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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Chapter 121 三分糖。

    室內溫度不斷升高, 連呼出的氣體都成了暖氣的一部分。

    南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少年,他微微上仰的下巴與她目光交接,彼此的距離僅僅隔著半米。

    她百無聊賴的晃悠著雙腿, 被燈光照得像是在發光,甚至連腳趾頭都有瓷白無暇的柔玉感。

    環顧四周, 她輕笑,“你這房間倒是布置的溫馨。”到處都是平價的裝飾品,甚至連被褥的手感, 都充斥著廉價。

    或許是49.9的包郵三件套。

    她收回視線, 也并不想聽他的回復, 拿起一旁的吹風機, 按下開關,熱氣又散了出來。

    溫風掠過奚原的臉頰到頸間。

    莫名迷了眼, 他只像是忠犬一樣注視著主人,南平擺弄著吹風機,朝他對準風口,向下翻轉, 極快的風速一并灌進他的領口。

    她只問他:“你覺得暖和嗎?”

    空氣靜了兩秒,奚原仍然一動不動, 他仿佛被地板捆綁住了膝蓋和四肢,任憑熾|熱溫度灼燒他的皮膚,也不用任何反抗。

    只伸手握住了南平的腳踝。

    冰涼的觸感像是一汪清泉流過他沸騰的掌心, 直涌心田。

    他喟嘆一聲,似乎還不夠解熱祛暑。

    少年的氣息被高溫分化成兩種氣味, 白色毛衣上的薰衣草香,還有專屬荷爾蒙里的麝香成分。混合在一起,就成了發|q的標志。

    “暖和。”他啞聲。

    南平勾唇笑了笑, 把按鈕向上滑動了一格。

    暖風霎時變成了冷風。開始了新一輪的交替。

    極度的冰冷感,讓奚原不適應的蹙眉。

    他按住了領口處的‘出風口’。

    南平眼皮一掀,用zu|尖踩住了他的手背,不讓他挪動半分。

    軟|綿的觸感與冷氣相疊加,形成了絲絲藤蔓纏|繞|束縛著奚原的軀殼。

    帶來陣陣異|樣的癢|意。

    他眼尾逐漸變得赤|紅,盯著她的眼神幽幽|泛光,像是隨時準備進,攻的獵豹。

    近在咫尺的距離,他想……

    這個機會奚原已經等了好久,他不僅想要她的勢,還想要她的人,以及她的心。

    十幾億人口,奚原不確定某個角落還會不會也存在著不讓他反感親密接觸的女人,但可以肯定的是,盧南平是特別的。

    他也只想要她。

    身體試探著前傾,就在他腦袋快要湊近叢林地帶外部的那層薄布時,南平輕笑一聲,細碎的綿音帶了出來,“太貪心可不是好兆頭。”

    奚原頓住,撐起胳膊望向她。

    眼底充斥著毫不掩飾地渴求,期盼著她可以繼續放縱自己,他可以先做一個她身邊,全身心都干凈且只屬于她的固定p友。

    他的要求并不過分。

    只要能留下一席之位。

    你們瞧,甚至他的眼神都很憐人。

    可是怎么辦呢?

    她只是玩玩而已。

    測試他的定力以及她對他的吸引。這個程度就可以了,妄想太多,就會不快樂。

    “出去,我累了。”她恢復了冷意,連眉眼都變得高高在上起來,轉過身,蓋上被子。

    甚至連個眼風都不肯施舍。

    三分鐘熱度。

    她們這種千金小姐就是這樣,興致來的快去的也快,永遠是喜新厭舊的典范,尤其是床上躺著的這位,情緒化的變動從剛認識他,就開始了。

    奚原知道其中意味。

    盧南平瞧不起他。

    因為他窮,廉價又百搭。

    就算靠著這幅精致皮囊也依舊只配得到一點殘羹剩飯,他在她這里,不值一提。

    她漂亮,有錢,又有勢,腦子還聰明。

    想要什么類型的p友,揮手就能招來。

    不要他,也不奇怪。

    他早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可是呢,被他盯上的肥肉,就算不能全部吃進胃里,舔一舔肉香也是好的。

    他很擅長等待。

    …

    葉碧芙醒來的時候,太陽直射室內,光線撒在她的臉上,只余下眼睛最受罪。

    她撐著胳膊肘起身坐了起來,茫然的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人影,這是一間陌生的房。

    什么情況?

    她有些斷片了。

    葉碧芙掀開被子,下了地。走出書房到了客廳。廚房有香味傳來,她赤腳走了過去,一抹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

    “奚原?”她踟躕出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間開了暖氣,廚房熱度更高。

    奚原穿著背心,寬大松垮的版型,隱約能窺見半個身子,他做好了最后一步裝盤,才轉頭。

    “你醒了?”聲音很柔。

    又莫名有點冷。

    奚原的視線掃過了她的頸脖,只一秒又淡淡地挪開。葉碧芙望著他的眼神,不知怎么,竟然生出了一絲詭異的心虛感。

    她昨晚去了哪里她很清楚,可是為什么會在這醒來,她記不清了。

    葉碧芙只要一想到奚原很可能看見了她醉酒后的糜爛樣,不禁捏緊了手心。

    隨即穩了穩心神,摁住了慌亂。丟下一句“我去洗臉。”轉頭鎖定了衛生間。

    半晌,一陣尖叫從喉頭溢出。

    葉碧芙望著鏡子里像惡鬼似的自己,領口的猩紅點點密布著,她猛地捂住了嘴巴。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從金郢屋消費一晚出來,會是這幅鬼樣。

    而她剛剛還和奚原面對面對了話,不,昨晚可能他就看見了她的樣子。

    葉碧芙開始產生了厭己的情緒,她隨意敷了幾把水搓在了臉上,抽了張紙巾快速擦干,把外套拉鏈拉上了頂端,后背的連帽順勢蓋在了頭上。

    她不能再這樣面對奚原,必須先離開這里。

    而萬萬沒想到的是,更狗血的一幕開始上演。

    葉碧芙走出衛生間時,南平也正好打開了臥室門。

    兩人視線對上。

    南平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衫,下擺的長度正正好遮住了那片春光。

    她光著一雙細腿,腳踩著雙男士拖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一雙帶水的眸子輕盈的掠過她,看向了她的身后。

    “早飯做好了呢。”

    葉碧芙瞪著眼珠子,像個傻子一樣杵在那,顯然還沒緩和過來。

    身后的奚原端著餐盤擦過她的肩,直徑去了餐桌方向,南平也走了過去,兩人開始對話:

    “我做了三明治,里面有雞蛋和培根,還有一片午餐肉和生菜,你有忌口嗎?”奚原輕聲詢問。

    南平搖頭,“沒有,可是光吃這個有點干呢。”

    “我給你熱了牛奶。”

    “……”

    “不愛喝?”

    “嗯”

    “那咖啡呢?”

    “三分糖。”

    “好。”

    他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葉碧芙思緒開始慢慢渙散,兩人的背影靠在一起,宛若一對恩愛的戀人。

    奚原那寵溺的神色,簡直讓她覺得荒唐。

    可現實卻不給她發作情緒的機會,南平轉頭見她還愣在原地,莞爾一笑:“怎么傻了?快過來吃早飯。”

    她說完,就去了衛生間洗漱。

    沒給她反應的機會。

    很快,三人坐上了桌。

    葉碧芙坐到了奚原的旁邊,南平一個人坐在一邊,優雅的吃著手中的三明治。

    胳膊邊的咖啡,是剛泡好的摩卡。

    香氣隨著煙霧彌漫,似乎還能聞見那三分糖的甜膩。

    葉碧芙只覺得喘不過氣。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慌忙間,她站起了身。

    卻被椅腳絆住了腿,一下踉蹌向前。

    身子的重心不穩地晃蕩,本以為會摔的她,緊緊閉上了眼睛,卻被身旁的奚原一把扶住了胳膊。

    兩人同時僵住。

    葉碧芙是沒想到奚原會拉住她。

    而奚原則是因為餐桌底下的那只腳。

    他看向對面仍舊垂眸吃著三明治的人,唇縫里的丁香小舌,偶爾也會擦過縫隙,舔抵邊緣。

    而她的腳正悠然地擱置在他的下方。

    奚原知道,大小姐要開始“施恩”了。

    他或許明白她的意圖。

    他的手還扶著葉碧芙的胳膊,她外套毛絨的觸感落在他的掌心,明明是柔軟的料子,卻硌得他莫名發癢。

    他輕微收緊力道,就是沒有松開。

    “奚原,你……”

    “好好坐著吃飯。”

    他把她拉了下來,不容拒絕。

    桌底那只腳的主人似乎玩夠了,滿意了。

    興致怏怏地往下滑落。

    全程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好像剛剛在桌底‘游玩’的罪魁禍首不是她一樣。

    他吞咽了一下。

    左手拉開了下面的拉鏈。

    右手握住了她的腳踝,輕輕往里送。

    眼神對上她,像是在說:這里很溫暖。

    奚原把椅子往前靠攏,即使葉碧芙在他身邊,也絲毫沒有注意到這片熱土正在發芽開墾。

    葉碧芙只懷疑地盯著盧南平,見她臉色漸漸紅潤,不禁也覺得熱了起來。

    真是個變態吶。

    南平端起咖啡,抿了抿。

    泡沫黏在了她的嘴角,被她一點一點的吃掉。

    她為了斷掉葉碧芙的念頭,做戲的可不少。

    可依舊還是,好心沒好報。

    第122章 Chapter 122 會談。

    回去的路上, 葉碧芙終于按耐不住,直接對南平發了問:“你們什么時候走到一起的?”她控制著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盡量平和。

    沒人知道, 她其實有點害怕盧南平。

    所以即使是質問,她也不敢像打小三一樣撕破臉皮。

    南平斂眉, 做了一個思考的表情,似乎真的在想他們到底是什么時候糾纏在一起的。

    這幅變相承認的模樣更讓人難堪,哪怕她說一句推脫的假話都好, 她會逼著自己去相信。

    奚原一定不是因為盧南平, 才跟她停止曖昧的。

    “這很重要嗎?我已經記不清了, 哦, 或許是你帶他進宿舍那會,他可能就一見鐘情了呢。”南平嘴角微微翹起, “你怎么不去問問他呢,你們不是‘好朋友’么?”

    好朋友這三個音調被她過渡地很輕佻,像是在嘲笑葉碧芙的自作多情和一廂情愿。

    隱晦的告訴她,你們只是好朋友, 你管他喜歡誰又跟誰走的近呢?

    南平睨她一眼,無視了她慘白的臉色。

    轉頭看向車窗外, 陽光明媚的天,心情應該是愉悅的才應景。

    她撐著下巴:“有些人啊,她就是不長記性。被坑了也要給自己找理由, 下次還會在同一個坑里栽跟頭。你說何苦呢?”

    女人總是習慣性找女人的錯處。

    她苦戀的哥哥就沒問題么?

    遇上這種騙錢騙情的人,不趕緊卷鋪蓋連夜逃走, 還在這兵荒馬亂天翻地覆,得到的猜證,除了讓自己心口絞痛, 還能企圖贏回什么呢。

    葉碧芙愣然,聽懂了一半,卻又還是模糊。她知道盧南平是在說她。可是,奚原明明是不一樣的,他昨晚去救她了,這就是在意她,才會這樣。

    不然大可以不管她死活。

    想到這,她又冷了臉,“不用你好心提醒!”

    南平嗤笑,“你知道是好心就行。”

    戀愛腦的都是這樣,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要自己摔了跟頭才能好,昨晚的跟頭顯然還是摔輕了。

    罷了,她管這么多做什么呢。

    又不真是她媽。

    只要她別犯傻牽扯到她,繼續作天作地都沒問題。

    …

    林茵茵最近有些魂不守舍,她一直在想上次遇見的那個女人。也很少跟總裁一起再出公司見客戶,只做好本職工作,就繼續窩在辦公室里。

    她總覺得還會再見到那個人,萬一被戳破,她可能連王特助這個備胎,都會失去。

    就是不知道她跟總裁到底是什么關系。

    是朋友?還是……

    “茵茵?”王特助喊了她一聲。

    林茵茵思緒被打斷,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頭,發現王特助正在看著她,神情有些擔憂。

    她立馬回神,扯了抹笑在臉上,“怎么了王哥?我剛剛在想事情呢。”

    “總裁讓我跟你說一聲,晚一些你跟他一塊去參加商業會談,這場會談是關于招商的事宜,到時去的企業也會很多。”王特助溫聲說道,見她攏起的眉頭,以為她是怯場,便又寬慰了句,“沒事的,會談內容不多,不需要秘書做筆記。讓你跟著,也只是走個形式而已,別太緊張。”

    “好的,我知道了。”林茵茵點頭。

    心下既惶恐不安,又有點隱秘的興奮。

    還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

    也不一定就能那么巧。再說她也沒什么什么大不了的話,那種身份的人應該不會對她的心思感興趣的。這次的會談郝總會帶上她,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

    要知道之前的每一次,都是王特助提出的意見。

    雖然好幾次都被否決,她也不敢要求。

    但眼下,總歸是守得云開見明月了。

    …

    這次的商業會談還有一些重要官員參加,基本都是關于招商名額選拔這類問題作一個簡單的發布會。

    言家父子倆難得湊在一起吃頓午飯,期間一句話沒說,都說食不言寢不語,言忠義的家教就很好的貫穿了這句名言。

    等到午飯結束,餐盤被傭人撤走,父子倆才挪到客廳的沙發處,商討起下午會談的事宜。

    “這次的會談就是個形式,做給媒體記者看的,你不用回答太多問題,盡量丟給李家那小子。”言忠義用茶蓋撥了撥水,沉聲道。

    言知洲懶散地靠著沙發,翹著二郎腿,眼底的笑意是明晃晃算計,“放心吧爸,那小子好性,不被記者問死,也會被自己累死。腦子里還整天想著公平正義匡扶貧民呢。”

    他最瞧不上的就是這種滿嘴仁義道德的人物,見天的憂心憂民,卻就是放不開手去做利民的事兒,身在其位也不謀其政。

    拿適應不了官場的爾虞我詐做借口,得虧他有個精明能干的爹,不然仕途哪能走得這么順暢。

    言忠義吹了吹茶杯邊的熱氣,抿了一口,“婦人教出來的兒子,慈悲心就是多。不說他了,知洲,這次政|府招商,你想辦法留兩個空缺出來,我有用。”

    聞言,言知洲晃悠地腳踝略微停頓,若有所思地瞥了父親一眼,“這事有點棘手,但也好辦。只不過爸你要把這兩個位置留給誰?”

    “誰說我要給誰了?”言忠義意味不明的勾起了唇角,“上面那位的小兒子要來了,這是指令。”

    言知洲挑眉,明白了。

    難怪這次突然招商,搞那么大的動仗,原來是要給上頭那位京城太子爺接風洗塵呢。

    有意思。

    “他什么時候來?”言知洲詢問,上勾的眼角透了幾分好奇。

    言忠義低笑,“這事辦下來后就快了,到時你們見見。”后又思緒片刻,“把小瞿也給他引薦一下。”

    “哈哈,那就熱鬧了。”

    言知洲摸著光滑的下巴,笑的雞賊。

    對比言家父子的交談融洽,李家父子倆顯然談得不太愉快,李鐘慶沉著一張臉,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總之,下午的會談發布,你不準答復太多,特別是名額的問題。”

    李華朗嗤笑,臉色也同樣陰沉,“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不就是怕我多說多錯,可明明這次名額本就該是公平競爭,做什么幌子?”

    “你!”李鐘慶拍了一下桌子,“你知道什么?!這是你我能決定的事?愚蠢!”

    隨后他站起身,把手按在了李華朗的肩頭,加重了些許力道:“華朗,不要鬧性子,就按我說的做,上面的指令你我都只有遵從的份,知道嗎?”

    李華朗蹙眉,厭倦的情緒從心底反復發作,快成了心病,卻無從反抗,最后屈服于現實。

    …

    江棱區政|府發起的商業會談,南平也有關注。

    不僅關注,她還要參加。

    作為程景明的秘書參加會談,這是她早之前就跟程景明商定好的,這個人意外的好說話,她只開了頭,他就同意了。

    理由用的是‘因為你是我妹妹’,真不知道程又薇聽到是什么心理,南平化了個淡妝,穿著正式的職業套裙,出了江岸。

    程景明派了專車來接她。

    會談開始的時間是三點整。程景明代表光啟,名牌分在了第一排第七個。南平作為秘書,位置就在對應的第二排第七。

    幾個出席的大企業都在第一排,后面是其他小企業集團,而第一排前方正對面的四個座位上,皆是出席此次會談的重要官員。

    其中就有兩個熟悉面孔。

    李華朗和言知洲并排坐著,兩人臉上都帶著統一的微笑,這次的會談,他們要面對記者媒體的提問,比起企業家們,他們更像是主人翁。

    南平移開目光,視線放回手機上,輕點了一下,打開了錄音功能,她要把這次會談上記錄的內容全部錄下來。

    林茵茵往旁邊偷偷瞥了一眼,上次遇見的那個女人和她只隔了一個座位,但此刻的她,卻沒那么忐忑不安了,因為她發現她們原來是同一個身份職業。

    這個女人也是秘書。

    她沒有理由會來管她的私事。更何況,她也沒有立場,又不是郝總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戀人。

    拿什么說閑話呢?

    想到這,林茵茵徹底放下了心,視線不再光臨右邊區域。

    其實林茵茵實在想的太多。

    就算南平是郝君麟的好朋友,她也不會管一個秘書的事,沒有這么閑。

    加上林茵茵這種類型的人,在一個企業里多如牛毛,早已經見怪不怪,那點小心思,有了也很正常,如果都要管,那就不是好朋友這么簡單了。

    “所以言政委,這次招商引資是為了讓江棱區先富民強區再帶動另外兩個區的發展,讓蕪古市向華國京城的繁榮發展靠攏是嗎?也就是說這次的招商其實就是在為京城的經濟發展做引流?還是說這只是江棱新經濟發展模式的試驗田?”一位身穿黑色職業西裝的男記者舉著話筒提問道。

    這幾個問題表面上聽起來是好的方向,可實際坑卻是不少,稍不留神說錯一個字,都需要擔責。

    言知洲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表情對比往常的樣子正經了不知多少倍,可一點也不會違和,就像是帶了個真實的假面,很好地與表皮相融合了。

    他開口:“這個問題你問的很好,可是我只是管這次招商競爭紀律的,經濟發展這塊的問題我是真不擅長,但我相信李政委應該能給你滿意的答復。”

    他兩同為政委,管轄的范圍和職責卻大有不同,言知洲是軍事上更多,而李華朗卻是正經管地匹資源分配的。

    可實際他們都知道,他們誰也無法敲定名額。這是定好的,但表面上絕不能透露,還得做樣子走流程。

    李華朗被言知洲丟來的話頭一堵,眉頭輕輕攏了起來,礙于鏡頭就在正前方錄著他的一舉一動,便又立時舒展開,壓下了不爽,又想起父親的提醒,斟酌再三,才緩緩說:“這次的招商引資是給江棱區的經濟增長做基礎,向京城的經濟模式學習和借鑒,而試驗田的說法就更不存在了,區政|府做這個決定也是為了讓江棱的經濟更好發展,是深思熟慮過的決策。”

    李華朗的回答確實不錯,讓一旁的言知洲不動聲色地抬了下眉梢,看來,李鐘慶那老狐貍交代過了呢。

    “好的,了解了。”男記者聽后,點頭坐下。沒有再提問,而從他之后的幾個記者提出的問題就相對平和了許多。

    直到最后一位女記者問到這次招商的名額是如何公平選拔企業時,四人都沉默了一瞬。

    南平瞧著,這次會談上的記者里,看來有貓膩呢。

    這個最后才提問的女記者和之前那個問題刁鉆的男記者,明顯是一伙的。

    說不定是針對這次招商小組的人派來的。

    就在這時,言知洲率先發了聲:“這次的名額雖然有限,但不限于大小中型企業,大家都有資格參與。”

    “那是怎么個參與法呢?”女記者繼續問道。

    “那就要看各大企業人的實力了。”言知洲微笑,看著女記者的面容,眼眸輕微斂動了一下。

    “那么,如剛剛李政委所說的公平,這不就違和了嗎?單單純看企業實力的話,那大企業集團自然是招商首選,您不覺得這個公平有失偏頗嗎?”女記者接著把問題指向了李華朗回答上一個記者所說的公平上。

    言知洲勾著的嘴角依舊沒有變動,“如果不看實力,那就是對經濟發展的不負責,這個責任,我相信誰也承擔不起,你覺得呢?如果你還有不同意見,可以私下跟李政委再溝通,他是絕對公平的領導人,一定可以讓你滿意,也讓大家都滿意的。”

    李華朗眼珠輕微一縮,面對著女記者的視線,回了抹淺淡的笑容。

    這個家伙,從上次劈他后頸開始,就很猖狂。

    他視線瞥了眼前方的席位。

    卻無意間看到了那張入夢不久的臉。

    她似乎有所感應似的,對他笑了笑。

    第123章 Chapter 123 三人行。

    發布會結束, 記者媒體們都撤走后,四位官員才跟各個企業集團討論了一些關于招商引資的相關政策。

    內容提要都比較官方,并沒有可以讓人議論過多的興致, 大家只微笑著裝裝樣子,做個發布會上的背景墻。其實都心知肚明, 這公平競爭,不過就是噱頭。

    找個說法,騙騙媒體觀眾罷了。

    五點半, 商業會談正式結束。

    等第一排的企業人離席之后, 秘書們才依次離場。林茵茵被身前人擠得迫不得已與南平走在了同一排。

    她偷瞟了她一眼, 順勢往旁邊挪動了半米。

    南平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異樣, 只思索了會,看向前方, 今晚出席的大人物還挺多,只是這個會談內容竟然這么水,她有些意外。

    南平以為最起碼應該會畫一些大餅給各個企業集團的主領人,釣個胃口。卻不曾預測到會是這種客套表面的商談。

    不過或許, 程景明他們已經摸清底數了。

    剛出了會廳,南平就瞧見兩道熟悉身影, 在聊著天。李華朗和郝君麟面對面站著,笑容溫潤,她看在眼里, 心道著兩個人交情確實不錯。

    而她旁邊的林茵茵見她眼神的方向,不僅心下咯噔一下, 手心微微收緊。

    孰知南平并不準備上前打招呼,她還得去跟程景明聊聊這次招商名額的事宜。

    “這次名額的競選,光啟有把握嗎?”她試探了一句。實際這個時候, 名額早應該是被內定了,但她想看看光啟有沒有在內定名額之內,如果有,那就證明程溫韋是有貴人引路的。

    不然這么多個企業,即使算是大企業之一,卻也不能百分百保證得到其中一個名額。

    程景明噙了抹笑,實覺他這妹妹是個有意思的人,奈何野心也不小。他清了清嗓子,“爸說這事不用急。”

    他這話說的模糊,可南平卻瞬間了然。想來也是,這次的招商明顯利多弊少,不走點路子,名額也得不了,既然程溫韋說了不急,那就證明光啟背后確實有貴人相幫。

    倒也不如說是,兩廂成全更為貼切。

    畢竟眼下看什么都不如看利益來的實在。

    南平點了點頭不再多問。這事有了定數,光啟只會發展的更好,那于她也是有利的一點。

    “這周末回程家吃頓飯吧,我讓司機來接你。”程景明溫聲。看著南平的眼神溫柔地像是親生哥哥那般。

    南平見著稀奇,難得跟他多做了會戲,掖了一下發絲到耳后,笑著:“大哥,我這周有事,不如還是下周吧。”

    “也行,下周我讓人來接你。”程景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方才上了車。

    南平沒有再坐程景明的車回去,她自己去了路邊打車,準備回金苑湖。明天是周六,她還要跟邢少霖一起去北野堂一趟。

    那邊選了人,說是要見見,形式上不能落下。

    邢少霖無法,還得再約南平去一次。

    南平偏頭往后看,見一輛空的士朝這邊開來,她伸手招呼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

    還沒過一米的距離,一輛黑色邁巴赫停了過來,是她不熟悉的車牌。

    后座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一張痞帥的臉,詢問她:“去哪啊?我送你。”明明穿著很正式,笑起來卻顯稚嫩。

    南平注視著言知洲,臉上的詫異表現得恰到好處,隨后又回了抹內斂的笑,“不用了,我打的士就好。”

    “上來吧,不然蕤琛知道了,該說我的不是了。這里也不宜停車太久,別浪費時間。”言知洲話說的一套又一套,看著親和又隨意,可擺手間不容拒絕的強勢性卻展露無疑。

    南平瞥了眼后方按著喇叭催促的車,想著如果她再推脫,確實也不好看。既然言知洲執意要送他,那就讓他送好了。

    她拉開了車門,坐進后座。與言知洲對視一笑,按上了車窗。

    這一幕恰好被不遠處的郝君麟和李華朗收入了眼底,郝君麟也才反應過來,原來盧南平也來參加了商業會談,看這樣子,她和言知洲的關系似乎也不同尋常,或許是因為瞿蕤琛?

    他眼眸微斂,思緒開始流轉了起來。對比郝君麟的鎮定,一旁的李華朗卻有些情緒不穩,他還沒理清楚他和盧南平,目前該以何種關系來交流靠近。

    適才會場上的那抹笑,又是什么意思?

    李華朗思緒有些混亂,只覺得一團漿糊敷在了腦底。有些沉,又撥不開。

    “咦,剛剛那位小姐好像是光啟集團程總的秘書呢,我和她還是一同出的會場,怎么上了言政委的車呢?”林茵茵疑惑地小聲呢喃,音量卻控制在三人都能聽見的范圍。

    郝君麟淡淡掃了她一眼,林茵茵立馬閉上了嘴,不再吭聲。

    本來她也只需要提醒這一句就好。

    “光啟么。”李華朗念了一句,看著前方遠去的車影,眉頭蹙了起來。

    盧南平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說來可笑,以前他不想多問,如今卻異常好奇。

    難不成就因為一個吻?

    真是荒誕離奇。

    應該沒有這么簡單,看樣子得去查查了。

    “君麟,我就先走了。”李華朗轉頭跟好友打了聲招呼,見他點頭,便頭也不回得上了車,步伐看上去并不是很平靜。

    “下次你再隨意插話,就別做了。”郝君麟扔下一句警告,上了車。

    林茵茵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只得僵硬地跟了上去。

    心下忐忑不安,卻又耐不住得意。

    這下不管郝總跟那個女人認不認識,都沒關系了,一個喜歡招蜂引蝶的女人,說出口的話哪來的可信度呢?

    郝總一定不喜歡跟許多男人有牽扯的女人。

    …

    言知洲把南平送到了金苑湖,也同她一起下了車。在車里他沒說什么多余的話,下車后卻突然話多起來。

    “一起上去吧,我正好去找蕤琛。”他隨意地捋了下松散的領口,轉而沖她揚眉一笑,“我得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南平瞟他一眼,點頭輕笑,表示知曉。卻不過問太多。言知洲這人說話喜歡繞彎子,她沒必要受他捉弄,索性裝作不感興趣,反而效果會更驚喜一些。

    兩人一齊上了電梯,言知洲抱臂靠在一側,看著面前反射的美人面,像是想到了什么八卦,不禁笑了起來,“你和蕤琛和好了嗎?”

    和好?哪門子的和?

    南平挑眉,不明白他的問題。

    索性直接望向他,“和好什么?”開門見山得點了出來。

    言知洲哈哈一笑,脊背都彎了彎,他點明:“你們不是前任的關系嗎?”

    原是這事呢。

    她倒是沒想到一句故意的玩笑話,也值得被言知洲記了這么久。

    “你一會不如去問他呢。”南平笑笑,嘴角故意透了幾分羞澀,臉頰霎時紅潤如蜜,惹得言知洲多停頓了幾秒。

    有些懷疑,又有幾分玩味。

    “哈哈,說得也是,這種私事你也不好跟我說。女孩子臉皮薄,能理解。”

    接著,又補了一句,“哦,對了,蕤琛26號要去京城一趟,你知道嗎?”

