方才竟瞌睡過去了,”謝晏川自責(zé)道,撩開她的衣服檢查了一下傷口包扎的地方,“幸好沒什么大礙,我去洗洗臉清醒一下。”

    他正要轉(zhuǎn)身出去,手指卻忽然被她攥住了幾根。

    “你從昨晚到現(xiàn)在就沒休息過,是該好好休息的。”薛綰妤又非無心之人,他徹夜搜尋,白日里又細心照料自己,這些她都記在心里,亦十分感激,“我自己會多注意些的,你也尋個床榻好好睡一覺吧。”

    “那好吧。”

    謝晏川應(yīng)了下來,而后便迅速褪了外衣與鞋履,擠上了她的床榻。

    薛綰妤:“……”

    第52章 別動了 親親你就不疼啦

    薛綰妤的意思是讓他出!去!找個床榻好好睡一覺,他倒好,直接找上她的床榻了。

    “你、你怎的上來了?”薛綰妤想推他,奈何能動的那只胳膊被身體壓住,沒被壓住的那只胳膊因受肩上傷口的牽扯根本不敢用力,不好動手,只能動口了。“你下去,去別的地方找個床榻……”

    “我若去別的地方睡,你半夜又翻身壓到傷口怎么辦?”他一臉關(guān)心,滿眼真誠,一邊說著,一邊調(diào)整著姿勢,一只手自她的頸下穿過,溫?zé)岬男靥疟沩槃葙N了過來。另一只從她凹陷的腰窩上劃過,落在她的腿上,隨即一用力,將她的一條腿搬到了他的腿上,讓她整個人都半伏在他的身上。

    如此這般,她身體的重量便皆有他所承接著,確實比自己側(cè)著睡要舒服許多。

    但是舒服歸舒服,他們?nèi)缃褚呀?jīng)徹底不是夫妻了,哪能共睡一張床榻,還這般嚴(yán)絲合縫地貼在一起?

    “不行,不能這樣……”她羞赧地掙扎了,兩只手動不了,便用腿去踢他。

    可才踢了兩下,便被一直大手按住。

    那大手掌心極熱,透過那層薄薄的布料熨帖著她腿上的皮膚。

    她愈發(fā)赧怍,用力動了動腿。

    孰料他倏忽發(fā)出一聲帶著顫意的喟嘆,旋即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愈發(fā)按住了她。

    “別動了,”聲音忽而有幾分喑啞,“蹭到了……”

    什么蹭到了?蹭到什么了?

    薛綰妤正要開口問,抬眸卻瞧見他瞬間酡紅的臉,以及炙熱的氣息與紅潮涌動的眸子,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她方才不小心蹭到了什么。

    欲問出口的話凝在唇上,她張著口,一時間面頰生熱,很快也紅到了耳朵邊。

    “那、那我不動了……”

    她一動不動地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伏在他的身上,直到過了很長的一會兒,才聽見他說:“好了,已經(jīng)偃旗息鼓了。”

    薛綰妤:“……”這……大可以不必說給她聽。

    對方滾動的喉結(jié)中涌出幾分笑意來,他撫著她的發(fā):“就這樣睡吧。”

    他既沒有要下去的架勢,薛綰妤也不敢強行推他,安神的藥效很快又湮了過來,她別扭著伏在他的身上,紅著臉,不知何時睡著了。

    謝晏川方才被她“磋磨”了一番,倒是精神許多,一時沒了困意,扭頭去看懷中睡著的女人。

    白日里因著失血太多,她的整張臉都沒什么紅潤之色,倒是因為方才那個烏龍,給她的臉頰上染了幾分霞色。

    他扶著她的后腦勺,將人愈發(fā)往懷里擁了擁,她的臉便往他的頸窩里又貼近了幾分,身體隨著氣息的輕吐微微起伏,沉睡之后便如一汪柔軟的水覆在他的身上。

    想到接下來幾天都可以用這個理由與她如此親近,他的唇角便不由勾了起來。

    翌日,小月兒醒來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娘親。

    晴雨喂她吃過了早膳,與小世子身邊的李嬤嬤說了一聲,便帶著小月兒出門去了。

    好在薛綰妤所在的醫(yī)館與長公主府距離并不遠,并不需要動用車輿,晴雨牽著小月兒的手,走了兩刻鐘便到了醫(yī)館。

    彼時醫(yī)館的人正要準(zhǔn)備給薛綰妤換藥。

    謝晏川知曉換藥會很疼,特意讓醫(yī)館的人安排了一個手法最溫柔的人來給薛綰妤換藥。

    故而今日來換藥的是一位溫婉柔和的女郎中,輕聲細語地安撫著薛綰妤緊張的情緒,告訴她自己動作會很輕柔,讓她盡量放松些。

    謝晏川也坐在她的面前,握著她的手,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

    郎中先幫她換肩上那處傷口的藥,一層一層的紗布拆下來之后,只剩最后一層,粘連在傷口上。

    這是最疼的一步,因為要拆掉這層紗布,難免要扯動傷口。

    好在郎中也是個有經(jīng)驗的,十分懂得如何轉(zhuǎn)移注意力。

    “娘子你看,是誰來了?”她故意引薛綰妤去看門口。

    在薛綰妤的注意力轉(zhuǎn)到房門處時,郎中動作極快地扯掉了最后一層紗布。

    “啊!”薛綰妤不妨,疼得驚叫一聲,雙手死死地掐住了謝晏川的手。

    下一刻,房門竟真的被人推開,身穿桃夭粉色襦裙,頭上攥著兩個鴉髻的小月兒便跑了進來。

    “娘親!”

    甜甜的一聲,喚的薛綰妤身上疼痛頓消,也松開了掐著謝晏川的手:“小月兒……”

    小月兒跑到她面前,看到旁邊剛剛拆下來的沾血的紗布,嚇得小臉一垮:“娘親,你流了好多血啊,你疼不疼啊?”

    薛綰妤抬起左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身后的郎中已經(jīng)開始敷藥,果真動作輕柔極了,遠不及方才撕扯時的痛。

    “不疼了,娘親一瞧見你,便不覺得疼了。”

    小月兒仰著臉:“那我給娘親多看會兒,娘親便一直都不會疼了。”

    “好啊。”

    郎中動作輕柔且快速地幫她重新包扎好肩上的傷口,而后又去拆她腰背上的那處紗布。

    薛綰妤想到方才那陣劇痛,縱然在小月兒面前不好表現(xiàn)出害怕,但身上還是緊繃了起來。

    母女連心,小月兒也感覺到了娘親的害怕,踮起小腳道:“娘親不怕,我親親你就不疼啦……”

    薛綰妤便湊過去給她親,小丫頭的吻才落在臉頰上,身后的郎中便趁這個機會將最后一層紗布揭了下來。

    好痛……

    薛綰妤疼得冷汗都冒出來了,但是在女兒面前,她硬是咬著牙沒有喊痛,還擠出一絲笑容來,對小月兒說道:“小月兒真厲害,娘親被你親了一下,果真不疼了……”

    小丫頭以為自己真有那么大的本領(lǐng),驕傲極了。

    薛綰妤此時還不能久坐,換過藥后便躺下了。

    小月兒在醫(yī)館待了一整日,中午還窩在薛綰妤床上睡了個午覺。

    不過她明日便不能這么早過來了,晴雨說長公主請的那位孫大儒明日便要來府中授課了,要等到下午上完課再過來。

    明天下午薛綰妤也要離開醫(yī)館了,謝晏川已經(jīng)安排好了新的住處,待明日小月兒放學(xué)過來,正好一起接走。

    晚上的時候,謝晏川又厚著臉皮擠了上來。

    “權(quán)當(dāng)我是個人形枕頭,你只管抱著我睡……”他一臉正氣,仿佛自己真的沒有私心一般。

    雖然昨晚已經(jīng)與他這樣睡過一次了,但是薛綰妤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謝晏川,我們已經(jīng)不是夫妻了,那和離書你前幾日才簽過的……”

    謝晏川嘆了口氣:“我正后悔呢,簽早了!”

    薛綰妤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他好似根本沒有把和離書當(dāng)回事,不管是簽下之前,還是簽下之后,他待她始終是一個態(tài)度,不曾因為兩人和離了就與她刻意保持分寸。

    “謝晏川……”

    “嗯?”

    “我們是真的和離了,對嗎?”連府衙都去過了,戶籍也改了,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貓膩才對。

    “是啊。”

    “那你為什么還要與我如此親近?”

    “和離了為什么不能與你親近?”

    “我們又不是夫妻……”

    “不是夫妻也可以親近。”

    “你該不會……”一個不好的想法冒了出來。

    謝晏川以為她要問他該不會還喜歡她,于是先一步承認了:“對,就是你想的……”

    “該不會也想讓我給你做外室?”與此同時,薛綰妤也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

    謝晏川驚得險些跳起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薛綰妤卻早已經(jīng)聽到他肯定的回答,立即厭惡地皺起眉頭:“你果然想讓我給你當(dāng)外室!”

    “不是,怪我想岔了,我怎么可能想讓你給我做外室,我又不是陸回那廝……”都怪那死狐貍,先前讓她演什么外室,才讓她將自己也想成了那樣的人。

    謝晏川解釋道:“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才想與你親近。”

    薛綰妤更想不通了:“你既喜歡我,為何還愿意簽下和離書,送我回清州?”

    話趕話的說到這里,謝晏川也只好老實交代了自己心里的真實想法:“我先前用和離書困住你,不過是想讓你離七皇子遠些罷了,并非是想用那一張紙將你束縛住……”

    “那你緣何還要與我立下賭約,要我去找什么有情人?”

    話題越扯越遠,又扯到了謝晏川的心虛之處,他干脆兩眼一閉:“累了,睡覺吧。”

    薛綰妤一想起那個賭約,心里便又蹭蹭冒火,伏在他身上兀自平息了一會兒,可還是平息不下去,氣得她張口便咬了一口……

    “嘶……”他閉著眼眸,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微妙起來,“再來!”

    薛綰妤:“……呸。”還給他咬爽了?

    翌日又到了換藥的時候,這一次小月兒沒有再出現(xiàn),這個時辰,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小世子一起上課了。

    對于已知的,即將發(fā)生的疼痛,薛綰妤這一次心里自然愈發(fā)的緊張,任是郎中怎么幫她轉(zhuǎn)移注意力也無濟于事。

    肩膀上的傷口她尚還能忍過去,待換到腰背上那處的傷口時,她緊張到全身都在發(fā)抖,指甲深深地嵌進手心里。

    腰上的紗布越來越薄,眼看就要拆到最后一層,薛綰妤心里的恐懼也達到了最頂峰。

    要來了!

    疼痛馬上就要來了!

    她閉上眼睛,等待著那撕扯般劇痛的到來。

    下巴忽然被人捏住,旋即唇上便迎來了熟悉的壓迫感。

    薛綰妤猛地睜開眼睛:他瘋了,竟然當(dāng)著旁人的面行這般孟浪之事?

    “啊!”后背隨即傳來一陣劇痛,那郎中也在這一瞬揭下了最后一層紗布。

    隨著她張口痛吟,對方也隨即離開了她的唇。

    “你……”薛綰妤又羞又赧,恨不能再給他一個耳光。

    然而對面的男人卻振振有詞:“昨日不是你說的,親一下就不疼了么?”

    薛綰妤的手松了又攥,攥了又松,最后還是沒忍住,揚手給了他一巴掌:“死登徒子!”

    第53章 入新宅 咱們便以夫妻相稱

    長公主府中,小月兒與小世子迎來了新的夫子。

    夫子姓孫,是個高且瘦的矍鑠老頭兒,笑起來很慈祥,緩解了兩個孩子上課的緊張。

    今日第一日上課,夫子并未教他們學(xué)什么,而是拿了些小零嘴兒與他們聊天,問他們平日里喜歡吃什么,做什么,東拉西扯地與他們聊著一些好玩的趣事。

    小月兒性子開朗,自小無拘無束地長大,自然見識過許多有趣的事情,與夫子聊起來小嘴叭叭說個不停。

    倒是小世子,縱然有過幾年快樂的童年,但是也因為兩年前那場變故而變得沉默寡言,大多時候只是在聽夫子與小月兒聊天,問到他時,他便搖頭,亦或是沉默不語,不愿開口。

    夫子與兩個孩子聊了半日,便摸透了兩個孩子的性情,下午陪著他們做了幾個益智的小游戲,便早早地給兩個孩子放了學(xué)。

    因著昨日薛綰妤與晴雨說過,叫她今日不必帶小月兒去醫(yī)館,會有車輿來公主府接小月兒,故而晴雨便在公主府中門口處等候著,待車輿來了便去喚小月兒。

    小月兒上了一日的“課”,對于這個有趣的新夫子很是喜歡,反而她的小世子哥哥一直悶悶不樂,看起來比前兩日更沉默了。

    “世子哥哥,你為什么又不開心?”小月兒前幾日也不開心,還哭了一天一夜,不過在得知娘親沒事之后,心情立馬由陰轉(zhuǎn)晴,又開心起來。

    小世子看了一眼呲著牙傻樂的小丫頭,垂了垂眸,小聲道:“我只是很羨慕你娘親還活著,我卻沒有娘親了……”

    “那你再去找一個娘親不就行了?”小月兒對這個十分有經(jīng)驗,“我之前想要一個爹爹,就去大街上挑了一個……”

    “不一樣,”小世子說,“我就想要我原來的娘親。”

    “啊?”那這樣的話小月兒就沒招了,只好低頭玩自己的魯班鎖。

    過了一會兒,小世子忽然戳了戳她,期期艾艾地問:“你方才說……去大街上挑爹爹,是怎么挑的?”

    說起這個小月兒就來了勁兒:“我以前一直沒有爹爹,就讓我娘給我找個爹爹,但是我娘找來的我都不喜歡,于是我就去大街上自己挑,大街上人可多啦,什么樣的爹爹都有,我就挑了一個最好看的給我當(dāng)?shù)?br />
    “還能這樣?”小世子鮮少出現(xiàn)表情的臉上此時也表現(xiàn)出幾分不可置信,“那他愿意給你當(dāng)?shù)鶈幔俊?br />
    “愿意啊,而且他對我可好了,”說起那個燕爹爹的好,小月兒至今都還記得,“他每天都會送我上學(xué)堂,幫我刷牙,哄我睡覺,我生病的時候他一整晚都陪著我,對了,他還教我騎馬呢……”

    “他是真心待你好的?”

    “那當(dāng)然了!”

    “哦……”小世子若有所思。

    晴雨過來了,同小月兒說接她們的車輿已經(jīng)到了,小月兒這便揮揮手,與小世子道別了。

    *

    謝晏川考慮到小月兒要到公主府上課的事情,原是想在這附近置辦一處宅子的,但是鎮(zhèn)遠侯府也坐落在這坊里,為了避免被鎮(zhèn)遠侯府的人發(fā)現(xiàn)薛綰妤母女的存在,謝晏川只好去稍遠些的地方臨時租賃了一處宅院。

    因著時間匆忙,很多東西置辦得不算齊全,謝晏川帶著薛綰妤與小月兒過來的時候,家丁婢子們還在忙著搬東西。

    謝晏川先將小月兒抱下馬車,交給晴雨,而后用躬身進去,將薛綰妤小心翼翼地抱了下來。

    有個下人十分有眼力見兒地推來了輪椅,被北鳴迅速擋了去:“暫時用不上,快拿走!”

