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偏偏不喜歡她

    電腦椅發出了一點響聲,最靠近賀彥淮的人動了一下，但也只是動了一下。

    賀彥淮起身走了出去，腦子已經清醒大半,他抬手揉按了一下太陽穴,眼睛還有干澀。

    “你……為什么要去留學？”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段日子很忙，但沒有忙到不能和她聯系的程度,事實上，難得閑暇下來的時間，賀彥淮也在想這件事。

    洛錦熙的特殊就在于她不是賀彥淮能輕拿輕放的存在。

    那是一種很特殊的情感。

    她很重要,但單純放在兩性關系里，又好像玷污了他們這么多年的感情。

    “這個不是一時興起的決定，我去年其實一直在準備的,”洛錦熙似乎還輕笑了聲，“剛好收到了offer,我和爸媽都覺得出去讀兩年書挺好的，就決定去了。”

    賀彥淮有一瞬間的沉默。

    就在不久前，他還想過這件事,考研成績公布后,他應該去問一下的，但思來想去還是沒發出消息,想去看看洛錦熙的朋友圈,發現她這段時間的動態都少得可憐。

    “我打電話是想和你說,不要有心理負擔,”洛錦熙停頓了片刻,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她說，“雖然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但你可以拒絕，只是我可能暫時沒辦法和你像以前那樣相處了，等我不喜歡你了，我們再聯系吧。”

    賀彥淮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洛錦熙這通電話打來是要和他絕交的。

    從語氣和說話的邏輯看，明顯這次沒喝酒，是清醒的。

    一句話里面，包含了告白和絕交兩種意思。

    賀彥淮想張口說句什么，他知道怎么能挽回這段關系。

    但是人怎么能夠為了友誼而獻身呢？

    談戀愛不是陪伴那么簡單的，里面會涉及更親密的接觸，這不行。

    各種話語在舌尖流轉，最后賀彥淮聽見自己問：“你去哪里留學？”

    洛錦熙聽著有點難過，盡管賀彥淮已經夠給足她體面了。

    “你就別管我的事了，”她有點幽怨地回道，“小心我賴上你。”

    這通電話結束，賀彥淮也沒能知道洛錦熙選擇的學校是什么。

    在今日之前，賀彥淮沒想過洛錦熙會選擇出國，她從前沒表現出來這個傾向，所以哪怕她口中說的和他沒關系，大概率也不是完全沒關系。

    只是賀彥淮現在沒有立場說任何勸阻的話，因為很客觀地說，出去念兩年書并不是什么壞事。

    洛錦熙坦蕩慣了，連這種時候都不忘打電話說清楚。

    這通電話結束后，洛錦熙沒覺得好受多少，心一直悶悶的，這種后勁兒比高三那年早戀失敗還要足。

    告白失敗的事，洛錦熙沒瞞著蘇雨眠。

    蘇雨眠對這個結果也不驚訝，冷哼了一聲：“我就知道有人山豬吃不來細糠。”

    洛錦熙想了想，還是替賀彥淮說了句話：“你別這樣說他，他又沒做錯什么。”

    “誰說他沒錯的，他不喜歡你就應該早和你保持距離，不然你怎么能看上他？”

    大家都說，要喜歡一個本身就很好的人，而不是一個對你很好的人。

    賀彥淮具備了這兩點特性。

    洛錦熙被蘇雨眠說服了：“那我和他的問題，大家各一半吧。”

    “……”

    蘇雨眠欲言又止，但她自己談過戀愛，知道上頭那段時間的腦子會有多不正常，所以就不說什么了。

    說了也沒用。

    “我還挺想讓你來德國陪陪我的，但想了想，別到時候我們倆都畢不了業。”蘇雨眠有點惆悵。

    洛錦熙沒吱聲，因為她申請的學校，沒有一所位于德國。

    在那通說開的電話之后，洛錦熙沒想過短時間內還會再見到賀彥淮。

    計算機系和外語系的畢業照拍攝時間剛好撞在同一天。

    洛錦熙和賀彥淮的父母相約一起來到盛安大學參加孩子的畢業照拍攝。

    他們一起挑選了鮮花，帶著自己相機，各自看著自己的孩子拍完集體照。

    洛錦熙的好人緣在今天也體現出來了，在集體照拍攝那么早的時間，她都能收到好幾束鮮花，加上父母挑選的那束大的鮮花束，她都要抱不過來了。

    拍攝集體照的時候，洛錦熙只能一左一右各抱一束花。

    她爸仗著身高優勢在人群里拿著相機對準了女兒，勢必要在今天給洛錦熙出片。

    事實上，洛錦熙也有從別的學校專門趕過來的朋友。

    畢業照是一個很有紀念意義的節點，每年這個時候畢業生發朋友圈的頻率大大提高，這段時間洛錦熙也同樣忙著參加朋友們的畢業照拍攝。

    向朋友發出畢業照拍攝邀請，是注重彼此關系的一個環節，哪怕對方有各種各樣的事而耽誤了沒法前來。

    按道理來說，如果沒有前幾個月的情感變化，洛錦熙今天也會特意邀請賀彥淮一起拍攝畢業照。

    現在……現在連邀請都省了，雙方父母一直覺得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在集體照拍攝之后，拉著兒女一起會面了。

    洛錦熙在此之前，還和學校社團的小伙伴拍了合照。

    今天趕時間，化妝的時候格外狼狽，洛錦熙寢室里的何晗作為成熟的二次元coser，不僅解決了自己的妝，順便還協助自己的室友順利完成畫眼線以及貼假睫毛等必要步驟。

    就是她自己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大概因為很久沒有穿過裙子了，頭發長度之前也保持在及肩的長度，方便打理，還很酷。

    為了拍攝畢業照，她從家里翻出了自己很多年沒用過的黑長直假發，化了一個稱得上精致的妝容，但就因為這個妝容精致到無法挑剔，以至于一些無法調和的問題出現了。

    因長時間出成男角色，導致她現在正兒八經打扮起來，神態上有點像男扮女裝，已經到了雌雄莫辨的程度了。

    等她因為身高被安排站在后面，站在男生那一排時才真正破防了。

    有對比才有傷害。

    英文系的男女比例是失調的，女多男少，何晗的身高在女生里面算是不錯的了，和班上男生站一排沒什么，但襯托得她像男娘了。

    狠狠破防。

    破防的何晗勞斯依舊碰到了眾多想要和她個人集郵的姑娘們。

    更糟糕的是，她已經條件反射地做好了各種和姑娘們合照的反應，誰看了都會說她一句媚女的程度。

    心灰意冷的何晗隨機抱住了自己路過的室友洛錦熙大鳥依人地抱怨：“這是工傷啊，誰來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

    洛錦熙：“……”

    真正跟著父母和鄰居一家匯合時，已經接近中午。

    黑褲白襯衣的賀彥淮不出意外得到了很多人的注視。

    不分性別，只要足夠好看就會有人關注。

    這兩家人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惹人注目。

    雖然說大學期間，沒人會有太多的心思去關注別人，但洛錦熙和賀彥淮正好屬于不少人都有印象的那類學生。

    兩個大學期間少有接觸的人，在拍攝畢業照這天，到處都是同級學生的場合，兩家人親親熱熱地站在一起說說笑笑。

    多少是道風景線。

    洛錦熙并不扭捏，她對著賀彥淮的父母也依舊是之前的態度，對事不對人這一點，她做得很好。

    只是眸光觸及賀彥淮時，杏眼閃爍了一下，很快便移開了。

    兩個人很默契地在家長面前當什么事也沒發生。

    江女士和莊女士兩個人認為難得兩個孩子本科還是一所學校畢業，有必要拍幾張合照留念。

    于是他們拜托了洛錦熙的室友拿著相機，兩家人一起合影。

    洛錦熙和賀彥淮兩位今天的主角很自然而然地被推到中間站著，洛錦熙另一邊是自己的親媽，莊女士挽著女兒的手臂。

    而她和賀彥淮的距離近到手肘都是互相觸碰的。

    早些時候，如果沒有她喜歡上他這件事，這種肢體接觸根本不算什么，現在倒感覺微妙起來。

    洛錦熙努力忽略那股微妙，好不容易拍好了兩家人的合照，她的母親大人來了句：“熙熙，你和彥淮單獨拍一個。”