    南平眼簾顫了一下,她能知道什么?又不真是正牌女友,她不相信言知洲不知道。不過,他故意告訴她瞿蕤琛要去京城的消息,她有些在意。

    京城是權力中心。

    蕪古江棱是重要的經濟地帶。

    瞿蕤琛此番去京城,難不成是要升職了?

    她遲疑的時間停留得過長,這時,電梯開了。南平回神先走了出去,才笑道:“抱歉,我剛剛回憶了一下,好像沒提過呢,畢竟這幾天我們也沒有見面。

    言知洲前腳垮了出來,直接勾了抹理解的笑意,胳膊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那他這個男友可太不稱職了,走,我幫你說他兩句。”

    放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強勁,看著像是隨意搭著的姿態,結果卻是他在帶著她向前走。

    不對勁。

    南平用余光睨了他一眼。

    言知洲這人,并不像多管閑事的人,脾性也是懶散隨心,怎么今天…

    像是看不見她的敷衍一般。

    似乎心情很差。

    可是他明明在笑。

    南平微不可察地蹙眉,暫時壓下了不悅。她到要看看言知洲想要搞什么名堂。

    言知洲這次沒有再粗魯的拍門,而是心情頗好地按了按門鈴,待門打開時,他明顯笑得更愉悅了,“蕤琛,我把你的小女友帶來了~”

    他一把拉過了南平的胳膊,輕輕推了一下她的后背,把人推到了瞿蕤琛的懷里。

    瞿蕤琛凝視了眼他肆意的表情,伸手摟住了撲向自己的少女。

    “看嘛,這樣才像樣啊,得記錄一下才行呢。別動,我給你們拍張照片。”言知洲說著,便掏出手機對著他們舉起,快速地按下了‘快門’。

    也不管有沒有拍模糊。

    看著他手中的成果,仍舊滿意地笑了笑:“效果不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正好適合發朋友圈,不過配什么文字好呢?要不就世界在墮落你們在偷情吧?”

    多好啊。

    偷偷的愛情。

    這話說的刺耳,簡直沒差把南平上次發的那條朋友圈拉出來公開處刑了。

    南平窩在瞿蕤琛胸膛的神色一凝。

    他想說什么?把她拉過來是為了諷刺她那條朋友圈?還是說為了刺激瞿蕤琛?

    不對,

    都不對勁。

    這些對言知洲又有什么好處?

    南平快速思緒著,沒打算推開瞿蕤琛,而是伸手抓緊了他羊毛衫下擺的一小撮。

    顯得有些可憐又委屈。

    瞿蕤琛垂眸向下,只能望見她微顫的睫毛,再是那只白嫩纖細的小手,正緊緊地攥著他,像朵攀附他而生長的菟絲花。

    心口莫名被揪了一下,猶如下擺那撮被抓出的褶皺,全部都揪在了一起。

    他又沒在意言知洲的那句話,她倒先演得委屈了。

    瞿蕤琛眸光略定,不禁摸了一下她的頭頂。

    似安撫似寬慰。

    總之,不管是什么,心情好像還算不錯。

    “你想發什么都行,但是我們不是偷偷,我們是正大光明,懂嗎知洲?”瞿蕤琛看著言知洲,笑容溫潤的有些刺眼。

    言知洲眉眼一抬,那吊起的眉梢仿佛在問:“這是公開了?”

    嘖,真沒意思。

    他還想看看這家伙吃醋的樣子。

    沒勁透了。

    言知洲這人逆反性很重,覺得沒勁了那就得搞有勁點才行,他翹起唇角:“26號去京城,帶不帶盧妹妹去呢?這么恩愛,不得帶她也去見見世面么?”

    瞿蕤琛沒回,只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南平后腦的發絲,像是在思索他的問題。

    南平眼眸深處的波光斂了一下,對于瞿蕤琛這套親昵的行為,并沒有過大的反應,只是對他剛剛那套說辭有些詫異。

    瞿蕤琛不是會公然說假話的人,更不會說這種下定義的話。

    這話像是糖衣炮彈,里面的真假性,她可不敢當真。

    不過呢,他既然能說出口,起碼是不一樣的。

    看來,她的作戲取悅了他。

    言知洲這么執著讓瞿蕤琛帶她去京城,那一定是有不利于他們兩人的人或事,可是言知洲為什么要這么做?似乎從上次奚原登門之后,言知洲對她的態度就不太一樣了。

    細想下來,包括上次他在李華朗面前抱她腰也是,雖然之后把她丟給了瞿蕤琛,但瞿蕤琛是虛摟,他可是實打實的。

    灼熱的觸感透過裙身,好似都能感覺到源源不斷的熱意,燙在了她的肌膚上。

    就像剛剛出電梯擱在她肩頭的手,同樣滾燙。

    不過要說有什么,那也不至于。

    她從不自作多情。

    只是這個現象太多怪異了點。

    想到這,瞿蕤琛的話也落了下來,“怎么臉色這么差?”他沒有回言知洲的話。

    是在問她。

    南平抬起頭,眼神有些茫然,一半真一半演。

    瞿蕤琛把手背貼在了她的額頭,“有點涼,回去吧。別感冒了。”

    南平眨了眨眼,順勢握住了他剛要放下來的手,把他手心翻過來,往自己臉頰一側貼了貼,暖和涼的觸碰,像是被融化的巧克力,香甜又絲滑。

    軟膩的觸感實在很好,瞿蕤琛的手心收了收,從言知洲的角度來看,像是在捧著盧南平的臉。

    戀人間的調情?

    他莫名被塞了一把狗糧,還是強灌進他嘴里的那種。

    嗆牙的很。

    怎么看都不順眼。

    他果然很討厭秀恩愛的人。

    “嗯?快回去吧,聽話。”

    還是這種溫柔的低音炮,口腔里像是塞了蜜汁,一擠就能涌出來。

    能把人膩死。

    盡管很好聽,是再標準不過的磁性嗓。

    可在言知洲看來,實在覺得辣眼睛又辣耳朵,還無視了他的調侃,一向有大爺之稱的他,第一次做了個他之后的數夜都無法理解的行為。

    言知洲走上前,“是啊,外面冷,不聽話可不是好孩子。”邊說著,頭就往南平右側耳廓靠了過去,想惡趣味地灌口涼氣。

    南平察覺到了言知洲靠近的行為,以為他又想做什么驚人的事,便轉頭瞪向了他,誰知轉過來的太快,言知洲一個靠近,嘴唇便落在了她的嘴角邊。

    連帶著他身上的沉香一并賦予、旋轉,

    與南平的體香打了個親昵地招呼。

    這戲劇性地一幕發生時,瞿蕤琛成了唯一的觀眾。

    …

    段暄銘被父親肖無義叫回了北野堂,說是大哥又選了新的未婚妻,讓他回去看看。

    可他看了有什么用?又不是讓他選。

    父親心里想的他很清楚,一直都是以北野堂的利益為重,這么多年一貫如此。

    他神色淡淡地走近了堂廳,肖無義看見他,立馬伸手招呼他過去。段暄銘走近,坐在了他旁邊。

    “大哥呢?他選妻子怎么不來。”

    “你大哥他有事沒處理完,人早已經選好了,給你提前看看,以免訂婚的時候,你認錯了人。”肖無義說著,把照片遞給了他。

    肖無義這么說也沒錯,畢竟之前在大哥訂婚宴上,他就認錯了,喊了新娘身旁一個女的為大嫂。

    段暄銘拿著照片,垂眸看了過去。

    照片上這鼻子這眼珠這臉蛋,怎么看都像是直接復制粘帖。

    “你們是不是瘋了?”

    就非要選一個和盧南平一模一樣的臉回來?

    第一個像了兩三分,第二個直接拉滿,他拿近看,竟然找不出一絲人工制造感。

    “整得還挺好。”

    第124章 Chapter 124 婚約。

    “看著嬌嬌弱弱的, 手勁居然這么重…嘶,爺又不是故意的。”

    不就是個意外嘛。

    言知洲揉著左側的臉蛋子抱怨,臉皮痛就算了, 心底還有些委屈。盧南平那驚恐的表情,就跟看那登徒子沒什么兩樣。

    親就親了, 他還覺得虧了呢。

    何況就親個嘴角,除了軟點,哪有什么滋味。

    言知洲轉頭見坐在沙發上抽煙的瞿狐貍不理他, 他哼笑一聲, “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為了個小妞, 至于嗎?

    他被打了還沒還手呢, 也算是給瞿蕤琛面子了。

    要知道他還從沒被誰扇過巴掌。

    瞿蕤琛瞟了眼他略微紅腫的臉頰,不禁斂了雙眸, 淡淡地吐出一層煙圈,“知洲,你要是對她有意,我可以讓給你, 只要你親口跟我說。”

    如果沒有意思,那以后再出現這種‘意外’的場面, 他可能就不太會顧及言書記兒子的身份了。

    會做出什么不妥的行為,也算是情理之中。

    聽到這話,言知洲揉著臉頰的手一頓, 瞳孔微微縮了一下,他倒是不知瞿蕤琛這么大方呢, 是在試探他還是來真的?

    看著被裊裊煙霧模糊的輪廓,一時摸不清他的表情。

    他虛咳了一聲,視線移開落在套著鞋套的腳面上, 富有彈性的鞋套口,勒著他的腳踝,一開始沒什么感覺,現在卻無端有些悶腳。

    眉頭一皺,“開什么玩笑。”

    他言知洲需要跟兄弟搶女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

    瞿蕤琛摁滅了夾在指縫的煙頭,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既然你沒這個意思,那我就當這是意外。下次就別這么莽撞了,至于去京城,你告訴言書記,我這次就不去了。”

    言知洲被他這句別有深意的意外噎住,來不及不爽,就得知他不去京城的消息,他神色正經起來,夾雜一絲凝重,“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他仰頭,“就這么跟你說吧,京城那位太子爺不久后要來江棱,我們提前去跟他打個照面,也好有所準備。”

    瞿蕤琛看著窗外,神色平靜,“不急,等他來了再見,也是一樣。”

    ——京城太子爺

    稱呼好聽罷了,不過就是給上頭那位賣個面子。

    畢竟嫡次子哪能被叫太子呢?

    言知洲吊起的眉梢不自覺蹙了幾下,太陽穴隱隱有些發痛,他有時也沒搞明白,瞿蕤琛到底是哪來的底氣。

    畢竟瞿家從瞿承檠死后,就不復從前聲勢威望了。

    要不是有……

    思緒到這停了,他自嘲一笑。

    他管這么多做什么?

    瞿家如何,這都是瞿蕤琛自己的事。

    他不去,他也懶得再勸。

    …

    南平卸完妝,用濕紙巾擦拭到嘴角時,不禁又回想起剛剛那個狗血的場面,對于言知洲這個人,她還未產生想養魚的心態。

    所以意外是意外,驚恐也有一半,畢竟當著瞿蕤琛的面,她還沒辦法三心二意。

    好在她反應能力一向不錯,言知洲那一巴掌是必須得打的,也不怕會得罪他,畢竟在瞿蕤琛面前,他理虧。

    就是不知道瞿蕤琛是怎么想的。

    除了眼尾的那絲冷意,再沒有其他動作,是生氣了還是不在意,她無從得知。

    不過,以他的性格,這樣不是很正常么。

    南平嗤笑一聲,扔掉了手里的卸妝棉。

    拿起手機給邢少霖回了個信息。

    到了10點整。

    南平正在看江御一品的內部朋友圈,突然跳出來一條信息,上面帶有地址。署名瞿蕤琛。

    她挑眉,這好像是迄今為止,他第一次主動發消息給她。

    南平靠著軟綿的枕頭,注視著手機上的地址,記下了地名,搜索一番才知道,這兩個生僻字是在效外的名勝景點。

    不過這個地方,她居然從沒聽人說起過。

    瞿蕤琛這個時候發來這種極具主動性的信息,是想安慰她么?她可不相信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

    只是,約會算是什么安慰?

    …

    周六上午11點。

    邢少霖準時開車來金苑湖接南平一起去北野堂,他特意選了靠近午飯的節骨眼,畢竟在飯桌上談事往往都會事半功倍,

    什么場合穿什么衣,她今天就穿的比較正式,一身純白甜美的淑女風格,是見家長的首選。妝容偏淡,看起來干凈透亮,像是沒有瑕疵的洋娃娃。

    這幅文靜乖巧的形象,邢少霖瞧著覺得稀奇,肖無義卻很滿意。

    模樣好看,性格也溫柔,與他長子還算相配。

    當然最滿意的還是她背后的天馬莊。

    其余都是錦上添花。

    “哈哈,上次宴會沒好好跟你們兄妹倆多聊幾句,正好借這次機會,大家都認識一下。仲辛,你去挨著小盧坐,照顧好她。”肖無義豪爽一笑,溫和地叮囑道。

    肖仲辛點頭,順勢走到了南平身旁的空位置處坐下。

    “盧小姐,又見面了。”他輕笑,紳士的替她倒了一杯紅酒。

    臉上愉悅的神情,似乎是對這次見面滿意的標志。

    南平淺淺勾了一抹弧度,笑著沒有說話。

    她這次只需要當個背景板,邢少霖讓她假替,她當然不會當真的來演。

    再說少說多聽,不就是大家族兒媳婦的準則么。

    “來,肖伯父肖少,我和妹妹一起敬你們一杯,馬上我們就要成為一家人了,說起來,這可真是上天賜予的緣分呢。”邢少霖笑著站起身,舉著手里的紅酒杯揚聲道。

    其他三人也捧場的站起來,聽著邢少霖的祝福,肖無義笑得最為開懷,瞧著面前的一對壁人,頗為賞心悅目。

    越想越覺得確實有特殊的緣分,上一次的訂婚宴雖然很不愉快,可是新娘倒是與現在的這位有兩分相似。

    這不是巧了是什么。

    只是,如今這位長相更為上品。

    肖無義心里隱隱暢快,像是洗去了前恥一般,大笑一聲:“哈哈,這也是我們仲辛的福分。”

    四人碰杯,面上帶笑。

    另外三人心底的想法各有不同。

    邢少霖和肖無義飯后聊起了道上的買賣和行情,剛開了一個頭,說起最近的形勢,他便又轉頭給長子使了個眼神,肖仲辛了然,立時帶著盧南平去了花園散步消食。

    說起來,她還是第二次來北野堂的后花園,白天與夜晚看到的視野大不相同,放眼過去,整個園子要溫暖明媚很多,到了夜晚就顯得有些冷清。

    …

    段暄銘從學校過來時,已經過了飯點。他周末很少回北野堂,為了不被人懷疑身份,向來都是等肖無義派來車接,才會回去。

    他跟著管家一前一后的走著,過了前面的拐角處,才象征性的開口詢問道:“父親和大哥已經吃過了?”

    “是的,二少爺。”管家低頭回著。

    段暄銘思緒片刻,又問,“大哥現在在哪?”

    “大少爺正帶著天馬莊的二小姐逛園子呢。”話落,管家抬頭瞥了眼段暄銘漫不經心的神色,不知為何,又補了一句:“老爺說讓您直接去飯廳。”

    聞言,段暄銘停住了腳,偏頭看向他,“聽說我這位小嫂子年紀同我一般大?”

    管家愣住,不明白二少爺突然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只得硬著頭皮回了句,“是的。”

    “行,那我去看看。”

    看看她這整容技術到底過不過關,萬一大哥被嚇到,他也好應景的笑兩聲。

    畢竟照片可以p,也可以合成。

    真人可不行。

    段暄銘腳程很快,甩掉攔他的管家只用了五秒鐘的時間,然而等他走到后花園時,卻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影。

    凝視著空蕩蕩的一片景色,他抬腳往前繼續走著,路過花壇中央,他聽見了一絲細微的悶哼聲。

    既陌生又熟悉。

    踱步往前,進了前方的花圃地,在一片薔薇包裹著的亭子里,看見了男女主角。

    此時他的好大哥正半蹲在地,手還握著那個女人的腳踝,輕輕的揉捏著,嘴里的關心仿佛很輕易,像是說過很多遍,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還疼嗎?”

    “好多了,謝謝。”

    南平不好意思地笑笑,撩起了一側飄蕩的發絲。白凈光滑的側臉天然又脫俗,腮上的紅潤剎那浮現,顯得愈發嬌艷欲滴。

    段暄銘本瞧著他哥難得的溫情模樣,心下嗤笑。笑容也跟著在嘴角疊出一抹譏諷的弧度。然而就在下一秒視線轉移的瞬間,瞳孔中的光影凝固了。

    他眉頭攏起,驚訝的同時,這才發現了事情走向的不對勁。

    大哥第一任未婚妻長得和盧南平有兩分相似,然而卻逃婚了,如果死了還好說,可是不僅沒死,還消失的無影無蹤,像是沒來過人間這一遭。

    而現在,正主直接成了第二任婚約人,還是以天馬莊二小姐的身份,這未免也太湊巧了。

    何況,如果她是道上的身份,那根本不可能會用本名上江岸。更別說她對du品一無所知,一點都不像是在道上家族長大的人。

    可如果不是本名呢?

    那也未免養的太嬌弱了些,爬下繩索卻不敢跳,甚至可能連槍都不會握。

    拋開這些層面。

    這場婚約明顯有大量紕漏,天馬莊的那位主領人動機很可疑,他目的性很強,或許很早就盯上了北野堂也不一定。

    甚至從上次晚宴就開始在鋪墊,而這人似乎也做成功了。

    他的大哥確實看上了盧南平這張不俗的皮相,不然也不會選擇與她長相相似的人做未婚妻。

    而那時見到盧南平的自己,因為心情不好也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她那會是以什么身份來參加晚宴的?

    第125章 Chapter 125 真假千金。

    南平一早就注意到距離他們不遠處有一個男人站在那里觀望, 從她撩頭發開始,這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沒有進一步地行動過。

    她余光微微晃動, 臉上柔柔笑著,腦中卻在猜測著那人的身份。

    肖仲辛應該也察覺到有人來了吧。

    這個時候敢來打擾他們且不用上前打招呼的, 除了段暄銘,似乎也沒有更多其他的可能了。

    眼簾一挑,南平又把視線集中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俯視的角度看著肖仲辛的眉眼, 低垂的丹鳳眼, 高挺的鼻梁, 骨骼偏冷的長相。可配上他此時的動作,卻有股說不出來的柔和溫暖。

    她也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腳而已, 歇息片刻就會好,然肖仲辛這番紳士風度,倒讓她不好再出聲提回飯廳的事了。

    “好像有人來了。”她微微抬頭,換了一個說辭。

    肖仲辛笑著回了句:“是嗎?”隨后揉完最后一下, 替她穿好鞋,才斂了袖口, 站起身向后望去。

    瞧見來人之后,嘴角蕩開了弧度,“小默, 過來。”他招手,動作很親昵。

    段暄銘眉頭一皺, 沒有說話。直徑走了過去,待走進亭子里,盧南平也站了起來, 那姿勢就像真是在見未婚夫的家屬一般。

    他心下一凝,也沒想做戲。

    走上前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哥,暫時借用一下你的未婚妻。”

    說完,就要往外帶。

    卻被肖無義按住了肩膀,“小默,不能在盧小姐面前胡鬧,你想跟新嫂嫂拉近關系我理解,但你這樣會嚇著人家的。”

    新嫂嫂?

    “嘖,你別管了。”段暄銘不耐煩說那些場面話,直接拉過人跑了。南平迫不得已,也被拖著跑了幾下,段暄銘力氣很大,幾乎是被他帶著跑了一段路。

    腳踝上的痛感微微加重,她試著掙脫他的桎梏,可段暄銘壓根不給她機會,略停頓了一會,瞥了眼她七公分的高跟鞋,眉頭又加重了幾分。

    思緒半晌,一胳膊直接把她扛在了肩頭。

    強烈的失重感讓南平摟緊了他的脖子,胃部抵著他的肩膀,伴隨著腳速傳來的律動,連帶著胃酸都在底部翻騰。

    她極度不適的捶了他胸口兩下,段暄銘淡淡地瞟了眼胸前被捶出凹印的窩痕,也不覺得痛。

    隨即用另一手托住她一側的胳膊,直接拉了下來。

    一個漂亮的落身。

    換了個公主抱的姿勢繼續走著。

    南平倒吸一口涼氣,軟軟地靠在他的胸口處,眼皮向上浮動,“你想干什么?”

    聲音有些柔糯無力,剛剛那番折騰,她還沒緩過來。

    “去證實一下你天馬莊二小姐的身份啊。”段暄銘嗤笑一聲,加快了腳步。

    等到了目的地才把南平放下來,南平站穩之后,定神一看,面前廣闊的平地上立著十個靶子,離他們最近的地方有一方長桌,上面放著幾把小型手|槍。

    很明顯,這是一塊射擊訓練基地。

    段暄銘走到長桌前,隨意拿起一把手|槍,轉動了幾下,偏頭朝她道,“來試試,你既然出身在道上,應該很熟悉這個才對。”

    南平眉梢淺淺一勾,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懷疑她的身份,可是這也沒什么好懷疑的,她本來就是擔著虛名而已。

    她可以直接承認。

    “不用這么大費周章,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我不僅不會開槍,就連槍型都不認識。”她不需要為邢少霖偽裝身份,浪費時間。

    本來就是利益婚姻,段暄銘以為他的大哥和父親就一定蒙在鼓里嗎?不過都是為了利益順勢而為罷了,說到底,只要邢少霖承認她的身份,那么,她就是天馬莊唯一的二小姐。

    南平抱臂看著面前臉色微沉的少年,天賦異稟卻不會利用,他以為肖仲辛就是傻子?不過,肖仲辛放任他這個弟弟冒然打斷的行為,可真是有些耐人尋味了。

    是想拖延時間?

    看來肖無義有什么大事需要和邢少霖商議。

    “你倒是誠實。”段暄銘放下了槍。心底莫名涌起了淡淡的異色。他擰了一下手腕處,“看來是我想錯了,走吧。”

    道上的利益牽扯本就是骯臟齷齪的,身份這種事,不是真的又如何?

    人既然來了,那就是婚約者。

    至少這個天馬莊確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不過,他頓了頓,“你最好不要太信任邢少霖,不管他對北野堂有什么想法,在肖無義面前都屬于小打小鬧,就如同送上門的點心,再怎么變換口味,實質都是可以吃進肚子里的。”

    段暄銘冷聲,提醒了一句。

    南平注視著他的眼光開始晃動了一下,嘴角蕩開,慢慢變得意味深長,明明剛剛驗證她身份時還蠻不客氣,現在就開始關心她了?

    這人似乎每次都出現的恰到好處,或多或少都能幫她一下。

    只是他的提醒終究抵不過野心。

    她幫邢少霖這個忙,當然也是有利可圖的,并不是他嘴里被人利用的小可憐。

    她們兩人算是互利互惠的關系。

    但還是,“謝謝你的提醒。”她笑。

    難得身處黑暗還心向光明。

    …

    這次的談話進行的很順利,至少從邢少霖一直咧著的嘴角處,就能猜個大概。他和肖無義應該達成了某種共識,或者說,在正式訂婚前,道上要有一件大事要發生。

    利于北野堂和天馬莊的大事。

    “看來你的目的達成了。”南平輕聲說道,眼底被街道照映的斑駁光影,如碧水潺潺流淌。

    莫名撩人心弦。

    邢少霖凝了一眼,笑得暢快。

    “這還要多謝姐姐。”要不是她,還真沒有由頭和肖無義談合作呢。

    “客氣了。”南平撐著胳膊,撫著下巴處。懶散地看著他又道:“后面我就不出席了,你知道我不可能真的訂婚,至于你答應我的條件,等明年我回國后再實行,這大半年里,你也好做做準備。”

    邢少霖聞言,低聲一笑,“行,答應你的,我不會食言。”

    他把盧南平送回金苑湖后,就去了天馬莊的分地。

    后面還有一些事務等著他安排。

    這次的計劃還有一些漏洞,需要他修補一番,總不能連表面上都兜不住,不然肖無義遲早會跟他翻臉。

    …

    葉碧芙這幾天不太安分。

    自從知道奚原家住在哪里后,一有時間,葉碧芙就會去他的居住地蹲點,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執著至此。

    甚至有時見到奚原出現在小區門口,她也不會冒然上前打招呼,似乎只是為了確認他是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以此圖個心安。

    卻不想就在今天,被男主人公抓個現行。

    奚原蹙眉看著她,心底莫名有些不可思議。印象里葉碧芙即使有點蠢,也不至于會做出這種侵犯人隱私的事。

    這明顯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你在跟蹤我?”

    “不…不是的,我……是南平讓我來找你的!”葉碧芙看著奚原陰晦的臉色,猛地搖頭反駁道。心慌中胡亂扯了一個理由。

    奚原聽到南平兩個字,眉頭稍微舒展了些,卻也并不全然相信,畢竟人在害怕的時候,最容易說謊,“真的?”

    他需要逼一逼她。

    即使是假的,只要稍作調整,就可以成真。

    送上門的傻子,不利用一下也是可惜。

    “真的,南平讓我來跟你說清楚,她對你沒什么感覺。你不信的話,可以自己去問她。”葉碧芙一口氣說了出來,越說越當了真。

    她不敢去招惹盧南平。

    可奚原這么溫柔,她還是有信心可以把他的心再搶回來的,沒準他聽了這話,就死心了呢。

    奚原平靜地望著她,直到葉碧芙承受不住,他才故作受傷地開了口,“我不信,我要去找她問清楚。”

    說完,轉身就要走。

    葉碧芙見狀,連忙拉住了他,“她現在不在宿舍,你還能去哪找她?”

    去哪找她?

    這個就不需要告訴葉碧芙了。

    奚原前腳甩開了她的手,出了小區門。葉碧芙后腳

    就跟了上去,在他攔到的士后,自己也鉆進了后座。

    “下去。”他淡淡道。

    “我不下去,我也要去聽盧南平怎么跟你說。”葉碧芙反駁道,“再說了,你還能去哪里找到她呢?倒不如我幫你去找。等著,我問完郁以柔就知道了,她們兩關系比跟我好。”

    “郁以柔?”奚原捕捉到這個名字,乍一聽到姓氏,總覺得有些耳熟。

    葉碧芙點頭,隨后邊說邊輸入手機信息,“對啊,東貿集團老總的私生女。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她就叫郁以柔,是個千金大小姐。”

    奚原瞳孔一顫,腦中像是有一根繩正在慢慢被刀割斷,全部只剩下郁以柔這三個字,在循環縈繞。

    她是千金大小姐,那盧南平又是什么?

    坐在副駕駛的奚原,手心不禁有些發涼。

    怎么可能呢?

    她能住得起金苑湖那種高等小區,怎么可能不是千金小姐的身份?

    如果不是,她能以什么身份住在哪里?

    外|圍女么?

    簡直太可笑了。

    奚原第一次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戲耍了一番,原本要當狗的誓言突然變得諷刺起來。

    他甚至為此心動。

    第126章 Chapter 126 樊老。

    篪鉀湖公園

    位于江棱區友耹路西側, 也是一塊以水為主體的濕地公園,其中有良好生態環境和多樣化濕地景觀,同時建有可供游客旅游觀光、休閑娛樂的生態型主題公園。

    都知道濕地公園是具有濕地保護與利用、科普教育、濕地研究、生態觀光、休閑娛樂等多種功能的社會公益性生態公園。

    雖然寫了休閑娛樂, 實際娛樂性并不高,除了來這打牌釣魚、散步遛鳥的中老年人, 年輕人的影子是一個都見不著的。

    公園面積也比較大,基本以湖為主,繞著走一圈, 也相當于爬了一坐不大不小的山。只是就這么走著賞景, 實在是很像老干部退休散步的場面。

    難怪雖為名勝, 可推薦指數卻極低。

    瞿蕤琛帶她來這處約會, 也不知是想鍛煉她的心性還是純粹折磨她,耐著性子同他走完一圈, 她才開口:“之后還有別的安排嗎?”