    那下人不明所以地將輪椅推走了,謝晏川自然理所當(dāng)然地抱著薛綰妤走進了宅院中。

    這里的下人們大多都是臨時雇來的,不曉得主子們的復(fù)雜關(guān)系,只以為是和滿的一家三口,郎君高大俊朗,夫人容貌過人,小小姐嬌憨可愛,見夫人被郎君抱著,還小聲打趣。

    “郎君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

    “郎君可真是威武有勁兒……”

    “夫人臉都紅了呢……”

    薛綰妤多多少少聽到幾句,不由熱浪涌上臉頰,往謝晏川懷里埋了埋:“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是可以自己走幾步的,只是會牽動背上的傷口,叫她疼上一陣兒,但是宅子不算大,只這些距離,她咬咬牙也能堅持走完的。

    “郎中說前一個月要靜養(yǎng),你還是少動為妙。”謝晏川十分享受她往自己懷里鉆的感覺,故而步子也比方才又放慢了許多。

    薛綰妤卻委實受不住那么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小聲催促他:“那你走快些!”

    謝晏川卻低頭與她商量:“左右他們都誤會了,不若將錯就錯,你在這里養(yǎng)傷的期間,咱們便以夫妻相稱,也能免去諸多流言蜚語,你覺得如何?”

    她人都被他這般堂而皇之地抱進來了,薛綰妤還能說什么:“也好,不過只是假裝夫妻,私底下還是要避嫌的……”

    “知道了……”但是不往心里去。

    謝晏川抱她入了二進院的左次間,這里是他們的臥房,已經(jīng)打掃干凈了,床柜桌椅全都是嶄新的。

    薛綰妤被他輕輕放在鋪著緞面軟衾的黃花梨帶門圍子的架子床上。

    “好漂亮的床啊!”小月兒驚呼道。

    架子床的圍欄、床柱、牙板上全部鏤雕了花紋,清雅別致,正面裝了垂花門,既不會有落床的危險,又頗為賞心悅目。

    薛綰妤瞧著這床有點眼熟,在望向帳頂?shù)臅r候,才倏忽想起來:“這是咱們成親時的婚床?”

    “是啊,時間匆忙,來不及叫人做新床,便將這床搬來了……”當(dāng)然這只是其中一個緣由,他將這床搬來,自也存了幾分旁的心思。

    薛綰妤默了默,隱約能猜到他心里的小算盤,于是沒再接著問下去。

    晚風(fēng)習(xí)習(xí)吹過院中的海棠樹,院里掌起庭燈,闌珊一片。

    晴雨熱水送到臥房門前,謝晏川接過去,先幫著小月兒洗漱之后,又倒了一盆熱水,給小丫頭洗腳。

    “好燙呀。”小孩子皮膚薄,水稍燙一些便受不了。

    謝晏川便多舀了一瓢涼水摻進去,試了試溫度,才將小丫頭的腳按入水中:“這樣呢?還燙么?”

    “不燙了,”小小的腳趾在水中舒服的撥動起來,小月兒看著眼前幫自己洗腳的人,好奇道,“你到底是燕叔叔,還是師父啊?”

    謝晏川笑道:“我是你爹。”

    小月兒不理解,疑惑地看向薛綰妤:“娘親,他說他是我爹……”

    薛綰妤伏在繡枕上,決定這次好好與女兒解釋一番:“小月兒,他的確是你的爹爹,以前的‘燕叔叔’和‘木匠師父’都不能作數(shù)了,你以后可以喚他‘爹爹’……”

    “可是……為什么呀?”小丫頭想不通,“為什么他又變成我的爹爹了?”

    “因為當(dāng)初娘親嫁過你爹爹,然后才有了你。”

    “是啊,”謝晏川接過她的話來,“沒有我,哪來的你?叫聲‘爹爹’來聽聽?”

    “你說反啦!”小月兒雖然腦袋糊涂著,但有一件事情她卻是十分明白,“你可是我在大街上挑回來的,分明是沒有我,哪來的你?”

    “好好好,你說的對。”謝晏川看著理直氣壯的女兒,略一回想,好像確實是這么個道理,于是捏了捏小丫頭的腳以做回報,“還得多謝小月兒你當(dāng)初在大街上一眼就挑中了我做你的爹爹……”

    “那是,”小丫頭洋洋得意,學(xué)著他方才的語氣,咧嘴看向他,“叫聲‘爹爹’來聽聽?”

    小丫頭居然學(xué)他說話?謝晏川動作一滯,隨即笑著地給了小丫頭一個腦瓜崩:“你個大逆不道的小混蛋……”

    “哎呀!”小丫頭捂著濕漉漉的腦門,撒著嬌向娘親告狀,“娘親,爹爹打我!”

    薛綰妤伏在繡枕上,一臉的愛莫能助:“娘親身上有傷,沒法幫你呢。”

    “那我只能靠自己了。”小月兒趁對面之人不備,飛起一腳,“爹爹吃我一腳嘿!”

    謝晏川配合著女兒,父女一場“大戰(zhàn)”,只鬧得盆里的水少了一半,才算結(jié)束。

    給女兒擦了腳,將她抱去床上,塞了個木藝的小玩意兒讓她自個兒先玩著,而后又換了一盆熱水,準(zhǔn)備給薛綰妤洗腳。

    將她扶起坐在床邊,手還沒碰到她的足衣,便被她躲了去:“我自己來……”

    “你莫亂動,”他捉住那雙躲避的腳,十分迅速地除了她的足衣,將其置于水中,“一會兒就好。”

    薛綰妤面上浮出幾分不自然,小聲提醒他:“說好的要避嫌……”看來是一點也沒聽進去。

    “等你傷好一些,我便多避一些。”

    “……你白日里可不是這么說的。”

    然而床下卻沒了回應(yīng),他低著頭,認真給她濯足,縱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是也曉得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腳上,薛綰妤緊繃著,感覺自己的腳都要抽筋了。

    分明腳并不臟,他卻幫她洗到盆里的水變涼。

    “水涼了,”她動了動腳,“可以了。”

    “哦。”他恍若才知道水涼,將她的腳抬起,置于他的腿上。

    反正他的衣服在方才與小月兒玩鬧時已經(jīng)濕了些,也不怕再濕幾分。

    隨手扯過毛巾給她擦腳,目光又變得微妙了起來:“夫人這腳……也長得極好……”

    聽得薛綰妤心底又是一顫:“你喚我什么?”

    “夫人啊。”臉上絲毫不見心虛之色,“不是說好要假扮夫妻?”

    “現(xiàn)在又沒有外人在,作甚還要演?”

    “沒事,我演我的,你不入戲也沒關(guān)系……”

    “……”

    就知道從他將自己抱進這宅子里時,就沒安正經(jīng)心思,那和離書算是白簽了!

    第54章 羅漢床 想來夫人你也定然不舍得我睡在……

    謝晏川將她安置在床上,轉(zhuǎn)身將洗腳水端了出去,而后拿來墩布將地上的水漬清理干凈。

    這些本可以叫下人來做的事情,他都親力親為了,做完這些,便也洗漱了一番,而后從柜子里拿了衣服去屏風(fēng)后面換上,這便往床邊走來。

    薛綰妤的目光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見他往這邊走來,便防備道:“你過來作甚?”

    謝晏川一本正經(jīng)道:“床很大……”

    “所以呢?”

    “可以睡下三個人……”

    薛綰妤將懷中的繡枕扔了過去:“不行!”

    “哦,那算了。”謝晏川接了枕頭,倒也沒有強求,“那我去羅漢床上湊合湊合……”

    這房里還置著一張羅漢床,同樣是黃花梨做的,精美異常,只是對于他這七尺男兒來說略窄和短了些,不過也好過睡在地上。

    “小月兒睡覺不老實,你晚上多注意些。”隨即又叮囑小月兒,“你睡在里側(cè),夜里要乖些,你娘親身上有傷口,你可不要碰到……”

    “知道啦!”小月兒自是滿口答應(yīng)。

    然而睡覺前答應(yīng)的好好的,心里也記掛著不能碰娘親,可真正睡著了便由不得她了。

    白日里她與新夫子聊了很多趣事,夫子還給他們講了好幾個好玩的故事,又因著搬來新宅,看什么都新鮮,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腦袋瓜里裝著的新奇東西在夢里被無限放大,夜里她像個小陀螺似的滿床亂滾……

    薛綰妤挨了小丫頭兩腳,其中一腳剛好踢在她的傷口處,引得她昏昏沉沉間溢出一聲痛吟。

    床邊掌著一盞小燈,光影昏暗中羅漢床的人聽到聲音立即坐起來,過來檢查她的傷口。

    薛綰妤也痛醒了,忍著痛同他說沒事。

    謝晏川便折返回去,薛綰妤以為他要回去接著睡的,卻見他將那羅漢床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使其開闊的那一面對上了墻,如此形成了一個四周皆有所靠的空間,而后又回到床這邊,越過她將小月兒提溜起來。

    小丫頭在睡夢中受了驚,咿呀著要醒來,謝晏川將她抱到懷中安撫了一會兒,待小丫頭安生了,便將她放在了羅漢床上……

    薛綰妤看著他給小月兒蓋好了被子,而后一步一步朝她這邊走來。

    不待她開口趕他走,便聽見他開口說道:“我只在床邊湊合一宿,想來夫人你也定然不舍得我睡在地上……”

    他今晚一口一個“夫人”,硬是磨順了薛綰妤的耳朵,心里對這個稱呼已經(jīng)掀不起波瀾了。

    眼下羅漢床已經(jīng)給小月兒睡了,薛綰妤縱使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也不好真的叫他睡在濕漉漉的地上,反正在醫(yī)館被他抱也抱了,親也親了,清白不清白的她如今也看得沒那么重,便往里側(cè)挪了挪,給他騰出一半的位置來。

    謝晏川褪了鞋子上來,當(dāng)真只是睡在最外側(cè),與她之間隔了很大的空隙。

    薛綰妤也沒再計較什么,迷迷糊糊地接著睡了。

    翌日朦朧要醒來時便覺得不對,原本抱在懷中的軟枕換成了另一個硬邦邦的,但又有幾分彈韌的物體……

    這熟悉的觸感讓她不用睜眼就猜到了是什么,畢竟之前已經(jīng)抱著睡過兩次了。

    她嘆了口氣,對于他這種得寸進尺的行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懶得醒來同他掰扯,便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又接著睡了。

    謝晏川先前告了三日的假已經(jīng)結(jié)束,今日趕上早朝,還需早起一些去上朝。

    天還未亮?xí)r他便醒了,懷中的人兒還在熟睡,清淺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間,柔軟的身軀覆在他半邊身子上,睡得毫不設(shè)防。

    以前在軍營里聽人念起“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詩,得知其中的故事,還頗為不屑,想著那是昏君做派,怎么能因軟香溫玉在懷就耽誤了早朝呢?

    如今他懷里擁著她,縱然不是春宵也覺得苦短,何止君王不想早朝,他也第一次討厭起了上早朝來。

    正欲起床時,懷中的人兒忽然動了,他以為是自己將她弄醒了,忙停下了動作。

    好在她稍稍改變了一點姿勢,又接著睡著了。

    謝晏川便也松弛下來,擁著她又躺了一會兒,盤算著時間,再不起床真的趕不上早朝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抽離出來,將軟枕塞回她的懷里,而后取了衣服,去外間穿衣洗漱,連早飯也來不及吃,騎上馬飛也似的竄出了門。

    窗外的鳥鳴聲雖晨光而起,屋內(nèi)漸漸通明,晨時的陽光自窗欞斜斜照進來,正好落在窗邊的羅漢床上,打在小月兒的臉上。

    小月兒搓了搓眼睛,睜開眼眸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

    昨晚她明明睡在架子床上,怎的一睜眼直接瞧見了房頂?

    再一扭頭,發(fā)現(xiàn)娘親在離自己不遠的架子床上安睡著,自己竟然睡在羅漢床上?

    可昨天晚上睡在羅漢床上的不是爹爹么?

    真奇怪!

    她從羅漢床上翻下來,光著腳丫去找娘親。

    薛綰妤醒了有一會兒了,只不過醒來之后也只能在床上養(yǎng)傷,故而一直假寐著,聽到羅漢床上傳來的窸窣聲響,便知小丫頭也睡醒了。

    “娘親,不得了啦,發(fā)生奇怪的事情啦!”

    薛綰妤睜開了眼睛,喚小丫頭上來,知道她要說什么,故意逗她:“咦?你怎么睡到羅漢床上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小月兒瞪大了眼睛,“是爹爹把我抱過去的嗎?”

    “不知道呢,娘親昨晚睡得太沉了……”

    “肯定是爹爹把我抱過去的!”小月兒氣哼哼道,“爹爹真討厭,干嘛不讓我睡床?”

    因著還要送小丫頭去長公主府中上課,薛綰妤逗了小丫頭幾句,便喚來晴雨幫她穿衣洗漱,喂飽之后,晴雨便與她一道兒去長公主府了。

    待薛綰妤也用罷了早飯,便有醫(yī)館的人來給她換藥。

    昨晚傷口被小月兒踢了一腳,有一處針線裂開了,郎中詢問要不要再縫補上,若不縫補,傷口也能長好,只是日后傷口的疤痕可能會更大一些。

    薛綰妤雖然怕疼,但是也是個愛美的,縱然傷口在后背自己看不到,但也不想身上出現(xiàn)太大的疤痕,于是便咬著牙同意了。

    因著只補這一針,便也不必大費周章地服用瓊酥散,她咬著牙硬是生挺著挨了這一針。

    這一針自是比換藥都疼,疼得她兩眼發(fā)黑,伏在床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這種疼痛只受一次就夠了,晚上萬不能再被小月兒踢一腳了。

    是以晚上謝晏川又往羅漢床上那邊去的時候,薛綰妤喚住了他:“你到床上睡吧……”

    謝晏川一瞬都沒有停頓便轉(zhuǎn)回身來,心頭還才雀躍了一瞬,又見她抬腳下了床,“你陪小月兒在床上睡,我去睡羅漢床……”

    那羅漢床對于他來說是小了些,對于自己來說卻是剛剛好。

    “怎么忽然要去羅漢床上睡?”謝晏川一邊問著,一邊將人扶住,哪里舍得讓她自己走過去,一俯身便先將她抱了起來。

    薛綰妤低聲同他解釋,免得小月兒聽到了會愧疚:“昨晚被小月兒踢了一腳,傷口裂開了些,我還是躲她幾日比較好。”而且她睡在羅漢床上,他總不至于半夜再過來與她擠在一處。

    “這樣啊。”謝晏川垂眸看著懷中的女人,假裝不知她心中另一個盤算,將人抱去了窗邊,她輕輕放在羅漢床上。

    小月兒趴在架子床上一臉無辜:“娘親,你為什么不和我們一起睡啊?”

    薛綰妤隨口找了個借口:“娘親覺得這羅漢床漂亮,也想去睡睡看……”

    “好吧。”小月兒翻了個身,抱著枕頭在床上打幾個滾兒,“可我覺得還是這床更漂亮一些。”還更舒服呢,她喜歡睡床。

    第二天又在羅漢床上醒來的小月兒:“……”

    啊啊啊壞爹爹!臭爹爹!

    *

    薛綰妤臥床養(yǎng)了半個月,傷口已經(jīng)恢復(fù)得很好,只是走多了路腰會疼得厲害,幸而謝晏川給她準(zhǔn)備了一個輪椅,內(nèi)里還置了些奇巧的機關(guān),她一個人就可以操縱著輪椅去在宅子里逛來逛去。

    薛綰妤今日特意去廚房里,教著廚娘做了一道清州那邊的特色點心,蒸好放涼后,估摸著小月兒也快回家了,正好可以吃。

    然而沒有等到小月兒,卻只有晴雨回來了,同她說:“娘子,今日放學(xué)后小世子帶著小小姐去了街上,說是要給自己選個娘親,一直沒選到合心意的,蹲在街邊不肯走,誰勸也不聽……”

    去街上選娘親?