    “……”

    偏偏現場除了她和賀彥淮，估計沒誰覺得不對。

    因為這是他們這么多年來的一個“傳統”。

    兩個從小到大都是一所學校的孩子，在畢業之際都會合影一張。

    “熙熙，你笑一下呀，表情不要太僵硬了，看媽媽的鏡頭——”

    洛錦熙：“……”

    想了想，這張照片估計還得放進自己的人生相冊里，她還是努力調動情緒盡量讓表情自然點。

    人已經失戀了，不能還拍幾張丑照吧？

    心態好真是比什么都強。

    洛錦熙今天起得早，還穿了雙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新的，磨腳但美麗。

    只是她今天到現在什么也沒吃，集體照的時候還在太陽底下站了很長時間，這張合影一拍完，她身形就晃了下，那瞬間眼前一黑。

    人雖然還沒摔下，但洛錦熙腦子里已經閃過自己要么直挺挺摔，要么崴腳摔的畫面。

    旁邊陡然伸出一條有力的手臂，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摟住了她的腰，直接用力將她身體的重量支撐起來。

    洛錦熙隱約聽見周圍有好幾道聲音喊了她的名字。

    她被半扶半提著折騰到一旁臺階上坐著，莊女士一眼就知道她是什么毛病：“是不是沒吃早餐低血糖了？”

    賀彥淮大概也看出來了，他在旁邊來了句：“我去買點吃的。”

    洛錦熙被親爹數落著：“你沒吃東西早說嘛，今天酒店的早餐挺不錯的，早知道給你打包一份。”

    “……”

    親愛的爸爸，一定要在這種時候展現勤儉節約的一面嗎？

    賀彥淮很快帶回了糖和餅干，一看都是洛錦熙平時喜歡吃的。

    嘴里甜味蔓延開來，但洛錦熙心里酸酸澀澀的，什么都面面俱到，偏偏不喜歡她。

    第22章 朋友圈

    畢業的氛圍在畢業照拍攝這段時間愈發濃厚,甚至有不少人在拍攝完后不久就拖著行李箱離校了。

    看得人挺感慨的。

    就是這種情況下，洛錦熙還收到了同校學弟的告白，對方也不是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就是希望她知道,或者希望自己能給心儀的姑娘留下印象。

    唐歲婉早在去年就拿到了秋招的offer，她男朋友過五關斬六將之后也成功留在了盛安市,這兩人最近都在看房子。

    寢室的四個人呈現了四種不同的生活追求，唐歲婉希望在27歲的時候結婚，30歲前生下一個孩子。

    她追求平穩幸福。

    何晗也追求平穩,她是個不婚主義，朋友很多，五湖四海,全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她喜歡鐵飯碗。

    周漫珊家里經濟條件不錯,但上大學那年，她多了個小18歲的弟弟，雖然家里沒缺她的吃穿,但這種感覺依舊微妙。

    一個家庭的資源是有限的,那么多年沒有手足，偏偏成年后來了個弟弟,難免會讓人多想。

    所以周漫珊想來想去,還是決定隨遇而安,父母生孩子是他們的自由,她已經算幸運了,起碼多養一個孩子對她家沒經濟壓力，不會影響她的發展。

    所以周漫珊打算先培養好自己，提升學歷算是其中一步。

    至于洛錦熙,她一直覺得自己挺好命的，哪怕情路坎坷些。

    愛情和男人畢竟只是生命里的一小部分，真拋舍出去又不會怎樣。

    父母帶來的相機里拍攝了很多關于洛錦熙當日的美照，等她閑暇時間翻看里面的照片時，感慨了一句她爸的技術。

    果然，結婚后的男人多跟老婆出門旅游幾次，總會開竅的。

    洛錦熙她爸就是這么被調教過來的。

    只是當看到相機里那幾張她和賀彥淮站在一起的合照時，還是忍不住嘆氣。

    說實話，她個人覺得他們挺般配的。

    可惜了，賀彥淮這個沒眼光的家伙。

    洛錦熙發了幾個關于畢業照的朋友圈，一來是合照太多了，二來是最近情緒比較洶涌，想發就發了。

    只不過她的朋友圈甚至出現了賀彥淮父母的身影，都沒發一丁點有他的照片。

    不糾纏的態度被洛錦熙貫徹得明明白白。

    人和人之間的分寸，其實他們都知道該怎么去把握，只是從前很多時候都沒有當一回事。

    朋友的名義會將很多親密合理化，乃至變了性質也遲鈍不可知。

    何晗巡考那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她上岸了，成為了一名擁有鐵飯碗的公務員。

    去考公的同學不算少，但這就跟考研一樣，要為有限的名額拼個你死我活。

    洛錦熙作為室友，還幫忙政審了，可以說她將自己能想到的夸贊的詞都說了個遍，為了讓室友順利上岸，人家政審工作人員問她何晗有沒有缺點時，洛錦熙都絞盡腦汁說了句“對待工作學習太認真努力以至于偶爾會忽略自己的身體健康”。

    她的室友必須上岸。

    收拾東西離開學校那日，其實還是有些舍不得的，只是這種舍不得的情緒相對比未來，又似乎變得微不足道。

    洛錦熙她爹專門抽空來學校給她收拾行李，在女兒回家住的那段時間，平時忙得腳不沾地的夫妻倆每日回家陪女兒。

    六月份，夫妻倆專門帶著女兒前往倫敦看房子。

    他們的女兒雖然每年也會約朋友四處旅行，但畢竟沒有長時間地在外生活過，家里條件允許，他們當然要好好考察一下居住的環境。

    莊女士和洛先生一家三口在倫敦度過了一段比較有意義的時間。

    在這段倫敦之旅，他們共同確定了洛錦熙同學未來一年時間的住所，是一個兩居室。

    洛錦熙一個人住。

    對于女兒即將獨自一人在海外生活這件事，洛先生格外焦慮，他甚至想過出錢給女兒請一位陪讀管家，在倫敦治安最好的地區買一套房子。

    但洛錦熙拒絕了。

    她沒有留英的打算，買房子的舉措沒必要，她也不是小孩了，能照顧好自己。

    何況這種出國讀書還請專人照顧的事讓洛錦熙她爺爺知道，全家都得挨罵。

    老一輩的想法很簡單，可以沒出息，但不能連照顧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本科畢業后各奔東西，從前熱鬧非凡的群會逐漸冷清，并肩上課去食堂的同學也會慢慢疏遠，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只要不再有需要聯系的契機，便不再親密。

    洛錦熙其實在開學前一段時間就過來適應生活了，地理上的距離遙遠起來，確實會引發很多情緒上的共鳴。

    她本來就是一個淚腺發達的人，一到晚上想起父母朋友，想起國內的伙食……又或者想起賀彥淮，還是會忍不住掉點眼淚。

    人在某個時間節點，無論做出過什么決定都是會后悔的。

    洛錦熙現在就在后悔。

    大西洋的海水多少往她腦子里灌了點。

    而另一邊國內，賀彥淮是某一日才后知后覺在和父母聯系時問了一嘴洛錦熙的近況。

    江女士很驚訝：“你這是怎么回事兒？平時不是和熙熙很要好的嗎，怎么還用得著跟我打聽她的消息？”

    賀彥淮沉默了一下，他媽下一句話就來了：“你又惹熙熙生氣了？”

    “什么叫我又惹她生氣了？”賀彥淮問。

    “那人家熙熙又乖又懂事，她總不會無理取鬧的。”

    長輩們看待晚輩的眼光真的很有問題，賀彥淮也沒法計較他媽給隔壁閨女套了多少層濾鏡。

    當然洛錦熙這不叫無理取鬧。

    賀彥淮是這時候才知道，洛錦熙已經出國，甚至連國家和學校，他都是通過親媽得知的。

    “哎呀你們年輕人有什么矛盾就趁早說開吧，多大的人了，別到時候還得父母來調和你們的矛盾。”江女士說。

    賀彥淮：“……”