    沒法直觀的表達不滿,委婉的暗示兩句總是可以的。

    “走累了?”他偏頭,視線落在了南平那雙后跟不算太高的白色短靴上,大約五公分左右的高度, 走一圈下來確實也會累腳,倒是他考慮不周了。

    “我帶你去茶室休息。”

    南平這才瞥他一眼, 淺笑著點頭。

    與湖邊的景色相比,她的容色更顯妍麗。

    瞿蕤琛凝視一秒后移開,帶她去了公園內最大的茶室廳休息。這里的茶室不是普通的休息廳, 是專供給高官富商的談事會所,一般人想要進去休息, 還得兜里有貨才行。

    從里面往窗外望去,正對著的就是篪鉀湖面最大最廣的一處,這里是觀景最好的位置。

    沒人知道篪鉀湖公園實際是所私人公園。

    而它的擁有者是瞿蕤琛仕途路上的一位貴人。

    他今天帶盧南平來這里, 并不是為了約會,而是要見人。

    瞿蕤琛叫人上了碟點心,南平配合著吃了一個,她實際并不餓。比起吃點心休息,她更想知道瞿蕤琛帶她來這‘約會’的目的。

    大概是察覺到她若有若無的探究目光,瞿蕤琛彎了彎唇,提醒了句:“多吃點,一會午飯會推遲。”

    南平好奇地挑眉,“做什么推遲呢?”撐著下巴注視著他。

    眼里的‘求知欲’甚濃。

    “你只要知道是好事就行了。”瞿蕤琛溫聲,也沒看她。

    端起茶杯的手,骨節分明。帶著慘淡的白,背面甚至還能瞧見幾縷青筋,干凈脆弱的即視感。

    可卻有股莫名的張力,讓人不敢小覷。

    南平睨了兩眼,挪開視線。

    能讓外交官大人說好事這二字,那可能就是極好的事了,只是他這個行為,難免讓人誤會,什么樣的好事可以輪到她撿便宜?

    他們現在可還沒產生任何實質性的關系呢。

    如果這個餡餅太大的話,吃不吃的下都是一個未知數。

    …

    奚原花了部分時間和金錢,才搞清楚了郁以柔的身份,證實了她確實才是東貿集團老總的私生女。雖然葉碧芙什么都跟他交代了,可他還是有一絲莫名的不甘心,期待那百分之0.1的可能性。

    結果現實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他錯得離譜。

    從一開始他只看盧南平全身上下的高檔貨,到后來金苑湖的富人居住區,這兩點讓他根本無法產生任何懷疑,甚至她身上的那種氣質,都讓他覺得這就是她身份地位的象征。

    若即若離的清冷感,游刃有余的挑逗戲弄。

    高高在上的姿態……

    回憶如泉涌,交織在一起,讓奚原腦海里混亂如麻。

    他翻出盧南平的聯系方式,凝視片刻,沒有猶豫的按下了刪除鍵,可卻在下一秒的確認上,停頓下來。

    他居然有些舍不得?

    奚原嗤笑一聲,沉靜下來。

    望向了他臥室的門,最終還是點了取消。他沒辦法確認,也沒辦法立馬刪除這個人。

    丟開手機,他揉了揉太陽穴。

    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啤酒,拉開罐口的拉環,一口灌了下去。

    可仍舊無法澆滅他心口的刺。

    這時,電話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奚原拿起手機,看著屏幕顯示的人名,眼底的晦暗霎時覆蓋了整個瞳孔,他面無表情的按下了接聽鍵,一如既往的沒有先開口。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一陣不耐煩地的聲音:“這個月的錢怎么還沒打來?”話落,沒等到回復,她似又想起來,補了句:“別跟我說沒拿到錢,你一個高材生,來錢的路子有的是,巷西口馮云娟那賤|人的兒子,在江棱打工,一個月也掙了不少,天天在老娘面前炫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兒子還是高材生呢!呸,狗|娘x的!”

    “我也不問你多要,但這個月你沒按時打錢來,害得我打牌都不痛快,你再給我多補兩千塊。”

    原是目的在這呢。

    奚原心底譏誚,每個月都會找各種理由多要錢,不是打牌輸了就是買酒花了,一個中年女人活得像個男人。

    吃喝女票|賭,樣樣精通。

    哦,說女票.也不貼切,應該說是養了個‘小乞丐’在家伺候她,比古代的娘娘還會享受。起碼人知道守婦德,她卻是連臉也不要。

    “我明天就打給你,照常五千,多的沒有。”奚原冷聲,說完就掛了電話。

    轉身把易拉罐丟進了垃圾桶,里面的液體還在不斷往外冒,浸滿了整個底部才徹底斷了氣,中間被徒手擰彎的折痕,是它‘痛苦’的象征。

    奚原幽森的眸光看著它,像是看著被束縛的自己。

    他俯身,把垃圾袋攏起來打了個死結。

    丟去了門口。

    解脫不了,那就讓它‘爛掉’。

    …

    南平對著鏡子一邊補妝,一邊思索著瞿蕤琛在開席前對那位老人介紹她的態度,言語的模棱兩可,以及老人打量她的眼神。

    像極了見家長的場合。

    這位老者跟他是什么關系呢?她怎么從沒聽過一位樊姓的從政官員。

    大企業集團里,似乎也沒有姓樊的。

    可觀他渾身的氣度,顯然不是平凡之輩。

    甚至有種大將軍的感覺。

    只是他身邊那個管家的眼神,讓她不喜歡,凝視著她的目光,像是盤旋在高空的鷹。

    “光啟集團程溫韋的私生女?”樊正榮沉聲問道。

    瞿蕤琛點頭,“原配夫人還在時算是。”

    樊正榮瞥他一眼,笑道,“那她母親倒是有些手段。”隨即抿了口茶,“不過程溫韋這人,木魚腦袋一個,成不了大氣候。”

    瞿蕤琛低笑,也沒否認,“您的眼光一向銳利。”

    “看著這孩子心思也不淺。你幫她這個大忙,就不怕成了踏板?”樊正榮看向他,有些話還沒有說得太明白。

    可瞿蕤琛卻了然,他勾唇,“只要我夠強。樊老,您忘了嗎?這句話還是您當初教我的。”

    “哈哈,好!我相信你心里有數。難得你開口讓我幫忙,這事也好辦,你讓她每周日來一趟龍山園。對外,也好有個說辭。”樊正榮爽朗一笑,擺手應了下來。隨即轉頭給了身旁男人一個眼神,那人點頭,退了下去。

    瞿蕤琛看在眼里,眼眸微微轉動,笑著回了句:“那就謝謝樊老了。”他了解樊正榮的習性,收一個干孫女,還得先摸摸底。

    南平補完妝,出了洗手間。

    幾乎是剛過拐角的一瞬間,被人拉進了懷里。

    準確來說,是被拉入后抵在了墻上。

    她抬頭注視著來人,蹙眉瞪了他一眼,“管家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

    “不要緊張,我是看你去了洗手間這么久,很擔心你啊。”他笑,“對了,盧小姐也可以稱呼我阿龍。”

    南平挑眉,所以呢?

    “這種姿勢叫做擔心?”

    阿龍笑了笑,隨即收回了胳膊和抵在她腿心的膝蓋。

    “瞿蕤琛把你帶來見樊老,知道什么意思嗎?”他看著她一臉靜默的模樣,也不指望她能回答出什么,想來瞿蕤琛也沒告訴她。

    “都知道大企業里最終的繼承人需要身份正統來繼位,可光啟正統地位的也只有程家大小姐一個。即使往后程溫韋讓你認祖歸宗,也無法給你正統的身份,相信不用我說,你也能預知到這些。頂多和程景明那個養子一樣。”

    南平睨他一眼,這些話即便不從這人嘴里出來,她自己也有數。

    程溫韋當然不可能給她一個正統的身份,這樣程又薇母親的娘家不得扒他一層皮,也會讓他名聲受損。顧及到公司利益,他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兒,損失這么多。

    一個養女的身份,已經是對她的恩賜了。

    可那跟瞿蕤琛帶她來見人,又有什么關系呢?

    除非他是想幫她提前謀劃。

    只是她不敢往那個方面深想,畢竟自作多情可是大忌。

    “程溫韋的養女名聲除了給你物質方面的滿足,基本就無緣繼承權了,但是如果再加上樊老‘養’孫女的名頭,那就很不一樣了。”他笑。

    南平聞言,眼底的光影不動聲色地斂動了兩下。

    看來這個樊老,社會地位確實很高。

    只不過,既然是瞿蕤琛帶她來見的大人物,那就不用她上趕著籌劃。

    有時做的太多,也是徒勞。

    這里面明顯有問題。

    “所以,你想表達什么?”她注視著面前人好整以暇的姿態,淡淡出聲。

    作了這么多鋪墊,目的不就在最后等著嗎?

    或者說是,樊老想試探她些什么。

    第127章 Chapter 127 橄欖枝。

    “不想抓住這次機會嗎?”阿龍湊近她的耳邊, “我可以幫你。”溫熱的氣息穿過南平的耳廓,讓她不適應的向旁邊挪動半米。

    這人身上侵略的‘信息素’太強,多靠近一分都有種不可名狀的危險感。

    可一位管家身上能允許出現這種‘氣質’嗎?

    南平不禁開始懷疑起他的真實身份來。

    “管家先生似乎很有權力。”她偏頭, 試探出聲。

    阿龍輕笑,撂起她耳邊的發絲, “不用試探我,只要你想,我就能幫你。并且比瞿蕤琛能幫你的更多。”

    把她額邊紊亂的發絲整理順眼后, 立時松開了手。

    指尖觸及掌心間, 有些微的濕濡感。

    終究還年輕, 緊張也可以理解。

    他眸色微蕩, 視線掃在她的臉上,若即若離。

    南平睨了眼他寬大的手掌, 眼簾晃動了半秒挪開,毫無疑問,他話語里的誘惑很大,可是無事獻殷勤這種行為, 往往都是‘陷阱’。

    “不用了,謝謝。”她淡淡出聲, 后瞥他一眼,又補了一句:“我相信蕤琛。”搬出的理由加強了她拒絕的分量。

    阿龍挑眉,不算意外的點頭, “好吧,既然如此, 希望你和瞿先生往后能有個好結果了。”

    他退后一步,輕輕躬身后,先行離開。

    仿佛來這一趟只是為了完成任務一般。

    南平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 想起了他口頭之間變換的瞿先生,之前還不以為意地說著瞿蕤琛的大名,最后這個節骨眼,卻帶了幾分敬重。

    難道說,樊老真的只是為了瞿蕤琛來試探她的?

    可就這些招數。

    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

    回了飯桌,樊老對她的態度親和了許多。她抬眸望去之際,瞧見阿龍對她的微笑中透著幾分疏離,像是陌生人之間的禮貌得體,與剛剛直白詢問她的姿態,判若兩人。

    而瞿蕤琛的神色也比平時更顯得溫潤一些,她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端起一旁的高腳杯抿了一口,掩蓋住了她思索的神色。

    和心底那一點點的不安。

    雖然他拒絕了阿龍拋出的橄欖枝,結果是正確的,可是把希望寄托于某一個人身上顯然不可取,在瞿蕤琛這里,她還沒達到絕對自信。

    今天見的人或事也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想范圍。

    她沒想到瞿蕤琛會這么大方,她原以為會等到兩人交往之后才能有這些事。

    南平抬眸凝向身旁即使與人相談甚歡,神色也很平靜溫潤的男人,側臉輪廓流暢又分明,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五官深邃立體,有種看西方雕像的錯覺。

    熾白的光線浸在他的臉上,有種如玉的瓷白感。

    這個男人的魅力不僅于表面。

    而在于舉手投足之間坦然自若的狀態。

    “吃飽了?”

    瞿蕤琛察覺到身旁人的視線,偏頭詢問道。

    看著她搖頭不語,他伸手覆蓋住了她的手背,溫暖的掌心包裹住了這一片沁涼。

    “別緊張,很快就結束了。”

    南平笑了笑,把手向上一翻,指縫順勢穿進了他五指的縫隙間,交匯間,源源不斷的熱意暖進她的手心。

    她注視著他的眼眸,輕柔地回了句,“好。”

    宴席如他所說,很快就結束了。

    實際在這場見面中,并不需要她如何交際,瞿蕤琛的意思很明確,只想讓她在樊老面前露個臉。

    最后敬了一杯茶,算是‘認干親’的禮節。

    “好了,這下我也算是有孫女的人了哈哈,改天蕤琛你帶小盧來龍山園認認人。”樊正榮笑,順手拍了一拍瞿蕤琛的肩膀。

    當事人回笑著點頭,“那是一定的。”

    南平也應景地噙了抹靦腆的笑意。

    兩人目送著樊正榮上車離開,才回到車上。

    瞿蕤琛驅車離開篪鉀湖公園,瞥見盧南平攏起的眉梢像蘊了一團迷霧,仍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出聲打破:“在想什么?”

    低沉華滋的音色讓南平回神,她偏頭看他,“在想你為什么幫我呀。”

    她倒也不是真的在意這個,而是想知道瞿蕤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能這樣為她做籌劃,那至少也不會是普通‘朋友’的界限了。

    更可況他們似乎也做不了朋友。

    “我以為你心里會清楚。”他說的直接,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篤定,隨后停頓一秒,瞥向她:“何況,這也是遲早的事不是么?”看著她的眼神是罕見的認真。

    瞿蕤琛把決定權又拋回給了她。

    南平愣然,反應過來心下暗嗤,狡詐的老狐貍,現在說遲早的事,那你倒是先表白啊。

    她虛咳了一聲,臉色紅撲撲的。然而這卻不是羞的,而是特意憋出來的‘燒人’

    “你這純屬是光說不練假把式。”她回過頭不看他,故作羞澀的生悶氣。

    瞿蕤琛哪能瞧不出她的心思,凝視著她兩頰紅潤的嬌意,揚眉淺笑,“你說的對,確實還差一個形式。”他解開了領口,熱意在車內催促著升溫,混合著兩人呼出的二氧化碳,總有些意亂情迷的錯覺。

    他伸手關掉了暖氣。

    已經足夠熱了,不需要再催化成熟。

    就如同眼下不知何時偷偷握住他的小手,他甚至不需要回應,就已足夠動心。

    …

    李華朗這幾天忙著招商的事務,以及防著言知洲時不時給他下絆子,幾乎沒有空閑時間休息。冷不丁歇一會,就想起了前段時間他讓人去查的一些事。

    幾乎都關于盧南平。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以至于他來不及消化。

    可關注過了度,最后就會陷入情不自禁,這是讓他不愿面對的事實。

    如今想起盧南平,他總有莫名的罪惡感。

    更像是一種自我審判。尤其在夢醒時分,那種感覺更強烈。

    李華朗心神不寧的揉了揉眉心,這時敲門聲響起,他放下手,沉聲說了句:“進來。”

    來人走進來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只見他蹙眉,嚴肅出聲:“現在人在哪?”

    “就在辦公大廳坐著。”

    “去看看。”他起身,同下屬一前一后出了辦公室門。

    李華朗踱步走進大廳內,就看見坐在長椅上的男記者,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身旁還跟著一個攝像師。

    見李華朗過來,很職業化的舉起話筒站起身,向他詢問:“李政委您好,打擾了。這次突然上門采訪,主要也是想跟進一下招商名額的事宜。希望您能配合。”

    李華朗瞟了眼一旁正在進行工作的攝像機,淡然出聲,“我想我已經在之前的發布會上表達的很清楚了,這次名額的選拔事宜要到最后確定了才會公布,在此期間,我們也是不能對外做任何透露的。”

    說到這,他又補了一句,“包括你們現在正在錄的東西,也不能帶走。我不知道你是哪個報社的記者,要知道,這種事可不能亂報道的,出了問題,你也承擔不起。”

    敢到這里明目張膽采訪的記者,背后不可能沒有后臺,只是他到底是誰派來的人呢?

    這么關注招商引資這件事,想來官也不小。

    男記者勾唇,把話筒收了起來,順勢轉身擺手,示意身后的男人關掉攝像機。

    妥當以后,他才又重新開口:“李政委放心,我們絕不會在您不同意的情況下進行采訪,既然不能公布選拔進展,那您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李華朗挑眉,“你說。”

    “有小企業的負責人向我們透露說這次招商有內定名額,請問有這件事嗎?”男記者微笑。

    李華朗眼眸微瞇,小企業的負責人?行業內的人都知道這種事即使有,也不可能會向記者反映出來,他這么說也只是一個由頭而已,目的還是名額的事。

    “如果有內定,大可以不招開商業會談。” 他笑,后低頭看了眼手表,“不早了,我還有事處理。你們也回去吧,下次若是想來采訪,記得走正常流程。”

    男記者蹙眉,看著李華朗等人離開的背影,不禁暗罵了一句。想不到傳說中比較正直公正的李政委,現下也變得狡猾起來。

    這次名額的事情,上頭吩咐過,必須要抓到漏洞。

    看如今這情況,還得慢慢來了。

    “名額的事情你不用急,總會有漏洞出來的。只要抓住,就一定能把這幾個人拖下水。”當然首當其沖的,就是李華朗的父親李鐘慶。

    盯著他位置的人很多,他父親也算是其中一個。

    商邛勾唇叮囑,“這段時間就消停一點,別讓他查你頭上。”

    隨后電話掛斷。

    他把玩著手里的飛鏢,看著墻上其中的一張照片,扔了過去。

    一舉擊中。

    釘在了他的頸脖處。

    …

    郁以柔這段時間經常往東貿跑,父親突然讓她每周末去公司跟著大哥身邊學習,漲漲見識,這件事讓她沒法拒絕,畢竟對她來說,也確實是一樁好事,說明父親心里有她。

    只是時不時要當郁嵐的出氣筒,這一點讓她有些吃不消。

    如往常一樣,她借著喝下午茶的休息時間,溜出了辦公室,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照常點了一杯冰美式。

    在三月天喝冰美式,這個行為實在逆反。

    卻容易讓人上癮。

    她選了一個安靜的靠窗位置,在等咖啡期間刷起了朋友圈。劃過了葉碧芙發出的那條時,視線多停留了幾秒。

    前段時間還說失戀了,這么快就有男友了么?

    可是誰談戀愛只發一張男友的照片,承認關系怎么也得放一張合照吧?

    不過一想到葉碧芙那種容易戀愛腦的狀態,會出現這種行為似乎也不奇怪。

    郁以柔沒有多想,直接滑了過去。

    “您好,您的冰美式。”

    清冽又溫潤細膩的男聲傳入耳,仿佛距離很近就在耳邊。

    專注看朋友圈的她突然受驚,在轉身間不小心打翻了餐盤里的咖啡杯。

    冰涼刺骨的深色液|體灑在了她的裙子上,浸濕了一大片。

    第128章 Chapter 128 窈窕君子,淑……

    欲|望會在深淵中開出花長出藤, 慢慢淹沒心臟,覆蓋本性。奚原從不克制自己的貪|欲,心口本就空了一處的洞, 縫縫補補還是會疼,只有不停的往里做添補, 才會得到安寧。

    他看著面前少女被染臟的白色針織裙,上面落著兩顆冰塊正在被暖氣消融,深色的污漬還在不斷向外擴張。

    奚原俯視著, 深邃的眸色里光影交疊。

    瞧, 一條價值上萬的裙子, 還是能被一杯僅24塊的冰美式咖啡銷毀。

    多么可惜呢。

    他眼簾微動, 在郁以柔抬頭之際,立馬拿起圍裙口袋里的毛巾, 半蹲下來,幫她吸干裙面上的水分。面色愧疚,“對不起小姐,我沒想到您會突然轉身。”

    郁以柔柳眉微攏, 心下有些不愉,對于他的道歉并沒有聽進耳, 她只在想,現在這樣要怎么回公司?

    要是郁嵐瞧見她這幅狼狽樣,一定又會給她幾分難堪。

    事已至此, 還是先去旁邊的商場里隨便買一件換上,湊合一下, 不然就麻煩了。

    想到這,她立時站起身,盡量平和的說了句:“沒事, 不用麻煩了。”順勢把裙子往后扯了扯。

    奚原手一頓,收回了毛巾。站起身看向她,又躬身道了一次歉:“真的很抱歉,小姐。”態度尤顯真誠。

    郁以柔平靜的看著面前給她鞠躬的服務員,卻在他抬頭時愣了一瞬,這不是葉碧芙在朋友圈公布的那張男友照本人么?

    “你……”

    奚原看她一臉驚訝的神色,不由也愣了一下,卻沒有過多詢問,只輕聲說:“您留一個聯系方式吧,之后我也好賠付您。”

    郁以柔聽后,反應過來,沒了繼續問他的念頭。

    倒是覺得很巧,剛刷到朋友圈就看到本人。這種概率能讓她遇上,也不知道是什么運氣。

    “不用了,不值什么錢。”她勉強扯了抹笑,碰上葉碧芙的男朋友,得躲十里遠,可能才湊合。

    更別說加聯系方式了。

    之前就聽她說南平勾搭她喜歡的男人,現在又有新男友了,她要再有什么,葉碧芙那種比牛皮糖還粘的廉價泡泡糖,一旦沾上了,再撕下來也會一身臟。

    她朝他頜首,踱步就往前走。

    奚原卻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在她回頭間,對上她的視線。

    “那您稍等,我把咖啡錢返給您。”他微笑,也沒等郁以柔回復,轉身去了收銀臺。

    把收條重新打了一張,他又取了一支筆,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拿著幾張現金交疊在一起,走過去一并遞給了她。

    “這個是退您的錢,您收好。收條上有我的wx號,如果您需要我賠付,隨時聯系我。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影響您心情了。”

    他站在燈光下,光影照著他的輪廓,順著流暢分明的線條,落入優越的五官。

    凝視著眼前人的瞳孔,深邃又清朗。

    莫名有老電影里‘深情眼’之感。

    郁以柔一怔,注視著他溫柔專注的眼神,有些不適應的挪開,順手接過了紙條。

    說了句,“沒事。”直接離開了咖啡廳。

    她的步伐優雅得體中又透著幾分不自然,很細微。她挺了挺背,盡量讓自己忽視后背那雙追隨的視線。只覺得握著收條的手心,都開始燒人。

    不曾想,葉碧芙這種神經大條的人也會交往一個長相和人品皆優質的男友。

    就是窮了點。

    一個服務生,跟她們二代圈的富家子,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不過配葉碧芙,還是大材小用了些。

    看來她的桃花運也不算爛,郁以柔如是想。

    奚原收回目光,把桌子腿邊的咖啡液體處理干凈后,掏出手機,這才回了葉碧芙一條消息:

    【你就算發這種無意義的朋友圈,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的,我們只可能是朋友。你也別去問你另外一個室友南平的消息了,我自己會處理的。不用再回復了。】

    看著手機屏幕的聊天頁面,他漫不經心的勾了抹笑。

    葉碧芙這人除了利用的時候順手,其他時候又蠢又粘。

    好在,戲沒白演。

    他的那條手寫號碼,后續也一定會有進展。

    …

    從篪鉀湖公園回來以后,南平直接回了學校,跟瞿蕤琛的進展,算是有了結果。

    只還差一個形式。

    她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剛剛的溫熱觸感似乎還停留在皮膚表層。

    南平輕笑,這世道的男人雖分個三六九等,可有一點是同樣膚淺的,那就是在心動面前,無法抗拒本心的貪|欲。

    要不怎么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呢。

    南平按下把手,推開了宿舍門。

    一進門,郁以柔就抬頭望了過來,“回來了,南平。剛剛碧芙還問你呢。”

    “怎么了?”南平走到書桌前,邊問邊放下手提包,順勢坐在椅上,照著鏡子開始卸妝。

    懶散的語氣,她也不關心。

    郁以柔聽出來了,覺得很正常,畢竟葉碧芙三番兩次,實在作妖。

    就是不知道告訴她的那些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南平會看上葉碧芙喜歡的男人嗎?

    她還是處于懷疑的態度。

    斟酌一二,她開口,“就是問你經常會去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就讓她直接去問你。她應該一會就會給你發消息的。”

    南平涂抹著卸妝膏,慢慢輕揉著,聽了郁以柔的話也沒多大反應,只溫聲回了句:“那就讓她來找我問吧。”

    不出意外,葉碧芙無論如何都不會主動來問她。

    按照她會問郁以柔這個問題的尿|性,有兩種可能,一是奚原想找借口來見她,正巧葉碧芙送上門了。二是奚原想接觸郁以柔,故意挑起這個開端。

    第一種可能性稍微大一些,不過如果是第二種的話,那他應該是知道郁以柔的家世背景了。

    并且已經付出了行動。

    應該做了不少心理活動吧,南平嗤笑。

    這種價值不高生存力卻極強的狗,利用的好,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她還真有些好奇,奚原靠他自己能爬到哪個樓層。

    看著鏡子里投映著另一個少女的背影,她突然勾唇一笑,不禁想試試,“欸,以柔,今天你怎么想著回宿舍了?”

    像她們這種本地人,一般可都是周一早上才來學校的。周末晚上是不會刻意提前回來睡。

    郁以柔聞言,笑了笑,“哦,我不是去我哥公司學習嗎,今天正好提前下班,我想著反正明天是周一,還不如回宿舍好了,所以就回來了。”

    “感覺如何呢?學習一天很累吧。”她說的溫柔,言語里還夾雜著顯而易見的關心。

    “挺好的,只要我姐不找我麻煩,一般都過得去。就是今天倒霉了點。”郁以柔苦笑,“去咖啡廳喝個咖啡,都被潑一身。”

    南平眼皮上挑,透過鏡面望向她,“郁嵐潑你?”當眾讓人出糗,郁家大小姐也確實干得出來。

    這種其實不是沒情商,是她并不需要對等級比她低的人有情商。

    所以,尊重給不給都隨心所欲。

    “不是,是我自己去咖啡廳的,點了杯冰美式,最后卻被打翻了,也是怪我太專注看手機了,服務員就站在身后,我都沒發現。”郁以柔搖頭解釋道。

    說到這,腦海里又莫名想起了葉碧芙她男友的那張臉。

    “沒讓他給你賠付嗎?衣服可比一杯冰美式貴多了。”南平問得直接,自然的口吻,沒有引起郁以柔一絲懷疑。

    只聽她嘆了口氣,很輕,幾乎沒有實音,才又說:“他倒是有這個意思,還給我留了聯系方式,道歉的態度也挺誠懇的,想著就算了。”

    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一個服務員的工資,根本賠不起這個錢。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葉碧芙的男友。

    “可惜你的衣服了。”

    成了人攀上橋梁的繩索。

    確定了是第二種可能,南平瞥向鏡中人的側臉,也不知郁以柔會不會上鉤呢。

    在葉碧芙回來詢問郁以柔的第三次,她終于問起了南平與她心上人之間的‘細況’。

    實際葉碧芙也不清楚她們是怎么開始的,沒有故事的開頭,她就只能撿著高|潮部分,添油加醋地說幾句。

    著重說了去奚原家的那一段。

    也不說奚原一句不好,把錯都推在了南平頭上。隱隱有南平是感情騙子,心上人是受害者的傾向。

    “你既然這么喜歡你那個心上人,怎么還談新男友了?”郁以柔疑惑。

    葉碧芙微愣,這才想起來她是在說朋友圈那條照片。

    為了可信度更高,她迫不得已說出了真相,“其實他還不是我男友,他就是我那個心上人。我就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聞言,郁以柔訝異,驚奇葉碧芙居然能為做一個男生的女友這么費勁心思,后想起那人的模樣氣質,心底的那點詫異,又淡去了很多。

    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反之,君子也亦同理。

    世人都喜歡追求美好的事物。

    可南平勾搭他,這種事可能嗎?