    一聽就是小月兒給他出的主意。

    這件事情可非兒戲,小月兒當(dāng)初胡鬧就罷了,小世子乃王公貴戚,哪能真的去街上給自己挑娘親?

    “走,帶我去看看。”

    她這便要出門,下人推了輪椅過來,薛綰妤想著那輪椅抬上抬下的會耽誤不少時間,便擺手沒要輪椅,徑自走了出去。

    晴雨帶路,她們坐馬車很快找到了兩個孩子。

    街上人多,小世子身邊更是有不少公主府的人守著,薛綰妤便叫馬車停在稍遠些的地方,忍著背上的不適走了過去。

    另一邊,小月兒正蹲在世子哥哥旁邊,捧著下巴給他“出謀劃策”:“世子哥哥,你看那個頭戴粉色珠花的怎么樣?”

    “不行,長得沒有我娘親好看……”

    “那個穿淺碧色褙子的呢?”

    “不行,看起來沒有我娘親溫柔……”

    “那個買傘的呢?”

    “也不行……”

    “哪里不行?”

    “就是不行,我看她不順眼……”

    小月兒嘆了口氣,皺著小臉道:“我的腿都要蹲麻了,你到底什么時候能選出來?”

    她之前選爹爹的時候可快了,在大街上一眼就相中了一個爹爹,而且那個人現(xiàn)在真的變成了她的爹爹,所以她以為這件事情很容易的。

    沒想到世子哥哥這么挑剔,選了這么久,一個看中的也沒有。

    小月兒餓得肚子都咕咕叫了,正欲勸他明天再出來選娘親,忽見他眼睛一亮:“我找到了!”

    他興奮道:“我找到我想要的娘親了!”而后站了起來,指給她看,“就是那個穿夕嵐褙子的,頭傷戴素簪的,不施胭脂粉黛就很好看的,而且看起來很溫柔的那個……”

    小月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和他口中描繪的樣貌,很快就看到了那個讓他滿意的娘親,當(dāng)真是又白又漂亮,眉眼皆是溫柔之色,正步履款款朝他們走來。

    “不行!”小月兒“蹭”的一下跳起來:“那是我娘親!”

    小世子愣了一下,尷尬地撓了撓頭:“哦,難怪看起來有點眼熟……”

    小世子是見過小月兒的娘親的,且見過三次,第一次是在大街上,他被小月兒吆喝的木藝玩具吸引,蹲在她的攤兒前玩了很久,險些被兩個人牙子拐走,那一次他只留意到攤位后面有個戴幕籬的人,并不知道對方的樣貌。

    第二次是在長公主府,他因為沒有在街上找到小月兒而鬧脾氣不肯吃飯,后來祖母便派人去尋小月兒,在他餓了兩天后,終于等來了小月兒。

    那日小月兒是與她娘親一起過來的,但是當(dāng)時他只顧著和小月兒玩,對于小月兒的娘親并無多少留意。

    第三次是他和姑姑一起上門去找小月兒玩,那個時候他還喊她舅母呢,不過那時候也也只顧著去找小月兒了,沒有記住她的容貌。

    以至于今日鬧出這個笑話來,險些搶了小月兒的娘親。

    他不可以搶別人的娘親。

    于是小世子的情緒又低落下來。

    *

    薛綰妤因著腰傷,走得有些慢,不過她看到小世子指了指自己,兩個孩子一前一后站了起來,她便加快了腳步,走到兩個孩子面前。

    “見過小世子。”薛綰妤恭敬地與他行了個禮,又與旁邊的李嬤嬤打了個招呼,“小月兒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李嬤嬤知曉世子將小月兒看得重,自然不敢責(zé)怪,便笑道:“無妨,孩子的想法總是新奇了些,小月兒姑娘也是好心。”

    薛綰妤扶著腰,動作緩慢地蹲下來,雖知小世子性子孤僻執(zhí)拗,不見得會聽她這個外人的話,但還是試著與他說道:“小世子想選娘親,便是要給小公爺選夫人,此事須得先經(jīng)過長公主與小公爺?shù)耐獠攀恰r且小世子身份尊貴,若想尋個好娘親,也不必親自上街來選,自有好娘子愿意上門的,小世子只需在府中等著便是……”

    沒想到小世子聽了她的話,竟立即點了頭:“好。”

    如此乖巧聽話,讓薛綰妤與李嬤嬤等人好一頓驚訝。

    “那……我?guī)≡聝合然厝ィ∈雷右部煨┗馗桑俊?br />
    “好。”小世子又點頭答應(yīng)了。

    “小月兒,和你的世子哥哥說再見。”

    小月兒擺擺手:“世子哥哥,明天見。”

    “嗯。”小世子也沖她揮了揮手,轉(zhuǎn)而由著李嬤嬤牽起手走了。

    *

    小月兒和娘親一起上了馬車,迫不及待地和娘親分享方才那個烏龍:“娘親,你都不知道,方才世子哥哥想選誰當(dāng)娘親?”

    “哦?”不是說一直沒選到合心意的,沒想到她趕過來的功夫,小世子竟然真的選了一位?“那他選的誰啊?”

    “你猜?”

    “這……娘親猜不到。”

    小月兒眼睛睜的大大的,一臉受到驚嚇的樣子:“他選的是娘親你呀!”

    薛綰妤微微怔住,隨即啼笑皆非道:“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做他的娘親?”

    “是啊,雖然世子哥哥很好,但是我也不愿意把娘親讓給他。”小月兒投進娘親的懷抱,“我最喜歡娘親了,誰要也不給!”

    薛綰妤笑著將小丫頭擁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瓜。

    另一廂,小世子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中,長公主已經(jīng)得知他去街上給自己“選娘親”的事跡,便將他叫道身邊,問他是不是真的想要一個娘親?

    小世子點了點頭。

    雖然這件事情有些荒謬,但是孩子想要娘親的心思卻是真的。

    長公主不由思索起來,兒媳離世已近三年,兒子雖然癱臥在床,但也不乏有愿意上門做續(xù)弦的,當(dāng)然那些都不是沖著小公爺人來的,而是沖著國公夫人的頭銜來的。

    只是這些人大都出身一般,畢竟真正的高門貴女,又怎會愿意委屈自己給一個半癱的人做續(xù)弦呢?

    是以長公主也遲遲沒有下決心給兒子再娶一房,如今見孫兒這般渴求娘親疼愛,心中愈發(fā)憐惜這個孩子,便暗暗有了打算,出身什么的不打緊,只要品性好,溫柔善良,能將小世子視如己出就行。

    長公主要給兒子娶續(xù)弦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果真有不少人登門說親。長公主仔細挑選,又派人多方打聽,總算挑了三個還算不錯的,拿了畫像給小孫兒看。

    可小世子連搖了三次頭,都不喜歡。

    長公主見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根本沒有仔細看就拒絕了,便察覺出些端倪:“安兒,你可是有喜歡的人選了?”

    小世子神情頓了一下,隨即還是搖了搖頭。

    果然是心里有人選了。

    “那你想讓誰做你的娘親?”

    小世子起初不愿意說,但是在她耐心地哄了一番后,終于吐露了心思。

    “祖母,我想要月兒妹妹的娘親那般的……”

    長公主愣了一下:原來是瞧上了小月兒的娘親。

    那薛綰妤……長公主也只見過那么幾次,是個容貌不輸京中貴女的美人兒,雖出身商戶,但卻沒有商人的精明算計,反而眼眸明凈,氣質(zhì)柔和,言行舉止讓人覺得很舒服。

    當(dāng)時她假扮小七的外室,長公主還頗為惋惜,覺得如此容貌氣質(zhì),當(dāng)個外室可惜了。

    幸而她真的沒有給人做外室,只是與小七演了一出戲罷了。

    既然容貌品性都出挑,將小月兒也教導(dǎo)得不錯,雖然是商戶出身,倒是真真符合長公主擇選兒媳的條件。

    只可惜,雖然這薛綰妤不是小七的外室,卻是鎮(zhèn)遠侯府世子謝晏川的女人,縱使他們已經(jīng)和離了,憑那謝世子如今還將人當(dāng)成眼珠子護著,旁人便也休想覬覦。

    況且就算沒有謝晏川,薛綰妤也不見得會把國公夫人這個位子看在眼里,畢竟她若真是個貪圖富貴的,當(dāng)初只需在小七身上稍稍花些心思,就算做不成皇子妃,也能做個皇子側(cè)妃。

    不過長公主福慧雙修,心有巧思,很快想到了哄孫兒的法子:“安兒,你想要小月兒的娘親給你做娘親么?”

    小世子垂眸失神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我不能搶別人的娘親……”

    “不用搶,”長公主摸摸孫兒的小臉,給他出了個主意,“雖然她現(xiàn)在沒有辦法給你做娘親,但是你與小月兒有青梅竹馬之情,若是長大后你能與小月兒結(jié)為夫妻,夫妻一體,那你的父親便是小月兒父親,自然小月兒的娘親,也就是你的娘親了……”

    小世子郁郁寡歡的臉上登時變得明朗,眸中也有了欣喜的神采:“真的?”

    “祖母何時騙過你……”

    長公主雖是哄他,但卻也沒說假話,只不過那都是孩子們長大之后的事情了,青梅竹馬的情誼能維持多久,誰又能說的準(zhǔn)呢。

    就算兩個孩子長大之后真有夫妻緣分,那個時候謝晏川應(yīng)該已經(jīng)襲爵了,屆時小月兒就是侯府的嫡長女,身份上與安兒也是十分相配的。

    小世子不知祖母心里的彎彎繞繞,只聽得最后一句話:等長大后,小月兒的娘親就能變成他的娘親。

    于是他眸帶希冀地看著祖母:“那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你好好吃飯,不挑食,就能快點長大。”

    “那我今晚好好吃飯,明天能長大嗎?”

    長公主瞧著孫兒迫不及待的眼神,好似又看到了以前那個時常向她討巧賣乖的孫兒,心中登時柔軟一片:“你若實在著急,改日祖母讓人給她送帖子,請你未來的娘親來府中做客如何?”

    小世子響亮應(yīng)下:“好!”

    *

    “不行!”

    這一日,薛綰妤接到了長公主府送來的帖子,邀她明日去府中做客。晚上謝晏川下衙回來,得知后,立即要她拒絕。

    這些日子長公主一直在給小公爺挑選續(xù)弦夫人,聽說挑了許多都不滿意,這個時候卻突然給薛綰妤下帖子,難免讓他懷疑長公主的用心。

    更何況,前些日子小月兒也說過,小世子在街上選娘親,結(jié)果選到了薛綰妤,更讓謝晏川提心吊膽起來。

    “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謝晏川拿了帖子,不肯還給她,“不行,不能去!”

    “小月兒還在公主府上課呢,按禮是我該主動上門答謝一番才是,如今人家主動送了帖子來,我如何能拒絕?”先前她便有上門答謝的打算,只不過背上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她沒法走太久的路,擔(dān)心失了禮數(shù),才遲遲沒有上門。

    謝晏川聽她說的也有道理,便改了口:“那明日我告假,陪你去。”

    “人家只給我下了帖子,你跟著湊什么熱鬧?”薛綰妤也猜到他在擔(dān)心什么,笑他想多了,“小月兒去公主府上課,來來回回的,長公主豈非不知我和你的關(guān)系?她怎么可能會讓我給小國公爺做續(xù)弦呢?”

    謝晏川哼了一聲,語氣酸溜溜的:“難說,畢竟那小世子都瞧上你了……”

    薛綰妤覷了他一眼:“你跟一個孩子吃什么醋?”

    謝晏川挨近了她的床榻,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婆娑著:“你既知道我在吃醋,就別去了……”

    “別鬧,”薛綰妤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把請?zhí)給我。”

    “不給。”

    “不給就算了,明日我直接去公主府,也是一樣能進去的。”

    謝晏川便欺了過來:“你執(zhí)意要去也行,那你得先給我吃顆定心丸……”

    床榻內(nèi)側(cè)的小月兒聽到有吃的,扔下手里的玩具,屁顛屁顛爬了過來:“什么丸?我也要吃!”

    謝晏川挑起被子將小丫頭蒙住,隨即朝那雪白的頸子咬了過去。

    第55章 狗咬的 臭不要臉的武夫!

    “謝晏川,你……”

    薛綰妤不妨他忽然“咬”上了她的脖子,說是咬,也算不上,只是張口含住了,不輕不重地吮吸著……

    她抬手推他,男人巋然不動,還扣住她的后頸,不許她逃離。

    因著小月兒還在這兒,她也不好出聲斥責(zé),只能任由他胡作非為。

    小月兒被偌大的一張被子蒙住,像個小地鼠似的在里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馬上就要找到出口時,忽聽到“啪”的一道熟悉的聲音,而后待她終于重見光明時,便見爹爹坐在床邊,臉上頗有幾分得意的樣子,娘親還如方才那般倚靠軟枕上,只是似乎有些生氣,正皺著眉頭瞪著爹爹……

    看起來像是馬上就要打架的樣子,可是爹爹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笑瞇瞇地看著她:“方才小月兒說想吃什么來著?”

    小月兒在被子底下鉆了一遭,早把方才的事情忘了:“啊?”

    謝晏川便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瓜:“明日爹爹給你買水晶糕吃好不好?”

    小月兒歡喜地應(yīng)下:“好!”

    謝晏川便回自己的羅漢床上去了。

    這些日子薛綰妤傷口恢復(fù)得很好,已經(jīng)不怕被小月兒踢到了,故而他也沒有理由再去抱著她睡,又被趕回羅漢床上了。

    不過只要與妻兒能共處一室,那羅漢床他也睡得心甘情愿。

    小月兒鉆進娘親懷里準(zhǔn)備睡覺的時候,忽而發(fā)覺娘親白皙的脖子上多了一個紅色的印記。

    “娘親,你這里怎么紅啦?”她好奇地問。

    “被狗咬的。”

    “啊?哪里來的狗?什么時候被咬的?”

    薛綰妤將小丫頭摟進懷里輕拍:“沒事,不嚴(yán)重,過兩天就好了……”

    不過說起狗,小月兒倒想起今年自己生辰時,娘親送自己的那只雪白的獅子狗。

    “娘親,我好想我的小狗啊,”小月兒說,“還有我的小馬。”

    “那我寫信去清州,叫人將你的小狗和小馬送來,好不好?”

    “好!”

    薛綰妤雖然身上的傷快好了,但卻一時還回不去,畢竟小月兒如今在公主府才上了不到一個月的課,想來公主府那邊是不肯放人的,所以才會給她遞帖子邀請她去公主府做客,商議留小月兒做陪讀的事情。

    只不過剛好撞上長公主給兒子挑選續(xù)弦夫人的事情,所以才會讓謝晏川誤會。

    她又不是什么香餑餑,長公主又怎會放著高門貴女不選,卻選她一個嫁過人的商戶出身的女子呢?

    脖子上的那一處,尚還疼著癢著,又有幾分絲絲縷縷的麻意,定然是一個極為鮮紅的印記,明日叫人瞧見了,可成何體統(tǒng)?

    這個狗男人!

    翌日薛綰妤對鏡自照時,果然瞧見脖子上的紅印十分顯眼,便是穿了立領(lǐng)的衣服,也仍不能完全遮住,甚至動一動還會露出更多來。

    她有心拿脂粉遮一遮,可是翻遍了整個梳妝臺,也沒找到一盒香粉,只有一些胭脂。

    薛綰妤問一旁正在給小月兒梳頭發(fā)的晴雨:“可瞧見我那些香粉了?”

    “哦,瞧見了。”晴雨說,“今早兒謝郎君把它們都倒到花壇里去了,說是這些東西時間長了都壞掉了,回頭要給娘子你買更好的……”

    真、狗!