    有種被親媽嫌棄了社交能力的感覺。

    賀彥淮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初創公司本來就是隨時有倒閉風險的存在，他去年和父母拿了一筆錢去入股，能不能回本還是一回事。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應該找洛錦熙好好談談他們兩個人的事，只是有很多的考量，他不能和一個大大方方向自己告白的姑娘講道理，說人家不應該喜歡他。

    唯有疏遠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可他依舊覺得心堵。

    賀彥淮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應該探究一下的，但太忙了，還因為一些潛在的逃避意識，他沒主動再聯系過洛錦熙。

    不過他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娛樂生活。

    高中畢業后，玩得好的那幾個玩伴里，三個留子已經有兩個回國了。

    除了還在柏林受苦受難的蘇雨眠。

    而那兩人一回國就迫不及待呼朋喝友，跟報復性聚會似的。

    然而這吆喝了好幾回，愣是沒見著賀彥淮響應，一問就是沒空，于是那兩人干脆山不就我我就山，直接去盛安約賀彥淮。

    沒空回槐市，騰一個晚上出來總不至于是辦不到的事。

    話是這么說，但當賀彥淮結束加班準備迎來自己的周末時，看到辦公樓下染著藍發紫發的兩個二百五時，突然很想回去加班。

    偏偏身邊跟著一起創業的學長，他也眼花了一下：“彥淮，那邊的藍色紫色拖把在跟我們招手嗎？”

    “……”

    學長又大驚小怪了一下：“哇，他們開的阿斯頓馬丁，好酷！”

    最近忙著融資之類的事，學長有點見錢眼開：“彥淮，你這倆朋友很有錢吧？”

    何止有錢，還人傻錢多。

    但有什么想法也是日后的事了。

    “哎呀，我們淮淮真是長成大人模樣了，讓哥們看看歲月的痕跡。”才剛走近就聽見了雷人話語。

    另一位也跟著附和，用一種很欣慰的語氣：“這孩子是越長越俊了，來抱一個。”

    好惡心的話。

    賀彥淮想假裝不認識這倆人。

    他向來是個想什么干什么的性格，于是腳步一轉就要換方向。

    那倆犯賤的急了。

    “哎你別走啊，真是的幾年了還是這么沒有幽默細胞……”

    賀彥淮終于站住了腳步，說了見面后的第一句話：“你們到底什么時候將這頭亂七八糟的毛染回去？”

    這顏色的鮮艷度真是讓人看著眼睛疼。

    “染回去？”藍毛搖頭，“我前兩天才染的，不好看嗎，出門這回頭率絕了！”

    紫毛：“賀彥淮，你的審美能不能潮一點，好好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跟老大爺似的。”

    “……”

    因為這倆人看著太二百五，賀彥淮拒絕和他們同乘一車，省得一起被圍觀。

    然而這種情況不能完全杜絕，等下車后那倆二百五一左一右架著他往里走時，還是惹來了不少注視。

    等進了包廂，賀彥淮才覺得好一點。

    但那兩人腦門上的顏色還是扎眼。

    等上菜后，賀彥淮才發現他們點了酒。

    “不是開車了嗎？”

    “沒事啊，到時候喊個代駕就行。”藍毛說。

    藍毛，盧霄，美國留子，今年順利畢業回來。

    另一邊的紫毛，段棋禎，瑞典留子，也是今年回來的。

    這倆人從小就吵，小時候調皮，長大后倒是開朗小伙了。

    “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忙著搞事業就算了，洛錦熙又跑出去留學了，”段棋禎撐著下巴道，“還好我倆回來時聰明，先飛了趟倫敦跟洛錦熙見了一面。”

    賀彥淮一頓：“你們和洛錦熙見面了？”

    “見了啊，你還別說，她現在每天的朋友圈都苦哈哈的，終于有人能體會到我當年的苦了，我爸媽還說卡又沒給我停了，我一天天訴什么苦……”

    賀彥淮只聽見那句“每天的朋友圈”。

    她這段時間有發朋友圈嗎？

    第23章 心疼

    旁邊那倆二百五對伙伴們的感情和關系變化并不敏感,甚至不知洛錦熙和賀彥淮現在處在什么樣的狀態。

    盧霄還不知情地掏出手機給賀彥淮展示了他們共同的小青梅的朋友圈動態。

    “你看，她昨天還說想飛回來吃頓正兒八經的中國菜再滾回學校哈哈哈哈……”

    “前天說出門被人問需不需要sugar daddy，”說到這里盧霄摸了下下巴,“說實話,前兩年也有人問我要不要sugar daddy或者mommy來著，后來不問了,是因為我看著不再青澀嗎？”

    “……”

    賀彥淮聽到前半句蹙眉，聽到后半句看了對方一眼，又被他的藍毛潮到了。

    盧霄手機頁面停留在洛錦熙的朋友圈動態上,那條怒罵白人中年男人的更新下引發不少朋友的關心，洛錦熙回復說自己多年來的專業英文素養有了最佳展示場合，在罵人這方面,國人沒有對手。

    她沒讓自己被欺負。

    段棋禎也樂：“誰這么瞎眼連你都看得上，真餓了？”

    “去你的！哥們風華絕代,被人看上多正常啊！”盧霄朝他的紫毛伙伴扔了顆花生米，還強調道，“而且人家是想包我！給我花錢！”

    不過說完盧霄又摸了下自己的胳膊：“但細想還是怪惡心的,我好歹是個年輕帥小伙,談戀愛不僅給對象花錢，還為了對方身心愉悅積極做形象管理,那些有幾個臭錢都不照照鏡子的,還想泡老子……”

    這斗嘴說了幾句,沒人注意到賀彥淮身體后仰靠在椅背上,拿著自己的手機點開了某個遠在倫敦的姑娘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

    屏蔽他了。

    “……”

    盧霄和段棋禎這倆人向來吵鬧,賀彥淮就這么聽他們吱吱喳喳說了一通。

    說起這幾年的留子生涯，兩個人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然后一致認為賀彥淮這幾年一定平穩又幸福。

    段棋禎：“我說淮淮啊,你也不愛跟人談心，這幾年就你最安靜了，今晚我們大家不醉不歸，都好好聊聊天唄。”

    話是這么說，最后賀彥淮面招來服務員一起攙扶著兩個酒鬼出門時，臉上面無表情，唯有臉頰上那一點緋紅能夠證明他還是喝了不少。

    賀彥淮在盛安有住處，他也懶得從那兩個人身上掏身份證去給他們開房，直接喊代駕一車將人都送回他的地盤，至于那輛拉風到引來好幾個人合照的阿斯頓馬丁，就這么留在人家門口了。

    回到住處已經是深夜，賀彥淮一拖二將人都放倒在客房的床上。

    兩個大男人沒分床的必要。

    也不知道是篤定了賀彥淮會管他們還是怎的，盧霄和段棋禎這倆藍毛紫毛醉得跟死豬似的。

    兩個人躺著躺著還親親熱熱摟一起了，賀彥淮簡直沒眼看，干脆就走出去了。

    他看著不怎么醉，但腳步也有點虛浮。

    賀彥淮對自己的衛生情況有一定要求，還有理智的情況下，他不允許自己沒洗漱就穿著在外面晃蕩一天的衣服躺在床上。

    然而洗漱之后再走出浴室，賀彥淮的醉意便消散了不少。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著自己的手機，房門緊閉著，室內的光線柔和溫馨，襯托得賀彥淮的神態似乎也柔和下來了。

    像是一種被環境刻意渲染下的錯覺。

    賀彥淮盯著手機看已經將近十分鐘了，目光始終停留在某個聊天窗口。

    修長的指節動了幾下，又喪氣般刪除了編輯框里的所有內容。

    算算時差，倫敦那邊現在應該是傍晚。

    那句話在編輯框里來來回回打了刪，刪了打，終于在某一刻，賀彥淮的指尖微動，消息發了出去。

    只是一句很簡單的問候，他想問問洛錦熙在那邊適應得怎么樣。

    然而賀彥淮沒有設想過的情況出現了，消息發出去后首先是一個醒目的感嘆號，其次是下面一行小字：【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