    她余光無意識的瞥向了被書本一角壓著的收條,上面的號碼只能窺見剩下的一半。

    …

    瞿蕤琛在言知洲去京城前兩天,被s委書記叫去了辦公室。畫里話外的提示,也有讓他去一趟京城的意思。

    他能拒絕言忠義,卻不好拒絕s委書記。

    人在江棱,得給一把手這個面子。

    三兩句對話下來,京城之行就敲定了。

    總歸是給上頭那位賣人情。

    “也不用當成公務,就當去京城旅旅游,考察地理人文,帶一兩個家屬都是可以的。”s委書記爽朗一笑,意有所指。

    瞿蕤琛點頭,笑著沒有接話。

    他的意思很明顯,是在告訴他,不用把這太子爺當一回事,去走個形式就可以。

    看來,這個名額的事,波瀾不會小。

    s委書記底下的三把交椅,有一把要被松土了。

    出辦公室后,他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幫我訂兩張機票。”

    既然去旅游,當然得帶家屬了。

    第129章 Chapter 129 京城五人行。……

    北蕪機場地處江棱區北部的雙江街道, 距離市中心21公里,為4F級民用國際機場,是華國八大區域樞紐機場之一。

    機場大廳內雖人來人往, 卻不失整潔有序。南平瞧著,人流量竟然比車站還要多一些, 當然,大廳也更為寬闊。

    她不清楚的是江棱區的人其實更頻繁乘坐的交通工具并不是火車,而是飛機。

    這是他們的首選。

    一行人安檢過后, 進入vip候車室, 陽光透過晶瑩的玻璃幕墻, 照映著機場廳廊內竟有種金碧輝煌的錯覺, 整個航站樓一眼望去,一瞬間的華麗感勝似西方的水晶宮。

    她一時有些震撼, 面上卻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心下感嘆江棱的富貴,連機場都建得像座現代性皇宮。瞿蕤琛注意到她眼底的專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輕扯了下嘴角。

    “時間還早, 去吃點東西吧?”

    他牽起她手的姿勢太自然,以至于南平在點頭時, 也沒有不適應的掙脫開,反倒輕輕回握著,兩人平淡隨和的氣氛, 像是恩愛了好些年的年輕夫婦。

    言知洲在遠處看了個稀奇,過了一秒, 商邛望向他時,面上又開始意興闌珊,視線也變得乏味, 商邛探究的眼眸微微晃動,隨即淺淺勾著唇,幾步靠了過去,“怎么,言政委不一起過去吃點早餐嗎?”

    這話問的不懷好意,言知洲狐貍眼似的眼角吊起,斜斜瞥他一眼,見這人沖他笑得意味不明,心下也不生氣,只嗤笑一聲,“我可不是那電燈泡的材料。”遂哼著小曲兒離開,自行去了反方向的一家面食店。

    商邛看著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梢,都說言知洲和瞿蕤琛的關系要好,這么看來,也不盡然嘛。

    此去京城,來的就他們三個不大不小的江棱官外加一個頗有重量的外交官,原說應當還有李華朗,卻被李鐘慶那老狐貍使了點手段沒來成。

    不然這趟旅程,水可能會攪得更渾濁一點。

    至于這第三個官,商邛回過頭,看向了坐在vip座椅上的傅頤生,三庭五眼黃金比例,身姿挺闊,五官俊逸中透著淡淡的清冷,一身輕便的休閑裝,在他們幾人中,年紀最小,才剛畢業兩三年。

    官到紀檢組長這個位置,算是官二代里少有的佼佼者了。

    除了自身能力,還得是有個好爹。

    他自嘲一笑,抬腳走了過去,“頤生,不去吃點東西么?”自然的坐在了他身邊的空坐上,語氣中難得帶了絲關心。

    畢竟也是被父親囑咐過,不看僧面看爹面。

    別看官最小,卻是江棱區的‘太子’,身份可比他們貴重多了。

    這次上面雖然不甚重視這趟行程,但派來了自家太子,也算是給了不少面子了。

    傅頤生取下正在講述案例的耳機,望向來人,“我就不吃了,商大哥去吃點吧。”耳機聲開的小,商邛問話的聲量大,他自然能聽見。

    只是客氣地說完這一句,他便沒了對話興致,又把耳機插了回去。

    兩人雖然沒稱呼官名,這距離感還是異常醒目。

    說起來,他們幾人,也就瞿蕤琛還能跟傅頤生說上幾句話。

    其余都是客套的敷衍。

    商邛笑笑,也沒覺得尷尬,輕悠悠地站起身往前走著,直徑進了瞿蕤琛帶家屬去的那家店。

    點了份中式早餐,在他們正對面的位置落座。

    坐下后,不經意間與南平的視線對上,他抿唇笑了笑,低頭看起了手機。

    南平挪開視線,吃掉了碗里最后一個餛燉。心下卻想,這次隨行的人,貌似都不簡單呢。

    就連言知洲調笑的表情都少了很多,顯然另外兩人身份也不低了。

    不低不奇怪,就是不知道會有多高。

    慣性的思維讓南平眼底凝固的光影漸漸形成,亮晶晶地搖曳著。

    她似乎格外喜歡琢磨人,瞿蕤琛面不改色的放下已經飲完的咖啡杯,杯底落桌的清脆聲響起,讓南平眼底交錯攏聚的光影頃刻散了個盡,她放下勺子看向對瞿蕤琛。

    “走吧。”他勾唇。

    望著她清澈明亮卻又笑不見底的眼眸,斂了心神。

    …

    檢票登機后,南平跟在瞿蕤琛的一側,踏過長長的走廊,從透明的玻璃幕墻望出,還能瞧見一望無垠的停機場,又大又寬廣,沒有邊際。

    與遠處蔚藍的天空仿佛連成了一道線。

    一行人逐一進了頭等艙,除了她和瞿蕤琛位置相連,其他三個沒帶家屬的男人,都一人一座。旁邊的空位明顯是被包了機。

    看得出來,這幾個天之驕子并不喜歡跟人一起坐。

    而離他們這處最近的就是言知洲,因為相熟,連位置都買在了僅隔了一道走廊的對面。

    南平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隨后瞥了眼瞿蕤琛正在扣的安全帶,記下手法后也跟著扣上,動作不至于太過生疏。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坐飛機,況且還是vip頭等艙。

    雖沒坐過,卻也聽過頭等艙的豪華,座位舒適不說,還有免費的香檳以及各國美食。

    南平只看著窗外的空曠,聽著播報的空乘音,心底不禁一陣暇意。

    以她如今小金庫的數量來看,頭等艙當然是坐得起的,只不過這免費的卻比自己花錢來得更有滋味些。

    她是個俗人,能不花錢當然最好。

    隨著最后一遍播報聲的提示,飛機開始緩速前行,隨后慢慢加快速度跑動,一飛沖天。

    氣流極速滑動,空氣也開始加速,壓得南平的耳朵嗡嗡作響開始犯疼,隨后又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眩暈感也隨之傳來。

    不適感來得突然又猛烈,她沒想過這最奢侈享樂的遠程交通工具,會讓人如此受折磨。

    南平蹙眉,余光掃向身旁人,卻發覺他依舊是平靜安穩的從容模樣,不禁愣神,又瞟向對面,見言知洲面色更為悠然,翹起的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心情像是不錯。

    她這才斂了眸,嘲嗤不是矜貴的身份,就沒有享受的命。

    這么一想著,耳邊的壓強卻小了一些。

    飛機在高空中開始勻速飛行。

    南平強壓下因頭暈而涌起的嘔意,捂著腹部的手不免抓緊了衣擺。

    瞿蕤琛注意到她收緊的手,眉宇微蹙,隨即看向她慘白的小臉,竟是一絲血色也無,不由地心下一緊,沉聲問道:“你暈機?”

    南平無力的點頭,額頭開始添了細微的薄汗。抬眸注視著他的眼神也變得水光盈盈,卻又盡顯脆弱憐人。

    原本微蹙的眉宇又緊上幾分,眼底泛起不愉。他倒是忘了問南平會不會暈機了,去京城不一定非要乘機,也可以開車上高速。

    只是瞿蕤琛不是會長時間懊惱的人,伸手拿了條毛毯蓋在了她的身上,低聲寬慰了一句:“沒事,你先靠著我肩膀睡一會。”

    隨后又向空姐要了半小杯熱水。

    暈機不宜飲水過多。

    守著南平喝完,他接過紙杯放在桌上。見她緊鎖的雙眸,不禁伸手在她一旁的太陽穴上輕輕揉了幾下,保持著適度的頻率,靠在他肩頭的嬌兒,眉頭逐漸舒展,陷入了沉睡。

    半個小時過去,瞿蕤琛按下了一旁的按鈕,把位置調平,半摟著少女的肩,輕輕放平在椅座沙發上。

    防止她靠在他肩頭久了,脖子會酸。

    平躺是最舒適的睡眠狀態。

    瞿蕤琛給她蓋上毛毯,理了理少女額邊雜亂的碎發,之后才脫離視線,起身去了衛生間。

    隨著一陣衣擺風掃過,蕩起報紙的一角,微微散動著,言知洲略帶慵懶地揚了揚眉梢,放下報紙,瞟向對面平躺著的人。

    胳膊肘杵在扶手上,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起來。

    這是暈機了不成?

    飛機的韻律對于暈機的人來說,即使閉著眼也能清楚的感知,搖搖擺擺,讓人胃下翻涌。便是沉睡過去,也并不安穩。

    迷迷糊糊的,暖氣還吹得人發熱。

    她無意識地撥開了領口,蓋在胸前的毛毯也就跟著滑落至腹下,溫風灌進頸脖間,薄汗沒有減少,反而出了更多。

    熱流密度大到像是捆住了人,連帶著身上的毛毯也開始發熱起來,猶似有千斤重的分量,壓得她透不過氣。

    索性不耐煩得踢開,毛毯就這么掉在了地上。

    南平蹙緊的眉頭,這才又淡了下來,呼吸漸漸平穩。

    這一幕畫面全落在了言知洲的眼里,看著地上掉落的毛毯,他眉頭無端地蹙了一下,又像蜻蜓點水般眨眼又舒展。

    暗嗤一聲,關他什么事呢?

    人男朋友馬上就回來了。

    他轉頭又拿了本雜志,翻了起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第一頁講述時尚單品的地方,隨意瀏覽了幾行,思維又開始流轉,這都多久了?

    瞿狐貍不會是便秘了吧?

    想到這,他眼神又瞥向了旁邊,躺在床上的少女又開始睡不安分,像是覺得很熱,本就松垮的領口好似軟塌塌的,輕輕松松就被扯下了半截。

    白嫩嫩的一片,被深色的沙發軟椅映襯得愈發醒目,像是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在發著光。

    再下去一點就能到胸口處的山丘。

    言知洲眉頭又是一攏,煩躁的“嘖”了一聲,丟開手中的雜志,起身挪動過去,相隔的距離不遠,幾乎只垮了兩步就坐到了瞿蕤琛的座位上。

    第130章 Chapter 130 無人區玫瑰。

    躬身撿起地上的毛毯, 重新給她蓋了上去,幾乎是剛過一秒,又被她一腳蹬開。

    言知洲“嘶”了一聲, 給氣笑了。本就精致的眉眼霎時染上絲絲春意,沁得人心發甜。

    奈何無人欣賞。

    他眼眸掠過那抹扎眼的白, 笑容淡在臉上,面無表情地伸手把領口合攏,只留了一小角透氣的縫隙。隨后把毛毯重新蓋了上來, 為了防止她踢開, 把邊邊角角都塞進她身下壓著。

    渾身裹得嚴嚴實實, 像個沒開封的粽子。

    待滿意了之后, 言知洲又看向了盧南平的臉,只見她兩邊烏青的發絲被汗水浸透, 青黛色的煙眉鎖得死死的,臉色看起來又紅又白,連帶著嘴唇都似染了胭脂。

    像是在發熱,

    看起來難受極了。

    他愣神看了半晌, 思緒飄了起來,而后又被她腳上的動作弄回了神, 望著她蹬毛毯的那處,正被他捁得緊緊的,她怎么踢也踢不開。

    言知洲抬眉瞧著, 怕她再這么下去就得醒了,便起身把她正上方吹著暖氣的排風口給關上了。

    沒了熱風, 少女似乎又安靜了下來。

    他輕吐了一口氣,連忙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前腳剛坐穩, 后腳只一分鐘的功夫,瞿蕤琛便回來了。

    只是他的視線都定格在了盧南平的身上,并沒有發現言知洲神色中那一絲的不自在。

    看著瞿蕤琛不知從哪拿來的濕毛巾,再給盧南平擦臉時,他不禁收了視線,又拿起了一旁的雜志,翻閱起來。

    卻不巧翻到一個穿著大牌服飾的名模,為了突出衣服,頭部只露了一張嘴,紅赤赤的嘴唇,卻又不顯得艷,像是自然發|熱的那抹紅潤光澤。

    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就想起了盧南平剛剛熱得發紅的唇瓣,嘴角處好似還帶著細微的水光。

    那里的觸感……

    “知洲”一聲低沉的男聲把他思緒拉回,他不禁蹙眉,心下暗艸了一聲。

    回頭看向瞿蕤琛,莫名有些心煩。

    只是吊著眼尾無聲詢問他,也沒吭聲。

    “多謝你了,不過毛毯不能壓得這么緊,不然即便關了暖氣口也會出汗的。”瞿蕤琛淡笑著,表情溫和平常,面上倒是顯了幾分真心實意。

    言知洲神色古怪起來,不明白他是真心道謝還是意有所指,可終究卻是他多管閑事了些。

    不禁抬了抬下巴,懶懶說了句:“這些你記著就行,我可記不住。”

    言外之意就是順手而為,沒有下次。

    瞿蕤琛不知所以地笑了笑,回頭又幫南平松了松領口,視線被他的身體隔斷,言知洲看不見他手上的動作。

    轉過頭的臉色忽地沉了下來。

    暗罵了一句,

    他大爺的,這都是什么事兒!

    …

    南平在下機前是瞿蕤琛叫醒的,她睡了足足一個半小時。出了一身的汗,醒了還倒舒服一些,只背上黏膩膩的。

    下了飛機,不適的癥狀就全然消退了。她只無奈,好不容易坐一次頭等艙,居然也沒享受到。

    別說吃一口美食了,就連杯香檳都沒能喝到。

    索性是睡了個飽。

    這下子精神頭都足了起來。

    到了京城,不用叫車,就有專車來接這幾尊大佛。南平算了半個家屬,也跟著得了好處。

    就是這歇腳的地方在軍區大院的一處老式別墅里,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猜到了瞿蕤琛等人過來京城一定是要見什么人辦什么事,卻不曾想,住得地方也這么規矩。

    她不禁瞟他一眼,見他神色自然,便把堵在喉頭的話又咽了下去。

    畢竟少說多看,才是一個官員‘家屬’的本份。

    這一眼她收回得快,就連瞿蕤琛也沒有留意,可卻被一直走在兩人身后的言知洲看了個正著。

    他哼笑一聲,解開了領口的扣子,有意思么?談個戀愛還不能想問什么問什么。

    有夠拘謹的!

    都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商邛雖不算那只黃雀,卻也沒錯過言知洲那嗤笑的眼神,他把視線放遠,望住了前方的少女,側臉正笑著清甜。

    他輕笑,明明是清純的模樣身材卻凹凸有致。

    確實對了男人的口。

    看著年紀也淺,心思好像也不深,跟在瞿蕤琛身邊,不似正牌女友,倒像是被包|養的金絲雀。

    這倒也奇了,瞿外交官也好這口‘腐|敗’呢。

    “他們挺配的不是?俊男靚女看著就賞心悅目。”商邛笑著說了句,一旁的傅頤生聽了,自然要給接話的面子。

    他視線放開,正巧瞥見前方的少女像只落了線的沙燕風箏跑進了別墅的花圃,回頭望向瞿蕤琛時,揚起了抹明媚燦爛的笑容。

    正午的陽光都成了她的裝飾,給她披了層薄薄的金紗,她揚起手回招著,像是把光捧在了手上。

    極度惹眼。

    身后的花圃百花開放著,卻也成了背景板。

    諾大的別墅院子里,只她一人在發著光。

    傅頤生看了這一眼,便收了視線。

    淡淡地回了聲,“嗯。”輕飄飄的鼻音,不細聽就被風吹散。

    商邛笑著,并沒有挪開視線,而是饒有滋味地又補一句,“還不是一般的靚。”

    傅頤生蹙眉,從褲兜里取出藍牙耳機塞上,不再搭話。

    …

    房間分配的也巧妙,幾人除了商邛一人在一樓,其余都在二樓。瞿蕤琛和南平的房間并連,對面就是言知洲和傅頤生。

    南平對房間分配沒什么異議,就是面對言知洲略有些尷尬,她還沒忘記上次那件狗血事呢。

    索性房間對面不是他,不然開門進出難免會出現四目相對的概率。

    她回房安頓了一番,進了浴室。

    打算趁著休息時間洗個澡再化個淡妝,早晨出來的早,沒來得及,加之又出了一身汗,不洗都不舒服。

    用吹風機吹完頭發,她換了一身裙裝,里面是淺藍色的針織吊帶連衣裙,外面是一件短款的海馬絨開衫。包裹著身形愈發前凸后翹。

    得虧她查了京城的天氣,不然還以為和江棱一樣冷,這里三月的末尾,如同江棱五月初的溫熱,比春季更熱,卻又比夏季涼爽。

    是個人人說起就夸贊的氣候,就如同這個城市一樣惹人向往。

    權利的中心,當然也有不一樣的魅力。

    雖然她更愛富貴迷人眼的江棱。

    速度畫了個溫柔的蜜桃妝,噴上BYREDO的無人區玫瑰,香味彌漫開,極淡的花香和植物的青感混在其中,并伴著些許木質的辛辣和溫潤。

    尾調的麝香和香根草,又讓雪松的味道開始變得溫暖平和,大氣而直白。

    她喜歡這瓶香水,更喜歡它推出的文案:‘在我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一朵玫瑰。’

    多浪漫呢,僅僅能開出的最后一朵。

    帶上耳環,拿了一個腋下包挎在肩頭,就出了門。

    對于配飾,她也是搭配了一套的,什么風格版型的衣服配什么耳飾包包,甚至精致到指甲。

    這是她出發前一天去做的。

    偏粉調的裸色。

    無中生有,更顯高級。

    垮著的短款腋下包,把南平優越的曲線顯露無疑。

    沒有絲毫的遮擋。

    流蘇耳環,襯托著臉型更加嬌小精致,為雅青色的卷發增添了一抹亮色。

    瞿蕤琛只看著她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下樓梯,都不覺得漫長。

    他自然地牽過她的手,一同出了別墅大門。

    上車后才發現,原來其余幾人都已經在車上了。

    她臉色微微發燙,露出了抹歉意的笑。正對上傅頤生的視線,他似乎沒想到會對上眼神,愣了一會微微頜首后移開。

    而他身后的商邛卻要自來熟得多,“盧小姐別見外,男士等女士一會本就合情合理。”更別說還是瞿外交官的小女友了。

    這直白的話他沒說,怕羞到這位面薄的小金絲雀。

    言知洲斜眼瞥他,略有些嫌棄。

    眼神掃過盧南平,在她臉上定格一瞬后,心神不寧地移開。

    打扮成這樣,不知道的以為去相親呢。

    他偏頭望向窗外,開始閉目養神。

    到了悅閣居后,幾人下了車。

    這次的飯局除了他們幾個外,京城太子爺那邊也帶了幾個人。

    不是官員,倒是幾個貌美的女伴。

    他坐在包廂里諾大一排的沙發中央,幾個人女伴在一旁伺候著端水倒茶,更有甚者,還在蹲地為他擦鞋。

    這人似乎格外會享受。

    不像是正經的干部官員,倒像是上位圈的紈绔子弟,

    富貴公子哥。

    南平打量一眼,便收了目光。

    其余幾人,神色各異。而瞿蕤琛在其中身份最高,笑著先開了口,“久等了魏總,我們路上耽擱了些時間,一會自罰一杯。”

    魏總?

    還真是經商的,可是用得著來京城大費周章見一個魏總么,要知道江棱可有很多總呢。隨便拉出一個可能都比眼前這個要靠譜的多。

    南平不由思緒著,只面上也一樣淺笑嫣然。

    魏淮澤漫不經心地抬眸望去,嘴角勾起的笑容綻到最大,本是多情的桃花眼,頃刻流出光芒。

    像是數千多桃花同時開放,盡顯桃色。

    僅僅是這一眼,氣氛便曖昧了幾分。

    他笑著出聲:“欸,你叫什么名兒呢?”倚靠著一處的身姿沒個正形。

    視線望著的那道,卻是對面唯一的一朵‘玫瑰花’。

    這倒應了那段無人區文案。

    只是魏淮澤這人可不是貧瘠的土地,他背靠千萬畝‘肥田’。

    第131章 Chapter 131 風起云涌。

    魏淮澤眼神慵懶中帶著淡淡的侵略性, 眼底隱隱透著的光亮極像是燎原野火,只點上那火星子就沒有一刻停歇,熊熊燃燒個不休。

    偏偏身形又松散著, 倒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姿態,讓人容易忽略他眼中的侵犯。

    幾道視線同時朝南平尋來, 各人神色皆有不同反應,雖都不顯山露水,卻叫人不那么好受。

    她掀了掀眼皮, 按下心中那一絲不悅, 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見他臉上并無異色, 邊又柔柔笑著,報了名兒:“魏總好, 我叫盧南平。”

    名兒是報了,可這公子哥似乎下人臉面慣了,似笑非笑的轉了轉眼珠,并不接話。

    隨后一開口, 就又問起了瞿蕤琛,“想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瞿司吧?經常聽人說起你。看著確實是一表人才。”

    這話聽起來是好, 可這略顯隨意的語氣卻不像是真心稱贊人,倒像是完成什么任務。

    只見魏淮澤扯了扯嘴角,又歇了話頭, 竟是連個笑都懶得給了,沒有一點東道主的意識。

    坐在那里, 活像尊大佛。

    南平暗暗瞧著,心下納罕,還沒有一個人敢這么下瞿蕤琛的臉, 是得多厲害的家世背景才能這么無所顧忌?

    她有些好奇了。

    瞿蕤琛爬到這個位置,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種情況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反而笑容愈發溫潤如玉,“魏總過獎了,時間不等人,我們這就開席吧。”

    魏淮澤這才又瞟了他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慢悠悠地回了句,“倒是我考慮不周,既然都來齊了,那就開席吧。”

    他起身,直接走到了餐桌旁,落座在主位。

    后又擺了擺手,請幾人坐下。

    一行人面上笑得客氣,紛說沒事。

    入坐后,菜立馬就上了桌,像是算準了時間似的,一點也沒讓人等著。

    南平不由挑眉,看來這悅閣居也有些內幕呢。

    “來嘗嘗這盤烤鴨,可是京城的特色菜呢。”魏淮澤笑著推薦,隨后竟有意無意說起它的歷史,一點也沒提公事的意思。

    瞿蕤琛面上笑著,“如此名菜,那可要嘗一嘗。”隨后夾了兩塊,一塊進了自己盤中,一塊夾給了南平。

    南平朝他抿了抿唇,低頭吃了起來。

    美人笑顏總是招人待見的,魏淮澤不經意瞥見,倒是止了說菜的話題,一點沒顧忌兩人之間的親昵舉止,直接問起了南平的年紀,“盧小姐今年多大了?”

    南平心下咯噔,不明白這人問年齡是什么意思。

    可卻是不太好細說,畢竟她還沒畢業呢。

    但話都堵在坎上了,不說又不行,待要開口,卻被瞿蕤琛捏了捏手心,就聽他溫聲回了魏淮澤,“剛出社會的年紀,跟著來看看京城風景。說起來魏總今年也才25左右吧?真是青年才俊后生可畏了。”

    “哈哈,不敢當您的后生。”這話說出口,倒奇異的體現了幾分謙虛的調調。

    畢竟瞿蕤琛的深淺不一般,話說到這個份上,魏淮澤也沒再繼續刁難,只意味深長地看了盧南平一眼。

    轉頭又和一旁的言知洲說起了話。

    也不知言知洲和他咬了什么耳朵,很快兩人便成了志同道合的酒友。

    甚至脾性看起來都相投不少。

    南平面上帶了絲難以察覺的尷尬,只是這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瞿蕤琛只握著她的手心,雖什么也沒說,卻無端讓人心安。

    商邛把飯桌上各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隨后掃了眼一旁笑容最淺淡的傅頤生,偏頭靠了過去,“這位太子爺可不簡單。”

    表面看上去玩世不恭沒個正形,心里怕是門清,瞧他跟言知洲談話就能看出來。

    這是知道誰可親近,誰又是走個過場呢。

    傅頤生微微頜首,像是認同了商邛的話,可眸色又是淡淡的,沒什么波動。

    商邛輕笑一聲,擺正了身。他怎么忘了這位土太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隨后也沒了話頭,只偶爾在氣氛沉靜的時候插了幾句話,活躍了下場面。

    才讓這場飯局不至于太過沒有人氣兒。

    這是個面面俱到的人。

    南平心底評價了句。

    抿了一口酒,掩去了打量的神色。

    酒過三巡,也能慢慢看出點不一樣的東西來。

    瞿蕤琛在這場飯局里態度不冷不熱,顯然就是在走過場,傅頤生則來得更敷衍一些,幾乎沒有說話,不難看出這兩人是同一種想法,只應付的方式有所不同。

    而言知洲卻陪笑過多,明顯是在給魏淮澤作臉。要說琢磨不透,還得是商邛這個人。

    兩邊討好,卻似乎又不全如此。

    像是持中立的態度。

    可他有這個資本么?

    說起來,這人的官級好像還不如言知洲。

    也不怪南平知道的多,跟瞿蕤琛出門打交道,清楚了這幾人的姓名,總要費一番功夫先打探一下身份。才好讓眼色看得更準一些。

    沒有多少談話的興致,飯局結束的就很快。

    只是即便如此,魏淮澤還是做主邀他們去了第二場。

    第二場自然就是娛樂消遣的地兒。

    四人打起了京麻,余下兩人自然成了旁觀者。南平坐在瞿蕤琛的旁邊,看著他摸牌。一旁的魏淮澤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吐了口煙圈。

    “盧小姐要是無聊,也可以去玩玩桌球。”

    南平笑笑,“我喜歡看牌,正好學學怎么打了。”

    說完,回過頭,身子微不可察地又朝瞿蕤琛旁邊挪了挪。

    這人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煙氣兒全往她身上飄。

    “杠。”

    魏淮澤剛打了個牌,瞿蕤琛就明杠了。

    收到一邊,笑著說,“多謝魏總送牌了。”隨即伸手摟了一下南平的腰,拉著凳子往他身邊靠近,“離得近些,不然你可不好學成了。”

    南平睜大眼睛嗔了他一眼,“我又不近視!”異常可愛靈動的神態讓瞿蕤琛嘴邊的弧度又大了幾分,遂摸了一下她的發頂,“乖乖坐好。”

    兩人恩愛秀的自然不做作。

    坐在正對面的言知洲“嘖嘖”一聲,別開眼,省得膩著人。

    而商邛神色卻要自然得多,調侃了句,“兩位真是來喂狗糧的。”

    這句話原說的沒什么毛病,可卻不知戳到了魏淮澤哪根神經。

    他斂了笑,說話就沒了顧忌,“不如兩位自去恩愛,讓傅先生來打吧。”

    瞿蕤琛挑眉,隨后笑著說了句,“胡了。”

    這牌贏得順暢,幾乎沒有阻力。

    他接著轉頭問了句,“頤生,來打一把嗎?”