    薛綰妤忍了忍:“你那里可還有?”

    晴雨搖了搖頭:“我自打來了京城后臉上一直長紅疹,所以停了脂粉,先前那些都叫我扔了。”

    薛綰妤無奈道:“待會兒在路上瞧著點,若有脂粉鋪子開門的,再去買點吧……”

    可惜這個時辰尚早,脂粉鋪子又不像早點鋪子那般早開門,從出門到長公主府上,愣是一家沒瞧見一家開門的脂粉鋪子。

    薛綰妤只好將衣領(lǐng)往上又扯了扯,叫晴雨拎上早起與廚娘一起做的幾道清州特色糕點,才帶著小月兒和晴雨入了公主府。

    晴雨帶著小月兒去了醉書軒,那里是小月兒與小世子一起上課的地方,薛綰妤則由婢子引著,去花廳見長公主。

    果真和她想的差不多,長公主在關(guān)心了幾句她的身體后,便問她最近可有離京歸家的打算?

    薛綰妤便也滴水不漏地回答道:“先前與我兄長互通過信,他已去清州幫我打理家業(yè),故而我可在京城多待一段時間……”

    雖然她很想快些回清州,但是先前出事的時候她將小月兒托付給長公主,既然受了長公主的庇護,自是也要償還對方的恩情,哪能這么快就離京走人。

    長公主聽了她的話,果真眸露怡悅:“聽說你傷到了腰上筋骨,可不能小覷了這件事,正好我府上有位擅長針灸的醫(yī)師,醫(yī)術(shù)頗為精湛,小公爺便是得他醫(yī)治,如今已能起坐,便叫那醫(yī)師也給你瞧瞧,說不定能根治你的腰傷……”

    薛綰妤右肩的傷口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只是腰背上的那一處,雖然也已經(jīng)愈合,但是牽連了筋骨,總是隱隱作痛,有時候不注意動作大了些,便疼得更厲害,致使她如今活動受限,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的。

    如今竟有機會根治,薛綰妤自然十分欣喜:“如此,多謝長公主……”

    長公主便讓人將她帶去一間廂房,不多時便有婢女引了醫(yī)師過來。

    那醫(yī)師仔細給她瞧了傷處,說是傷口愈合得不錯,但是筋骨卻有些歪了,幸而來的早,以針灸輔以推拿治上幾個療程,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糾正回來。

    施針加推拿,一上午的時間便消磨過去了。

    腰上的痛果真緩解了許多,薛綰妤便愈發(fā)慶幸自己今日堅持來了公主府。

    七日為一個療程,醫(yī)師讓她連續(xù)來七日,七日之后,可隔一天來一次,再治上七日,可每隔三日來一次……

    中午長公主留她在府中用午膳,小世子與小月兒也一起來了長公主的院兒里,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坐在長公主身邊,薛綰妤則坐在了長公主的對面,正好身子兩側(cè)也是一邊一個孩子。

    “權(quán)當(dāng)是在自己家用飯,也不必拘泥什么禮數(shù),”長公主神情柔和,眸帶笑意,“薛娘子不要拘束,動筷吧。”

    “是。”對方的善意確實消解了薛綰妤的緊張,在長公主執(zhí)筷后,薛綰妤便也拿起了筷子。

    長公主禮佛,但孩子們卻還在長身體,故而桌上的素菜不多,反而魚蝦肉蛋的葷菜應(yīng)有盡有,俱做的色香味俱全。

    小月兒還用不好筷子,但是要強的小丫頭早就不肯用勺子了,謝晏川早早為小丫頭專門做了兩雙特制的竹筷,兩根筷子之間用一個彈韌的小機關(guān)連著,小丫頭用著還不錯。

    況且兩個孩子身邊都有婢女幫著布菜,小丫頭想吃什么,婢女便幫著夾過來,小丫頭只管埋頭往嘴里送就行了。

    薛綰妤正欲夾菜,不妨自己的碗中忽然多了一個晶瑩剔透的山海兜。

    循著筷子的殘影望去,竟是小世子靦腆著給自己夾過來的。

    薛綰妤心中一軟:先前都說這小世子性情孤僻,除了小月兒之外不愿與旁人親近,如今倒叫她大為改觀,這哪里孤僻了?分明是討人喜歡的小暖男嘛……

    趁著手中的筷子還干凈,薛綰妤也夾了兩塊蝦仁給小世子:“小世子,多吃蝦身體長得快呢……”

    小世子臉上飛來一片霞粉,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將蝦仁送進了自己的口中。

    長公主瞥了自家孫兒一眼,笑而不語。

    這一頓飯吃下來,大半盤的蝦仁都叫小世子吃了。

    薛綰妤默默觀察著:看來小世子很喜歡吃蝦,可惜蝦肉不好做點心,不然可以用蝦做點什么送給他吃。

    用罷了午膳,兩個孩子便要去午歇一個時辰,養(yǎng)足了精神下午才好接著聽課。

    小月兒見了娘親,自然賴了上來,想讓娘親留下來陪她睡午覺。

    薛綰妤不好在這里叨擾太久,正欲哄小丫頭自個兒去睡,卻聽長公主道:“已經(jīng)這個時辰了,若薛娘子回去也沒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若就留下來與孩子一起午歇,多陪陪孩子總是好的……”

    既然對方已經(jīng)善意地挽留自己,薛綰妤想著自己回去確實也沒什么事情可做,便應(yīng)了下來:“多謝長公主體恤……”

    小月兒午歇的地方在小世子的辭憂居,小世子很是依賴小月兒,故而一個睡在左次間,一個睡在左稍間。

    薛綰妤陪著小月兒歇在左稍間,正輕拍著女兒哄她入睡時,卻見小世子抱著枕頭走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她:“你……可以哄我一起睡嗎?”

    “當(dāng)然可以啊。”她哪里舍得拒絕這個給自己夾菜的小暖男呢,“上來吧。”

    薛綰妤將兩個孩子都安置在里側(cè),把小月兒摟進懷中,手伸長些,便也能拍到小世子。

    于是兩個孩子輪流著,拍一拍這個,再拍一拍那個,不多時便將兩個孩子都哄睡了。

    薛綰妤也困了,手臂最后搭在小月兒身上睡著了。

    小世子卻悄悄睜開了眼睛,往小月兒的身邊挨了挨,叫那雙柔軟的手也能落在自己身上一些,而后才一臉滿足地睡去。

    下午將兩個孩子送去醉書軒后,薛綰妤便告辭離開了。

    這次長公主倒是沒有再留她,且長公主那會兒還在午歇,是李嬤嬤送她出的府門,還與她道:“長公主從醫(yī)師那里聽說了,娘子腰上這傷少不得要治上三四個療程,叫娘子不必拘束,以后按時來府中醫(yī)治即可……”

    薛綰妤自是感激:“勞煩嬤嬤替我多謝長公主。”

    從始至終,長公主都沒有對她過分的關(guān)懷,想來也瞧見了她脖子上的紅痕,態(tài)度卻始終如一,果真是謝晏川杞人憂天了,長公主根本就沒有選她給小公爺做續(xù)弦的心思。

    今日謝晏川回來得也比往常早了些,小月兒還沒放學(xué)呢,他就回來了。

    回來之后自是迫不及待地問她在長公主府待得如何?長公主都同她說了什么,可提到什么續(xù)弦的事情?

    “就是你多想了,人家長公主根本沒那個心思。”薛綰妤與他簡略說了一番在公主府的事情,本意是安他的心,沒想到他得知她每日都要去長公主府上醫(yī)治腰傷,又疑心起來。

    “接下來這七每日都要去?”他沉著眉眼看她,心里雖是抵觸的,但是為了她的腰傷也不能不讓她去,于是將人勾到懷中,“那我多留幾個印兒,這樣也安全些……”

    薛綰妤的手又癢了:“住嘴!不然我打你……”

    誰知他主動將臉?biāo)瓦^來:“那你先打,打完我再親。”

    薛綰妤抬手,沒有如他的愿去打,反而捏著他的耳朵扯了起來,沒好氣道:“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嗎?不若我給你咬上幾個,看你好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這話一出口薛綰妤就后悔了,因為對面的男人在聽到這話后,眼眸明顯一漾。

    “好啊,那你多咬幾個,前后左右都咬上,免得別人看不到……”

    “你……”薛綰妤被他氣得一噎,手上捏著他的耳朵不放,腳上用勁往他腿上連連踢去,“你想得美!”

    謝晏川彎著身子,被她提著耳朵轉(zhuǎn)著圈兒地踢,絲毫不反抗的樣子,看得院兒里的下人們臉上俱是竊笑起來。

    “瞧瞧,郎君挨著打,臉上還笑著呢……”

    “你不懂,哪里是挨打?分明是人家夫妻間的情趣……”

    “郎君和夫人感情真好,看得我都想找個媳婦打我了……不是……”

    薛綰妤踢了一會兒,下一腳忽然落了空,被他撈住了腿彎,被迫貼近了他。

    “雖然我很喜歡夫人對我這動手動腳,但是今日就到這兒吧,不然腳會疼的……”

    “放開,我的腳不疼!”

    對方非但沒有放開她,反而將她橫抱起來:“腳不疼,腰總該疼了吧?郎中說讓你靜養(yǎng)一個月呢,還差三天才滿一個月,你倒是迫不及待到處跑了……”

    薛綰妤耗費了些力氣,難免牽動了腰上的不適之處,確實有幾分痛意傳來,便也由著他將自己抱進了臥房里。

    左右也不是第一回當(dāng)著旁人的面抱她了。

    謝晏川將她放在床上,這便湊了過去,薛綰妤立即捂住自己的脖子,怕他又像昨晚那般偷襲她。

    “夫人既然不愿意,那我便不留了。”謝晏川替她整理了一下身后的枕頭,好叫她靠的舒服些,“你說的對,長公主既然知曉你我二人的關(guān)系,自然不會真的選你小公爺給做續(xù)弦,我心里明白這個道理,但畢竟咱們已經(jīng)和離,我還是會緊張些,總覺得全世界的男人都會來與我爭搶你……”

    薛綰妤被他這話逗笑了,她其實原本也沒太生氣:“我又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哪里就能讓全世界男人都喜歡?”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又美,又香,又軟……”目光不由落在一處,嘴一快,不小心脫口而出,“又大……”

    “啪!”就知道今天這一巴掌遲早得打出去。

    臭不要臉的武夫!

    第56章 定終身 你再嫁我一次,我必親自迎你……

    謝晏川雖然不放心薛綰妤日日都去公主府,但是畢竟公主府的醫(yī)師做了保證說能根治薛綰妤的腰傷,謝晏川便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想著過幾日忙完公務(wù)后,可以告假半日,去公主府親自接她回家,以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

    而薛綰妤連著去了三日的公主府,每日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上午那醫(yī)師會來給她針灸推拿,中午長公主都會留她用午膳,而后她再陪著兩個孩子睡個午覺,下午將孩子們送去醉書軒后,自己便告辭離開。

    連著三日,長公主未曾在她面前提過一次小公爺,薛綰妤便徹底安了心,知曉對方果真沒有讓她做續(xù)弦的心思,便也回去告訴了謝晏川,讓他以后少想些有的沒的。

    第四日去時,醫(yī)師卻沒有如前幾日那般準(zhǔn)時過來為她醫(yī)治,一位婢女過來轉(zhuǎn)告她,說是醫(yī)師在小公爺那邊要耽擱些時候,請她耐心等候。

    薛綰妤問婢女,大概要等多長時間。

    婢女也說不好:“少不得半個時辰吧,小公爺這會兒連藥還沒喝呢……”

    至少半個時辰?

    “我知道了,有勞了。”既然要等那么久,薛綰妤便沒有一直待在廂房里,想著去醉書軒,偷偷看看小月兒和小世子是如何上課的。

    她約莫記得去醉書軒的路,便沒有勞煩婢女帶路,只是走著走著,忽見前方不遠處有婢女引著兩位女眷朝她這方向走來。

    年長些的那位身穿織金銀線紫色褙子,通身的貴氣,身旁跟著一個年輕的姑娘,與貴婦長得不太像,應(yīng)該不是母女。

    薛綰妤瞧見她們的同時,對方也瞧見了她,那婦人面上的表情忽然一滯,隨即變得驚愕起來。

    薛綰妤心里一緊:對方顯然是認識她的。

    在這京城中,薛綰妤鮮少外出,見的人也不多,對方既然認識自己,而自己也認不出她們,那便只有一種可能……

    對方是鎮(zhèn)遠侯府的人。

    觀其年歲,便與記憶中的人對上了號:應(yīng)該是她的前婆母與小姑子。

    她們怎的來公主府了?

    薛綰妤立刻停下腳步,剛好附近有個月洞門,她便閃身入了門內(nèi),慌不擇路的走了好久,回頭觀望,幸好對方?jīng)]有追上來。

    只不過她將自己也繞暈了,這會兒東碰西撞的,找不到回去的路。

    途徑一處院落時,薛綰妤瞧見了一位長公主身邊的婢女,便過去與對方打聽如何去醉書軒。

    小婢女正要與她說,卻有一位嬤嬤從院兒里走了出來,吩咐小婢女:“小公爺又將藥摔了,你再去端一碗來。”

    這里竟是小公爺?shù)脑鹤樱?br />
    小婢女領(lǐng)了吩咐下去了,那嬤嬤也認識薛綰妤,有些驚訝她竟找來了這里。

    薛綰妤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本想去醉書軒,卻不小心迷了路,委實無心打擾,還請嬤嬤幫我指路……”

    “從這里到醉書軒路徑曲折,娘子一人怕是找不過去,不如在此少待,待會兒小婢子回來了,我叫她帶娘子過去。”

    “好,有勞了。”

    那嬤嬤說完這些便回去了,薛綰妤老老實實站在門外等候著。

    只是不待那小婢女回來,方才那位嬤嬤又出來了:“娘子,外面冷,長公主請您進去喝杯茶。”

    長公主也在這里?

    思及方才嬤嬤與小婢女的對話,以及今日醫(yī)師遲遲沒有露面,想必是小公爺今日不肯配合醫(yī)治,連長公主也驚動了。

    薛綰妤便隨那嬤嬤一起進去,果真見到了愁容滿面的長公主。

    薛綰妤上前見禮,在長公主面前將自己緣何來此的具體緣由說了出來:“殿下,方才我本想去醉書軒,不曾想在路上遇到了鎮(zhèn)遠侯府的人,慌亂之下走錯了路,誤入深院,還請殿下見諒……”

    旁人不知她為何會懼怕鎮(zhèn)遠侯府的人,但是長公主卻是知道的。

    “幸虧你過來了,我都忘了,今日鎮(zhèn)遠侯夫人要帶著位表姑娘來拜訪……”長公主捏了捏緊蹙的眉心,吩咐身邊那位嬤嬤,“你先叫她們二人去花廳稍待,我看著小公爺喝完藥就過去。若她們問起薛娘子的事情,便說她們看錯了,府里沒這個人……”

    “是。”那嬤嬤領(lǐng)了吩咐,便也出去了。

    薛綰妤對于長公主的解圍很是感激:“多謝殿下體諒。”

    “無妨,其實你也不必怕她們,謝二郎與你一條心,小月兒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看護著,她們不敢奈何你什么……”

    長公主這是大有給她撐腰的意味。

    薛綰妤心中愈發(fā)感激:“承蒙殿下庇護,民婦感激不盡……”

    不多時,那小婢女便端著藥回來了,長公主示意她送進臥房里,只是小婢女才進去沒一會兒,便又聽見一道瓷器摔碎的聲音。

    一個年輕卻疲憊的聲音,透著槁木死灰的消沉,自臥房傳了出來:“我說了,我不喝藥……”

    長公主嘆了口氣,起身走進了臥房,低聲勸慰起來。

    薛綰妤坐在外面,忐忑著聽了一會兒,可是長公主的拳拳愛子之心卻并沒能喚起小公爺活下去的欲望,她聽見小公爺泣血一般的聲音:“母親,兒實在不想活了,你放兒去吧……”

    長公主抽噎起來。

    薛綰妤聽著心里一直酸楚,她亦為人母親,難免感同身受,想象著若是有朝一日小月兒在她面前說這種話,簡直比用刀子剜她的心都疼……

    她聽不下去了,起身去問那小婢女,如何去醉書軒。

    那小婢女給她指了路,雖然很復(fù)雜,但是薛綰妤都一一記下了,認真循著找了過去,很快便找到了醉書軒。

    彼時孫大儒恰好結(jié)束一節(jié)課,坐下喝茶潤喉,叫兩個孩子也休息休息。

    薛綰妤便走進去,與孫大儒簡單說了兩句小公爺?shù)那闆r,便將小世子帶了出來。

    “小世子,你爹爹今日不太好,你去暗安慰安慰他吧。”

    小世子乖巧點了點頭:“那我該如何安慰爹爹呢?”