    夜晚的寂靜在此刻尤為明顯。

    賀彥淮在一個深夜里發現了一件事，在過去這幾個月時間里，他一直逃避著去處理和洛錦熙之間的關系，因為他既想保持從前的關系，又無法給到對方想要的回應，所以選擇冷處理。

    很明顯，洛錦熙已經替他做出了處理，很干脆利落，連賀彥淮自己都沒一絲心理準備。

    他們認識的這二十來年，吵過很多次架，也和好過很多次，唯獨沒想過有一天，洛錦熙會將他拉黑。

    賀彥淮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被拉黑的。

    洛錦熙出國前還是出國后，他不知道，他在這件事上處理得很糟糕，遠不如她的坦蕩和干脆。

    臥室里的燈亮了很久，直到隔壁的客臥不知道誰半夜爬起來摸索著去上洗手間，還因為烏漆嘛黑被什么絆了一下。

    賀彥淮沒有出去，他這個房子不算大，找個洗手間應該不難。

    而看他的神色，才像是真正遇到了棘手的又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一個晚上的時間不長不短，國內有人因為被拉黑而失眠，另一邊大西洋彼岸的人一無所知。

    洛錦熙還在努力適應自己的留子生涯。

    上課、社交以及生活填滿了她的生活，以至于最初那點思鄉之情正在慢慢淡化……騙鬼的，她想爸爸媽媽嗚嗚嗚！

    出國上飛機前，她給自己過去像心血來潮般的感情波動畫上了一個句號。

    事實上，在很多個失眠的夜晚，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拿起手機想要和誰傾訴點什么時，總是會忍不住想要將賀彥淮從黑名單里拉出來，和他說說話。

    她以為地理上的距離是會讓那些不合時宜的感情慢慢淡化，可現實恰恰相反，那些思念的情緒洶涌得讓人忍不住落淚。

    洛錦熙有很多朋友，有不少人都愿意傾聽她的心事，包括蘇雨眠，還有盧霄他們，雖然有些平日里看著不太正經，但作為朋友，他們都很好。

    只是細想過后，她后知后覺般明白，還是不一樣的。

    賀彥淮在她心中的地位，從小時候就是不一樣的，一個本來就在她心里占據特殊地位的人，她怎么會早早意識到自己喜歡他呢？

    即便早早意識到，似乎也改變不了什么。

    洛錦熙甚至覺得遲鈍沒什么不好的。

    搞得現在這種局面。

    她倒不是后悔，就是覺得有點搞心態。

    這一年的時間，她要放下賀彥淮，就算不能有新桃花，也不能對這種明顯沒有未來的爛桃花念念不忘。

    洛錦熙將賀彥淮定義為自己的爛桃花，但是心里大概還有別的想法，她放不下。

    以前不是沒出過國，也不是不回去了，那種異國他鄉漂泊的情緒還是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白天在外面和所有人侃侃而談，晚上回到自己的小窩，又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人長大了確實會有很多話不再適合和父母傾訴，洛錦熙不能經常和父母訴苦，他們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只圍繞著孩子轉。

    還是一個已經21歲的成年孩子。

    ——

    國內時間，就在盧霄和段棋禎那倆二百五醉酒在賀彥淮住處借宿的第二日，賀彥淮終于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

    洛錦熙將他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她沒有提前說過什么話，所以賀彥淮不知道，她還打不打算將他拉回來。

    在洛錦熙做出這個舉措后，賀彥淮不得不思考和面對一個更糟糕的事實：他和洛錦熙正在走向陌路人的方向。

    而這一點，他們身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一覺睡醒發現自己前一天晚上沒洗漱的藍毛紫毛很自來熟地翻起了賀彥淮的衣柜，借了兩套衣服。

    他們蹭吃蹭喝蹭得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都是熟人，沒什么好裝的。

    就是他們更新信息的能力始終比不上蘇雨眠。

    段棋禎拿著手機刷社交平臺，突然哈哈大笑，隨即給旁邊的盧霄分享：“你看，真樂死我了……”

    于是開懷大笑的人成了兩個。

    賀彥淮不明所以，也不關心。

    直到段棋禎又將手機遞給他：“你關注洛錦熙沒有？”？

    賀彥淮看著段棋禎的手機，再一次意識到，原來周圍的人都知道她的消息，只有他不知道。

    洛錦熙在社交平臺上有賬號再正常不過，只是之前沒發過什么作品，賀彥淮其實被她強烈安利過，關注了她。

    只是現在，他看了眼自己的號，不出意外，已經被拉黑了。

    真是一點遺漏都沒放過。

    洛錦熙去了倫敦后，就像是一下子覺醒了什么互聯網天賦一樣。

    她有一個最樸素的人設：留子。

    除此之外，她還是一個漂亮的姑娘。

    賀彥淮不知道多久沒有見過她了，看到那張臉出現在手機屏幕時，還有點恍惚。

    視頻里的姑娘正一邊紅著眼睛，一邊啃著沒什么飯張力的三明治——她自己做的。

    小姑娘對著鏡頭說：“早知道今晚應該出門吃飯的，心血來潮想自己做飯，好難吃嗚嗚嗚……”

    英區的伙食一直飽受詬病，但大多數人都在搞抽象，只要舍得錢，沒什么是吃不上的。

    就算比不上國內，但怎樣都能活，不至于餓死。

    洛錦熙也不是缺錢的人，她不屬于需要心疼錢的留子。

    評論區都是留子和國內的網友在玩梗搞抽象，有一部分人在夸洛錦熙漂亮，一部分人在評論區曬出了自己的美食照片。

    即便如此，賀彥淮看到紅著眼睛的姑娘對著鏡頭一邊碎碎念，一邊很努力地啃自己親手做的三明治，還是猝不及防覺得心頭緊了一下。

    像被揪了一下。

    第24章 洛錦熙談戀愛了？

    盧霄和段棋禎這倆人在賀彥淮這待了兩天才舍得走人。

    兩位大少爺大概已經很久沒和同性睡過一張床了,嫌棄歸嫌棄，但又好像回到以前，還怪懷念的。

    就是這倆人互相嫌棄,申請去睡賀彥淮的床,被無情拒絕了。

    賀彥淮也嫌棄他倆。

    這個房子其實有三個房，有一個不出意外成了賀彥淮的書房,沒床，大少爺身嬌體貴的也不愿意睡地板和沙發。

    盧霄根本不拿自己當外人，他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對這個房子指指點點：“淮淮啊,你怎么出來創業后住宿條件都變差了？實在不行，哥們給你換個大房子。”

    段棋禎沒坐沙發上，他站廚房看賀彥淮下廚,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什么時候會下廚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飯菜香，哪怕油煙機正在運作中,也不影響這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鉆入在場另外兩人的鼻腔中。

    賀彥淮的冰箱里有些食材需要處理了，今天沒喊阿姨來，正好家里有多了兩張嘴,所以他就下廚做了點。

    好不好吃不重要,那倆二百五在經過幾年留學生涯后，口味變得很隨和了。

    幾萬的餐能吃,幾塊的也能吃。

    但賀彥淮在做什么事都盡善盡美,他將菜端上來時,盧霄一把打掉段棋禎的筷子。

    “你等會兒,我拍張照片饞一下洛錦熙和蘇雨眠她倆。”

    賀彥淮聽到這句話時頓了一下,他們兩個往群里發了一桌的美味佳肴。

    那個小群其實一直活躍著，只是賀彥淮習慣了潛水，洛錦熙以前很活躍,但出國后也不怎么活躍了。

    有可能只是不想在有賀彥淮的群里多說什么。

    但這個時間點可能太巧了，倫敦那邊是凌晨，正常來說應該睡覺的時候，失眠的洛錦熙看到了盧霄往群里發的照片，還沒看到任何文字。

    本來就吃得不算好，也沒睡好，看到那一桌菜時狠狠破防了。

    她在群里發了大哭表情包，嗷著說自己也要吃。

    結果盧霄這個二百五在這之后來了句【等著，哥將賀彥淮這個大廚打包送過去給你做牛做馬】

    于是群又安靜了。

    洛錦熙沉默地發出一串省略號，沒有再回復群里的消息。

    這種微妙的氛圍，兩個沉浸在發小為自己下廚的少爺根本沒意識到，賀彥淮難得盯著手機愣神幾秒，但他也沒說什么，沒有在群里發表任何話語。

    好像他們兩個人真的就這么絕交了。

    說起來又難免讓人覺得有幾分荒謬，以前吵架吵得很厲害的時候，洛錦熙說過以后都不理他之類的話，她也說過討厭他，但后面他們依舊會和好，會一起上學吃飯聊各種亂七八糟的事。