    不遠處的傅頤生卻搖了搖頭,“你們打,我不擅長打京麻。”

    “那倒是可惜了。”魏淮澤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臉上又重新帶了笑。

    仿佛剛剛發脾氣的人不是他一般。

    南平冷眼瞧著,只覺得這人脾性古怪,便愈發小心了起來,盡量不和他對上眼神。

    依偎在瞿蕤琛身旁,認真看起了牌。

    漸漸也摸出了京麻的門道。

    可卻也為瞿蕤琛的厲害感到心驚,這種人還有什么是他不擅長的嗎?

    眼底突然就有了絲迷茫的霧氣,這種厲害的人居然真成了她名義上的男友,想來就有些虛幻起來。

    “想什么呢?”瞿蕤琛垂眸瞥她一眼,瞳孔里滿是她的身影,看著她發呆的模樣,他又壓低了聲,“專心點學,這里面的門道可不是看幾盤就摸清了。”

    這話含義透了兩層,直接敲醒了南平。

    是啊,她怎么忘了瞿蕤琛帶她來京城最大的目的,可不是真來游山玩水的。

    犯不著有這些多余的情緒。

    她們之間的差距在一開始就很懸殊,她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瞿蕤琛不喜歡弱者。

    一開始不就是她身上那股向上爬的心思吸引了他么。

    她心底自嘲一笑,面上卻又嬌艷了幾分,摟著他的胳膊,聲音軟糯勾人,帶著些撒嬌,“好難呀瞿老師。”

    她要學的東西哪止這些。

    南平聲音壓得低,氣息都吐在了瞿蕤琛的頸脖間,他眼簾微動,“安心坐著看。”聲音卻透了絲不易察覺的啞。

    她沖他吐了吐舌頭,偏不認真看。倒低頭玩起了瞿蕤琛另外一只手,在他手心圖圖畫畫。

    這幅嬌嬌樣被對面的言知洲看了個全,他眼神暗了一分。

    覺得這畫面有些礙眼。

    正巧這時魏淮澤又吃了他的牌,言知洲像是找到話頭,戲謔出聲,“想不到除了蕤琛,淮澤你也是個摸牌高手。”

    他稱呼的親近,魏淮澤也很給面子的笑了笑,“不過是摸得多了,比不得瞿先生的厲害。”

    “魏總不必自謙。”瞿蕤琛笑了笑,輪到他摸牌了,只得把手從南平溫熱的掌心掙脫出來。

    言知洲余光掃過,心下不知為何,突然舒服起來。

    他果然不喜歡秀恩愛的人。

    ……

    轉眼快到晚飯時間,幾人打完牌,各有輸贏,也不至于讓誰輸得太難看。

    魏淮澤似乎也打得很盡興,索性全了地主之誼。招待他們又去了京城最出名的京菜第一樓開了包廂。

    在悅閣居給魏淮澤端茶倒水的幾名女招待又重新到了他身邊,被他笑著分配到除了瞿蕤琛之外的其他幾人身旁,美其名曰陪酒。

    理由也異常自然,說是方便給他們添酒。

    幾人便也接受了。

    酒局嘛,總少不了陪酒的,再正常不過。

    南平不動聲色地看著,言知洲和商邛神色從容,臉上還帶著老道的笑意。而傅頤生眼底卻有幾分細微的不耐,也不見笑,清冷的模樣只掃向魏淮澤,可當事人卻像是沒看見一般,依舊笑著說,“我這幾個女伴可都是妙人。”

    一雙桃花眼瞇成兩道彎。

    說不出得耐人尋味。

    第132章 Chapter 132 派系。

    上了酒桌才知道, 魏淮澤說的妙人究竟是何意思。可南平卻覺得這個‘妙’字,實在不甚相配。

    倒有些侮辱的影射。

    這幾個貌美的女伴添酒敬酒都不大規矩,然這種不規矩明顯是取悅男人的手段。

    一顰一笑里都充滿妙意橫生的趣味, 憑白勾人臆想。

    傅頤生一直蹙著眉沒有吭聲,說起來他還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陪酒陣仗。

    由此可見, 京城盛行酒局是何糜爛之風了。

    他冷冷地睨了眼身旁想要繼續添酒的女招待,如冰似雪的眸色,直叫人望而生畏。

    一旁的商邛樂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傅頤生毫不給面子的模樣。

    相比傅頤生的無情, 其他幾人顯然要憐香惜玉的多。

    商邛是作戲的老手, 也不耐煩你來我往的柔情蜜意, 直接摟上了女招待的腰,時不時還同人撩撥幾句, 倒是錯了幾次添酒的機會。

    而言知洲卻是巧妙的利用與魏淮澤對話,避開了身旁女招待不太規矩的行酒禮。

    添酒就更不用提了,無論女招待給他添多少,他也只淺嘗輒止, 意思意思罷了。

    身份不同,自然面子也就不同了。

    就像是瞿蕤琛, 他就算只喝一杯,也不會有人刁難他,更不會引得魏淮澤的針對。

    他是憑本事說話的。

    南平身為他的女伴, 自然也是跟著他走的。

    時間過去大半,魏淮澤那一雙桃花眼又開始上挑, 把話頭重新放在了傅頤生身上,“傅先生怎么沒喝多少?是酒不對胃口嗎?”

    傅頤生抬眸望去,清冷的瞳孔里有著淡淡的不悅。他也沒有掩飾什么, 直接了當的說了句,“酒力不甚,倒是辜負了魏總的一番好意了。”

    好意二字的聲調明明很淺,可南平卻品味出了那一絲絲的涼意。

    眼風帶過兩人的神色,心下暗自疑惑,這好像是第三次了,魏淮澤提到傅頤生的第三次,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魏淮澤對傅頤生莫名的敵對。

    不管明暗,可以說是一點都不給面子。

    是政|治立場還是身份問題?

    她不禁留神思緒了起來。

    只聽魏淮澤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那卻是太可惜了。”其中的口吻比上次聽他不會打京麻還要遺憾幾分。

    只眼底那盈盈淼淼的笑意,讓人頭皮無端發麻。

    實在是古怪的脾性。

    她別開眼,無聲的望向了瞿蕤琛,他似乎也有所感知,配合的側了耳,作聆聽狀。

    南平稍稍傾了身子,湊到他耳邊,“這兩人是不是身份比較敏感,處于敵對的立場呢?”

    “哦?”瞿蕤琛挑眉,“怎么看出來的?”笑容輕柔俊逸,帶有鼓勵她繼續說下去的意味。

    南平比了個3,“魏總無緣無故提了傅先生三次,其中態度不言而喻,就算不是我,其他人估計也能看出一點苗頭來。”她虛心說了句。

    瞿蕤琛叫她神態認真,遂摸了摸她的發頂,但笑不語,半晌才抿了口酒道:“看出來了是一回事,會不會往你說的這方面想是另外一回事。”

    他注視著她,眼眸中光影瀲滟。

    這是在夸她呢。

    南平心下一喜,這就證明她的猜想沒有錯了。

    見她眉頭完全舒展,瞿蕤琛又似笑非笑地轉了頭,“一山不容二虎,還沒到一山上尚且樂觀,等到了又是另外一場風雨,如今這種場面不值一提。”

    他言語說得輕巧,頗為幾分看不上的含義。

    南平不由地一愣。

    虎這個形容詞也不是誰都能當得的。

    可她更驚訝的是瞿蕤琛的態度。好似再如何背景高深的人物在他眼里就不過一個‘虎’字。

    她垂下眼簾,故作鎮定地喝了一口紅酒,心底的懷疑聲此起彼伏的響個不停,像是有無數個仍身在江鹽水田鄉的南平,沉著臉在對她說:‘你怎么配?’

    這種人物,你怎么配?

    南平恍若未覺的捏緊了杯口,越是心緒不寧越儀態端方,挑不出錯。只見她放下紅酒杯,伸手夾了一片山藥納入口中,優雅地咀嚼著。

    心底卻想的是,她要迅速提升自己,可卻又急不得。攀上瞿蕤琛已經是提升的很大一步了,只看他會如何教會她摸這高深的門道,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了。

    腦中叫嚷不休的幾個小人被她一掃而空。

    神色又開始從容起來。

    這番神態動作之間的游刃,即便是場內再嫵媚的女招待也遠不及這份矜貴儀容。

    只一眼就能品出她們之間的天壤之別。

    魏淮澤漫不經心瞥了眼瞿蕤琛那個方向,在窺見那抹殊容時,眼眸如狐貍似的瞇了起來,思緒開始盤旋,這個女人倒不像一名單純的女伴。

    可說是瞿蕤琛的女友,他也不大信。

    不是沒跟他哥打聽過,瞿蕤琛這人表面上雖溫潤如玉郎郎君子,骨子里可最為冷血,出手就是六親不認。如若不然,樊老那個老頭能瞧上他?

    他心底冷笑,就憑瞿家那個破落戶,他可不放在眼里。

    時至今日雖早已改換門庭,可又是如何呢?還不就說樊家養的一條狗。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種背負家族使命的人,又怎么會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呢?

    如此瞧著,魏淮澤眼底又帶了抹鄙夷。

    收回視線時恰好又與盧南平對上一眼,只見她清清淺淺笑的得體,他一邊的眉頭上揚著,鄙夷中又添了抹不屑。

    倒是移開時,都化成了一汪清泉,滋潤著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

    南平眼眸流轉,只思濾片刻就恢復了平常,這人古怪的脾性她也見怪不怪了,沒得自作多情想個沒完沒了。

    何況這種表情,她可見得太多了。

    “呵”瞿蕤琛無端輕笑一聲,“按理說我們來京城,魏總的態度即便不熱情也不應該如此隨意,你猜猜看他是什么意思?”他壓低了音。

    南平聽他這么一問,又開始深思熟慮起來。

    是了,背景后臺再怎么硬,可他自己又不是官身,卻如此不客氣。

    行為舉止一點都算不得是給面子。

    更別說,這一趟來本就是京城的人要去他們江棱大展拳腳。

    有求于人,卻不像求人的姿態。

    倒像是理所應當似的。

    怎么想都不應該。

    除非……

    她眼底閃過一絲光影,輕聲說:“難不成是他實際并不情愿?或是說想要給一個下馬威?”不然他京城太子爺的名頭豈不是憑白被山老虎小看么。

    瞿蕤琛見她眼底隱隱的興奮,不由也跟著抿唇,“他若是不情愿,那我可不必來這一趟了。”眼見著南平眼底的光影迅速淡下一半,他低笑:“不過你說的這個下馬威倒有幾分意思,可也不全是。”

    南平蹙眉,眸色里漸漸泛起了一層迷霧。

    “他并不是有求于我們。”他提點了一句就沒了后話。

    瞿蕤琛始終希望南平能自己慢慢撥云見霧。他可以引導可以點撥,卻不能直白道出緣由。這并幫不了她提升任何。

    南平眼皮一跳,視線又重新放在了與言知洲談笑甚歡的魏淮澤身上,這個人的眉眼始終有一股高高在上的矜貴氣,這是在場所有人都不曾有的,即便是與他別苗頭的傅頤生也一樣。

    顯然是自小生存的環境培養出來的與生俱來。

    這樣的人怎么又會有求于人呢,或者說是怎么會有求于江棱的人呢?權利的中心可始終在京城,而不是江棱。

    她真是犯傻了。

    “怪道知洲你這人風趣,說出的話的確有意思極了。”魏淮澤大笑幾聲,眼尾都帶上了一抹亮色,配合著那雙多情眼,確有幾分迷人眼。

    南平淡淡映入眼,嘴角無聲勾了絲笑意。

    魏淮澤對言知洲倒是給面子,思緒拉扯到這,她突然一怔。

    怪了,她怎么從沒懷疑這個點呢?

    就因為言知洲是江棱的本地官,她就自動把這人納入了江棱這邊,殊不知地方不同,派系也自然不同,言知洲對傅頤生的態度可沒那么熱烈。

    不像是商邛那樣,總會時不時關照一下這位江棱太子爺。

    原來是派系的問題。

    除了言知洲,剩下的這三人中,魏淮澤最針對的就是傅頤生,顯然傅頤生的父親與魏淮澤的父親并不在同一門派上。

    還極有敵對的意思,可江棱是經濟發源地,卻又不得不與其有所聯系,甚至于給了理由結成暫時的同盟。

    這是合作共贏的局面。

    可極有可能魏淮澤的父親已經退位養老了,不然京城的高官怎么說也是比江棱的等級高些的,壓這邊一頭應該遠不在話下,這點余威尚且存在。

    只是退位了,威力明顯也只是威力而已。

    猶似紙上談兵。

    實際辦這事的后頭另有其人,畢竟魏總只是一介企業家。

    所以瞿蕤琛面對他的態度也并不熱切。

    根本也只是給個薄面罷了,真正要應付的人顯然還在后面。

    魏淮澤把姿態放得這么高是想給后面的人作臉?

    可誰又值得他費盡心思作臉,值得瞿蕤琛來這一趟呢?

    南平有些懊惱,只怪自己沒有提前搞清楚魏淮澤的身份,這才繞了一大圈。

    霧里看花,哪能看那么明白?

    “論風趣你也不賴啊,可別大爺笑二爺了。”言知洲高聲一樂,戲謔的聲響徒然傳入南平的耳中。

    讓她不禁又嗔怪,言知洲這人可真是在哪都吃的開,卻納罕,按理說他和瞿蕤琛的關系不錯,為什么派系還分得這么明朗?

    難道說瞿蕤琛是中立,兩邊都不沾,所以兩邊都會拉攏他?

    南平又瞥了身旁人一眼,再去看言知洲時,正巧被正主捕捉,只見他揚著一邊的眉梢,正在無聲詢問:看什么呢?

    她心思一轉,不禁眨了眨眼睛,破天荒的瞪了他一眼。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言知洲眉頭一抽,剛抿的一口酒就嗆在了喉嚨里。

    猛烈咳了起來。

    第133章 Chapter 133 sweet ……

    嗆酒一般多出現于不會喝酒的新人身上, 對于像言知洲這樣的酒局老手來說,顯然就有些丟份。

    只是他臉皮向來厚,咳完以后接著把剩余的紅酒一飲而盡, 最后還笑著自嘲了句:“急酒就是喝不得,這下可丟人了。”

    隨著其他幾人調侃的笑聲, 這個小插曲就這么一筆帶過了。

    南平垂眸繼續吃著碗中的菜,也不在意是否會被言知洲針對,只抿著唇角, 無聲的揚了揚, 頗有些得逞的小俏皮。

    這一幕又恰好撞入魏淮澤的瞳孔, 他狐疑地瞇了一下眼簾, 只略略思索一二,便放過了她。對于美女, 人們的容忍度總是會不自覺地高上幾分。

    飯局結束后,南平微醺的臉頰邊透著幾縷紅暈。不用摸都能感覺在發著燙,酒氣混著暖氣集中升華,熱度可想而知的強烈, 破壞著她瓷白脆弱的表皮。

    像是把臉頰對作了畫板,而暈染的成果自成一幅畫。

    千般萬般的風情都被發掘了出來。

    她有些喝醉了, 卻又還是清醒的。

    挽著瞿蕤琛的手搖搖晃晃,像個孩子一樣在玩著不倒翁的游戲。

    瞿蕤琛瞥她一眼,把胳膊一抽, 輕柔地摟住了她的腰。俯下低聲問了句,“喝醉了?”

    南平細細的煙眉微攏著蹙起, 大聲嘟囔了句,“沒有!”隨即孩子氣的把頭縮進他深色的風衣里,無聲嗅著專屬于身前人的荷爾蒙氣息。

    帶著微弱的酒香和淡淡的煙草氣。

    僅僅只吸一口, 腿就容易軟。

    瞿蕤琛低頭瞧著這顆小小的腦袋,感受到她頻繁的呼吸聲,不禁失笑。

    索性直接把她抱了起來,先行一步上了車。

    言知洲是最晚上車的,他需要給魏淮澤一個臉面。總得把佛送走才好繼續后一天的行程。

    上車后,見后座兩人相交的身影,他不自覺地睨了眼盧南平那張緋紅的小臉,眼眸輕悠悠的一轉,一屁股坐在了兩人斜前方的座位上。

    只要余光微微向□□斜,就能掃描到那邊的動靜。

    他也納悶瞿蕤琛什么時候喜歡公然秀恩愛了,明明就不是這種高調的個性。

    難不成這個女人吸引力就這么大?

    “好好睡,別亂動。”

    斜后方傳來的熟悉男聲中溫柔的腔調,讓言知洲神色又莫名不爽了幾分,開始后悔是不是之前就不應該跟瞿蕤琛提讓帶盧南平來京城這件事。

    畢竟在一群黃金單身漢里面,情侶就顯得尤其可憎。

    南平被壓著的手不安分的掙扎了幾下,沒掙脫出來,只得蹬了一下腿后,乖乖在瞿蕤琛的懷中睡了過去。

    言知洲臉色直接黑了下來,被誤踹的一側胳膊隱隱作痛,他用左手揉了揉,腦袋向后轉,“我說,她這是成大爺了嘛?比爺睡覺還夸張,這可算工傷啊,你得負責。差點就脫臼了…嘶。”

    瞿蕤琛笑,“那你坐遠點,這么近想不踢著也難。”隨后老神在在的揚了揚眉,努努嘴,示意他換個座位去。

    言知洲頓時被氣笑了,“得,是爺自討苦吃。”緊接著換了一個座位。

    天知道他當時坐在這里是為了什么。

    到了軍區別墅內,瞿蕤琛把南平送進了房間。

    門關上的瞬間,言知洲正好瞥見了最后一眼,白得發嫩的腳丫子,隨著瞿蕤琛的行走,一蕩一晃,勾著風,像蘆葦似的飄,就是得不到安寧。

    他收回目光,神情也跟著收斂。

    有些事情再一再二卻就是不能再三,否則就超出了底線,也打破了平衡。

    他絕不容許僅因上次的一個吻,就把事態發展逐漸走向失控。

    這是他的好友,而那是他好友的女人。

    瞿蕤琛把南平放在了床上,脫去她的鞋襪后,給她蓋上了被子。

    此時的小人兒已經完全熟睡。

    睡著后的模樣乖巧異常,只手還緊緊抓著他衣服的一角。

    他笑了笑,關上了燈。

    黑暗中脫衣服的聲音響起,像是漫長的抒情交響樂。

    …

    再見魏淮澤時,是在軍區大院的門口。

    那桃花似的眼睛,被金烏刺得一彎,明明什么表情都沒有,卻依舊能把一旁路過的幾名年輕女孩的三魂七魄給勾去一半。

    更別說這一身一絲不茍的軍裝,都被他帶出一股民國軍|閥的氣質,配著長靴的腿筆直修長,每跨一步,都是焦點。

    “怪了,倒是不知你們也住在這里。”他一邊問,一邊解開了最上方的一顆領口,軍帽取下來時,額前散落的碎發仿佛都被打了一層光澤。

    看起來干凈又清爽。

    可南平卻無暇欣賞,只疑惑一名企業家為什么能穿軍裝出行呢?

    她的疑惑并沒有堅持多久,便被瞿蕤琛的話打斷了,“魏總是來找人?”

    魏淮澤懶懶掃他一眼后點頭,視線在兩人之間跳了跳,直白的說了一句,“大白天就情侶行動,不怕耽誤公事么。”

    瞿蕤琛笑笑,沒作回復,牽著南平的手就出了院門。

    南平不動聲色地瞟他一眼,隨即又朝后看去,看著魏淮澤那挺直的背脊,散發著野性的魅力,她收回視線微微思索,不知他腰間那玩意兒到底是真是假。

    她依稀記得進軍區是不能帶木倉的。

    顯然,這特權可不是一般的大。

    瞿蕤琛帶南平去了一家西餐廳吃意面,京城他也算熟悉,以前出差辦公時來過。

    南平看著眼前正在點餐的男人,不禁回想起半夜醒來蓋在她床被上的男士風衣。

    深色的瞳孔中就蘊了一層柔霧。

    “給你點了紅茶,酒就別喝了。”他勾唇,把菜單遞給了一旁的服務員。

    南平聽話地點頭,正好她也并不想喝。

    午飯吃的快,意面的份量并不多。

    面對面坐著時,瞿蕤琛喜歡看南平吃東西。

    只見她小口小口吃的秀氣,微微張開嘴時還能看見卷起面的嫩紅舌尖,她咀嚼的細致,數不清嚼了多少口,依舊慢條斯理的模樣恐怕世家千金都不及她的餐桌禮儀。

    瞿蕤琛溫柔的注視著她的吃相,遂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果香四溢揮灑在腔內,香甜的氣味像是南平喝醉時的嬌憨可愛。

    這杯果酒還有一個好名字,叫sweet pamper。

    “與江棱西餐店內的相比,如何?”

    南平聞言喉嚨一動,咽了下去,揚了抹笑:“倒是更甜上幾分。”

    瞿蕤琛低低一笑,也沒有否認。

    短暫的午餐時間結束后,兩人回到了別墅內,言知洲和傅頤生留在別墅內用餐,商邛不知去向。

    兩人吃完午飯后仍舊還坐在餐椅上,瞧見他們一起進門,神色如出一轍的平靜,傅頤生輕輕頜首,算是跟瞿蕤琛打了個招呼,移開視線后,繼續分析起手里的案例,言知洲則是晃蕩的二郎腿,身形散漫的靠在椅背上。

    正經問了句,“魏淮澤來找人,知道是誰嗎?”

    瞿蕤琛揚起眉梢,作詢問狀。

    言知洲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說了句人名,“孫清,他哥的得意下屬。”順便解釋了此人的身份。

    “他也在軍區居住?”瞿蕤琛問道。

    言知洲卻搖頭,“不住,就是巧了,昨晚才過來在家屬院睡了一晚。

    南平坐在對面的小吧臺上,兩只胳膊都要放到桌上,用手肘支撐著,認真在聽這兩人的對話。

    她今天穿的清涼,內里的吊帶領口處已有些松垮,鎖骨下露出的大半白肉,擠做一堆,裹在衣料里成了高聳的珠峰。

    熾黃的光線撒下,添了一抹sexy之態。

    言知洲虛咳了兩下,若有似無的眼神略過南平轉向她身旁男人的身上。

    見瞿蕤琛似還在思量,稍作斟酌后,又添了一句,“這個人可不簡單,才剛被提拔上來就成了左膀右臂,魏淮澤跟他的關系就像是兩兄弟。”

    瞿蕤琛這才抬眸挑眉,輕描淡寫地勾了勾唇角,“不急,孫清還不夠資格做這東道主,魏淮澤再不知輕重也不會蠢到替他作臉。”

    言知洲作思忖表情,認可點頭。

    魏淮澤姿態甚高,確實不必自請掉價。

    隨后他眼神一轉,不經意間瞥到了吧臺下得一處,不知何時,盧南平的手搭在瞿蕤琛的掌心,正在上下撥弄他的手指。

    吧臺桌很高,言知洲就在對面,哪怕是她的小動作再隱秘,都能一覽無遺。他眼簾不禁浮動幾番,歇了思緒,目光微不可察地看向她的臉蛋。

    她的唇嫩中帶著紅,鼓鼓|囊囊的,像是被|吮|過的模樣,他不由想起了上次在金苑湖的場面,那時的唇也是一樣的紅。

    還帶著淡淡的草莓香味。

    “魏淮南打算什么時候見我們?”瞿蕤琛詢問。

    言知洲斂了思緒,回了句,“最遲明天晚上。”

    瞿蕤琛了然點頭,“還算正常。”遂收緊了南平的手,偏頭溫聲道:“去小休一下,晚上要去碼頭。”

    “你不去睡么?”南平懶洋洋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還有些事沒處理,你先去睡。”低醇磁性的嗓音回蕩在耳邊,聽得南平都有幾分昏昏欲睡。

    隨意嬌嬌應聲,“你抱我去吧,好困。”她摟著他的腰,感受到胸膛的溫度,眼皮都耷拉起來。

    瞿蕤琛寵溺一笑,站起身抱她,又朝言知洲交代了一句,“我先送她上樓,一會下來再跟你說。”

    言知洲收回神,故作輕松的擺擺手,“趕緊去,真是膩死人了。”

    瞿蕤琛踱步走上樓梯,穿過二樓的客廳,再從長廊走過,步調不急不慢。

    燈光傾斜,把他的影子照到地上,越拉越長。從一頂頂簡易式吊燈中穿梭而過,他微微垂眸,看著她粉嫩嫩的臉頰,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瞿蕤琛擰開房門踏了進去,關上門后,縮在他懷中的小人兒才有反應。

    手臂勾著他的脖子向上移動,等到達他下頜骨的地方,才用纖細的手指摸了摸男人的輪廓,瞿蕤琛呼吸瞬間濃重了幾許,“別動。”

    一團熱氣裹著一絲木質松香味,撲到她鼻間。

    南平不禁湊上去使勁嗅了一口,領口被這番動作越拉越大,瞿蕤琛見狀,雙臂收得更攏,眼底的幽深一望無垠,像是深不可見的古井,卻又透出了熱度。

    只見他緩緩低頭,勾住了那抹嬌艷的‘玫瑰’。

    連帶著細碎的嗚|咽聲一并吞入喉中。

    第134章 Chapter 134 一人撐傘兩人……

    晚風獵獵, 月明星稀。

    夜晚的碼頭有些涼,一眼望去江邊停靠了好幾艘游輪,它們就像是在水上修建的閎宇崇樓, 矗立在江邊,雄偉壯觀。

    南平瞟了眼游輪上亮起的一排排照明燈, 相互照應的輝煌光線,像是一汪江水上的明珠。

    這感覺比之前在江棱游輪上的感官卻又不同,一個沉斂大氣一個奢華高貴。

    她不禁攏了攏著身上的披肩圍巾, 心底后悔沒帶一件禮服過來。

    starry night 2號游輪共分三層。

    上半截船身呈白色, 最底下一層呈深藍色。船艙內猶如一座豪華的大宮殿, 里面金碧輝煌, 只是卻不像是參加晚宴的風格設施。人數也少的離譜。

    除了他們這一伙,再沒有其他多余的人。

    南平不禁疑惑, 望向瞿蕤琛的側臉就多了一絲探究。

    難不成是他們包了游輪,用來會見一個重要人物的?