    “你這樣……”薛綰妤拉著小世子的手,與他說了自己的辦法。

    小世子聽得一點認真,在她鼓勵的眼神下,往她來時的方向跑去了。

    小世子見到爹爹時,祖母正坐在床邊與爹爹說話,爹爹雙目無神地看著帳頂,好似根本聽不到一般。

    “爹爹……”他喚了一聲,走上前去。

    小公爺在聽到兒子的聲音后,臉上才有了反應(yīng)。

    “安兒,這會兒怎的不在醉書軒上課?”床上的男人面龐消瘦,被沉沉的病氣籠罩的五官依稀還能瞧見往日的豐神俊朗。

    縱然一心求死,可在瞧見兒子時,還是努力擠出了一絲笑意。

    小世子不回答他的話,反而道:“爹爹,我剛剛叫人在院子里挖了一個坑……”

    “挖坑作甚?”

    “我想把爹爹種起來,”小世子一本正經(jīng)道,“爹爹不能動,植物也不能動,那我就把爹爹當(dāng)成植物一樣種起來,爹爹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像植物一樣曬太陽,喝水,吃飯就行了……”

    百念俱灰的小公爺?shù)谝淮温牭竭@么新奇的想法。

    “等我把爹爹種活后,我就教爹爹學(xué)走路,像小時候爹爹教我走路那般,摔倒了也不怕,我會一直抓著爹爹的手的……”

    小公爺想起小時候教兒子走路的時光,荒蕪心里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有植物的嫩芽鉆了出來……

    因著上午這番波折,薛綰妤做完針灸與推拿后,已經(jīng)是下午了。

    不多時小月兒就要放學(xué)了,薛綰妤索性等著她一起回家。

    母女二人登上車輿之際,府中忽然小廝抱了一盆蘭花跑過來,恭敬地遞給了薛綰妤:“小公爺說,這盆春蘭是給娘子的謝禮,多謝娘子開導(dǎo)……”

    這么快就知道是她授意小世子了?

    不過既然都給她送謝禮了,想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再想不開了。

    薛綰妤欣然接受,與小月兒一起上了馬車。

    “娘親,這盆草好漂亮啊!”小月兒不懂花草,此時又非春蘭的花期,便以為是棵很漂亮的草。

    薛綰妤對于花草也懂得不多,但是手中這盆蘭花葉色濃綠,葉姿弓垂的弧度柔順流暢,頗有優(yōu)雅的風(fēng)韻,便知絕非是普通春蘭。

    只是這般名貴的花草,該如何侍奉呢?

    薛綰妤將這盆蘭花抱了回去,謝晏川下衙回來后,便瞧見薛綰妤正對著一盆花草發(fā)愁。

    “這蘭花還挺好看的,”謝晏川隨手撥弄著葉子,幸而不是和小丫頭一樣將其認成了草,“怎么想起來買蘭花?”

    “不是買的,是……”正要說是小公爺送的,但是又怕他多想,便拐了個彎兒,含糊道,“是從長公主府里搬來的,我正想著該如何養(yǎng)它呢?”

    “這個好說,明日我叫北鳴去請個花匠過來教你。”謝晏川長臂一伸,將她困在自己的臂彎與窗臺之間,一雙鋒眉下的眼眸今日格外的繾綣。“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薛綰妤此時心不在焉的:“我也有一件事要與你說。”

    “那你先說。”

    “我今日在長公主府,遇到你的母親了……”

    謝晏川臉色微變:“她為難你了?”

    “沒有,我躲開了,不過終究是打了個照面,她興許很快就知道我在京城了……”薛綰妤如今有長公主撐腰,倒也沒再懼怕侯府的人,只是難保對方不會來尋她的麻煩,屆時若真的對上侯府的人,難免起沖突,她定不會像以前那般懦弱任由對方欺侮的。

    “我會多加人手保護你和小月兒的……”

    “有你和長公主護著,我和小月兒自是出不了什么事情,只是萬一若鬧出個好歹來,你……”薛綰妤抬眸看他,“你站哪一邊?”

    謝晏川未有片刻的猶豫:“自是站你這邊。”

    薛綰妤心中一動,但也沒真信了這句話:“說的好聽。”

    謝晏川傾過身子,愈發(fā)欺近了她:“那你就不問問,我要與你說什么事?”

    “說話就說話,離那么近作甚?”薛綰妤推了推他,沒推開,反而抵在他胸前的手被他握住,“你要與我說什么?”

    “我向陛下請調(diào)去西南戍邊了,雖然調(diào)令還沒下來,但是陛下已經(jīng)應(yīng)允了……”

    “你要去西南?”她一下子了悟了他的意思,“是為了我?”

    清州也在西南,他顯然是沖著她去的。

    “你先前說過你不喜歡京城,那咱們就去遠一點的地方,”他親了親她的手,暢想著,“西南好啊,那里四季如春,水土你也適應(yīng),到時候你再嫁我一次,我必親自迎你……”

    先前那次迎親是四弟代他迎的,為此他一直心存遺憾與歉疚,幸而還有彌補的機會,那和離書簽了之后,他可以與她再成一次親,這次定然要辦得圓圓滿滿。

    薛綰妤聽得一愣:她其實一直沒有想過與謝晏川的未來,只是遵從當(dāng)下的內(nèi)心,得過且過。她不排斥謝晏川照顧她,親近她,畢竟是曾經(jīng)心動過的人,只稍一點火星,舊情難免就會復(fù)燃。

    但是這份舊情能維持多久?她沒有想過,以為謝晏川也如她一般享受當(dāng)下,卻沒有想到他竟已經(jīng)開始謀劃他們的將來。

    詫異之后,心潮難免波動。

    她面頰微熱,嗔了他一句:“誰要再嫁你一次?”

    他一貫的厚臉皮:“那我嫁你也成,紅男綠女咱們反著來,我穿綠,你穿紅,我坐花轎去你家,權(quán)當(dāng)我入贅了,正好小月兒隨了你的姓氏,日后咱們也不用給她更改戶籍了……”

    還入贅呢?越編越?jīng)]邊兒了……

    “你如今是侯府世子,侯府哪能允你入贅?”

    “咱們在西南,天高皇帝遠的,他們管不著我……”

    薛綰妤撲哧笑了,也與他編起瞎話來:“好啊,到時候你敢嫁,我就敢娶!”

    “那咱們這算是……定了?”

    “定什么?”

    “定終身啊!”

    第57章 又吃醋 為了眼前這個女人患得患失……

    定終身?

    怎么就定終身了?

    薛綰妤不以為然:“方才不是在說笑么,哪里就是定終身了?”

    謝晏川握著他的手,聲音愈發(fā)低柔:“綰娘,我沒有和你開玩笑,到時候咱們在西南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你想怎么著都成。”

    薛綰妤對方眸底一片真誠,語氣雖不復(fù)方才熱烈,柔和中卻透著一股堅定。

    他是認真的。

    這便讓薛綰妤都有些不知所措了:“那、那就等你真的去西南了再說……”

    腰上被他摟住,剛好避開了先前受傷的地方,指腹隔著衣衫輕輕撫摸著。他低下頭,湊近了她:“話都這到這個份兒上了,咱們是不是該親一下?”

    這武夫,成日里就知道占她的便宜。

    不過看在他此時還算真心的份上,給他親一下也沒什么。

    薛綰妤主動迎了上去,在他的唇將要落下之際,忽又生了逗弄的心思,一瞬間笑著躲開。

    他自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循著她躲開的方向追逐了過去。

    薛綰妤左右躲著,他也十分樂意陪她玩這個欲拒還迎的游戲,反正她人都在他懷里了,今日遲早是要親上的……

    兩人你躲我追正鬧得起興,北鳴忽然敲門,說是七皇子殿下過來了。

    謝晏川的嘴都噘出去二里地了,不僅沒能一親芳澤,還被一只柔軟的手拿捏住了。

    “陸回來了,”薛綰妤立即恢復(fù)了正色,捏著他的唇,推他,“不親了,先欠著……”

    謝晏川不情愿,欲欺上去好歹親一口,還是被她用另一只手堵了回來。

    “人家好歹是皇子,別叫人久等……”

    謝晏川這才悻悻地收回了嘴,一臉不悅地松開了她,理了理衣襟,這便要與她一起出去。

    薛綰妤與他并肩走了幾步,忽而想起什么,轉(zhuǎn)身又將那盆蘭花抱了起來。

    “你抱這蘭花作甚?”嘴上問著,手上亦毫不猶豫地從她手中接了過來,替她抱著。

    “我想起陸回對于打理花草頗有心得,剛好問問他該怎么養(yǎng)這盆蘭花?”

    謝晏川嘟囔起來:“不是說了明天給你請個花匠……”

    “若是這蘭花不難打理,便不用請花匠了。”

    果真陸回一見到這蘭花,便認出了其品種:“這株春蘭野逸如生,品相極好,我記得姑母府上也有一株……”

    “正是從長公主府上搬來的,只是我不善打理花草,不知該如何養(yǎng)育這盆蘭花,想著你若知曉,待會兒聊完了正事,便教教我。”

    陸回一如往常一般溫和地應(yīng)承下來:“這春蘭貴而不嬌,不難打理的,待會兒我與你細說。”

    “嗯。”薛綰妤瞥見謝晏川將那盆蘭花安置好,便與他一起坐了下來。

    陸回今日是來與她說月余之前她在路上遭遇匪徒的事情。

    “我已經(jīng)查出來了,是我三皇兄指使的,”陸回看著薛綰妤,對于自己給她帶來的這場災(zāi)禍深感抱歉,“先前在水運儀象臺旁,那堆木料忽然砸向你我,也是三皇兄命人做的手腳,你那時暴露了真容,被他的人瞧見了,他便又生一計,意圖活捉你來威脅我,幸而你逃脫了,否則若你真的出了事,后果怕是不堪設(shè)想……”

    雖然那日的情形著實兇險,但是畢竟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謝晏川將她照顧得很好,她也漸漸淡忘了當(dāng)時的恐懼,對于幕后的兇手多少也能猜到幾分,故而此時聽到真相,薛綰妤也并沒有感到很驚訝。

    “只是我雖查到了是三皇兄所為,卻苦于證據(jù)不足,一時奈何不了他。”陸回的視線移到了她身旁那個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男人身上,“聽說謝指揮使同父皇請調(diào)去西南戍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再離京之前助我一臂之力,與我一起折一折三皇兄的羽翼……”

    謝晏川心里還記著他險些把薛綰妤帶進宮里去的仇,更何況匪徒一事確實因他而起,此時實在擠不出一個好臉色給他:“我想過殿下會拉攏我,沒想到會借著綰娘這件事來拉攏我。三皇子要對付的人是你,綰娘因為你受了牽連,你以為我會幫你對付三皇子?”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的對!”

    陸回一愣:“你……這是答應(yīng)了?”

    雖然謝晏川并不想被他利用,但是自己離京在即,時間緊迫,唯有與他聯(lián)手才能盡快報復(fù)三皇子,故而才應(yīng)下了他:“我是因為他傷了綰娘,所以才要對付他,絕對不是為了幫你……”

    陸回站起身來,拱手謝過:“不論如何,多謝!”

    終究對方身份尊貴,謝晏川也不能不識好歹,還是起身虛扶了一把:“臣受不起,殿下坐吧。”

    既然找到了始作俑者,他們二人也愿意聯(lián)手替她討回公道,這件事情在薛綰妤心里便算是揭過去了。

    只是兩人之間的氣氛仍然緊張,薛綰妤有意讓氣氛緩和些,便又與陸回聊起蘭花的事情。

    “正事既然已經(jīng)談完了,殿下便教教我如何打理蘭花吧?”

    陸回知曉謝晏川心里對自己還有氣,不過他今日來,一是為了表達歉意,二來確實是有心拉攏他幫自己,眼下兩個目的都已經(jīng)達到,他便也不必去關(guān)心對方的小情緒了。

    于是與薛綰妤說起打理蘭花的事宜。

    “春蘭最喜朝光,自晨起的第一縷曙光照過來時,便可將春蘭置于光下一到兩個時辰,最好不要超過上午巳時……”

    “至于澆水,《蘭易》一書中有提到,蘭喜雨而畏積,喜潤而惡濕,喜干而忌燥。故而澆水沒有固定的時間,干則澆,澆則透。我瞧著這淺表的土壤尚還濕潤,所以近幾日都不必澆水……”

    “我回去之后便叫人將《蘭易》抄一本給你,日后你若有不懂之處,可去書上翻找……”

    薛綰妤笑盈盈地道謝:“那就多謝殿下了。”

    “你的傷……如何了?”

    “你也瞧見了,我如今活動自如,已無大礙。且長公主將小公爺?shù)尼t(yī)師引薦給我,不日之后便能徹底痊愈。”

    “那就好,都是因為我,才讓你受了無妄之災(zāi),我心里實在難安。”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如今我平安無事,殿下也不必再耿耿于懷。”

    “我給你帶了些補品來,還有一些御膳房做的糕點,小月兒應(yīng)該愛吃。”

    “殿下有心了……”

    謝晏川冷臉瞧著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起來,自己卻插不上話去,忍耐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起身準(zhǔn)備送客。

    “我和綰娘待會兒還有事,就不留殿下在寒舍用飯了,我送殿下出去。”

    驀的被打斷了話,陸回看著臉上落了霜一般的謝晏川,倒也沒惱,十分好脾氣地薛綰妤道:“那今日就先聊到這里,改日有機會再見……”

    薛綰妤有些替兩個人尷尬:“好,殿下慢走。”

    謝晏川送陸回出門,薛綰妤本也想跟著一起相送,被謝晏川攔了下來:“你腰不好,坐著好好休息會兒。”

    陸回了然地看了謝晏川一眼,與他一并走了出去。

    “謝指揮使還是這么防著我?”陸回低笑著道,“我先前說過了,我不會在與你爭綰娘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謝晏川冷嗤一聲:“殿下是君子么?”