    吵架吵得最兇的時候他們都沒有絕交，但現在因為洛錦熙喜歡他，他們兩個人反而真的不聯系了。

    賀彥淮不知道怎么處理這種困境。

    但他覺得他和洛錦熙不應該是這樣的。

    段棋禎一邊動筷一邊樂呵：“現在倫敦那邊都凌晨兩點多了吧，她還不睡啊？”

    “失眠或者熬夜唄，平時也沒見著你少熬夜啊，管人家干嘛？”

    熬夜對年輕人來說跟家常便飯沒什么區別，唯一的區別在于快樂熬夜和被迫熬夜。

    “賀彥淮，你怎么不說話了？”盧霄又將話頭引到廚師本人身上，“你跟洛錦熙關系這么好，也不去群里吱個聲，你倆吵架了？”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賀彥淮看了他一眼。

    “喲，真吵架了？”盧霄樂呵著。

    但見賀彥淮不說話，就知道再說下去，這人就要跟他生氣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盧霄還是嘴賤，沒忍住又補充一句，“你也真是的，人家漂泊他鄉，有什么矛盾你不能讓讓她啊？”

    賀彥淮：“……”

    那也得看是什么事。

    這個閉嘴了，那個還不閉嘴，段棋禎八卦道：“你們倆這是鬧哪門子的矛盾啊，跟我倆說說唄，好歹我們都談過女朋友，怎么都比你懂女人想什么。”

    賀彥淮太知道這兩人是什么德行了。

    “你們實在沒事干就找個班去上，別一整天無所事事。”

    事實上，上班這種壓根不用為兩位少爺操心。

    但賀彥淮這話說出后，還是有嘴快的接了一句：“小賀總的工作室招人不？”

    “……”

    這種大佛，他們這種小廟接待不了。

    賀彥淮就這么將兩位過來敘舊的發小送走了，阿姨上門收拾衛生，他在自己的書房發呆。

    成年人的煩心事會有很多。

    工作和生活每天都在制造新的煩惱。

    在這個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呼吸聲的書房，賀彥淮拿著自己的手機在某個社交平臺上注冊了一個新的賬號。

    然后用那個新得只有一串數字和系統頭像的賬號關注了洛錦熙。

    她這個賬號其實很久了，里面甚至能夠追溯到剛上大學時的動態。

    真正有熱度，是六月份起，她開始在網上記錄自己的留子生活，順便每天都在碎碎念。

    洛錦熙的碎碎念特別可愛，加上她有幾個視頻會露臉。

    網友：【她是不是真矯情我一看便知，多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啊！】

    在時差和地理距離的影響下，洛錦熙的傾訴欲愈發強烈，盡管朋友愿意聽她的碎碎念，但誰也不是每天24小時都會搭理她的，而且留子也不是很閑的。

    于是這種傾訴欲換了一種表達方式，她錄制成視頻，發到網上，然后通知她的朋友前來觀看互動。

    至于其他看熱鬧的網友，可以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流量這種東西有時候挺莫名其妙的，洛錦熙第一個有流量的視頻是她花了大價錢在外面吃了一頓很難吃的飯，但她家有個優良傳統就是能不浪費就盡量不要浪費食物，于是她架著手機錄下了自己艱難吃完那頓飯的過程。

    全程都是吐槽。

    看到最后實在有點吃不下去了，評論區都忍不住勸：【姐算了吧，你都有錢去留學了，不差這頓的錢】

    但這個視頻發出來時，就證明飯已經吃了。

    洛錦熙還是沒能吃完，但她吃飽了，吃了一頓很沒有幸福感的飯。

    吃到最后給自己吃哭了，這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因為洛錦熙本來就淚腺發達。

    就是她哭起來，哪怕不是很有技巧的那種哭，把自己哭得亂七八糟，都依舊能夠拿捏住很多人。

    賀彥淮是其中一個。

    在從前就是這樣。

    那條視頻不知道為什么有很多流量，可能是因為她這個留子的話題，也可能是因為她漂亮，總之洛錦熙因為有很多網友在評論區評論玩梗而有了更頻繁的更新。

    她的更新也只是記錄自己的生活。

    不直播不圈錢，純分享。

    還因為看的人多了，她對自己的剪輯技術還有了要求，越剪越好了。

    將洛錦熙所有視頻看完之后，賀彥淮才知道，原來她留學申請的專業是傳媒方面的，因為有迷茫的大學生在她評論區發問，洛錦熙還專門發了一期自己的經驗分享。

    又很多賀彥淮不知道的她的近況，洛錦熙都大大方方和網友分享了。

    賀彥淮感覺到了一種人和人之間關系的疏離正慢慢席卷著他。

    這種滋味讓人不適。

    但也僅此而已。

    賀彥淮清楚，如果他不能夠給洛錦熙任何回應，那他的確不應該給她任何希望，哪怕是以挽回一段友誼的名義。

    他是這么想的，也這么做了。

    忙碌依舊。

    只是賀彥淮多了個每日刷視頻的習慣，他會關注洛錦熙的近況。

    這種行為對他來說很正常，畢竟盧霄和段棋禎他們也看，還經常在視頻下面互動。

    直到有一天，他加班完已經很晚，手機彈出提醒，說他關注的博主更新了，指尖快一步點開了，手機頁面出現了洛錦熙的臉。

    旁邊準備一起下班的學長喲呵了聲：“沒看出來啊彥淮，你也有喜歡的女網紅？”

    女網紅？

    洛錦熙嗎？

    但賀彥淮想了想，洛錦熙其實也有點粉絲了，說是網紅好像也沒什么。

    他沒和學長解釋什么。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快。

    賀彥淮趁著空閑時間回了一趟家，聽到他媽說隔壁洛叔和莊姨打算過年出國陪女兒。

    洛錦熙過年不回來，爹媽就去陪著，這很符合她家的相處模式。

    不過現在談過年還是有點早了。

    回來一趟，正好撞上段棋禎的生日。

    這位大少爺對自己的生日格外看重，請了一堆朋友在自己的別墅里熱場子。

    賀彥淮沒有回絕的理由。

    段家說實話，很有錢，祖上追溯起來，是當官的，不是現在這種官。

    現在家里是做古董和珠寶生意的。

    真正認真算起來，論圈里的地位，段棋禎他家是沒得說。

    賀彥淮和他認識是因為同一個小學，后來才發現這個圈就那么大，父母之間也認識。

    “蘇雨眠，來來來，看看哥的生日趴多有排面！”

    段棋禎喝了點酒，接到了蘇雨眠打來的視頻，祝他生日快樂的。

    蘇雨眠的聲音傳來：“是挺熱鬧的，不過你這頭染成綠的是什么意思？”

    是的，壽星換了個發色，紫毛變綠毛了。

    “不好看嗎？最近跟我搭訕的姑娘還多了呢。”

    蘇雨眠：“……”

    這個二百五。

    人家是看你發色嗎？

    還看你全身的名牌和豪車豪宅以及那捯飭起來還像樣的外在。

    不知道他們聊到了什么，聊到了洛錦熙身上，賀彥淮突然聽見段棋禎手機里傳來蘇雨眠一句：“熙熙最近挺忙的，她在那邊桃花開得很旺盛。”

    “洛錦熙談戀愛了？”

    第25章 你有感情問題了？

    賀彥淮就坐在旁邊,聽著八卦的壽星和遠在柏林的蘇雨眠打聽洛錦熙的近況。

    “你說的那個又高又帥的，不能是她最新發布的視頻里出現的那個同學吧？”段棋禎不久前才看完洛錦熙的更新，對視頻里出現的好幾個外國人都有點印象。

    當然,最帥的人會帶給人最直觀的震撼。

    蘇雨眠：“是不是很帥？”