    她被瞿蕤琛牽著走進主會廳內,里面除了中央一處亮著水晶燈外,其他角落都是昏暗的, 只依稀能看見水晶燈周圍的掉落的玫瑰花瓣。

    南平心下猛地一跳。

    一種強烈的預感撲面而來。

    在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時,大廳內的燈被拉開, 然而卻不是一瞬間變亮的,而是有頻率一層層的亮起,每照亮一層便有一圈不同數量的花, 上面的花語代表著不同的意義。

    而最后一層亮起時,南平成了舞臺的女主角, 燈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她也化成了這一片花海的其中一束,即將被瞿蕤琛采摘的唯一一朵。

    瞿蕤琛牽起她的手, 低頭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同時按下手中的小型按鈕,周圍的花墻瞬間蛻變脫落,成了透明的玻璃幕墻,而墻外恰好盛開了朵朵煙花,碰撞出的形狀像是漫天密布的星空。

    在消失的最終組成了一句浪漫的告白:「后來煙雨落盛京,一人撐傘兩人行。」

    一幕幕的場景像是電影故事,一瞬瞬的上演,她從未被如此珍視的對待過。

    也沒有幻想期待過這個天之驕子的告白。

    原來,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沒有期待的驚喜總是要來的尤為感動一些。

    南平的眼底隱隱醞出了層層霧水,這是含著真實情緒的表演,饒是瞿蕤琛這種道行頗深的老狐貍都只會認為她是太過感動才會落淚。

    殊不知她大部分的情緒全部來自于爬上的第一座珠峰的喜悅,她即將望見更高層次,視野更寬闊的風景。

    而這朵高嶺之花終于要被她收入囊中。

    只要他們在一起,感情只會越來越深厚。

    她有信心,讓這個男人離不開她。只是過程卻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我都不知道。”南平望向瞿蕤琛,呢喃地抱怨了一句。

    聲線輕柔軟濘,還帶了一絲輕微的哽咽。

    “在你休息的時候,總歸還是太倉促了些。”瞿蕤琛勾唇笑道,嘴角的弧度總是透著淡淡的寵溺。

    他把她的手松開,從兜里掏出一個小方盒,里面是一款鑲嵌著水晶鉆石的玫瑰花形的鉑金項鏈。

    這一款是瞿蕤琛特意讓人定制的,獨一無二才尤顯珍貴,無論人或是物,道理都一樣。

    他把它取出來給她戴上,靠近她頸間的時候,南平甚至能感受到這人溫熱的鼻息以及穩健跳動的心跳聲。

    到目前為止,即便是告白,瞿蕤琛也依舊從容優雅,甚至并不激動。

    得到這個認知的瞬間,南平眼簾輕微浮動了一下,差一點就真的入戲了,這種高嶺之花的深愛總是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在瞿蕤琛為她戴好項鏈時,南平順勢環住了他的腰,什么也不說,就這么靜靜地把腦袋貼在他胸口處的位置。

    瞿蕤琛順勢摟住她,摸了摸她的發頂,“怎么了?不至于這么感動吧。”

    南平聞言抬頭仰視他,兩只瑩潤的眼睛嗔得老大:

    “哼,我才不感動!”在他胸口處輕輕拍打了一下,隨后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湊近他耳邊,小聲道:“只是你這幾個同事還在一旁看著我們,怪讓人尷尬的。”

    聽她說到這,瞿蕤琛帶笑的眉眼不禁往不遠處那三人身上來回瞥了一圈。

    “沒事,告白總得有幾個見證人才算得上正式。”

    南平嘴角微勾,輕嗯了一聲,腦袋重新貼進他的懷里,感受著從他胸口傳來的熱度,嗅著淡淡地卻荷爾蒙十足的男人香,不禁閉上了眼睛。

    總算不枉費來京城一趟,一切等待都剛剛好。

    言知洲看著廳中央相擁的兩人,神色淡淡。說不出來什么感覺,只覺得空氣有些悶。

    他轉身出了門外,沒想到自己還有獨自在露臺上對著遼闊無垠的江面抽煙沉思的一天。

    這可真是稀奇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言政委,怎么出來抽煙也不叫上我呢。”商邛朗聲笑道,走到言知洲一旁的位置停下,隨即掏出一包古田,叼起點上火,慢慢抽了起來。

    轉頭望向身旁人,只見言知洲吐出一層又一層的煙圈,都被江風淹沒,他望著遠處的高樓燈塔,沒有吭聲。

    甚至連個眼神也很吝嗇給。

    倒不是在發脾氣,而是商邛這人圓滑老道,派系模糊,每說的一句,背后都有無數用意。稍不留神,可能就會被他套話。

    這種面面俱到的陰陽人,他向來不屑搭理。

    商邛見他不作聲,勾唇笑笑。

    眉眼上揚得更高,好似一點兒也不介意,繼續搭腔:“那位盧小姐與言政委也相熟較早吧?想必也是自身非常出色,才會讓瞿司心動。這種兩情相悅互相欣賞的愛情,真令人羨慕。”

    羨慕?

    ——這小子說什么呢?

    言知洲眼眸微瞇,面色染上了一抹鄙夷。隨即偏頭看向他,似笑非笑的模樣,說:“都是同一類物種,你能不知道他圖什么?”

    言知洲答非所問的拐過了他的第一句提問,商邛抿嘴,夾在指縫中的香煙被他抵著護欄順勢摁滅,丟棄在腳邊。

    白色煙身,明顯還有大半截的剩余。

    “您這話可就有些膚淺了。”商邛笑容微斂,沒了搭話的念頭,徑直朝另一邊的露臺走去。

    沒問出想知道的東西反而落了一身騷,這可不是什么好事,犯不著浪費時間了。

    …

    次日

    會見魏淮南之前,他的下屬孫清就先來軍區別墅拜訪了他們。美其名曰提前讓他們熟悉一下會議流程。

    魏淮南把這次的見面劃分為了公事,那就自然得是公事公辦的形式來進行交談。

    “實在是不好意思各位,我們區長昨兩天會比較多,這會兒才有時間安排。”孫清陪笑了兩句,做了個抱歉的神態。

    看上去似乎真是那么一回事。

    瞿蕤琛隨即擺手,溫聲笑道:“不礙事,魏區長公事重要。”

    孫清聞言,視線重新對上他,見他神態并無任何多余的意思,這才點點頭,把幾人迎了進去。

    南平沒有跟著去會議室,而是被安排進了休息的茶水廳。她不是政客不好一起進去開會,即便是旁聽也不行,這是規矩。

    她端起茶幾上的陶瓷茶杯抿了一口,里面泡的是普洱,也算是很低調了。但這些她都不愛喝,無論是什么茶種,她還是更愛喝白開水。

    拿起一旁擺放的報紙,只粗略瀏覽一遍便又重新放下,上面報道的都是一些關于京城的新聞時政。

    沒什么值得她關注的地方。

    南平瞥向左邊一處諾大的飄窗,刺目得光線照的人臉色發燙。

    現在這個時間,原本是午休的時候。

    室內還開著燈,她起身想去拉上窗簾,擋一擋這股悶熱感。剛拉上一小半,就聽見門口傳來的聲音,隨著一陣穩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門直接被推了開。

    “誰讓你進來的?”

    魏淮澤語氣有幾分冷。

    還是昨天午時的那身軍裝,肩寬腿長,自帶一種別樣的吸引力。一雙桃花眼,即便是帶著寒光,也仍熠熠生輝。

    南平僅愣神一秒,便把窗簾拉到了底,徹底隔絕了窗外的視野。

    隨后徑直走去了門口,大方沖魏淮澤一笑,“不好意思啊,是他們安排我進來休息的。既然魏先生要用休息室,那我現在就給您騰位子。”

    說完,她便從一旁的空隙處側身鉆了出去。

    只剛走了一步,便被魏淮澤一把抓住了后頸的衣領,重新拖了回來。

    “急什么,既然是我哥讓你進這間茶水廳休息,那你就好好待著。”左手輕輕一推,在她踉蹌的瞬間,攬住了她的腰,右手關上了房門。

    “坐吧。”魏淮澤把她摁到了沙發上才松開手,自己卻坐去了另外一頭,悠哉地抽出一根煙點上,呼出一口,才又道:“你還在讀書?”

    南平抬眸,看著眼前翹著二郎腿的男人,她知道這人是去調查過了。

    便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回了句:“是的。”

    魏淮澤聽了,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沒了下文。

    南平心下覺得怪異,面上仍舊從容,只是手心處出了一層薄薄的濕汗。

    不明白他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還有他的那句,他哥讓她來這間茶水廳休息的含義,難道不是只有這間公用茶水廳么?

    可又聯想到魏淮澤一開始看到她出現在這里的不悅神情,思緒又流轉起來。

    不對,這間茶水廳應該是魏淮澤私人的。

    并不是公用。

    否則他不可能會是那副口吻。

    可魏淮澤他哥為什么要安排她進私人休息的茶水廳呢?還偏巧就是魏淮澤休息的地方。

    南平不動聲色地瞥了魏淮澤一眼。

    還是那副慵懶面容,像是不知情的模樣。

    第135章 Chapter 135 魏家兄弟。

    魏淮澤身上的優勢是極為惹眼的, 可以說很討大部分女人的欽慕,尤其是年輕的姑娘。

    筆直的身段,深邃立體的骨相。一雙天生帶情的桃花眼, 無疑是張好皮囊。

    更不遑說背后優越的家世背景了。

    即便是他平日里的脾性桀驁又囂扈,可憑這一身上位者的姿態, 多的是人攀附而來。

    就算是給魏淮澤擦鞋,恐怕她們也是愿意的。拜金者在這個現實社會里并不少見,尤其大都市里更是一方集中營。

    在這里, 她們尋求的宿主, 質量會更高。只要努力釣上一個, 下半輩子的揮霍就不愁了。

    想到這, 南平嘴角上揚了一個譏誚的弧度。人嘛,總是欲望類型的高級動物。

    想要的東西多了, 自然貪得無厭。

    畢竟這世上的有錢人總是比普通人少上千萬倍的。

    南平垂眸,看著杯中沉底的茶葉,不禁又好奇起魏淮南這個人。她從瞿蕤琛那里得知這位京城嫡長子手段了得,除了父輩提拔外, 僅憑自己的能力,升職快的像坐火箭。

    要知道, 官職這種東西,可是最需要資歷的。

    年僅三十五就坐到了區長級別,聽說又快升了。

    隔著兩米的間距, 魏淮澤吸了口煙,偏頭瞥向面前坐得挺直的少女。

    臉上白凈細膩, 幾乎看不出任何脂粉感。飽滿的額頭,清麗脫俗的五官,近乎|裸|色的唇瓣。

    兩頰恰到好處的粉, 連帶著鼻尖也透著嫩,莫名的嬌俏。低垂的眼簾,從側面看上去異常濃密纖長的睫毛,室內柔和的光線照在她臉上,出奇的嫩。

    他吐出煙霧,正大光明的打量被遮掩的隱隱約約。

    魏淮澤想,若是扒了這身得體的衣裳,換上高中的校服衣裙,似乎也不會覺得違和。

    他見過的女人很多,可是卻沒有正經打量過誰。對于這種難得一見的美人,他還是有幾分興致的,就是可惜,名花有主了。

    大哥把她安排進他私人休息室里,這番意圖應該不止讓他‘特別關注’一個姑娘。

    這分明是在打瞿蕤琛的臉。

    畢竟他親愛的哥哥,一向喜歡給剛認識的陌生人來個下馬威。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其中一位還是‘有夫之婦’。

    挺有意思的不是?

    魏淮澤嗤笑。手放下來,摁斷了煙頭。隨后解開了三顆扣子,領口隨意拉了拉,遂向后一靠,腿擱上了沙發,倚在沙發一角,閉目養神。

    南平聽見動靜,側身回望一眼,首先入目的就是魏淮澤略不正經的領口,其次就是他的這番隨意姿態。在她這個不相熟之人面前都能安然休憩,未免也太放松了些。

    柳眉微攏,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清脆的聲音在靜謐的室內尤顯突兀。

    待她正要起身,就聽閉著眼的人兒懶懶開口:“會議沒結束之前,你最好不要動。”

    南平身體一怔,盡管神色不那么好看,卻也沒有動了。只淡淡說了句,“煙味太重,我想開窗通通風。”

    這句解釋倒也合理,至少沒有蠢到問他為什么。

    魏淮澤仍舊閉著眸,嘴角卻勾出了弧度,“這里是全自動休息室,五分鐘后煙味就會散。”

    言下之意就是,好好坐著。

    …

    郁以柔從看到南平和瞿蕤琛相似的那條朋友圈開始,大腦就無法平靜下來,她還是不相信蕤琛哥居然會和盧南平在一起。

    一點征兆都沒有。

    其實也不是一點都沒有的,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一直遙望不可及的男人真是能染上世俗的情|愛。而且看上的還是一個家世遠不如她的女人。

    也是圖那張驚艷四座的臉么?

    想到這,郁以柔的眼神就空洞起來,眼底的不甘心無端發散。緊握的掌心被指甲劃出一道痕,她承認盧南平確實很優秀,可是要做瞿家的女主人,就是郁嵐都不夠格。

    她又憑什么?

    如果盧南平可以,那自己為什么不行?

    這不公平。

    蕤琛哥根本沒有好好看過她。

    郁以柔猛地起身,臉頰被怒意微微憋得泛紅,大腦思緒開始不受控制的想起以前盧南平接觸瞿蕤琛的各種場景,他們是如何產生關聯的?是在郁家那次,還是御龍灣?

    還是私下有聯系她根本無從得知?

    是啊,一定是私下有聯系,盧南平通過她認識了蕤琛哥以后,一步步地去勾引他。

    葉碧芙說的果然沒錯,她是有前科的人。

    她最愛勾引別人喜歡的男人……

    思及此,她一把揮掉了桌上的水杯和書本,壓在書本下的那串數字條飄了出來。落在了郁以柔的腳邊。

    那個咖啡廳少年的身影突然擠入她的腦海。

    葉碧芙的話又重新回蕩個不休:盧南平勾引她心上人,他們當著她的面舉止親昵。可她又看不起奚原的身世,她一定喜歡有錢有勢的男人。

    沒錢沒勢的窮學生,盧南平會接近圖不上其他的少年,不就只剩下僅有的一點喜歡了?抑或是同病相憐呢?

    如果是這樣,那若是這個叫奚原的喜歡上自己了呢?盧南平會不會像她如今這樣心痛?

    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心底突然蹦出的想法讓郁以柔眼眸微縮,手都不自覺地顫了起來。

    只是決心撿起那張紙單的臉,冰冷刺骨。

    還帶著隱隱地躍躍欲試。

    ……

    在接到好友通過的那刻起,奚原就知道他的計劃成功了一半,意料之中的順利。

    只是他卻不是那么開心。

    那條官宣的朋友圈相片還在他腦中揮之不去,盛大的告白晚宴彰顯著那位男士身價的不俗。雖沒露臉,可僅出現的一只手腕就足夠奪目。

    腕上的百達斐麗,是他做夢都不敢夢到的東西。

    奚原心里有些異樣,卻不知到底是因為那個男人的財力還是對盧南平的余情未了。

    胸口有些悶,在放下手機的瞬間,一條wx消息又跳了出來。

    【你好,有時間給我送杯咖啡嗎?】

    是郁家大小姐發來的一條‘暗示’。

    他大可以順桿往上爬。

    但是為什么總覺得有那么一絲的廉價?

    還是在這個節骨點,他剛看完朋友圈的時候。

    奚原蹙眉。

    …

    名花有主的人,在魏淮澤眼里確實不算什么,他也做得出橫刀奪愛的事兒,畢竟瞿蕤琛的家世背景還抵不上魏家的一房遠親來的顯赫。

    只是他不愛和別人搶同一件東西,自掉身價不說,還很臟。

    一個好看的花瓶,一旦成了二手,價格也會廉價很多,這是恒古不變的道理。

    這時,魏淮澤感受到了腰間的震|動感,停頓一剎,才漫不經心地收起臉上帶著嘲意的神色,睜開眼破例換上了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柔和到恰到好處的風度紳士,甚至連語氣也變得十足溫柔:“會議差不多結束了,你也可以出去了。”

    南平偏頭瞥他一眼,對于他這副充滿善意的嘴臉,也不惱,只輕“嗯”一聲,便起身離開。

    等她開門的瞬間,瞿蕤琛等人正巧也朝這邊走了來,這時她便看到,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成年男人,一身質樸的裝束,身材板正,面容和善。很像電視中播放出的父母官的模樣。

    她想,這大概就是魏淮南了。

    與他弟弟魏淮澤的氣質大相徑庭。

    一看就是很受百姓愛戴的領導。

    權勢地位擁護,三項都有了,不可謂過分優秀。只可惜英年早婚,如今三十五的年紀,孩子都已經上初中了。

    走在魏淮南身側的瞿蕤琛正笑著和他說著些什么,視線無意瞥過前方時,南平朝他揚了揚唇,正打算邁步向前之際,卻不小心被腳下什么東西給絆住了鞋后跟。

    一時不穩,向前傾了去。

    魏淮澤伸手圈住了她的腰,背部抵靠在堅|硬溫熱的胸口時,南平不禁身體一僵。這個人還沒扣上衣扣。

    “小心點。”低沉沙啞的聲音劃過耳尖,浮起陣陣顆粒質感,又像是刻意降噪過的醇厚,聽起來總有那么一絲莫名的抓心撓肺。

    這處的景象映入眾人眼簾,雖聽不真切兩人在耳語什么,氣氛卻無端冷峻起來。

    言知洲眉頭微蹙,看著那只青筋彭張明顯的胳膊,若有所思。

    而商邛和傅頤生,一個是看好戲的狀態,一個則是瞟了一眼那兩人的表情。

    傅頤生研究過心理學,魏淮澤的表情雖然充滿曖昧,嘴角邊細微的抽搐卻是顯示出了他心底的一絲不耐煩。

    再看盧小姐的表情,意外中帶著微乎其微的尷尬,視線下落,他注意到她緊握的手心,這是防備和不安的心理象征。

    看來,是被算計了。

    傅頤生淡淡地轉移了視線,余光掃了眼走在前方的瞿蕤琛。只見他嘴角的弧度仍舊保持的很好,就是眼底的笑意冷了幾個度。

    “南平,過來。”瞿蕤琛伸手。

    南平抬眸望向他,立馬收斂了思緒,站穩后拍開身后男人的手,輕飄飄又不失禮貌地丟了句:“多謝魏先生扶我。”隨后,便走到了瞿蕤琛的身邊,牽住了他寬厚有力的掌心。

    “咳,淮澤,你怎么過來了?看你這身裝扮,像什么樣子!還不趕緊扣上!”魏淮南虛咳一聲,嚴肅地問罪起眼前衣衫不整的男人。

    魏淮澤聞言挑眉,不緊不慢地一個一個扣上,“哥,這可是我的休息室,我這么著也沒什么不對吧。盧小姐都不嫌棄呢。”

    此話一出,南平眉頭就蹙了起來,這是想當眾給她潑臟水呢。先是表明這是他的私人領域,其次透露給眾人剛剛在休息室兩人就已經是這種狀態相處了。

    她快速在腦中組織了話術,只是不等她反駁,瞿蕤琛就捏了捏她的手心,先笑了起來:“魏先生可是說笑了,南平只是一個小姑娘,自然是不好約束你的。至于這間休息室,想必你也不經常來,所以職員們才會把它也用來招待客人吧。看來魏先生的臉還刷的不夠多,不然一間私人休息室被安排,顯然是工作失職了不是?”

    “你說的對蕤琛,我這弟弟貪玩,自己的公司也是不經常去的,等他到了江棱,尚且還需要你多關照。”魏淮南不置可否地笑道,一句話便解釋了由頭。

    魏淮澤臉色還是不冷不淡的,也沒出聲附和。手指撫弄著衣扣,束好領子后,自顧自地掏出別在腰間的手機,看到第一條消息后,嗤笑一聲。

    又沖魏淮南揚了下手,“走了哥。”

    目中無人的姿勢,就算是魏淮南此時,眼底也有了一絲不悅,他還沒吭聲呢,居然就這么走了。

    只是在外人面前,魏淮南總是會給親弟弟的臉面多維護幾分。

    魏淮南看向瞿蕤琛,也不覺得歉疚,只笑容依舊隨和:“蕤琛啊,我這個弟弟雖然脾性乖張了點,可經商的頭腦卻是不差的,就是還需要你們年輕人互相多交流。還有名額一事,替我多謝老傅。”他拍了拍瞿蕤琛的肩膀。

    瞿蕤琛隨即抿唇淺笑著,應了聲“好”。

    再望向前方男人離去的背影時,眼眸里的光影又斂了幾分。

    魏家兄弟兩,沒有一個好貨色。

    就灌了個京城魏家的名頭,造勢卻不小。也不知道魏宗峴知道了是怎么想的。

    第136章 Chapter 136 回歸。

    今天是在京城的最后一晚, 從魏淮南辦公樓出來到軍區別墅,距離也只有幾公里遠,不算太奔波。

    雖說結尾有那么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但在會議室議事那塊,相對來說是比較融洽和諧的。畢竟在目前來看, 魏家的勢力雖大,可要想隨意伸手到江棱去,也沒那么容易。

    何況魏家家主魏宗峴并沒有在江棱插人的想法, 所以才僅僅只讓小兒子放手去闖一闖。

    要說, 經商可比從政開闊視野更快。

    不管結局, 這次的招商名額是一定要留下給魏淮澤的。瞿蕤琛來領頭走這一趟, 不過是代表傅書記出面,形式不能少。

    不冷不熱的態度, 順勢也給魏淮南一個警醒。

    江棱并不是魏家的天,拿喬要有個度。

    別墅大廳里燈火通明,最后一晚總歸是有幾分放肆,瞿蕤琛、言知洲和商邛玩上了長牌。

    傅頤生沒有參與, 提前回了房間。說起來他還不算招商小組的官員人物,只是因為少個人, 才被他父親安排進來的。

    也算是給魏家一個面子。

    畢竟怎么說也是江棱的‘土太子’。派來當使者還是有些份量的。

    南平也沒有在大廳多待,一回來就去房間先沖了個澡。換了身休閑的衣服下了樓。去廚房倒了杯溫水喝足后,又滿了一杯, 端去放在了瞿蕤琛的手邊。

    瞿蕤琛見她過來,伸出胳膊把她攬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南平便也乖巧的依偎在他懷中看牌。

    她是看不懂這些的, 但裝也要裝個感興趣的模樣,給她探聽這幾人對話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要知道牌桌上最容易獲取有利的情報。

    言知洲余光掃了眼玻璃水杯,再垂眸看牌時, 不知想起了什么,夾煙抿了一口,淡淡地吐出了一層煙霧后,打出一張牌。

    手臂往右一探,順勢拿起了那杯水,倒了四分之一的水在煙灰缸里,最后把還燃著火星的煙頭朝里摁下,頃刻沒了煙息。

    “欸,你……”南平見狀出聲,在言知洲遞回水杯時,無奈呢喃了句:八一4八一留就留三“那是用來喝的。”

    言知洲不在意的挑眉,“這不是還有一大杯么,又沒臟,一樣能喝。蕤琛要是介意,那我就喝了,你重新給他再倒一杯吧。”話畢,他又捏過杯身,輕輕放在唇下抿了一口。

    而后,自然地放在了他的左手邊。

    南平一時語塞。

    她倒是無所謂,只是這個水杯是她喝過的。

    眼下這情況倒是不好提了……怎么著言知洲都已經喝了。

    她起身準備再去倒杯水來,卻被瞿蕤琛拉住,“我不渴,坐著看會牌吧。一會兒送你回房休息。”

    南平看著他溫柔的黑眸一愣,隨后點頭坐下,認真看他打起了牌。

    瞿蕤琛在打牌時話并不多,慣來都是回話的一方,所以在牌桌上別人很難推測出他的真實想法。

    只能探得一個大概的態度。

    就像是這次的京城一行,對魏淮澤來江棱是什么看法,這個事情并不單單是放他進來這么簡單,以后的資源,到底要不要給他提供幫助等等都是不確定性的。

    這里面得有個態度。

    而瞿蕤琛這種派系不顯的人,決策才最英明。

    “魏淮澤似乎沒那么想來江棱,這個決定應該是魏家的意思,沒從政的兒子就成了唯一的候選人。從這位太子爺的態度就能看個分明了。”商邛朗聲先開了話題,言語間頗有幾分戲謔。

    言知洲丟出一張牌,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不管魏淮澤愿不愿意來,總歸他代表的是魏家。咱們江棱是要給魏老這個面子的。”

    這話說的直接,還有幾分不客氣。商邛瞟了對面一眼,抿嘴微笑。

    派系不同,自然態度也不一樣。他犯不著生這個閑氣。

    誰讓言知洲有目中無人的權利呢。

    話語權都是靠地位決定的,拼爹沒拼過,他只能更和氣一些。

    想到這,商邛笑容又擴大了一分。

    “京城魏家的名頭確實不同凡響,至少得是樊老那個級別的,才能與魏宗峴平起平坐。”他沒接著往不愉快的方向說,順勢轉了一個話題。

    可誰知言知洲卻像是有意跟他杠一般,哼笑一聲后,說:“平起平坐?你當樊老瞧得上魏宗峴?”聲調陰陽怪氣地高了一度,饒是商邛脾性再圓滑,此刻心下也有些不爽。

    不過是給他一個臺階下罷了,還想踩著他的臉面擦鞋底不成?

    商邛面色沉了幾分。

    只是不細看也瞧不真切。

    南平看在眼里,只覺得這人忍功不是一般的好。后又不禁思緒起言知洲的話來,他先前說的那句,還稱呼魏家家主為魏老,現下又直接稱呼起大名來,言語中也不顯尊敬,反而還有些瞧不上的意思。

    可是他不是刻意與魏淮澤走得近么?

    如今這話態度仿佛又突然模糊起來了。

    “知洲,這話不能亂說。何況魏老也不是我們能議論的。”瞿蕤琛不緊不慢開口,出牌時又加了一句:“至于魏淮澤來江棱,做的好壞自然都靠他自己,手伸得太長,就擦不干凈了。”

    南平從瞿蕤琛話里聽出了提醒,不管他是在提醒誰,但是這話信息的質量可不小了。

    言知洲與他對視一眼,直接緘默無言。只煙癮又犯了,伸手掏煙時,正巧看到南平仰望瞿蕤琛的眼神,里面的欣賞意味甚濃,隱約還帶了一絲崇拜之勢。

    他不由地斂了神色,覺得沒意思起來。

    手還沒碰到煙盒,便又收了回來。

    而商邛也一樣沒有吭聲,倒不是不給瞿蕤琛面子附和一二,而是他實在納罕瞿蕤琛會這么直白的提醒他們,看來這就是傅書記的意思了。

    他垂眸若有所思起來,摸著長牌的邊緣,眼底籠罩了層迷霧。

    這牌局結束的快,幾人都沒了打牌的心思。

    最后的贏家自然就屬場上心思最淡定的人了。

    瞿蕤琛嘴上說著承讓,心下卻也有幾分敷衍。這種牌局還不值得他勞心費神。

    只摟著南平腰間的那只手往里收緊了一分,南平有反應得仰頭與他對視,瞿蕤琛也默契低下頭,她盈盈璀璨的眼眸撞進他的視野。

    南平眨了眨眼,察覺到他的笑意好像更深了幾分。

    遂也嫣然一笑。

    …

    第二天,南平起了個大早,匆忙收拾了一下行李,又化了一個精致的淡妝才出門吃早飯。時間再緊張,她也是不會允許自己素著一張臉出門的。

    哪怕底子再好,也得保持應有的精致感。

    這也是一份從容。

    至少給人一個信息,這個女人從頭到腳趾頭無一不精貴。廉價的東西自然是配不上她。

    當然,儀態是從方方面面品出來的,妝容只是一小部分。

    好在別墅里的早飯都是傭人阿姨一早來煮好的,這才能直接吃個現成的營養餐。南平只敢喝一小碗粥,不然萬一頭暈,恐怕要吐。

    他們訂的是早上八點四十五的直飛航班。

    一上飛機她便睡,好在時間不長,一覺醒來便落了江棱機場。

    下了飛機,四人的私人下屬便迎了上來,他們提前兩個小時就在機場外等候了,接過各自領導的行李,放進后備箱之后,聽從他們的安排發車。

    傅頤生只和瞿蕤琛隨口打了聲招呼,便直接坐車走了。

    商邛則是都招呼了一遍,面對言知洲的臭臉時,他也仍舊笑得春風和煦。

    只等下屬把車開過來后,才上車走人。

    瞿蕤琛安排下屬把南平送回江岸,自己則上了言知洲的車。

    言知洲瞥了眼前方開走的賓利,不免帶了絲嫌棄。隨后懶洋洋地靠在后墊上,指揮著下屬發車,跟在那車的后面緩緩駛離機場附近。

    言知洲仰頭,瞇眼瞧著前方后座一個人坐著的破賓利的背影,卻不知為何,心情稍微好了點。

    到了金利路的分叉口,兩輛車才背道而馳。

    把南平送到了江岸大學的門口,瞿蕤琛的下屬還想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抬上宿舍,好在南平眼疾手快的提過行李箱,誠摯的拒絕了。

    她沒那么嬌氣,也不想留下這個印象給瞿蕤琛。

    何況他的下屬,她可不好隨意指使,畢竟人家是下屬,不是下人。

    這兩者她還是分得清的。

    回到宿舍,里面空無一人,略微有些冷清。

    南平把行李箱里的東西逐一撿了出來,放置在原本的位置后,又拿起浴巾去衛生間洗澡。

    洗完出來吹頭發時,郁以柔回來了。

    “你回來了啊南平。”郁以柔的語氣如往常一樣溫柔,只眼神卻并不與她對視。

    南平瞥了一眼,心下有了幾分猜測。

    笑著點頭,而后開始吹頭發。

    郁以柔坐在椅子上,背對著南平的臉又不自覺地沉了下來。可又怕被南平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只得掏出手機,開始發消息。

    她和奚原聊得很順,聊了才發現這個男生人品確實不錯。談吐也不顯俗氣。只是她總是會把他與蕤琛哥作比較,一比之下,那僅有的好感就又會被扼殺。

    奚原也聰明,對郁以柔不遠不近的,幾乎是她主動找他,他才會與她交談。

    郁以柔也是因為他這一點,才沒有覺得無趣廉價而把他丟開,畢竟他的外貌也算優越。

    是瞿蕤琛沒有的少年青蔥。

    郁以柔心底好受了一些,在得知奚原在咖啡廳時,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她的視線在咖啡廳這三個字眼上停頓了片刻,隨即輸入:

    【看到你在咖啡廳,我就又想喝冰美式了,你給我送一杯過來吧。】

    奚原看到這條信息,眉梢一挑,大小姐的屬性果然大多都相同,想喝杯咖啡都要親自送上門才行。

    他又不是外賣員。

    不過,誰讓他對別人有所圖呢。

    送杯咖啡又算得了什么。

    奚原回了句【好的。】

    眼角的輕蔑溢出眼尾,還帶了抹自嘲。

    他轉身用機器做了一杯冰美式,看著杯中深色的液體,緩緩拿起了一旁染了些糖渣的勺子捅了進去。

    把冰塊敲了個細碎。

    …

    “碧芙回家住了,她說這段時間不太想住宿舍。南平你知道什么原因嗎?”郁以柔見她吹完頭發,適時出聲問道。

    南平側身把吹風機放進抽屜里,又用梳子梳理著被吹亂的卷發,淡淡回了句,“什么?”