    “君子論跡不論心,我勉強應(yīng)該算是吧。”

    “呵……”

    送走陸回后,謝晏川便折回廳堂中,此時薛綰妤正在清點陸回送來的禮品,小月兒也被晴雨領(lǐng)了進來,聽說有宮里的糕點可以吃,興奮得想個小兔子似的蹦到了薛綰妤的身邊。

    薛綰妤叫小月兒挑了兩塊先吃著,而后又拿出幾塊放起來,待明日再給小月兒吃,余下的便叫晴雨拿去給院兒里的大伙兒分了吃。

    陸回帶了不少糕點來,只是這種甜食不宜放太久,還不如趁著新鮮的時候盡早吃了。

    院兒里的丫鬟婆子與小廝護院們一人分到了一塊,他們哪里想到自己還能吃到宮里的東西,對于如此大方的主母自然贊不絕口。

    所有人都很開心,唯獨謝晏川還冷沉著臉。

    薛綰妤叫晴雨去廚房一趟,讓廚娘準(zhǔn)備晚飯,謝晏川卻忽然道:“不必準(zhǔn)備我的晚飯了,今晚我不在家中吃……”

    薛綰妤一看他臉上那出,便曉得他又吃醋了。

    分明方才她與陸回斯抬斯敬,一言一行皆清疏有禮,怎的還能惹他吃醋呢?

    不過對于他吃醋這種小事,她哄起來自是得心應(yīng)手的,趁著小月兒埋頭吃糕點的時候,拽他去了臥房,將人高馬大的他抵在床柱之上,踮起腳便啄了他一口……

    他雖滿臉的不高興,但還是在她湊上來的那一瞬,本能的噘起嘴巴迎上了她。

    “別吃醋了,我與陸回真沒什么。”

    “你方才與他聊得可是很開心……”

    “我方才是在向他請教如何打理蘭花,你又不是沒聽到?”薛綰妤落回腳,雙手環(huán)上他勁瘦的腰身,主動貼近了他,“再說,他好歹是個皇子,你卻板著個臉不待見人家,我總不好叫場面冷落下來,只能替你與他多聊幾句……”

    這些話雖然聽著在理,但是謝晏川心里就是莫名的不痛快。

    不僅是因為他吃陸回的醋而不痛快,還因為他堂堂一個殿前司指揮使,曾經(jīng)也是指揮萬馬的將軍,如今為了眼前這個女人患得患失,實在辱沒了自己的威風(fēng)。

    什么時候也叫她吃一吃他的醋,才公平!

    薛綰妤見他不語,又湊上去親了幾口,直至他臉上的陰霾消失,眸中重新明朗起來,才拉著他的手準(zhǔn)備出去:“今晚真的不在家中用飯了?”

    “嗯,今晚有幾個同僚設(shè)宴邀我,我不好不去。”

    “那好吧,”薛綰妤轉(zhuǎn)身去衣柜取了件披風(fēng)遞給他,“既是赴宴,免不了要喝酒,夜里涼,你喝完酒要披上這個再出來……”

    “知道了。”謝晏川接過披風(fēng),“我會早些回來的。”

    “倒也不必早點回來,你日后既然要去西南,與同僚們多聊一會兒也沒什么。”

    這話聽著似乎很貼心,但是謝晏川總覺得哪里不對。

    直到晚上宴席上,酒過三旬之后,有一同僚起身,與大家賠笑告辭:“對不住啊各位,家里還有點事,我得在亥時之前回去……”

    桌上不免有人打趣他:“是怕回去晚了嫂子不高興吧?”

    那位同僚也坦然承認,笑呵呵道:“看透別說透,還能做朋友……”

    桌上哄笑一片。

    那位同僚姓李,他離開后,余下的人難免拿他逗趣起來。

    “李兄可真聽他夫人的話,叫他什么時辰回去,他就什么什么回去。”

    “那是,李兄的夫人可是個厲害的脾氣,這李兄被他夫人管得,后院兒里連個通房侍妾都沒養(yǎng)。”

    “還通房侍妾呢?上次我與李兄吃飯,席間有個舞姬不小心將胭脂蹭到了李兄衣服上,聽說李兄回去跪了一宿的搓衣板……”

    “可見他那位夫人是個能吃醋的,難怪李兄潔身自好,從不拈花惹草。”

    “他哪里敢喲……”

    謝晏川持著酒杯,看著一旁跳舞的舞姬,若有所思。

    有同僚發(fā)現(xiàn)他落在舞姬身上的目光,隨即會意,立即招手將最漂亮的那一位叫了過來。

    “謝兄,叫這位姑娘陪你喝酒如何?”

    而后讓出了一個位子,叫那舞姬坐在了謝晏川的旁邊。

    那舞姬身段如水,目光旖旎地往那位冷峻的郎君身上靠去,卻聽見他冷聲道:“莫動。”

    嘴上說著不讓她動,可手卻不老實地朝她伸了過來。

    那舞姬面上風(fēng)情萬種,實則心里暗自鄙夷:呵,男人……

    下一瞬,卻見他兜起袖子,用袖口蹭了一下她臉上的脂粉,隨后面無表情道:“下去。”

    舞姬不明所以,但見對方神情冷漠,便識趣地離開了。

    謝晏川瞧著袖口那一抹白色的脂粉,又飲下一杯。

    宴會結(jié)束后,大家出了酒樓,把臂道別,紛紛走向各自的乘與。

    北鳴給自家主子披上夫人準(zhǔn)備的披風(fēng),才將酩酊大醉的郎君扶上了馬車,車輪轆轆,不多時便奔回家中。

    深秋的夜,晚風(fēng)卷著寒意襲來,謝晏川下了馬車,被風(fēng)一吹,似乎清醒了幾分,便不叫北鳴扶著了。

    他腳步不穩(wěn)地在庭院里搜尋著什么,北鳴問他在找什么他也不說,轉(zhuǎn)了一會兒后,手里竟多了一塊搓衣板,而后在北鳴疑惑的目光中,心滿意足地拎著這東西走了。

    他穿過廳堂,來到左次間,臥房前,解下披風(fēng),抬手敲了敲門:“夫人,我拈花惹草回來了!”

    第58章 書房里 綰娘,你是我的

    薛綰妤今日幫著小月兒溫習(xí)白日的功課,小丫頭有個地方鬧不明白,她多花費了些時間講解,是以比平常晚睡了小半個時辰。

    她將小丫頭哄睡后,自己卻無多少睡意。

    房中燃著一盞小燈,薛綰妤無聊地在燈下看書,目光時不時在那張空蕩蕩的羅漢床上,恍然發(fā)覺自己沒有睡意的原因竟然是一時不適應(yīng)他今晚不在。

    與他同居一室的這一個多月,他鮮少晚歸,也是第一次出去赴宴,猜想應(yīng)該會喝不少的酒。薛綰妤擔(dān)心酒氣會熏著小月兒,便叫晴雨提前在右次間書房里的榻上鋪好了被褥,他若真喝多了,便叫他歇在那里。

    手上的書又翻過一頁,只是方才那一頁看了什么仿若走馬觀花一般全然沒有記住。

    直至房外傳來一陣稍顯錯亂的腳步聲,片刻之后,房門便被輕輕叩響。

    “夫人,我拈花惹草回來了!”

    薛綰妤捏著書的手一抖:聽聽,這說的什么鬼話?

    不過回來的倒是比她預(yù)想的早很多。

    披衣下了床,薛綰妤趿著鞋子去給他開門。

    才一開門,便聞到了很大的酒氣。薛綰妤便也沒多說,拉著他的手就往右次間走去。

    “回來得還挺早,不過你身上酒氣重,還是莫要進去熏著小月兒了,我叫晴雨在書房給你鋪了被褥,你今晚委屈在這里睡一晚吧……”

    她將人拉到書房,點了燈燭,正欲安頓他先躺下,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高高大大的男人耷拉著腦袋,醉醺醺的眸子一瞬不順地看著她,再往下看,手里還拎著一塊搓衣板……

    搓衣板?

    哪里來的搓衣板?

    “你拿這個作甚?”

    “夫人,”被酒水浸潤的嗓音透著一股莫名的委屈,“我今晚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他以為她方才在房中沒聽見,所以又重復(fù)了一遍。

    薛綰妤又聽他念叨起這句話,不由笑道:“你這是喝了多少?說什么胡話呢?”

    “真的!”他抬起手,將袖口處的胭脂給她看,“你看,我這里還有蹭到的胭脂。”

    燈燭的光不算明朗,薛綰妤看了一眼那袖口上幾乎不可見胭脂印兒,又抬眸看著面前這個目帶期盼的男人,有些不明所以。

    若真是在外面拈花惹草沾染的“證據(jù)”,哪還能像邀功似的迫不及待給她看?

    不過他人都醉成這樣了,有些怪異的行為也能理解。

    她溫聲細語地哄了聲:“好吧,我知道了,明天叫人洗干凈就好了。”

    哪知對方聽了這話,忽然急了:“不是這樣的,你不該是這樣的!”

    “什么這樣那樣?”薛綰妤蹙了蹙眉,怎的還無理取鬧起來了?

    謝晏川急得眼尾泛紅:“旁人的夫人知曉自家的夫君在外面拈花惹草,都是叫他跪搓衣板的,你怎的不叫我跪?還對我這么溫柔,不該是這樣的……”

    薛綰妤這才領(lǐng)悟他的意圖:原來是學(xué)著旁人“拈花惹草”,想讓她拈酸吃醋啊。

    真是個幼稚鬼。

    不過看在他連搓衣板都準(zhǔn)備好的份兒上,她便滿足他這一次罷了。

    于是抬手扯過他的衣襟,假裝細嗅,而后佯裝生氣:“好啊你,果真一身的脂粉香氣,竟還學(xué)會在外面招惹女人了?你說,碰的是哪家的小娘子?”

    謝晏川由著她將自己扯過去,醉眼朦朧,透出興奮的光彩來:“你真生氣了?”

    “對,我生氣了!”

    “那你是不是吃醋了?”

    “是,我就是吃醋了!”

    他的唇角漾起弧度,笑得癡癡的,看起來有幾分傻氣:“夫人吃醋了哈哈哈……”

    “還有臉笑?給我跪搓衣板去!”薛綰妤見他這般傻里傻氣的,自己演得也很開心。

    “好,我跪,我這就跪……”謝晏川將搓衣板扔在地上,當(dāng)真撩了袍裾要去跪。

    薛綰妤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扶住:“傻子,你還真跪啊。”

    下一瞬,便被一貫擅長得寸進尺的男人抱住,得逞的男人知曉吃醋的滋味不好受,哪里舍得讓她吃太多,這便吐露了自己的小算盤:“夫人,其實我在外面沒有招惹旁的女人,我就是想看你會不會為我吃醋……”

    薛綰妤笑著擁住他,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了,下次不許撒這種幼稚的謊了!”

    “那你方才是真的吃醋了嗎?”

    “是啊,真吃醋了。”當(dāng)然沒有,誰叫他用謊言來驗證她的心思,得到的當(dāng)然也是謊言了。

    “真好,你會吃我的醋,所以你果然也是喜歡我的……”男人將她摟得更緊了些,帶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邊,說話時翕動的唇有意無意地蹭著她的耳廓。

    薛綰妤被他惹得有點癢,身子動了動,與他道:“我叫人在廚房里給你備了醒酒湯,我去給你端來,你喝了再睡……”

    “我不喝,我沒有醉得很厲害……”

    還嘴硬呢?倘若沒有醉得很厲害,能做出這么幼稚的事情來?

    “還是喝一點比較好,你先放開我。”

    “不要,我不要放開你,”喝醉的男人可比平時纏人多了,他不僅不放,還將臉往她的頸窩里又埋了埋,滾熱的唇順著她的耳際往下,一路點火,“綰娘,你是我的,我永遠也不會放開你……”

    事情開始超出她的控制。

    她的身體忽然騰空,下一瞬便被他抱到了身后的桌案上。

    肩頸里的唇還在游移著,帶著壓抑已久的情感,迫得她身體微微后仰著,柔膩的長頸在空中繃成一道漂亮的弧線。

    “謝晏川……”她試圖喚他清醒些,然而才說出他的名字,唇便被他封住。

    呼吸霎時糾纏在一起,他的手一只托住她的腰,一只落在她的后頸上,上下皆被他鎖住,薛綰妤逃無可逃,只能仰頭承受著。

    白日里已經(jīng)“定過終身”的兩人,此時心中互有彼此,薛綰妤并不抗拒他的親熱,甚至在他的挑動下,她亦動了情,片刻的慌亂之后,她很快適應(yīng)了他的進攻,漸漸掌握了節(jié)奏,回吻了過去。

    這里無人打擾,耳邊只有黑夜的寂靜,兩情繾綣,一時難舍難分。情到濃處,便有人手腳不老實,落在她腰上的那只大手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前,扯開了她里衣上的系帶……

    先前披在身上的衣服垂落在桌案上,層層疊疊地堆落在身后,隨即上面又落了一件潔白的里衣。

    空氣中的涼意激得她打了個冷顫,于是不滿地咬了他一口:“冷……”

    旋即便被他囫圇抱緊懷里,他轉(zhuǎn)了個身,將她塞進了榻上早就鋪好的被子里。

    醉酒的男人此時手腳倒是利落起來,三下五除二將自己身上的衣服除去一半,轉(zhuǎn)瞬也鉆進這方窄窄的臥榻上,與她緊貼在一起,又欺了上來。

    他身上的溫度高于她,很快緩解了她的冷意,更何況手與口一起在被子下面點火,熱意翻涌間,一件件的里衣從被子里被丟了出來。

    薛綰妤時而清醒,覺得現(xiàn)下不該與他做到這一步,時而又被欲意沖昏了頭腦,想著罷了罷了,享受當(dāng)下才是最重要的……

    腦中天人交戰(zhàn)之時,上方的人忽然停了下來,隨即委屈地嘆了口氣,將臉埋在她的耳側(cè),不動了。

    薛綰妤好似被架在了半空之中,欲意未退,上也上不去,下又下不來。

    “怎么了?”她推了推他,“不行嗎?”

    不應(yīng)該啊?

    她分明感覺到了,挺行的啊。

    男人最是聽不得“不行”二字,更何況是對自己身體一向十分自信的謝晏川。

    他猛地從她臉側(cè)抬起頭來,往她唇上咬了一口,臉上卻是委屈的:“不許說這兩個字……”

    “那你怎么了?”

    謝晏川雖然醉著,但也沒有忘記先前太醫(yī)叮囑過他的話:“你腰還沒好,萬一今晚我又一擊即中,你有了身孕可如何是好?”

    “撲哧……”薛綰妤身上那涌動的欲意,因他這句話算是徹底退了下來。

    一擊即中?

    這武夫肚子里那點兒墨水全用在她身上了。

    不過他這么說好像也沒錯,五年前也只與他有過一夜的雨露,她便有了小月兒。

    “好吧,那今晚就到這兒吧。”薛綰妤忍著笑意,催他起身,“你自個兒在這兒睡,我要回去陪小月兒。”

    然而對方卻賴著不挪窩兒,在她耳邊哼哼唧唧的:“我有點難受,再叫我抱一會兒……”

    薛綰妤還以為他因為醉酒難受:“方才我讓你喝醒酒湯,你非是不肯,現(xiàn)在知道難受了?”

    “不是那個難受,”他咕噥道,“是那個難受。”

    什么那個難受?

    同樣的話為什么要說兩遍?

    薛綰妤雖然經(jīng)歷過男女之事,但畢竟也只經(jīng)歷過那一個晚上,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兩句話雖然每個字都一樣,但是代表的意味卻大不一樣……

    一個是謝晏川難受,一個是小謝晏川難受。

    薛綰妤臉上登時一熱,方才與他親熱時都沒有紅過的臉,此時在他安靜的懷抱中紅了個徹底。

    兩人心照不宣地誰也沒再說話,于燭光搖曳中安靜地等待著。

    可蓄勢待發(fā)的小謝們遲遲不肯鳴金收兵,謝晏川的懷抱在這冷夜之中又是如此的溫暖,薛綰妤窩在他的懷中,等得眼皮漸沉,不知何時就睡著了。

    翌日。

    獨自在偌大的架子床上醒來的小月兒,揉著惺忪的眼睛,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娘親?爹爹?”