    段棋禎也算是個實事求是的人,他摸了下下巴：“這確實沒法噴，那哥們看著像男模,還是高奢品牌的那種，看著又高又虛的那種。”

    蘇雨眠：“……你這是什么鬼形容？”

    “這種形容不對嗎？”段棋禎顯然是認真的，“我看不少姑娘都喜歡那種,高高瘦瘦還白的，但你不覺得那男的看著就挺男生女相的嗎？”

    蘇雨眠在那邊翻了個白眼：“人家是好看到雌雄莫辨了，你這形容水平,語文老師聽了得氣死。”

    段棋禎沒覺得自己的形容有什么問題，但他想起了另一點：“話說,你怎么知道這些的，人家和你說的？”

    沒等蘇雨眠回答，段棋禎就伸腳輕踹了一下旁邊：“賀彥淮,你跟洛錦熙關系要好,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段棋禎的問話沒有半點問題，從他們長久以來的印象看,賀彥淮勢必是洛錦熙傾訴的第一人選。

    在情竇初開的高中時期,他們兩個人確實引發過不少誤會,就連身邊的朋友也曾起哄過他們的關系,只是那時候沒什么曖昧,這幾年下來也沒聽說，段棋禎出國幾年，自然也不知道這倆人的關系已經變天。

    蘇雨眠似乎意味不明地哼了聲：“這種事她當然只跟自己最好的朋友說,跟你們說干嘛？”

    段棋禎：“誒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誰還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了？”

    蘇雨眠：“哦。”

    “然后呢，她談上了嗎？有什么細節你倒是說呀！”

    蘇雨眠說：“那就不能說了，我又不是什么長舌婦。”

    “？”

    壽星怒了：“那你剛剛說這些饞我呢？”

    人沒了八卦怎么能活，尤其是朋友的！

    蘇雨眠明顯是個很不負責的八卦選手，她吊人胃口，又不打算細說。

    段棋禎這晚忙著玩，這通視頻結束后，也沒真去找洛錦熙八卦她的感情，他這個壽星喝到最后自己隨便找了個房間休息了，還反鎖了房門。

    可見還是有點警惕心的。

    之前還聽說有人醉得不省人事，最后醒來旁邊躺了別的女人或者男人的案例，牽扯起來一堆麻煩事。

    能保護自己當然是要保護的。

    就是他浮夸慣了，今晚還給朋友們炫耀了一下自己收到的生日禮物。

    有的人雖然遠在海外，但也惦記著送禮。

    洛錦熙送的自然也在里頭。

    賀彥淮突然就想起一件事，他生日在四月份，今年忙著各種事沒怎么大辦，但洛錦熙沒有給他送禮物。

    甚至一句生日祝福也沒有。

    或者相對來說，理性思維好點的人在情感方面會遲鈍一點。

    賀彥淮在此刻感受到了這種遲鈍的微妙感。

    因為一直以來，他才是那個會被特殊對待的人，而現在，有一個在他生命里占據過很大部分的人就這么抽離，那種沒給任何反應的抽離。

    后知后覺的無所適從隨著酒精慢慢涌上心頭。

    走出去時，冷風順著脖頸灌入，賀彥淮又忽然清醒了點。

    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袖子，轉頭便看見一張稱得上陌生的臉沖他笑了笑：“賀哥哥，我家司機還沒到，能蹭一下你的車嗎？”

    這姑娘明顯比賀彥淮年紀小點，他在腦子里搜索了一圈，想起了這是誰家的妹妹。

    他印象中還是個扎雙馬尾的小妹妹。

    突然長這么大了，有種歲月是把殺豬刀的感覺。

    他們兩家住得不遠，幫忙載一下不是問題，但賀彥淮抬手就招來了段棋禎家里的管家。

    “你安排一下車送人回去吧。”

    “……”

    “賀哥哥，我們兩家順路的呀，不用麻煩別人，”小姑娘說著語氣輕了些，“還是說你有女朋友了怕誤會啊？”

    這話聽著就有打探的意思。

    賀彥淮在這時候并不遲鈍，不過他還是不咸不淡地來了句：“會有人送你回去的，我今晚回盛安，不順路。”

    等坐上車后，司機往盛安的方向開時，賀彥淮往車窗外看了會兒。

    其實不是不能送別人回家，只是賀彥淮對除了熟悉的朋友以外，對誰都很有距離感，倒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今晚這種沒有必要。

    外面飄起了很細的雨，襯托得這寒夜更冷。

    車內的香薰是淡淡的綠茶香，賀彥淮想起這個味道其實是很久之前洛錦熙推薦的，她當初送了幾個給他爸媽，后來他們一家三口都聞習慣了，賀彥淮自己也用這個。

    就是在這時候想起，難免會讓人生出幾分異樣的情緒。

    他會想起洛錦熙。

    想起她那晚抱著酒瓶給自己喝得醉醺醺，還不穿外套跑到他家按門鈴告白。

    臉頰和眼睛都是紅的，帶著水光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在他前一秒還為她無理取鬧般的疏遠而生氣時，她說喜歡他。

    這種“喜歡”讓賀彥淮迷茫，也讓他產生了一絲不可名狀的抗拒。

    越是熟悉和親密的關系，越是難以往下一步走。

    他們的家庭都算美滿，兩家和睦，但賀彥淮始終不認為他和洛錦熙適合成為戀人。

    他很有可能沒辦法給到她想要的各種情緒價值，包括那些她青春期起幻想過的浪漫事宜。

    基于各種考慮，他們的疏遠是個無法阻擋的趨勢。

    洛錦熙說過，在她放下他之前，她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和他相處，而事實就是，當她放下后，他們就會成為真正的普通朋友。

    賀彥淮前一段時間還盼著洛錦熙能夠早日想通，但現在，他點開手機，看著洛錦熙最近的視頻里出現過的其他人的身影。

    要找到蘇雨眠口中的那個追求者并不難，又高又瘦，還是以亞洲人的眼光來看格外好看的，一個擁有淺棕色自然卷和藍眼睛的白人。

    視頻里，他的魅力很明顯在散發。

    重點是，他看向洛錦熙的眼神會刻意停頓，而且尤為專注。

    賀彥淮覺得自己可能是當初抓過洛錦熙早戀時留下的警惕，他不清楚洛錦熙喜歡別人是什么樣的，以至于他直到她親口說出來，他才知道那個人是自己。

    但他很清楚別人喜歡她都是什么樣的眼神。

    僅僅是見色起意的那種，眼神明顯會下流很多。

    那種認真的，經常會因為她的熱情開朗而有些羞澀，像去年的林洵，像現在視頻里的這個外國人。

    賀彥淮看得蹙眉，半晌后手機被按了滅屏。

    細雨飄到了半夜，始終沒有停，溫度似乎更低了。

    那個被賀彥淮當做是臨時創業居住所的房子冷清得沒有一絲人氣，他開了門，開燈，隨后整個人躺在沙發上，身上的大衣被他隨便扔在旁邊。

    頭頂的光線有些說不出的刺眼，賀彥淮抬手擋住了眼睛。

    成年人的世界里要面對的事不少，賀彥淮也沒覺得現在的工作有太多棘手的問題，遠沒有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這個課題要棘手。

    盛安的溫度明顯要比槐市冷些，雨也要更大些，室內溫暖，但雨滴打在窗上，又似乎一下下砸在誰的心上。

    賀彥淮心煩。

    但這樣的心煩不是睡一覺醒來就能解決的。

    他心情差這件事都快寫在臉上了，沒兩日，工作室的學長還是沒忍住找他談話了。

    “彥淮，你最近遇上什么事了？”