    語氣平淡,甚至并不好奇。

    郁以柔轉頭看向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南平聞言淺笑,“我能知道什么?我又不在宿舍。”隨后放下梳子,擠了點護發精油在手上,揉搓片刻細細地抹上了發尾。

    一陣香味散開,南平才又“呀”了一聲,“忘了和你說了,我和瞿先生在一起了。就在前天,他跟我告白的。不過你應該也看到那條朋友圈了吧。那本來也不是我要發出去的。是他說,要有個儀式感才叫光明正大,我啊…可真服了他了。”

    郁以柔聽著她一字一句的話,看著她抹著精油的神態,嬌羞又軟糯的語氣,猛地站起了身。

    坐椅跟隨她的舉動‘哧啦’作響。

    劃在地磚上格外刺耳。

    南平似這才有所覺地轉過頭,看著眼前人充滿怒意的眼神,原本嬌軟的目光也一寸一寸變得戲謔諷刺起來。

    “只是這么一點刺激就受不了了?”

    這到底是喜歡呢,還是不甘心在做祟呢?

    第137章 Chapter 137 一家獨大。

    她才明白過來。

    南平其實什么都知道, 她似在打量一個小丑一般看她,眼底的諷刺像是在說:你看,這就是出生世家的千金小姐, 也就這點能耐肚量了。

    郁以柔捏了捏掌心,痛感入侵, 波瀾起伏的情緒才得以平復。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他。”她冷冷開口。

    南平撐著下巴,歪了歪頭,“所以呢?你喜歡他, 他就是你的嗎?”這言論可真莫名其妙了。

    總有人不喜歡給自己立牌坊, 但喜歡給他人立牌坊, 僅僅是看上, 誰便都不配碰他。

    哪怕是,這個人根本不喜歡她。

    屬于大小姐的占有欲, 總是比一般人來得更強一些。

    南平勾唇輕笑出聲,細碎的音調玲瓏作響,灌入耳中最是溫和又軟綿。

    可郁以柔卻覺得刺耳異常。

    她蹙眉,“就算他不喜歡我, 可你覺得憑你的家世,瞿家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嗎?”大家族是絕對不會允許少夫人是個普通平民的。

    這個道理她就不信盧南平不懂。

    “你想的太多了, 我們才剛在一起呢,見家長什么的,還遠不到那一步。”何況, 她根本也沒想過嫁給瞿蕤琛。

    婚姻對于她而言,并不是必需的。

    她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眼眶瞬間變得濕漉漉的紅。

    穿著藕粉色絲質長袖睡裙,腰間系著錦質的腰帶,把凹凸有致的曲線勾勒的淋漓盡致。

    雪白的香肩半露著, 一雙筆直細長的小腿交疊在一起,明明慵懶的狀態,可卻有股說不出的優雅。

    頭發披在肩頭,碎發松散兩頰,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

    并著她的眼神,像是剛哭過。

    無端地憐人。

    奚原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他敲門發現沒有人來開,也許是他敲得太輕了,大小姐沒聽見,他就直接擰開了門把手,畢竟也不是第一次送上來了。

    卻不想,盧南平也在宿舍。

    她回江棱了。

    奚原一時定在了原地,視線若有似無地在兩人的神色中徘徊了一圈,最后落在南平的臉上,眉頭微擰,她為什么哭了?

    奚原從沒見過盧南平這幅脆弱的樣子。

    難道是郁以柔對她發小姐脾氣了?

    思及此,他的臉色莫名有些晦暗。只是在白熾的燈光下,顯得并不分明。

    郁以柔聽見身后的動靜回過頭,見著來人,臉色透出幾分不愉。

    來的真不是時候,她還沒質問完呢!

    轉而又想到這人南平也認識,關系可能還不淺。如今卻給她親自送咖啡過來,想到這,擰緊的眉頭便又舒展了開。

    “怎么才來?”

    說完貌似無意地看了盧南平一眼,迫不及待想欣賞她失態的表情。

    不管怎么說,兩人也是有過故事的。她不相信盧南平能這么快就淡忘掉。

    不是聽不出郁以柔話里刻意的嬌嗔抱怨,與她平時的對話態度全然不同。

    這明顯是故意的。

    奚原眼簾上挑,思緒轉動的很快,一邊說:“路上堵車耽誤了些時間。”一邊走上前把咖啡遞給了郁以柔。瞥見南平穿著的睡裙,順手把門給關了上,隔斷了冷氣的進入。

    郁以柔笑得一臉溫柔的接過咖啡,“辛苦你啦,這么遠還特意跑一趟。”

    說歸說,終究還只是動動嘴皮子功夫顯出幾分親昵來。

    一旁的南平瞧著,只覺得好笑。

    郁以柔雖是大小姐,可骨子里還保有較為傳統的觀念。對于不算心動對象的男人,在肢體上是有一定的界限感的。

    該怎么說呢,這一點其實很討男人歡心。

    起碼這種人對愛情會很忠誠。

    還很好控制。

    只是從目前看,郁以柔對奚原固然算不得心動,可卻也是有幾分好感的。

    當然這其中,大概還有一些她的原因。

    她和奚原的事,葉碧芙一定沒少提起罷。

    郁以柔想通過奚原報復自己,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么做,完全是在給奚原提供便利,引狼入室。

    誤打誤撞,奚原也不知道郁以柔的真實想法。不然的話,這出戲應該會更精彩些才對。

    她挑了一下眼皮,眼框處的紅潤已經慢慢消弭,只彌留了被水光沁透的瀲滟波痕。

    配合她雪白的肌膚,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說句尤物也不過如此。

    而一旁身為千金閨秀的郁以柔就要顯得遜色不少。

    奚原不免拿兩人作對比,在外貌氣質這塊來說,盧南平確實更像世家子弟。

    他甚至覺得,世家大族里的富二代就該是隨性的敷衍的態度高高在上,不把你當人看的。

    因為他們的的確確有這個資本,不需要顧忌任何人。

    可郁以柔卻能跟他浪費時間,就算是送杯咖啡,也能好言好語的說著體貼的話,盡管并不算真心實意,可卻是能讓她開尊口作戲。

    這沒辦法讓他覺得難能可貴,而是一種另類的廉價感。

    當期待值比想象中低去太多,那種廉價感是成倍疊加的,很容易讓人感覺厭煩。

    況且郁以柔的性格在家中的實權應該也不算大,看她柔弱的性子就能窺見一斑。

    很可能是個什么都聽父母安排的乖乖女,如果他們在一起被棒打鴛鴦,她也許只會象征性的掉幾滴眼淚,回頭就能服從安排參與家族聯姻。

    在這種人身上撈好處真的能摸到實質嗎?

    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

    最近道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南門行倒了。

    家主病逝,大小姐精神失常,私生兒子失蹤。

    諾大的門派死傷慘重。

    剩下一些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的堂主們被拘去蹲了|局|子。

    對外媒體報道了解,南門行的人參與了一起大型規模的非法|走|私。

    易天和打了半輩子的江山,頃刻間化為烏有。而外人不知道的是,南門行的私產除了一部分充公外,還有一部分被北野堂和天馬莊共同瓜分占有。

    刑少霖與肖無義的合作毫無疑問,非常愉快。

    只是眼下南門行的覆滅讓北野堂成為了道上一家獨大的黑|勢力,雖然勢頭強勁,風頭更甚。但難免成為被時刻‘監視’的對象。

    肖無義思緒著,是不是應該扶持天馬莊一把。

    用天馬莊來混淆有心人的視線,北野堂才會更長壽些。

    只是若是這樣,自家長子和天馬莊二小姐的婚約可就得取消了。

    畢竟作為表面上的競爭對手,怎么可能成為姻親關系呢。太過親密,反倒惹人忌憚。

    肖無義端起茶杯欣了一口,低聲問道:“如果我讓你和盧小姐取消婚約,你是怎么想的?”自己雖然做了決定,但還是要尊重一下長子的想法。

    聽父親這么問,肖仲辛心底便有了數,只是想到盧小姐的模樣,不免有些許遺憾。

    “您決定就好。”

    “嗯”肖無義點頭,瞥見長子臉色并無任何變化,欣慰地笑了笑,又補了一句:“父親會為你找個更好的大家小姐。”

    肖仲辛淡然抿唇,“父親費心了。”

    一旁的段暄銘看著這幅父慈子孝的畫面,不禁胃里一陣翻涌。

    拿起放在桌上手機,起身就要往外走。他被叫過來聽了這么一出無聊的戲碼,真是浪費時間。

    肖無義坐在會廳案幾前,眼皮動了一下,卻只當沒看到,他這個小兒子主意大,他可見其成。倒有幾分放任的心思,畢竟道上將來還需要一個人打開商界的大門,未來的路總歸是要洗白的。

    …

    收到刑少霖消息的時候,南平也看足了戲。

    只是不等她進里面的房間,郁以柔便攔住了她,順手把奚原也拉到了她身旁,笑著跟她說:“他叫奚原,南平你應該認識吧?”

    南平她一副介紹對象的口吻,便扯了抹極艷的弧度,眉眼彎彎,笑眼迷人:“怎么會不認識呢,他不就是碧芙的心上人嗎?第一次來我們宿舍的時候,我還在抹身體乳呢,當時情況突然得很,哦…我忘了,你那會不在宿舍,沒見過他呢,可如今看你們的關系,似乎不淺吶。”

    說完,又刻意湊近了奚原,“之前沒有注意,突然發現你還挺會勾引人的,以柔倒是比碧芙漂亮溫柔很多,你——”話說到這里,她食指戳了一下少年的胸口,輕輕滑了一圈:“眼光很不錯嘛。”

    郁以柔聞言,直接僵在原地,看著盧南平這幅妖嬈身姿,臉色又難堪的紅了幾分。

    她居然可以這么不知羞恥——

    奚原臉色平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她輕啟得每一句話,一字一句他都有聽清,明明是諷刺人的污言穢語,進了他的耳里卻自動被消音。

    因為他很清楚的感知到,她這些話這些動作,都是做給郁以柔看的。

    她們兩人之間有矛盾。

    具體原因他還不了解,只是,一定是和某個男人有關。

    這個男人不是他。

    他有自知之明。

    只是他這時突然察覺,盧南平對郁以柔的態度,根本算不上客氣,甚至更凌人一些。

    她并不畏懼郁以柔的家世。

    那就證明她是有底氣的。

    有能諷刺的底氣。

    而促使她這樣的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的身世或許另有真相,二是她背后的那個男人權勢比郁家大的多,甚至是被討好的一方。

    第138章 Chapter 138 龍山園初遇。……

    即便眼下頭腦很清醒, 可從胸口處感受到的指尖流淌,還是讓奚原忍不住低頭瞥了眼她纖細的指節,粉嫩的指甲被光線照耀著透出光澤瑩潤感。

    襯得這只白皙的柔荑愈發瓷軟。

    讓他不由地有些出神。

    見他只是垂眸, 并不吭聲。南平濃密的雙睫微微一顫,視線從上而下的飄動, 飽滿的唇瓣抿成了一條上揚的弧度,隨即嘆息而來:“如今,你也算撿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了, 以柔可是真正的名門閨秀呢。”

    這話一出, 奚原猛然回過神, 抬頭幽幽地凝視著她, 一雙眸子亮得詭異。

    盧南平是什么時候知曉他心思的?

    拋開心頭的異動,他抬手拂開了胸前那只‘不懷好意’的手, 控制著自然的神色,頗為認真地對她說:“抱歉盧小姐,如果我以前有惹您不開心了,在這里跟您先道個歉, 對不起。只是——”

    他話頭一轉:“您污蔑我可以,郁小姐卻是無辜的, 還請您不要再說一些子虛烏有的話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他把污蔑兩個字咬得清晰,說話有理有據有, 并不懦弱。對比盧南平之前戲謔的口吻,他誠懇的態度就顯出君子坦蕩蕩的氣度了。

    一旁的郁以柔聽了, 也蹙眉附和一句:“南平,話是不能亂說的,奚原的人品也根本不像你說的這樣不堪。”

    “呵”

    南平輕笑一聲。

    環抱著胳膊靠在米白的墻壁旁, “奇怪了,你們什么關系呢,在這跟我唱雙簧嗎?”說完后又刻意打了個哈欠,“滾吧。”

    這句話說的輕,可重量感卻十足。

    至于是在對誰說,身前兩人心里都很清楚。

    只是郁以柔卻不容許盧南平在奚原面前這么下她的臉面,當著她的面讓奚原滾,她怎么可以說得出來的?難不成真是攀上蕤琛哥這根高枝后,就覺得自己飛上枝頭變了鳳凰,可以隨心所欲的發脾氣?

    思緒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她立馬就要上前理論。可卻在僅剩一步之遙的距離處被身旁的少年拉住了胳膊,步調驟然而止。

    她回過頭無聲詢問,眉間還帶著怒氣。奚原不由地放低了聲音,頭顱低垂著,“沒有必要,本來我也打算給你送完咖啡后就走的,何況盧小姐確實不太方便。”

    他語調溫和,聽在郁以柔的耳朵里,還有幾分無奈之態。

    讓人沒來由覺得心疼。

    這么一來,郁以柔的火氣仿佛被一把溫風吹又生,甚至越燃越旺,迫切的想要為這個無辜的少年做點什么,才好出一口惡氣。

    她從未這么生氣過。

    奚原只見郁以柔甩開了他的手,隨后轉身拿起了桌上的冰美式,在南平視線有礙的角度,快速地擰開蓋子,轉身就向那張嬌艷欲滴的臉蛋給潑了過去。

    只是沒等潑在盧南平的臉上,就被奚原先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咖啡頃刻浸濕了他的背部。

    只穿了件單薄毛衣的他,這才感覺到實在的刺骨,即便是房間內的暖氣也抵擋不住這一刻的冰冷。

    被他攪碎的冰渣子全部融進了后背那一處。

    郁以柔看著奚原身上不停滴落的褐色水珠,愣了一瞬才踱步往前,“你替她擋什么?!”見他這樣也沒有覺得歉疚,只在生氣他的自作主張。

    還沒等奚原出聲解釋,南平便嘖嘖稱奇,“真想不到我們郁大小姐還會動手潑人呢。”隨后笑得沒心沒肺起來,只是打量著她的目光又冷了幾度。

    隨后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搭理這兩人,直接轉身進了里間,順手關上了門。

    郁以柔這打抱不平的行為看著像是在為奚原出氣,實際上她卻清楚,這是在為她自己,只是奚原幫她找了一個可以發脾氣的理由罷了。

    不甘心么

    自然心里不舒服,需要一個發泄口。

    真是任性呢。

    這一點的小姐脾性,她倒是不及的。

    ……

    南平從邢少霖那里得到與肖仲辛婚約取消的事宜后,這才真對這個男人高看了兩眼。

    不得不說,她沒想過會這么順利。

    能猜到這件事極可能是與南門行的覆滅有關,可邢少霖能預測的如此準,那就算不上是預測了。

    這是他一開始就布下的局。

    而最大的好處就是他所創造的天馬莊終于登上了江棱的舞臺,成為道上的‘新貴’。

    且勢頭迅猛,唯一能與北野堂對標的門派。

    這么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如果成了她的保鏢唯她所有,她倒還有些不放心了。

    畢竟這種人是極容易噬主的。

    如此看來,她得另改條件了。

    …

    魏淮澤抵達江棱的那一天,言知洲領頭為他辦了接風宴,宴會上招商小組的官員們無一缺席。

    為了顯得重視,傅頤生也被傅書記強制派了去。

    在所有人都入座后的半小時,魏淮澤才姍姍來遲,他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一個女人,準確點來說是女伴。

    而這個女伴似乎是與魏淮澤一同來的江棱。

    只見魏淮澤一身皮衣外套,右耳不知何時掛了一顆醒目的耳釘,這是上次在京城還未有的。而他摟著的女伴左耳邊也掛著一顆相同款式的耳釘。

    上面的水鉆正在發散著晶瑩透亮的光澤。

    暗示著眾人,他們關系匪淺。

    言知洲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揚了揚眉梢,隨即與一旁的傅頤生對視了一眼后,起身朗聲笑道:“淮澤,你這個主人公可是來晚了,一會兒得自罰三杯啊。”

    魏淮澤似乎心情很不錯,難得沒有隨意下人臉面。

    只勾唇爽快地回了句:“好,我自罰三杯。”看上去尤其給言知洲面子,引得其他人心底各有異動。

    言知洲卻心下意外,一時間又無法摸清魏淮澤的用意,只得低聲笑笑,贊他一句:“爽快。”

    而被魏淮澤摟在懷里的舒茗很清楚,他之所以心情好,全都是因為他終于確定了她的身份,她就是在幼時無意間救過他性命的那個小女孩。

    可殊不知,救過他命的這具身體,里面的芯子早已經換了一個靈魂。

    她是從現實世界穿越而來的。

    而她所穿越的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小說故事。

    舒茗是女配,是魏淮澤心間的白月光。

    一直被惦記了很多年。

    只是被魏淮澤找到的時間線太晚,又因為卷入一起事故而意外身亡。

    所以到死都沒能再見魏淮澤一面。

    然而在書里,魏淮澤也不是男主,他是男二。

    后來喜歡上的對象也不是女主,而是一個長相異常貌美的女配角,這個角色在書里出現的次數很少。

    身份卻很高貴。

    似乎有很多男人相伴其左右。

    而之所以魏淮澤是男二,還是因為他是女主從小到大暗戀的對象,所以作者把他的戲份刻畫的比較豐富。而在他拒絕女主之后,女主才與男主角徹底展開感情戲。

    她當初追這本小說時,就不喜歡魏淮澤,雖然很有男性魅力,可是卻不對她胃口。她喜歡男主那樣的,迷人又危險,像是罌粟,明知有毒卻無比吸引人。

    既然讓她占了舒茗的身份,她當然要比女主先一步遇見他才行。女主的身份比她優越,是她所不能攀比的,她只能讓自己提前被魏淮澤找到,借用他女友的身份接近此刻還在江棱修身養性并不準備從政的男主角——樊九瀟。

    舒茗的思緒在魏淮澤帶她入座時戛然而止。

    因為魏淮澤身份的緣故,她現下能清晰的感受到眾人投射在她身上若有似無的打量。

    其中最不避誨望著她的人還是剛才說話的那個,長得一副漫畫臉,可眼神中卻透出幾分居高臨下之感,帶著笑意的嘴角,讓人不自覺有些不安。

    舒茗在現實世界也不過才二十五歲的年紀,自然還做不到完全面不改色。

    被這樣直接的目光凝視了片刻,她終于抵擋不住,率先移開了視線。

    言知洲臉上仍舊保持著隨和的笑容,輪廓分明的臉龐在光線下更顯清朗少年質感。

    他端起一旁的紅酒瓶,先給魏淮澤滿上了一杯,隨后又往舒茗的杯前探去。

    殊不知,半途被魏淮澤給攔了下來,輕飄飄的丟下了一句:“她不喝酒。”

    言知洲顯然沒有料到魏淮澤會這么維護一個‘女伴’。削薄的唇角微怔片刻后,又適度揚起:“那是我考慮不周了。”隨后轉頭對身后服務員交代了一句:“拿一瓶新鮮果汁過來給這位……”

    他眼神又望向了舒茗,眼底的詢問之意清晰明了。

    “我姓舒。”

    舒茗靦腆一笑,頗有幾分清麗可人。

    言知洲了然點頭,“一會把果汁給這位舒小姐。”

    服務員默默記下,躬身退了出去。

    魏淮澤見他還算上道,摟著舒茗的那只手不禁松了開,端起高腳杯,對他示意:“我先自罰三杯。”隨后仰頭飲盡。

    又接著喝了兩杯后,才停下。

    眾人見狀,立馬附和地夸贊了兩句。唯有李華朗沒有吭聲,他上次沒有去京城,自然跟這位太子爺不甚熟悉。

    而坐在他一側的傅頤生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當個旁觀者,他的身份在江棱,并不需要捧誰。

    “別喝太多了。”舒茗拉了拉他的胳膊,小聲道。

    一臉擔憂的神情中明明夾雜了一絲僵硬,而魏淮澤卻像是沒看見一般,低聲笑了開:“這點酒不算什么。”

    溫柔的眼神讓離他們最近的言知洲不免心底訝異。

    他倒是沒想到魏淮澤是來真的,這個女人應該不是單純的女伴這么簡單。

    只是,他居然愛好這一款么?之前在京城服侍他的女招待們可都是個個妖嬈嫵媚的。

    這樣一對比,這位清秀有余卻艷麗不足的舒小姐,就顯得寡淡很多了。

    況且目前為止,也沒有發現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

    “在想什么?”

    瞿蕤琛看著坐在副駕駛上擰眉思索的少女,不由勾唇出聲。

    “沒什么,我只是有點緊張罷了。”南平松開眉頭,轉頭朝他笑了笑。

    小臉因突然綻放的笑容,登時嬌俏嫣然起來。亮晶晶的眼眸里光影彌動,像是滿天星河一般璀璨明亮,又有著不可名狀的吸引力。

    瞿蕤琛深邃的眼眸似又深了幾度,卻并不出言安慰,只說了一句:“你只要記得少說多看就行了。”隨后右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背,把掌心熾熱的溫度都傳遞了過去。

    南平注視著他寬厚的手掌,眼簾煽動,無聲地抿了抿唇。

    到達龍山園后,南平才反應過來,龍山園并不是她意識里的別墅小區,而是一座私人山莊。規模只比江棱郊外的避暑山莊小幾千畝。

    龍山園整體地形較為獨特,因此分區也異常明朗,景色豐富,山莊住宅區里的布局嚴謹,設計樸素,而觀景區卻自然野趣,灌木叢林環繞。

    融合江南水鄉的建筑藝術,住宅區里的圍墻多采用青磚灰瓦,白墻木柱。

    從外觀看去整個基調都體現出淡雅莊重,簡樸適度之感,龍山園里還有幾處湖面,而湖面的大小各有不同,可用處卻大致相同。

    瞿蕤琛告訴她,那是幾處不同湖景里面養了各種類型不一的魚類。

    樊老愛好釣魚,卻不愛吃。從別處釣了以后會放生在自家的魚塘里。

    南平聽到這,面上驚訝,心底不由暗自誹腹。

    不愧是富人的生活,閑得自娛自樂。把情操看得重之又重。

    再瞧見瞿蕤琛一臉淡然,并無其他言語,像這事只是再正常不過一般。

    她又不禁噤聲。

    自嘲一笑,原是她不懂什么叫陶冶情操了。

    有錢人不就是圖一‘樂’字么。

    一路開過觀景區,瞿蕤琛才把車停在了住宅區旁的車庫里。

    幾乎是剛下車,樊家的兩個老傭人就迎了上來。

    她們似乎對瞿蕤琛很是熟捻。

    “瞿先生來了,老爺正在書房練字呢。”其中一位傭人恭敬說道。隨后又同另一位傭人一并把兩人迎了進去。

    為他們換好鞋,才又各自去忙碌。

    瞿蕤琛當然不是第一次來龍山園,他年少時就是這里的常客,固然對這里面的一切都很熟悉。

    甚至不需要傭人引路。

    他徑直往前走,路過帶有強烈新中式風格的客廳空間也沒作停留,南平來不及細細欣賞,只得草草掃過一眼,跟在他身旁一并上了樓。

    剛到二樓就聞到了一陣頗為濃郁的檀木香,可卻又透著一股淡淡的甘酸味,聞著像是有安神的作用。

    她視線在走廊中央的那壇香薰爐上凝視了一圈后才慢慢挪開。

    只是還未到書房門口,正對面盡頭的那扇臥門就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只見一個男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在看到他臉時,南平便被震住了一瞬。

    該怎么形容呢?

    她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男人的長相。

    異常的圣潔。

    有著一雙悲天憫人的慈悲眼,當凝視他雙眸時,會不自覺忽略掉他漂亮的骨相,驚艷的只是他眉眼處的獨特韻味。

    讓人不自覺想要臣服的詭異感。

    很危險。

    南平腦子里莫名響起某種警報,身體也不受控制般地往瞿蕤琛身后處掩了掩。

    在身居高位的世家大族中成長起來的男人,往往都是薄情又沒有人煙氣的,通俗點來說,是不像人一樣的人。

    她無法保證他們有一絲的善心。

    這時她才清楚的認知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真正含義是什么,就像這個男人,明明都沒有開口,她便能感知到一種深入骨髓里的恐懼感。

    饒是瞿蕤琛這般品貌的人,都不曾有的氣息。

    真正的純種貴族。

    “九少。”瞿蕤琛見著來人低聲招呼道,細看他的身姿明顯是比平時刻意低了一個弧度的。

    他對這個男人似乎比樊老還要尊敬。

    南平腦中立馬得到了這個認知。

    她的視線微不可察地睨了那個男人一眼,只聽他笑著開口:“好久不見了,蕤琛。”聲線是異常清透又慍潤的,像是剛采摘的天然蜂蜜,聽在耳中一點也不膩人。

    神情禮貌又不失寬容。

    給人一種恍惚的平易近人感。

    可下一秒,樊九瀟路過瞿蕤琛身側時,她才看清他的神情,淡然到極致的從容,眼神總是向下的趨勢,那是一種觀弱小蒼生的俯視感。

    他很短暫的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眉眼微微晃動,似乎在思考著要不要也禮貌性得跟她打一句招呼。

    畢竟爺爺很少再‘撿人’回來,從十年前的瞿蕤琛到如今的這位——不知道名字的少女。

    其中,已有十年間隔了。

    第139章 Chapter 139 測試。

    他的思緒并沒有維持多久, 甚至比他移開視線的時間還要短,在樊九瀟的認知里,任何事都是微不足道的, 人更是。

    他依舊笑靨寬容地從少女身旁踱步離開,只眼角吊起的角度, 明顯融不進人影。

    因為,他實在找不到需要打招呼的理由。

    被樊九瀟經過時勾來的風,短暫地撩起了少女飄逸靈動的裙角。四月中旬的江棱, 氣溫已經開始回春, 更不肖說室內還有時常運轉著的地暖。

    為了搭配裙子, 南平并沒有穿平常的打底襪, 直接光|裸|的小腿缺少了遮擋的衣缽,無法阻止冷風的侵入。

    她不禁小幅度的打了個冷顫。

    不由自主牽住了瞿蕤琛溫熱的掌心。

    兩人穿過過道三分之二的位置, 到了書房的門口。

    敲了兩下門,在聽到里面老者傳來的聲音后,才擰門進入。

    雖說不是第一次見樊老了,可南平仍舊覺得很陌生。尤其是他的眼神, 每次對視仿佛都能洞悉一切,看到她最原始的模樣。

    讓人控制不住的產生一種自卑感, 從而變得謹慎小心起來。

    與剛剛被瞿蕤琛稱呼為九少的人一樣。

    南平疑惑,她暗地里查過樊家,可樊家的消息卻很難打聽, 而瞿蕤琛也并不打算告訴她樊家其他人的存在。

    到目前為止,她甚至不清楚那個九少的名字。

    就連經常跟在樊正榮身旁的管家阿龍, 身份似乎也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別拘束,如今你也是我的孫女了,就叫我一聲爺爺吧, 我記得你是學金融的?”樊正榮練完字后停筆,笑著說道。表情十足的和藹慈祥,只是凝視著她的眼神,始終透著幾分審視。

    南平知道,樊老并不認同她。

    只看在瞿蕤琛的面子上,對她還算親切。

    隨即,她穩了穩心思,語氣尊敬的回道:“是的,爺爺,我是江岸大學的金融系。”

    “嗯”樊正榮了然點頭,而后端起了手邊的陶瓷茶杯,用杯蓋輕輕刮了兩下茶面,吹了吹,抿下一口,才又沉聲道:“有沒有想過考研呢?”