    怎么一個人都不在啊?

    小丫頭爬下床,光著腳走出臥房,晴雨瞧見了,忙將她抱回去穿鞋穿衣。

    “我娘親呢?”小月兒一邊配合著穿衣服,一邊問。

    “嗯?”晴雨也奇怪呢,娘子怎的沒在臥房里呢?也沒見娘子起床啊。

    “那我爹爹呢?”小月兒又問。

    “郎君昨晚應(yīng)是歇在書房里了……”

    晴雨腦中一動:……娘子不會也在書房里吧?

    給小月兒穿好衣履后,小丫頭便迫不及待地往書房跑去。

    晴雨眼疾手快,忙將小丫頭一把拉了回來,轉(zhuǎn)而敲了敲書房的門:“娘子,你在里面嗎?”

    小月兒也喚了聲:“娘親,爹爹!”

    睡意朦朧的薛綰妤一瞬間睜開了眼睛,發(fā)覺天色已經(jīng)大亮,自己竟然還在謝晏川的懷中,未著片縷。

    “快醒醒!”薛綰妤用力捏了捏還在沉睡的某人的臉,見他終于睜開眼睛,便一腳將他踹下了床,“趕緊撿衣服去!”

    清晨的涼意讓謝晏川登時清醒過來,到底是自有在軍營里長大的人,反應(yīng)極快,迅速地撿起地上的衣服,又將桌案上薛綰妤的衣服也抓了過來,扔到了床榻上……

    他自個兒將衣服穿得差不多了,轉(zhuǎn)頭卻見榻上的薛綰妤還兜著被子翻找著什么,瑩潤小巧的香肩泛著珍珠一般的光澤。

    “我小衣呢……”纖細的手臂翻找著,把榻上都翻找了一遍了,還是沒找到。

    謝晏川忽而想到了什么,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遍,不多時,果然從褲子中掏出了她想要的東西。

    “我就說,上次我不是故意拿你小衣的,”他尷尬地遞了過去,“你還穿嗎?”

    薛綰妤:……這還怎么穿?

    第59章 洗小衣 這家伙……真洗啊!

    薛綰妤瞪著他,不肯穿那件被他弄得有些皺的小衣,他也領(lǐng)悟了她的意思,扯起唇角笑了笑:“夫人是嫌被我弄臟了,沒事,我親自給你洗……”

    搓衣板都是現(xiàn)成的。

    “誰要你洗了?”薛綰妤好氣又好笑,“去衣柜里再給我拿件干凈的來。”

    “好,夫人等我片刻。”謝晏川將那小衣揣進衣服里,這才將書房的門打開一半,閃身出去后重新關(guān)好,正了正神色,對晴雨道,“你先帶小月兒去洗漱,我給夫人拿件干凈的衣服來。”

    晴雨怔怔地應(yīng)下:“……是。”

    郎君方才那句話好似包含了好幾層意思似的,譬如他去給娘子拿衣服?干凈的衣服?

    衣服緣何會不干凈呢?

    為何會在書房里變得不干凈呢?

    娘子又為何在書房?何時進去的?還要換身干凈的衣服再出來?

    難道……娘子昨晚與謝郎君一起在書房歇下的?而且還牽扯到衣服干不干凈,這……

    這后面的事情便不是晴雨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能想到的了。

    *

    謝晏川拿了干凈的衣服回來,除了小衣,還有干凈的里衣和成套的衣裙。

    薛綰妤穿衣服的時候,沒注意到他偷偷撿了搓衣板出去了。

    她穿戴整齊后,又回臥房梳了發(fā)髻,才去凈房洗漱。

    小月兒已經(jīng)在晴雨的幫助下洗漱好了,謝晏川也在這里,蹲在地上背對著她,正搓洗著什么。

    小月兒蹲在他身邊,幫他遞皂角。

    晴雨見她過來,笑的似乎有些奇怪,讓出身來示意她過來看。

    薛綰妤疑惑地走過去,發(fā)現(xiàn)謝晏川支起了昨晚那張搓衣板,手中認真搓洗的,是方才那件被她嫌棄的小衣……

    這家伙……真洗啊!

    “你、你別洗了……”薛綰妤走過去,欲從他手中接過來,“我自己來。”

    他不給,甚至還十分自信道:“夫人放心,我很會洗這小東西,以前你那件我也經(jīng)常洗……”

    薛綰妤:“……”當(dāng)著孩子和晴雨的面兒,他這說的是什么虎狼之詞?

    晴雨見二人這般,偷笑著拉起小月兒往外走:“小小姐肚子餓不餓?昨日娘子給你留的糕點,要不要先吃一塊呀?”

    小月兒果真被吃的饞走了:“要吃要吃!我要都吃光!”

    “夫人,我肚子也餓了。”他趁她不備,轉(zhuǎn)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后故作無事發(fā)生,“待會兒咱們吃什么呢?”

    薛綰妤抬手給這厚臉皮的男人一記愛撫:“先吃個巴掌墊墊吧……”

    *

    打從這日之后,謝晏川便對她放心了不少,也不再因為她時常去公主府而擔(dān)心了。

    不過他也忙碌了起來,一個是要在離京之前將手中的事務(wù)交接出去,另一個是因為他答應(yīng)了與七皇子聯(lián)手去打擊三皇子的勢力,免不了要從中斡旋一些事情,是以經(jīng)常早出晚歸,宴席也沒少赴,但是身上再沒沾過一絲胭脂氣。

    薛綰妤的腰傷也醫(yī)治到了第三個療程,每隔三日去一次公主府就行,每次去都要待上大半日,陪小月兒,也陪小世子。

    不知為何,薛綰妤總覺得小世子看自己的目光,和小月兒看自己時的目光越來越像。

    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兩個孩子在一起待久了,難免會相互模仿,譬如小月兒也時常會不經(jīng)意間模仿小世子的小動作……

    小世子在她和小月兒的陪伴下,性子變得愈發(fā)開朗,全然不復(fù)第一次見面時那般自閉冷漠,明亮的眼眸中透著機靈與睿智,對于周圍的一切也有了探索的好奇心,長公主帶他進了幾次宮,他還結(jié)交了幾個宗親中的孩子做朋友。

    這一日,長公主將薛綰妤叫到身前說話,與她聊起一件她不知道的趣事來。

    “薛娘子可有察覺,安兒特別喜歡你?”

    “是,想來是因為小世子與小月兒相處得極好,所以愛屋及烏,對我這個小月兒的娘親也高看了幾分……”

    “小月兒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安兒看上了你這個人……”

    薛綰妤心聽到這話,不由想起之前小月兒陪著小世子在大街上“挑選娘親”的事情,心中暗暗一驚:長公主怎么忽然提起這茬來了?

    縱然神情有過一瞬的怔忪,還是被長公主捕捉到了。

    長公主知她心中所想,笑道:“你想必也知道,安兒在街上挑選娘親挑到你頭上的事情兒,他回來后也與我說了,想讓你給他做娘親,又不好意思搶小月兒的,愁得跟個小苦瓜似的,你猜我給他出了個什么主意?”

    “想來是個出人意料的主意……”

    長公主怡悅道:“我當(dāng)時就哄他,說長大后叫他娶了小月兒,你不就是他的岳母了?岳母也算半個娘親呢……”

    薛綰妤萬萬沒想到長公主竟是這般哄小世子的,難怪,自那次大街上見過之后,小世子待她格外的熱情,原來是把她當(dāng)成未來的岳母了。

    這長公主年長她一輩,果真比她還會哄孩子呢。

    “殿下慧心巧思,竟想出了這么有趣的法子,倒是我受之有愧了。”

    “哪里,小月兒與安兒有這樣的緣分,日后保不齊咱們真能做親家……”

    薛綰妤哪敢真的應(yīng)下:“長公主這是抬舉我和小月兒了。”

    “小月兒是安兒重新開竅的福緣,順帶著將你牽扯進來。那日小公爺一時想不開,得虧你教了安兒那些話語,讓小公爺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氣,算下來你也是我們的福緣,我心里也是記著你的好的……”

    薛綰妤恭敬道:“殿下客氣了,當(dāng)時我們母女突遭劫難,我自作主張讓人將小月兒送到您府上,您不計前嫌留下小月兒,還遣人來尋我,我心中也一直記掛著您的恩情……”

    “想來確如佛法中講的,因緣際會,福報相通,我?guī)土宋遥阋嗄軒臀摇!痹捳f到真心處,長公主又想到了不久之后的分離,一時有些百感交集,“聽說謝晏川已經(jīng)請調(diào)去西南戍邊,想必不會再京城待太久,屆時你也要帶著小月兒一起走……”

    “是,到時候小世子那邊……”薛綰妤也一直在思慮這件事情,擔(dān)心到時候小世子不肯放小月兒離開,但是他們又不能將小月兒一個人留在京城讀書。

    “安兒那邊你不用擔(dān)心,他如今性情轉(zhuǎn)好,與他父親的感情也熱切了許多,我引著他結(jié)交了幾個宗室的孩子做朋友,屆時便叫他與宗室子弟一起讀書,苗子既然扶正了,日后總歸是不會長歪的。”

    “殿下說的極是……”

    長公主遞了塊令牌給她:“這是我府上的牌子,憑這個可直接進來,等你們?nèi)チ宋髂希x晏川每年回京述職的時候,你若得空,便帶著小月兒來府中看看我們祖孫倆兒。若是日后咱們成不了親家,我認小月兒當(dāng)干孫女兒,待她出嫁時,給她出一份厚厚的嫁妝……”

    薛綰妤眼中一熱,雙手接了過來。

    這京城是她以前再不想涉足的地方,可如今這方城池蓄滿了善意,將她心中的厭惡與恐懼都驅(qū)逐了出去。

    “殿下,來年春濃時,我定帶著小月兒進京向您問安……”

    *

    圣上批允了謝晏川的請調(diào)后,他們也定下了離京的日子,就在一個月后。

    長公主也將小月兒即將離開京城的事情告訴了小世子,兩個孩子知曉日后要分離,雖然抗拒過但是沒有用,于是愈發(fā)珍惜在一起的時間,小月兒干脆住在公主府里,隔幾日才回來一次,還想拉著薛綰妤一起去公主府里住。

    薛綰妤住哪里都行,但是謝晏川不依,更何況晚上沒有小月兒在,那架子床寬敞的很,他自然不再去睡那羅漢床,腆著臉蹭上了架子床,每天晚上軟香溫玉地抱著,實在樂哉。

    雖然薛綰妤的腰傷在公主府的那位醫(yī)師治療下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謝晏川還是不敢碰她,生怕她被自己一碰就懷孕,只能暫時忍耐著……

    每天晚上看得見,摸得著,唯獨吃不到,血氣方剛的男人憋得每晚都要去沖幾個涼水澡。

    這一日他見到陸回,便將其拉到一邊,問他:“殿下,我托你辦的事兒你辦好沒有?”

    先前他幫著陸回狠狠滅了三皇子的威風(fēng),眼下三皇子暫時被打壓下去了,陸回成了陛下眼前最得寵的皇子,如今朝中不少大臣都暗戳戳地投去了七皇子的陣營,陸回可謂春風(fēng)得意得很。

    謝晏川便托他辦了個事兒,都過去七天了,這死狐貍還沒給他辦成呢。

    “不是我故意拖延,那藥方雖然配成了,總要找人驗證一番,哪兒能那么快?”

    陸回也很無奈:不是不想給他辦,是因為那事兒委實急不來。

    “宮里那些避子的湯藥都是給妃嬪們配的,是女人喝的藥,你非要配那種給男人喝的,趙太醫(yī)昨日才給你配成,現(xiàn)下已經(jīng)找人去試驗了,少說也得一個月才能知曉結(jié)果……”

    “太慢了,我可是還有半個月就要離京了。”

    “你放心離京便是了,屆時等結(jié)果出來了,若是成功了,我便把方子寄給你。不過,”陸回疑惑地問他,“你若不想讓她有孕,太醫(yī)手里有現(xiàn)成的避孕方子,你拿去給她吃便是了,作甚還要廢這么大的周折叫太醫(yī)給你配特殊的藥方?”

    謝晏川“嘖”了一聲:“這就是綰娘選我不選你的原因,你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卣J為避子是女人的事情,可是藥三分毒,綰娘的身體又不比我強壯,我哪能叫她喝那個……”

    陸回白了他一眼,目露鄙夷:“你講道理就講道理,落井下石作甚?心里得意就行了,非說出來戳別人心窩子……”

    “我好心指出殿下的缺點,殿下合該感謝我……”

    “避子藥我不給你了,你吃毒藥去吧……”

    第60章 潑臟水 我正找不到機會潑回去呢……

    天光溶淡,枯枝凝霜,一場大風(fēng)過后,天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薛綰妤看了看時節(jié),馬上要入冬。

    她在清州待了五年,幾乎忘了北方還有冬天,一時受不了冷,整日窩在房里不出來。

    好在再有七日就要離開這里了,薛綰妤拿出些銀子,叫晴雨分發(fā)給了院兒里的仆役們。

    他們大都是本地人,不能隨她和謝晏川一起去西南,薛綰妤早前就與他們說了要離京的事情,給足了時間叫他們另謀活計。

    銀子也比先前定好的要給的多些,畢竟這段時間薛綰妤在這里住的舒適,離不開他們的盡職盡責(zé),她也不是小氣兒的主兒,除了銀子給的足,另叫人采買了些米面木炭送給他們,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照顧。

    大伙兒得了那么多好處,心中自是感激,雖然馬上就要被遣散了,但干活一點也不懈怠。

    薛綰妤原以為接下來的幾日只要安心等到離京就好了,沒想要鎮(zhèn)遠侯府的人還是在這最后的時刻找了過來。

    其實鎮(zhèn)遠侯府的人很早就找到薛綰妤了,那日鎮(zhèn)遠侯夫人在長公主府中意外撞見了薛綰妤,雖然公主府的那位嬤嬤極力否認沒這個人,但是經(jīng)過幾日的查證,鎮(zhèn)遠侯府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事情:薛綰妤不僅人在京城頗久了,甚至還與謝晏川明目張膽地住在一起……

    自然鎮(zhèn)遠侯夫人將兒子不歸家的緣由都怪在了薛綰妤身上。

    原是第一時間就要來找她興師問罪的,但是那座宅院被護得跟鐵桶似的,鎮(zhèn)遠侯夫人帶人去了兩次,還沒走近就被人攔住了,說什么也不讓她靠近。

    偶爾薛綰妤也有外出的時候,有心想攔,但那隨行的護衛(wèi)也機靈的很,不給他們攔車的機會。

    而后謝晏川自作主張請調(diào)去西南戍邊這件事更是讓侯府惱火,放著好好的殿前司指揮使不做,偏去那么遠的地方戍邊,一定也是被薛綰妤蠱惑的。

    鎮(zhèn)遠侯夫人咽不下這口氣,勢要去找薛綰妤出一出這口惡氣。

    *

    這一日,門房忽然慌忙跑來:“夫人,方才有人過來,說是瞧見前面的街上有馬車出事,有個四歲的小姑娘從車上摔了下來,看著像是咱們家的馬車,莫不是……”

    薛綰妤心中一涼,忙叫上晴雨往外走去。

    北鳴奉謝晏川的命令留在家中保護薛綰妤,見她要出去,也跟了上去。

    薛綰妤才出了巷子,往街上去的時候,忽然被人喚住:“薛氏!”