    學長還有點納悶，按道理說，他們工作室現在看著也算蒸蒸日上，被忽悠來的學弟家里也沒催著讓他回去繼承家業，這一天兩天低氣壓的，工作室新忽悠來的實習生都受不了。

    賀彥淮這長相出去跑一圈，就算他們是初創公司也騙來了幾個實習生，有男有女，也不全是和尚廟了。

    當然，有人就是很單純奔著看帥哥來的，進來了發現這純騙局，帥哥在工作上比高中班主任還要嚴，不罵人，但即便是很簡單的話都能被他說得很有殺傷力。

    大概是從小耳濡目染，有人天生就知道怎么當那個距離感十足的領導。

    “我沒事，為什么問這個？”賀彥淮反問。

    學長看著這個帥得能原地出道的學弟嘆氣，眾所周知，大家對理科男有個刻板印象，就是不太會安慰人，當然也不會跟人談心。

    學長覺得這個刻板印象挺對的。

    但他再不解決賀彥淮的問題，好不容易招來的實習生都要被他的冷臉嚇跑了。

    光長得帥有什么用，就只能遠觀，再近點就要嚇哭小孩了。

    而且他們招的實習生多是對這些牛逼學長有濾鏡的同校學弟學妹，這批人出去后對他們的風評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你這兩天看著就心情很差的樣子，整天冷著臉，別說實習生怕你，我都有點兒。”

    賀彥淮：“……”

    “不好意思，我注意一下。”賀彥淮摸摸鼻子，神色還有點愣。

    “你注意歸注意，但你心情不好，有事得說出來，別一個人慪在心里，說出來大家想辦法一起解決嘛。”

    賀彥淮又沉默了。

    學長覺得自己被他的眼神傷害到了：“哎你這是什么眼神？”

    “人生不就是那點問題嘛，經濟、工作、夢想、交友、親子手足關系或者是感情……”

    學長卡頓了一下，很認真思考片刻，發現他這個學弟從出生起就是高端配置，前面這幾樣對他來說似乎不是什么困擾。

    于是他真誠發問：“你有感情問題了？”

    第26章 她放下了

    賀彥淮這個盛安大學碩士畢業出來打工幾年最后將創業也搞得風生水起的學長叫趙欽曜,談過戀愛，但也沒談幾段。

    現在創業階段正是孤身寡人，誰也不拖累的時候。

    他本來問出那句話也不太確定,結果一看,自己這個貌比潘安的學弟張了張口，然后又閉上了。？

    不對。

    這真的很不對。

    “彥淮啊,你說來我聽聽？”他倒要看看長得這么牛逼還能碰上什么感情問題。

    賀彥淮：“我沒感情問題。”

    那也不叫感情問題。

    但他的話并沒有被聽進去，趙欽曜已經分析起來了：“這段時間我也沒看見你和哪個姑娘走得近啊，你都忙成狗了,哪有時間去想姑娘？工作室的小姑娘倒是很欣賞你的外形，但我聽她們說你不適合當男朋友和老公，適合掛墻上啊,你最近哪有情況……”

    賀彥淮：“不是最近……”

    他這話說出的同時又覺得哪里不對，于是閉嘴了。

    但他那位敏銳的學長又捕捉到了：“還有你喜歡但是不喜歡你的姑娘？”

    賀彥淮：“學長,你能不能別想太多了？”

    趙欽曜說：“不行，你不知道你對我們工作室多重要，你的問題不解決,對我們工作室來說真是太大的事了！”

    “彥淮啊,追姑娘這件事沒那么復雜，你不能一直被人追捧慣了就不對人家主動吧？”人在講理論的時候通常都是滔滔不絕的,“你父母都給你這么優越的先天條件了,你還追不上姑娘,只能說明你不夠用心了……”

    “不是我喜歡她是……”

    趙欽曜：“？”

    這種時候,理科男的腦子也開始飛快運轉。

    “所以是人家喜歡你,給你告白了但是你沒答應，過后在這念念不忘耿耿于懷？”

    空氣似乎跟著安靜了兩秒鐘，有些漫長的兩秒。

    賀彥淮很明顯被趙欽曜的腦回路震驚,但很快又轉為嘆氣：“學長，你最近工作這么不飽和嗎？”

    覺得工作過度飽和的趙欽曜：“……”

    但賀彥淮嘴里確實撬不出什么真正有價值的話，趙欽曜還有點傷心，這個學弟是一點兒也不愿意和人談心。

    不過作為一起創業的合作伙伴，趙欽曜覺得自己有義務關愛學弟心情。

    他最后說了句：“彥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要是想通了就去做，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咱們最近剛完成一個項目，時間上不像之前那么緊張，我給你放幾天假去處理私事怎么樣？”

    說這句話時，趙欽曜覺得心疼，這個工作室目前來說沒了賀彥淮真的會散。

    賀彥淮沉默了片刻，似乎真的在思考，只是很快，他便道：“不用。”

    然后他就看見自己這位學長松了口氣。

    “……”

    盛安市的冬天是那種那種濕冷的感覺，賀彥淮驀地又覺得時間變得漫長起來。

    尤其是當他開始在一個問題上陷入迷茫境地時。

    頻繁想起另一個人，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洛錦熙最新一期更新的碎碎念里又出現了那個藍眼睛的外國人，他比洛錦熙要高不少，即便在視頻里都能看出那雙眼睛的含情脈脈。

    評論區里有些網友已經嗑上了。

    洛錦熙現在是個稍微有點粉絲的生活類博主。

    賀彥淮相信她在做這個賬號前沒想過所謂的變現，只是單純分享自己的生活。

    她沒有回復任何一條詢問她和對方關系的評論。

    而在過往多年的相處里，洛錦熙從來不會和任何一個不感興趣的異性保持模棱兩可的關系。

    哪怕是他，也很大大方方告白了。

    因為了解，所以很多細枝末節他也能看出來。

    十二月初的盛安干燥而冷冽，風往臉上吹時像刀子般，吹得人心發堵。

    賀彥淮最近睡不好。

    偏偏盧霄最近正曖昧著的姑娘是盛安的，他也不管兩地距離，動不動就來回跑。

    人閑著就愛騷擾朋友。

    賀彥淮見他的次數不少。

    好在盧霄現在已經染回了黑發，看著順眼不少。

    賀彥淮看著他這副愛得不行的架勢，一直滔滔不絕地在說自己的未來女朋友有多可愛，驀地開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盧霄還有點猝不及防的小迷茫：“喲，你還能有需要我解答的問題？”

    “你會對喜歡的人……”賀彥淮還停頓了一下，“有性沖動嗎？”

    問得很直白。

    哪怕對面是他的好哥們都愣了一下。

    賀彥淮也覺得這個問題很私密，很快又加了句：“不想回答可以不答。”

    “當然有啊，”盧霄下一句就大大方方承認了，“我又沒打算談柏拉圖，再說了，我想柏拉圖人家姑娘不見得樂意呢。”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代表時刻掛嘴邊吧，你不聊性格興趣和夢想，光聊性，那為什么非得和她談不是別人呢？那人家是跟你談戀愛呢還是跟一根……在談呢？”

    話糙理不糙，但這話也太糙了。

    盧霄說著反應過來了：“不是，你對誰有性沖動了？”

    “沒有。”就是因為沒有，才困擾他。

    很在意，但似乎不是想要成為戀人的那種在意。

    他對洛錦熙的容忍度很高，關心她，也愿意付諸行動去照顧她，但偏偏沒有生理上的沖動。

    這種算什么喜歡？

    “那你問這個干嘛？”盧霄還覺得有點好笑，“真這么好奇，自己談一段不就知道了嗎？”

    “就問問。”

    盧霄對發小的私事并不全然知曉，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今天居然問我這么隱私的問題，有點感人是怎么回事，我一度以為你只會跟洛錦熙聊心里話。”

    “……”

    賀彥淮一直是這個性格，從小就愛裝酷，其他人一度覺得他很裝，后來發現這人就算裝，也裝了十幾二十年，大概出產設置就是這樣。

    盧霄并未從發小的話里察覺出更多的信息。

    他就是今天被曖昧對象放鴿子了才想起的這個發小，得知賀彥淮還在加班，于是很大方地給他工作室的所有加班人士都點了餐。

    得了好處，賀彥淮就被同事們送來“陪聊”了。

    盧霄的關愛送到，聊天也聊了，剛好聊到談戀愛這個話題，又是賀彥淮第一次提這方面的話題，他很有發言權地說了一大通，順便胡亂鼓勵了一通。

    說了很多廢話，唯有一句被聽進去。

    “你要是真碰著不知道喜不喜歡人家的情況，就得跟她接觸，逃避沒用的，一見鐘情和日久生情都是感情，別以后真反應過來自己躲被窩里后悔。”