    南平眼簾浮動片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不滿她的學校呢。

    不過也確實,江棱排名區區第五的大學,怎么配做他樊正榮的孫女呢?

    “有這個打算,正好下學期我還要去國外做交換生,留學一年。”南平嘴角微微翹起,靦腆地笑了笑。

    樊正榮聽后挑眉,似乎有幾分意外,“國外什么學校?”

    “M國的波里克斯卡大學。”南平開口回道,面色并沒有任何得意的情緒,似乎只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情。

    聞言,樊正榮這才稍稍正視了她一瞬,隨后放下茶杯,笑著夸了句:“不錯,這個大學的金融系很強。”

    樊正榮并不會質問盧南平如何得到的交換名額,他一向只看重結果,結果是好的,這就夠了。

    而后他又對少女身旁的男人囑咐了一句:“蕤琛啊,今天你就多帶南平熟悉一下龍山園,以后每周六的下午讓她自己過來就好。對了,金融這塊九瀟很熟,你跟他說一聲,讓他收個學生。順便讓南平認認人。”

    見瞿蕤琛點頭,他又看向盧南平,“波里克斯卡的教學方式與國內的大不相同,在這之前,你還需要熟悉熟悉那邊的教學模式,正好我孫子對金融領域很了解,讓他先帶帶你。之后去了,適應的也會更快。”

    “好的,都聽爺爺的安排。”南平一臉乖巧的頜首應道。

    …

    其實樊九瀟不止金融很強,只要他感興趣的,任何領域他都可以很強。

    這一點瞿蕤琛早在年少時就體會過,只是樊家低調,上流貴族里并沒有多少人知道樊九瀟是少年天才。

    他在十六歲的年紀就讀完了大學,之后又考上m國最強的高校進行研究生-博士連讀。

    用最短的時間獲得了常人所無法達到的學業成就。

    甚至年少時發表過的兩篇關于金融的文章,到如今還被無數大學生研讀,作為論文文獻參考引用。

    可以說,只要他愿意教,南平在她的專業領域上一定會更強。

    瞿蕤琛帶著南平熟悉了一圈龍山園的地形以及分區建筑后,兩人才一同去尋樊九瀟。

    他剛剛已經給他發過信息,目前只要去他常去的休息室里等候就行,總得讓他們兩人先正式認識一番。

    順便探探樊九瀟的態度。

    樊九瀟的私人休息室是一個大型的空中花園房,外觀建筑是懸浮設計,墻面幾乎都是玻璃幕墻制造,能清晰的看到龍山園這一整個山莊的自然風景。

    南平和瞿蕤琛坐電梯上去之后,并不能進房,門口有指紋鎖,除非主人開門,不然只能在外面的廊道上等。

    大約等了二十分鐘的時間后,南平去衛生間上了一趟廁所,順便補個妝。

    她站著在外面的洗手臺前正對著鏡子補口紅。

    只是剛涂到一半,她便從鏡子里看到了一片白色襯衣的胸膛。

    她愣了一會兒,盯著鏡子,視線移到了那張臉上。

    身后的男人走到了她身側,伸出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放在了具有感應功能的水龍頭下,清涼的水掠過他的指尖包裹著整個手背手心,乃至指縫。

    不緊不慢地清洗著。

    力道溫柔,一套動作下來極度賞心悅目。

    南平看著他被鏡面照映的面頰,精致漂亮,不食人間煙火的圣潔感又從他眉心處發散開來。

    可她來不及思考為什么這人會出現在這里,只得先停住動作,頗為溫和地打了聲招呼:“九少。”跟著瞿蕤琛叫,總是不會出錯的。

    被她叫九少的男人卻仍在安安靜靜地在清洗著指節,仔仔細細的,甚至連眉頭都沒變動一下。

    空氣一時寂靜無聲。

    南平面上有些隱隱發燒,但又很快地將情緒隱藏。

    看上去仍舊乖巧安靜,連涂口紅的動作都輕盈了幾分。

    樊九瀟洗好了手,抽過臺面上的面巾又細致的擦拭起來,待擦好,才抬眸看向了身旁的少女。

    “錯了。”他語氣很輕,氣息也淺如羽絲,可此刻落在南平的耳朵里卻如平地驚雷。

    她沒來由的不安,握著口紅的手緩緩落下,捏在手心里逐漸收緊。

    她不明白這個人說的錯是什么意思,難道是稱呼錯了?還是說外人不能這么叫他?

    南平半晌沒有開口。

    而面前的男人像是十分有耐心,一只手挽起另外一邊的袖口,露出白皙赤露的手腕,遂又調換另外一邊,慢條斯理的動作,一點也不急切。

    南平見狀,不得已開口:“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詢問的聲線透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就算此刻她心里有預測,也不能表現出來,畢竟多說多錯。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無知’。

    樊九瀟恍若未聞地嘆息一聲,不帶任何聲調。

    像是沒有情感的動物,可表情卻透出一絲遺憾。

    他不喜歡故作聰明的人。

    在樊九瀟轉身離開的時候,南平第一次體會到了被明目張膽的忽視。

    此刻鏡面里倒映出她嬌妍動人的半張側臉,紅唇像是初春綻放的鮮花,美而生動。

    可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瞧見僵在嘴角邊的梨渦,若即若離地,已經斂去了一半。

    她平靜的把口紅塞進了包里,沒有一點心思再欣賞鏡中的美貌。

    …

    南平進入花園房時,瞿蕤琛和樊九瀟已經聊過一小段了。

    如她所猜的一樣,樊老口中的孫子九瀟就是這位九少,只可惜她或許剛剛在衛生間已經得罪了他。

    即使緣由不知,可如此直接的忽略,她只能理解成是樊九瀟對她不喜。

    因為不喜,所以不重要。

    “南平,這就是樊老的孫子九少——樊九瀟。”瞿蕤琛見她過來,牽過她的手,把他拉到身旁。

    臉上的笑容是官方的公事公辦。

    南平配合他抿起一抹笑意,“九少您好,我叫盧南平。”

    樊九瀟坐在主位的沙發上,視線平視地看著她,只幾秒的時間,卻讓她握著瞿蕤琛的手心不自覺地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好一會兒,才見他笑起來,“你如今也是爺爺的孫女了,身份不同外人,叫我九哥吧。”

    坐在主位之上的男人,笑得寬容和善,玻璃幕墻外的光線穿過他周身的花圃,親吻他的臉頰,留下的影子妝點著他圣人般的模樣。

    全身上下隱在陽光下,矚目得像是在發光。

    看得南平眼簾無端輕顫。

    果然是稱呼錯了么。

    “九哥。”她低眉順目地叫了一聲。

    樊九瀟點點頭,睫毛也跟著低落向下,明明平視的角度,卻又給人俯視的感覺。

    “樊家子嗣多,孫輩的一共十個,如今加上你,就是十一個了。”隨即他撐了撐下巴,“那就叫你十一吧。”

    十一,像是什么阿貓阿狗的稱呼。

    南平不相信樊九瀟在稱呼其他兄弟姐妹的時候會直接叫他們排名的數字。

    眼下這樣稱呼她,不過就是不在意罷了。

    沒關系,她也不需要他在意,龍山園只是她爭取繼承權的一個助力而已。

    目前,她只要做好這個十一妹妹的身份。

    用這個身份快速汲取樊家所施舍給她的‘營養’,這是很多人想要都得不到的東西不是么?

    還得感謝樊家才是。

    想到這,她的心境又有了新的變化,隨即揚起唇角:“好的,九哥。”

    南平笑起來,臉上的梨渦隨著弧度的擴大,愈發顯得嬌俏甜美。

    而面前的男人像是沒看見一般,眉目平和地移開視線,對上瞿蕤琛的臉,說道:“你先出去吧,跟爺爺說一聲,在教她之前,我需要做一些簡單的測試。”

    瞿蕤琛了然點頭,心底雖有幾分顧慮,卻也只是跟南平說了句好好做,就轉身離開了花園房。

    空氣又重新安詳靜謐起來。

    “近一點。”樊九瀟開口。

    語氣薄涼,整個人也開始有些慵慵倦乏。只盯著少女的眼神還有一絲淡淡的溫度。

    看上去就像座精美的雕像,美則美矣,卻沒有人心血肉。

    南平聽話的走了過去,面色仍舊柔柔軟軟。

    沒有一絲不悅的神情,跟一眾討好樊九瀟的那些財閥子弟倒有幾分相似。

    不開心不愿意,覺得難堪覺得不平,也依舊整理好表情向他而來,只因為有所求。

    有所求是什么滋味呢?

    一個兩人好像都很喜歡。

    瞿蕤琛是,這個少女也是,跟隨樊家的人更是。

    就連樊家的旁枝也甘之若飴。

    待南平走到距離還剩一米半的時候,樊九瀟讓她停了下來。

    他的聲音冷冷清清的,只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輕易無法捕捉一二。

    “知道CAPM么?具體說說。”

    南平停頓了一下,答道:“CAPM即資本資產定價模型,是作為基于風險資產期望收益均衡基礎上的預測模型之一,資本資產定價模型闡述了在投資者都采用馬科維茨的理論進行投資管理的條件下市場均衡狀態的形成,將資產的預期收益與預期風險之間的理論關系以簡單的線性關系表達。”

    這還是在全修班學過的內容,當時老師還跟她們說過,這方面的知識考研究生會提到部分。

    不然她一個大一的金融學生還真不了解。

    樊九瀟扯了扯唇角,看上去依然是清冷的面目,只是語調溫和又好聽,“分析一下它的優缺點吧。”

    話畢,他伸手解了一顆紐扣。

    南平思緒著題目,沒注意他的表情,只看著那只骨感有力的手觸摸到頸下的皮膚,筆直下落在下方領口的位置。

    輕輕一按,開了。

    還是一樣發光的視覺,瑩潤如玉。南平甚至覺得自己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細碎的音調,以及紐扣的輪廓和觸感。

    劃過他的指尖,染上了涼意。

    而自己像頃刻化成了那顆白色紐扣,落在他掌心被他細細把玩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她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優點在于簡單、明確并且具有一定的實用性,使投資者可以根據絕對風險而不是總風險來對各種競爭報價的金融資產作出評價和選擇。而缺點在于資本資產模型的假設前提是難以實現的,同時其計算存在難以確定的變量。”

    南平故作自然的挪開視線,慢慢把答案脫口而出。

    樊九瀟挑眉,看著她低垂著頭盯著腳尖的乖順模樣,又輕嘆了一聲。

    他倒是忘了,有野心的人,怎么會是廢物。

    第140章 Chapter 140 真相是真。

    招商名額最終敲定的日子定在了月末的倒數第二天。

    在這之前, 魏淮澤也已經鋪墊好了所有,事先就讓人收購了一家中型公司,改名換姓得成了京城和新集團的江棱分部。

    和新是一家上市公司。

    屬于在京城里的大企業集團。

    魏淮澤在經商上有些天賦異稟, 算是年輕一代企業家里的佼佼者之一。

    在京城做的太順暢,眼光就放的遠了。

    畢竟江棱是華國的經濟中心。企業公司在這里發展的好, 那才算是真正的好。

    舒茗這小半月一直跟在魏淮澤的身邊忙前忙后,魏淮澤給她安排了一個董事長秘書的工作。

    方便跟著他。

    順便給她找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住,目前兩人雖然是情侶關系, 可在公司卻沒幾個人知道實情。

    舒茗不喜歡魏淮澤, 自然不會答應跟他同住, 萬幸的是魏淮澤也沒有計較這些, 還很爽快的給她找了套離公司近的公寓,里面的裝修風格都是按照她的喜好選定的。

    幾乎她提了什么要求, 魏淮澤都會滿足她。

    這么一來,還真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了。

    不得不感嘆,魏淮澤對待她這個白月光可真是好的不行。

    若是在書里,舒茗沒有早逝的話, 跟魏淮澤在一起,或許也挺幸福的。

    只可惜, 她本人還是不喜歡魏淮澤那古怪的脾性,再加上,魏淮澤身邊的花花綠綠太多, 她本身的性格也不夠討喜,說不定哪天就會厭煩了她。

    畢竟女主那么真善美的他都看不上, 何況是她這種缺心眼的呢。

    既然老天讓她穿越,按照自古以來的主角穿越定律,怎么說也應該有點光環籠罩吧?

    身為男主的骨灰級粉絲, 男主那里,她覺得還是可以去爭取一把的。

    成就成,不成就當個朋友,只要能近距離觀察,她就心滿意足了。

    至于魏淮澤嘛,自有人收。

    …

    去了兩次龍山園后,南平對那里的地段就已經完全熟悉了,至少不需要瞿蕤琛帶,自己就可以獨自前來。

    只是樊九瀟雖答應了教她,可總是不怎么盡心,

    如若不是她在全修班進修過,想必按他的教法一般人是學不會的。

    這種冷心冷情沒有人氣的男人,偏偏就長了一副菩薩樣,饒是不多用心對待,也不會讓人覺得是他的問題。

    你學不會,那就是你蠢。

    在吃了一次虧后,南平留了個心眼,應付這種純種貴族,總是格外需要耐力的。

    每次去龍山園學習,她都會提前翻閱一遍金融相關的知識內容,有了一定的溫故,樊九瀟再講什么深奧的學問,最起碼也能面不改色的回上一兩句。

    只是有一點她不理解,瞿蕤琛對樊九瀟為什么會那么‘客氣’?

    態度幾乎像是上下級一樣。

    南平不明白這其中是因為樊老的緣故還是瞿蕤琛有其他的顧慮。

    總歸他從不主動跟她談論樊家的任何人和事。

    除了提醒她注意的地方,就只剩下那句‘多學少言’了。

    瞿蕤琛最近也很忙,經常見不到人。

    南平去金苑湖找他,也不見人影。發消息也經常隔很久才回復一條‘在忙’。

    談戀愛到現在還不滿一個月,兩人就開始聚少離多,連約會的頻率都逐漸變少,甚至他們還沒有進一步的親密發展。

    就連上一次的深吻都是在京城的時候。

    跟她預想的戀愛狀態完全不一樣,分明在往瞿蕤琛規劃的步驟上走。

    瞿蕤琛想全方位的提升她這一點,甚至超過了對她的喜愛和原有的情|欲。

    只是,南平向來很擅長查漏補缺,從來就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

    于是乎,在再一次前往龍山園的那天,南平破天荒地向樊九瀟請了‘病假’。

    幾乎也是第一時間,瞿蕤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身體不舒服么?”他低聲問道,言語中的關心透著一絲真心實意。

    南平在電話的另一頭,無聲地笑了笑,帶出的語氣卻有些軟綿,聽著像是沒有力氣,“嗯,生理期第一天,肚子很不舒服,頭也有點暈。”

    她這話倒也不算騙他,她確實是在生理期期間,只不過已經第四天了。

    瞿蕤琛聽出她的不適,立馬摁滅了還剩小半截的煙頭,“在宿舍嗎?還是金苑湖?”他起身拿起外套,開門離開了辦公室。

    南平聽到關門的動靜,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許,才柔柔地說,“在金苑湖。”遂抬頭看向飄窗外的陰雨連綿,“外面的雨很大,我感覺好冷啊蕤琛。”

    “等我。”

    …

    夜晚的車流聲叫囂不停,被尾氣熏暖的空氣明目張膽的掃過鼻間,拼命地往縫隙里鉆。

    剛搬完重物丟完垃圾的奚原,捂了捂口鼻,轉身走進了逼仄的筒子樓,身上的汗腺蒸發混雜著樓道邊臭水溝的氣味兒,聞著就讓人作嘔。

    他的背影與昏暗的樓道合二為一,單薄的背脊顯得有幾分寥落。

    新搬來的地方是老城區,這里幾乎生活的都是一些在江棱漂泊的打工男女和部分老房客。

    環境自然是不如他之前的小區,但勝在房租便宜,最主要的是他還需要拿來做戲。

    他住在三樓的一間一居室里。

    裝修簡單老舊,房間還不隔音。關上門甚至還能聽見隔壁的搖|床聲。

    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家具還算齊全了。

    奚原開門走進房間,便看見郁以柔筆直地靠坐在皮質沙發上,胳膊拘束的放在膝蓋上,也不搭扶手。

    眉宇間的一蹙,瞧著頗為嫌棄。

    見他回來,郁以柔又舒展了眉頭,溫柔一笑。

    伸手攏了攏鬢邊一綹一綹的碎發,“垃圾都丟完了?一會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明天我給你叫個阿姨過來打掃房間,這里估計好久沒住人了,到處都是灰呢。”

    奚原關上門,眼簾也跟著向下,淡然的在玄關的小臺子上抽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粘在頸間的汗液,輕聲說:“不用了,一會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你先回去吧,今天過來幫我這么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說到累這個字眼,聽著有模有樣像是那么回事,實際只有郁以柔清楚,她今天過來純粹是想看看奚原住在什么樣的環境下,順道找個地方避一避郁嵐。

    要說幫忙,無非就是幫他提了幾個輕巧的物件。

    郁以柔有幾分羞愧的別過視線,也不作聲。

    一靜下來腦中又浮現起郁嵐那副盛氣凌人的面孔,眼底不免帶了些煩躁出來。

    此時窗外傳來一陣飯菜香味,兩人沒吃晚飯,現下倒是都餓了。奚原擦過手,把紙巾丟進了垃圾桶里,“我去煮點東西,你吃嗎?”

    郁以柔聞言搖搖頭,“太麻煩了,我們還是出去吃吧。”她的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剛搬來的廚房,不全部清洗一遍,她可不敢用。

    奚原笑笑,也不戳穿,只應了下來,“那走吧。”

    出了防盜門,走廊上黑得徹底。

    兩人一前一后路過樓道口的一戶房門時,門口傳來一陣隱忍而壓抑的喘”息聲,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女高音,像是在唱樂譜。

    門底的縫隙隱隱投射出的微光,昏黃的刺眼。

    照在郁以柔白色的皮鞋面上,臟得變了色。她只覺得胃里在翻江倒海。

    蹙了蹙眉,加快了腳步離開這‘惡劣’至極的環境。

    跟在她身后的奚原,瞥了眼門縫下的‘暗流洶涌’,不禁露出了一抹嘲意。

    世家大小姐,這么‘純’的,倒是讓人意外。

    要知道私生女這個產物,本就不太干凈。

    …

    江棱的夜晚始終是紙醉金迷的。

    喧鬧的城市,斑駁的街道,聳立的高樓大廈,依舊燈火輝煌。

    而夜生活才是江棱人的享受時間,尤其是對吃很有講究的人,通常都會去的地方——食膳巷。這里是美食的天堂。

    無論白天黑夜,人群一直熙熙攘攘。

    南平被帶出來時,已經和瞿蕤琛在家膩歪了一下午,準備出來吃個晚飯。

    這幾天他忙碌的原因,大部分來源于名額的事情。這件事雖然不為他管,但是牽扯的東西很多,傅書記讓他在里面做個平衡的角色,自然要多盯著一些。

    還有瞿家二叔的事情,這個他沒和南平說,家里的私事他向來不會外訴。

    只是查到的一個人,或許跟南平的關系不淺。

    想到這,他的眼神又暗了幾分。

    只是摟著南平腰肢的動作卻依舊輕柔,她身體不適,他也不會去過問這點小事添她心煩。

    每個人都擁有秘密,南平自然也可以有。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他想現在她應該也不會再需要那位的幫助了。

    兩人穿梭在熱鬧的街巷里,瞿蕤琛不喜嘈雜的環境,選了一家還算安靜的羊湯店點餐。他其實是有考量的,羊湯店雖簡潔,但羊湯其性溫味首,溫中散寒,化滯,南平生理期正需要溫補暖宮。

    餐食上的也快,礙于店內人少,服務也相對更細致周到些。

    如今的年輕人都喜歡跟隨潮流吃東西,什么火就去吃什么,哪怕營養價值再低的東西,只要它宣傳到位,也會引起一波反響。

    坐在羊湯店對面的兩人,吃的就是一家網紅店,在網絡上很出名。

    用各種不同的水果作為食材去翻炒搭配,看似新穎,實際說一句‘黑暗料理’也不為過。

    至少郁以柔是吃不慣的,又甜又咸的東西在嘴里嚼著,實在難以下咽。

    奚原見她如此,便又重新給她換了一盤菠蘿炒飯,這個炒飯的味道是最貼近大眾口味的。

    好評很多,大小姐應該能吃得下去了。

    不過——

    他瞥了眼一旁只被勉強寵幸過一口的幾盤擺放精致的菜肴。

    抿了抿唇,真是浪費呢。

    奚原會為食物可惜,卻不會為別人的錢袋子心疼,這頓飯是郁以柔請客,哪怕是將所有的菜品都端上,也都能負擔得起。

    大小姐們可能缺愛,但最不差的就是錢。

    何況這一頓開銷并不過千,奚原心里計算著,自從和南平沒有了牽扯以后,他就恢復成從前的狀態,不往外支出,兜里也逐漸富裕了很多,可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想請客撐面子。

    以現在郁以柔讓他看到的價值,還遠遠不夠他可以付出的程度。

    奚原自如地吃著餐盤里的食物,他的個子高,視線可以很順暢的穿過對面,只就這么一瞥,他嘴角的弧度就僵在了臉上,手上的動作不由地頓住。

    在一家清冷的湯館里,坐著兩個與周圍設施格格不入的身影。而盧南平正好是面對著他的角度。

    她總是打扮得光彩照人,曲線妖嬈的身段,穿的清純又楚楚可憐,臉上的溫柔是他沒見過的模樣。

    她對面的男人即使身穿一身休閑裝也能從中感受到不凡的氣質。

    君子如竹,淡雅從容。

    真是好一對金童玉女。

    奚原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他住在盧南平的對面,現在想想,也許就是她的金主。他們應該很早就有牽扯。

    他恢復了手頭的動作,頗為鎮定的繼續就餐,但視線的游離還在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那兩人。

    飯正吃到一半,男人的手撫向了盧南平的額頭,只見她愣了一下,下一秒便把他的手拿了下來,親昵地放在了她的臉頰邊,蹭著男人的掌心。

    像極了一只家養的貓,溫順乖巧。

    正在撒嬌。

    奚原想,她還從沒跟自己撒過嬌,可她在他面前向來高傲,再怎么也不會跟自己撒嬌的。

    他嘴角掛了絲淡淡的譏諷,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盯著那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掌包裹著那人的手背,潔白如玉,根根分明。

    幾乎,每一根手指都修長漂亮。

    如同她的人,也帶著莫名的吸引力。

    而此時奚原甚至不用想象,她那一雙清瑩的水眸里一定全部都是那個男人的身影。

    眼睛看到的總比從照片上要來的真切,他幾乎立馬就回憶起之前那次金苑湖的會見,那男人告訴他,他是盧南平的前男友。

    此刻再瞧這一畫面,倒真像是破鏡重圓。

    他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第一次同時嘗到了嫉妒和被戲耍的滋味。

    可是——

    這種滋味怎么能只有他一人嘗。

    “以柔,上次聽你說伯母經常容易手腳冰寒,我媽跟我說手腳冰寒的人大多都屬陰寒體質,可以多喝點羊肉湯補補,暖暖身子。正巧這條街好像有一家羊肉湯店很火,既然來了,不如我們就打包一碗給你帶回家吧。”他溫和開口,語氣充滿了誠意。

    郁以柔抬眸望向他,打包這種事她是從來不干的,母親想吃,她會專門請人去她家做。

    可猶豫一二,想到這也是奚原的一番好心,不好當眾駁他的面子。

    便點頭同意了。

    她想起這家店的對面好像就有一家羊肉湯店,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奚原口中最出名的那家。

    想到這,郁以柔便回頭掃向了對面。

    夜晚九點半的時間,店內的人貌似又少了許多,一眼就能看到坐在中間餐桌的那兩人。

    停頓片刻——

    她猛然起身,身下的座椅被大幅度的動作撥動開,椅腿尖銳地劃過地面,‘刺啦’一聲,弄出的聲響難聽又刺耳。

    眼見為實。

    一直不敢相信在一起的那兩人,現在就雙雙出現在她眼前。

    刻意回避的心上人,即使他來東貿找她大哥,她也沒出來見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去跟他控訴盧南平的心。

    她一直堅信盧南平不是真的愛蕤琛哥,她是愛他的權勢,愛他的背景。

    在心底深處喜歡了五年的哥哥,就這么被不懷好意的女人勾走。想到這里,郁以柔的心逐漸又抽痛起來。

    “啪嗒”

    筷子掉落的聲響從身后傳來。

    郁以柔回過神,記起身后的奚原,她轉過頭,便看見少年一張落寞又痛苦的面容。

    對了,他才是被盧南平傷害的男人,也是——

    現成的人證。

    這時心里跳出一個正義的聲音,催促著她去做點什么。

    她沉下臉,從包里掏出一把票子放在桌上,拉著奚原的手腕就往對面去。

    走過街道后,一把推開了羊肉湯店的玻璃門。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支撐著她大步流星地沖到了盧南平的面前,拽起她的胳膊,推向身后。

    動作太過突然,南平一下子沒躲過,就這么直直地被托起,跌進了一人的懷中,被抱了個嚴嚴實實。

    而那人擁過她時,幾乎是要把她的身體碾碎給揉進胸膛的骨縫里,即使隔著層層衣物,她也能感受到對方心臟跳動的聲音。

    強勁有力。

    骨節分明的手指摟著她的腰,在眾人都看不見的視角下,貼進了肌膚。

    南平猛然抬眸,對上一雙眼睛倒映的全是她的身影,那里面的光影交錯,滿是深情傷痕,卻又無端挑釁。

    奚原低下頭,前額細碎的劉海遮住了他隱藏在眼底的真實情緒,假意配合著郁以柔,像個受害者一樣脆弱的把頭部埋進了南平的頸間。

    他倒也想看看,身旁的這個男人在知道真相后,還能不能繼續‘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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