    腳步停住,薛綰妤尋聲望去,看到一張熟悉的貴婦人面容,對方神色緊繃,眼尾微微上翹,看過來的目光有些凌厲。

    是鎮(zhèn)遠侯夫人,前些日子在長公主府見過一次的,薛綰妤還記得她。

    她身后跟著兩個婆子,眉凸眼惡,斜眼瞧過來,分明來者不善。

    北鳴瞧見了來人,心中亦大駭: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鎮(zhèn)遠侯府的人。

    “夫人,你先回去。”北鳴對薛綰妤說,“我來攔住她們……”

    薛綰妤見到她們,便知小月兒出事是假,是她們故意派人送去假消息,為了將她從宅子里引出來。

    不過打從那次撞見,薛綰妤就做好了對方會來尋她麻煩的準(zhǔn)備,故而今日被對方引出來,她也并不慌亂,反而道:“外面冷,夫人若不嫌,進去喝杯熱茶吧?”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侯夫人就算此時想發(fā)難,但是自己一個高門貴婦,在外面鬧起來有失體面,故而便帶著人隨薛綰妤拐入巷子,進了謝晏川置辦的那座宅院。

    薛綰妤將人請進去之后,便沒再往廳堂里引,反而停在了院子里:“夫人稍待,我去廚下先叫人將茶泡上……”

    這種小事本可以隨便使喚人去做的,不必她跑這一趟,侯夫人見她如此低聲下氣地討好自己,愈發(fā)蔑視,想喚住她:“算了,我也不缺你這口熱茶,我只是想來問問你,你都與我兒和離了,作甚還與他住在一起?”

    話雖是說給她聽得,但是聲音卻大到整個院兒里的人都聽得見。

    晴雨氣得想上去爭辯,被薛綰妤拉住,腳上步子沒停,兩人一起進了廚房。

    “娘子,她擺明是來給娘子難堪的,你怎的還給她泡茶?”晴雨憤憤道。

    薛綰妤一笑:“是啊,我才不是來給她泡茶的……”

    而后將兩個廚娘叫到跟前來,指了指廚房里盛泔水的桶,與二人道:“外面那幾個婦人以前就給我潑過臟水,我正找不到機會潑回去呢,你們待會這樣……”

    侯夫人見薛綰妤進了廚房后遲遲沒出來,便給身邊的兩個婆子遞了個眼色,那兩個婆子頓時會意,張口就罵了起來。

    “大家都來評評理,哪個好人家的娘子如她這般,都和離了還賴著前夫不撒手?真是沒有半點羞恥之心!”

    “就是,姻緣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父母的同意就與男人私通,這不是無媒茍合么?也不知是什么樣的門戶教出這種不要臉的女兒……”

    這院子里的仆役,都是受過娘子恩惠的,自家的娘子是什么人,他們心里比誰都清楚。更何況只要不是瞎子,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夫人對郎君的態(tài)度一般,但郎君卻喜歡夫人喜歡的不得了,哪里是她們嘴里說得那般不堪……

    于是各自尋了家伙什要去打那兩個滿嘴污言穢語的婆子。

    只是不待他們動手,廚娘便提著泔水桶走了出來。

    兩個廚娘不僅是做菜的一把好手,人也生的孔武有力,拎著滿是泔水的木桶也走得虎虎生風(fēng),很快就走到了院子里,不待那兩個婆子并一個婦人反應(yīng)過來,便將桶里的泔水潑了過去……

    兩桶泔水潑的不偏不倚,剛好能將三個婦人從頭潑到腳。

    侯夫人懵了,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反擊方式會如此簡單粗暴。

    兩個婆子也一時愣在了原地,隨即抹了一把臉,火氣更甚,正欲跳起來罵,結(jié)果幾個護院拔了刀指了過來,立即嚇得不敢動了。

    初冬的寒風(fēng)蕭瑟,當(dāng)即將三人吹成了冰人兒。

    侯夫人受了這般大的侮辱,又冷又怒之下,渾身都在打顫,她指著從廚房中慢悠悠走出來的薛綰妤,氣得口不成言:“你竟敢……你竟敢……我可是鎮(zhèn)遠侯府夫人,朝廷命婦,你今日膽敢以下犯上,我必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薛綰妤不遠不近地站著,神情淡漠地看著她們,冷風(fēng)吹動她額邊的發(fā)絲,更襯其冷清。

    她轉(zhuǎn)眸看向院兒里的人,先是簡明扼要地與大伙兒解釋了一番前因后果:“這位夫人曾是我的婆母,五年前縱人欺我辱我,還將罪責(zé)全都推到我身上,潑我臟水,害我性命,我僥幸逃出后,竟還不肯放過我,今日還帶著人上門辱罵,威脅要我吃不了兜著走。”

    而后目光回到那三人身上,冷笑道:“好啊,禮尚往來,不如今日先叫夫人您吃不了兜著走如何?”

    廚娘看著手里的空桶,可惜道:“早知多攢點泔水了……”

    院兒里有機靈的仆役,立即反應(yīng)過來,拎來馬桶往里面添滿水:“敢潑我們娘子臟水,看我的!”

    “嘩啦”又是一桶涼水潑了過去。

    那馬桶雖是洗涮過的,但終究是裝過污穢,惹得三人連連作嘔……

    侯夫人自然也不是只帶了兩個婆子,身后還帶了些護衛(wèi),只不過那些人都被北鳴等人攔下,救不了她們。

    此時三人發(fā)髻也散了,侯夫人身上披著的上好狐裘也濕透了,還掛著油膩污穢之物,更有一股難言的惡臭氣味,侯夫人更是貴氣也無了,儀態(tài)也顧不上了,想罵薛綰妤但又怕被潑來臟水,只能去罵北鳴。

    “吃里扒外的東西,我才是你的主子,還不趕緊將那惡毒的女人拿下!”

    北鳴兩手一攤,一臉無辜道:“我只認郎君這個主子,郎君吩咐我要好好保護少夫人的!”

    “什么少夫人?哪來的少夫人?沒有我的點頭,她算哪門子的少夫人?”

    她這話倒是叫薛綰妤想起了什么,挑眉一笑:“此事還真不需要你點頭,晏郎說了,待我們?nèi)ノ髂虾螅鸵胭樜壹遥门畠罕揪碗S了我的姓氏,日后也省卻更改戶籍的麻煩了……”

    侯夫人一聽,險些氣得背了過去:“你、你胡說!我兒子堂堂侯府世子,殿前司指揮使,日后也是戍邊的大將軍,怎么可能……入贅?”

    “是啊,我當(dāng)時也是這么勸他的,可是他說,只要我愿意和他在一起,怎么著都成?”薛綰妤拈著帕子,故作煩惱,“他非要入贅,可真叫人頭疼……”

    “你、你……”侯夫人氣得站不住,被兩個婆子扶著,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就在她們進退狼狽,走也走不得,罵又不敢接著罵的時候,謝晏川回來了。

    侯夫人看到自己兒子來了,手腳便又恢復(fù)了幾分力氣,這便張著手要兒子過來扶自己:“二郎啊,你可算回來了,你快瞧瞧,那個惡毒的小娼婦都對為娘做了什么?”

    謝晏川的腳步因“小娼婦”三個字一頓,劍眉皺起:“母親,慎言。”

    侯夫人被兒子一噎,隨即大動肝火:“混賬東西,你沒瞧見我被她欺負成什么樣了嗎?你若還想認我這個母親,就趕緊將這惡毒的小……”那三個字在兒子的迫視下終究沒敢說出來,“將這惡毒的小婦人打殺出去,否則別怪我報官處置她……”

    院里的仆役們立即站出來幫薛綰妤說話:“郎君,少夫人好心將這位夫人領(lǐng)進來喝茶,沒想到茶還沒泡好,她們便在院兒里叫罵起來,罵得可難聽了,什么私通茍合的,還要叫少夫人吃不了兜著走……”

    那廚娘也將潑水的事情往自個兒身上攬:“是啊,我們也是實在聽不下去,一氣之下才潑了泔水過去,都是我們做的,不關(guān)少夫人的事情……”

    然而薛綰妤神色泠泠,看著謝晏川,主動認下:“就是我叫人潑的。”

    侯夫人立即叫到:“兒啊你看,她自己都承認了!”

    薛綰妤面上不動,說完這一句,便只靜靜地看著他:先前她就問過他,若是有一日她與他的母親鬧出個好歹來,他站在哪一邊?

    他那時毫不猶豫地說會站在她這邊,眼下真的鬧到了這個地步,她倒是要看看,那日的諾言他究竟是隨口一說,還是真的會站在她這邊。

    謝晏川看著歇斯底里的母親,和面無表情的薛綰妤,孰是孰非一眼分明,他頓住的腳重新抬起,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薛綰妤的身旁。

    侯夫人登時愕然。

    薛綰妤明眸如水,波光微晃,在他站定在自己身旁的那一刻,轉(zhuǎn)過身來,扯著他的衣襟叫他身子微傾,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這是獎勵……”

    侯夫人徹底氣暈了過去。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一级片一区|欧美在线观看中文字幕|波波成人网|亚洲第一色区|人妻免费一区二区三区最新|久久www色情成人免费 | #NAME?|www.夜夜骑|亚洲人成网站精品片在线观看|视频在线观看入口黄最新永久免费国产|日本免费一级|巨大垂乳日本熟妇 | 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特=a级片|人人看人人做|乱码精品一卡二卡无卡|经典一区二区三区|国产999在线观看 | 蜜臀影视|91亚洲精选|激情在线小说图片视频区|日韩操女人|国产激情=av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欧美www.xj在线观看 | 国产做=a爰片久久毛片=a我的朋友|国产精品免费精品自在线观看|石原莉奈视频一区二区|亚洲四区网站|热久久国产视频|久久久久久美女 | 91精品在线观看入口|情人伊人久久综合亚洲|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18禁在线播放|午夜久久福利视频|国产精品午夜福利不卡|午夜黄色录像 | 久久99国产一区二区三区|99热这里只有精|护士做xxxxx免费看国产|色情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看|亚洲天堂精品在线|欧美极品kenn=aj=ames喷水 | 高清视频在线播放|天堂资源在线www中文|无码人妻=aⅤ一区二区三区|亚洲一区中文字幕永久在线|中文字幕第27页|免费69视频 | 免费人妻无码=aV老色鬼|99爱影视|2018天天躁夜夜躁狠狠躁|#NAME?|91精品免费在线视频|国产免费二区 | chinese一区二区|亚洲国产综合在线播放=av66|午夜视频=a|99热这里|夜夜操影院|#NAME? | 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特=a级片|人人看人人做|乱码精品一卡二卡无卡|经典一区二区三区|国产999在线观看 | 亚洲国产精品一区在线观看不卡|久久精品视频免费在线观看|米奇777超碰欧美日韩亚洲|国产一区二区视频在线观看免费|玩弄美艳馊子高潮秀色可贪|日本做暖暖xo小视频 | 日本最新免费二区|亚洲无人区一区二区三区|1769国内精品视频在线播放|色姑娘天天干|日本ssswww|国产vps毛片 | 亚洲另类欧美综合久久|天天澡夜夜澡人人澡|最近免费中文字幕完整视频|精品bbwbbwbbwbbwbbwbbw|色婷婷五月另类综合视频在线|黄石第五季第9集回归 | 精品精品在线视频|男女18禁啪啪无遮挡|国产一二三区精品视频|yy6080午夜|天天操综合网站|久久免费精品视频 | 亚洲小说图区综合在线|国产美女高潮流白浆视频|四虎影院地址|欧美极品少妇×XXXBBB|99高清国产清纯学生在线观看|99精品在线免费 | 国产草草影院|欧美性生交大片免费看|67194熟妇在线观看永远免费|偷偷碰偷偷鲁免费视频|欧美性生交xxxx乱大交3|激情麻豆视频 | 18禁超污无遮挡无码网址极速|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三级|91大神暴力调教|成人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人成影片免费观看|欧美精品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 天堂中文在线看|亚洲国产精品国自产拍=aV|好看的欧美熟妇www在线|久久国产亚洲欧美久久|四虎精品成人免费视频|曰本久久久 搡女人真爽免费视频网站波兰美女|蜜臀99|多男一女一级淫片免费播放口|日本精品不卡|特级毛片=a级毛片免费观看R|免费成人精品视频 | 5555www色欧美视频|免费裸体视频女性|三级成人毛片|日韩日韩日韩日韩日韩|日韩亚洲国产高清免费视频|#NAME? | 日本免费网站黄|免费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69p=ao国产成人免费|#NAME?|欧美特一级|激情五月激情综合 | 成人在线视频亚洲|免费无码又爽又刺激毛片|#NAME?|92看片淫黄大片欧美看国产片|天天模夜夜肏狠狠的操|东日韩二三区 在线观看国产免费|亚洲免费成人在线视频|日韩免费一级毛片|国产综合久久|爱情岛论坛亚洲品质自拍hd|欧美成人免费一区二区 | 亚洲精品久久无码午夜一区二区|久久无码7区|99久久久精品视频|亚洲=a成人无码网站在线|99热久久免费频精品18|亚洲黄在线观看 | 激情综合欧美|日本一区欧美|97色伦欧美一区二区日韩|国产东北女人做受=av|又色又爽又黄又粗暴的小说|中文字幕无码日韩欧毛 | 韩国久久=av|V一区无码内射国产|超级碰碰色偷偷免费视频|国产成人自拍网站|日韩1区2区3区|欧美亚洲日本精品 | 影音先锋=aV成人资源站在线播放|中文字幕国产在线天堂|国产极品视频在线观看|亚洲毛片儿|人人性人人性碰国产|成人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蜜臀 | 蜜臀=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5c5c5c5c|午夜免费|四虎影视最新免费版|色噜噜狠狠狠狠色综合久|精品服丝袜无码视频一区|国产一区日韩一区 | 1000部禁又爽又黄的禁片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免费视频|国产精国产精品|中文字幕人妻系列人妻有码|在线日韩免费|男女wwww | #NAME?|日韩三区在线观看|三级一区|绝顶潮喷绝叫在线观看|粉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成人=aV无码永久免费一线天 | gogo大胆少妇大胆艺术又|日本高清视频www|无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潘金莲|91综合精品|亚洲中文精品久久久久久|#NAME? | 久亚洲精品|91麻豆影院|久久人人射|日韩免费观看|色先锋=a=a成人|欧美一级视频 | 亚洲女人天堂在线|四虎福利影院|日韩视频在线观看视频|欧美日韩成人一区|黑人异族巨大巨大巨粗|超碰在线c=ao |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精品国产人成在线|成人久久秘|少妇性l交大片7724com|九色自拍蝌蚪|欧美黄动漫 | CHINESE新版少妇嫖妓VIDEOS|老外黄色一级片|天天午夜|欧美不卡影院|精品国产V无码大片在线看|国产免费网址 | 欧美z0zo人禽交|欧美大杂交18p|国内精自线一二区永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国产一区|国产v=a免费精品观看精品|eeuss影院www在线观看 | 精品人妻中文字幕无码蜜桃臀|高清视频播放在线观看|色综合久久中文综合网|国产精品视频在线观看|美女爽到呻吟久久久久|亚洲国内精品 | 亚洲视频在线观看一区二区|涩涩资源中文字幕久久婷婷爱|少妇精品无码一区二区三区|69激情网|影音先锋每日=aV色资源站|chin=a中国人妻video | 美女人妻激情乱人伦|亚洲=aV激情无码专区在线播放|国产在线区|国产v=a免费精品高清在线|天天干天天射综合|九九九九精品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怡红院|91自拍.com|国91精品久久久久9999不卡|久久精品国产精品亚洲艾草网|九色精品|亚洲一区二区综合 | 久久www免费视频|久久亚洲高潮流白浆|91视频入囗|#NAME?|亚洲精品无码永久在线观看|欧美黑人一级片 | 国产乱妇乱子在线播视频播放网站|国产免费人成在线视频|精品欧洲=av无码一区二区14|精品少妇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播放一区二区|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无码日本蜜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