    盧少這位情圣意猶未盡地走了。

    加班結束后，賀彥淮是最后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人，耳邊安靜得只有自己的腳步聲。

    他在想事情。

    燈光熄滅后只剩下走廊昏暗的光線，他的面容半隱在光線之外。

    電梯運行的聲音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突兀，但因為沒人，也格外快。

    走出電梯那一刻，賀彥淮隨手刷新了一下朋友圈，某個已經很久沒看見的頭像和備注猝不及防撞入眼簾。

    正想要往下滑的指尖一頓。

    在這個很尋常的冬日夜晚，賀彥淮忽然想起了大概半年前洛錦熙對他說過的話。

    她說：“等我不喜歡你了，我們再聯系吧。”

    之后她出國后，賀彥淮發現自己被拉黑。

    現在他就這么被拉出來了，似乎明晃晃預示著一件事：她放下了。

    ——

    倫敦這幾日在下雪。

    洛錦熙每天出門都穿得足夠保暖，但拍攝一個外景的作業后還是將自己折騰感冒了。

    大街小巷已經開始掛上了圣誕裝飾，飛舞的雪花搭配紅色綠色棕色的掛飾，格外漂亮，也格外喜慶。

    從入鄉隨俗的角度來看，洛錦熙也很期待不久后的圣誕節。

    因為她要放假了。

    沒有一個正常人不期待放假，如果有，請離開地球。

    洛錦熙還挺喜歡下雪的氛圍感的，拋去雪天造成的各種不便以外，她覺得挺浪漫的。

    甚至倫敦下初雪的時候還專門錄了視頻發社交平臺記錄。

    感冒嚴重到她完全喪失了嗅覺，甚至有點食不知味。

    洛錦熙一邊翻箱倒柜地找之前備好的藥，一邊還在手機上跟原本約好過周末的朋友說抱歉。

    這個周末原本是有個聚會的。

    身體原因，她不得不爽約。

    人在家里躺著，難免會胡思亂想一下，鼻塞到睡不著，她捧著熱水在一口口喝。

    將賀彥淮拉出來其實是也是一時興起的念頭。

    那時候很想和他說說話。

    大概人在生病時情緒也變得脆弱些，洛錦熙沒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瀟灑，這么久了也只是變得能接受他們漸行漸遠的局面。

    但不是不喜歡了。

    每個人從一段關系里掙脫出去的時間長短不一，她和賀彥淮二十來年培養出來的感情，平日里不聯系也沒什么，但要歸于普通朋友，就會讓她變得矯情。

    那時候是半夜，她難受得睡不著，更不好讓父母知道自己在這邊生病想家，便將賀彥淮的微信從黑名單里拉出來了。

    想看看他的動態。

    結果這人設置僅三天可見就算了，上一次發朋友圈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她只能翻看以前的聊天記錄，看著看著還沒忍住酸了鼻頭，眼眶澀得很。

    眼淚一掉，就不得不爬起來拿抽紙擤鼻涕。

    也托這些眼淚的福，鼻子好像通了一點。

    將人拉出來后，洛錦熙糾結了半天，沒發消息，也沒在拉入黑名單。

    不聯系就是了。

    她渾渾噩噩地在床上睡了一天，醒來時餓得不行，想出門找點吃的。

    沒看手機，自然也就沒看到一通陌生的未接來電。

    第27章 困擾

    洛錦熙不覺得感冒是什么大病,只是這異國他鄉，身體的難受以及陌生的過度，難免會讓人生出些惆悵。

    她原本只是想出門找點吃的。

    結果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到樓下時,一眼看到等在外面的男人。

    亞洲人對歐洲面孔其實也有點臉盲,但總有些長相是讓人過目不忘的。

    “Liam？”

    等來到不久的年輕男人笑著朝洛錦熙走來，藍色的眼睛里帶著一些深邃的柔情。

    按照洛錦熙的印象,眼前的人此時應該正在參加他們共同好友組織的聚會，而不是出現在她住所樓下。

    Liam是洛錦熙的同學，兩人因為組隊完成過作業而認識,加上洛錦熙一直以來擅長交朋友，兩人很快熟悉。

    擁有藍色眼睛的小帥哥很真誠地詢問洛錦熙的身體情況，手上拿著自己買到的非處方感冒藥,還有一條紅色的圍巾。

    對于對方的心意，洛錦熙其實并沒有很遲鈍。

    她也不是不能接觸別的男生,Liam是位很受歡迎的帥哥，想和他date的女生也有不少，溫柔體貼并且明顯優秀,有自己的思考,凡事處理得井井有條。

    從他身上甚至能看到幾分賀彥淮的影子。

    只是賀彥淮永遠不會有這么好的耐心，是那種對任何人都開朗大方的耐心。

    有時候洛錦熙甚至會覺得這位異國他鄉認識的朋友在性格方面有點像她和賀彥淮的結合版。

    Liam沒什么不好的,但她只在倫敦一年,也不打算草率對待別人的感情和自己的。

    可Liam是個聰明人,他看出了洛錦熙的疏離,但依舊保持自己的紳士和關懷,站在一個朋友的位置上。

    洛錦熙本來出門是想去找點吃的，但這會兒再說出門的意圖，Liam就會很順其自然地提出陪同,她決定等會兒再出門。

    于是出門前本來就裹了件黑色大衣的洛錦熙回來時脖子上還多了條顏色鮮艷的紅圍巾，手里提著追求者送來的感冒藥。

    盡管不缺，但異國他鄉別人送來的善意，多少還是讓人感到暖意。

    洛錦熙還是有點唯心的，她覺得收到關心后感冒好多了。

    進門后洛錦熙還回頭看了眼，見外面的人已經轉身要離開，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她的外套帽子戴著，稍微遮擋了些視線，以至于當聽到有人用中文喊了自己的名字時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因為那道聲音很像賀彥淮，一個怎么想都不應該出現在倫敦，尤其還是她樓下的人。

    “洛錦熙。”

    那道聲音出現了第二次。

    洛錦熙腳步一頓，雖然覺得不可能，還是停下來環顧一圈。

    在她身后某個角落，一道黑影就這么撞入眼簾。

    洛錦熙以前看偶像劇，像男女主重逢瞬間，耳邊會很應景地響起bgm，她十幾歲的時候其實也幻想過這種時刻。

    但現實很骨感，沒有bgm，甚至她突然鼻子癢，有點想打噴嚏。

    打了。

    只能說明他們不是配對的男女主。

    洛錦熙倒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她只是感冒，不是發燒，也沒有頭眼昏花。

    她看得出角落那一坨很帥的穿得黑乎乎的人是她四月以來沒有再見面的竹馬。

    半年沒有聯系，大抵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洛錦熙覺得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實在奇妙，去年的時候她還能毫無顧忌地盯著賀彥淮的臉看，但現在這樣直白往他臉上看，總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喜歡是一種難以調和的情緒。

    有的人收放自如，有的人為此所困。

    “你怎么在這兒？”洛錦熙想了想，隨后又緩緩補充了一句，“你知道我住址？”

    這句話問出，對面的人緩緩向她走來，穿得一身黑，臉上的表情又冷冷的，像誰欠了他的錢。

    “你感冒了？”賀彥淮不答反問。

    這句話就有點明知故問了。

    對方一開口，賀彥淮就已經能聽出，聲音不對。

    “怎么了？”感冒又不是絕癥，“你還沒回答我問題，你怎么會在這兒？”

    賀彥淮看著沉默了幾秒，才撒了一個謊：“我來倫敦出差，過來看看你。”

    “地址問你媽要的，”賀彥淮緩緩補充道，“我給你打電話了，你沒接。”

    洛錦熙終于舍得看一眼自己的手機，上面有個自己不認識的未接來電。

    “你沒將我的手機拉出黑名單，我只能用新的號碼聯系你。”賀彥淮說。

    很直白。

    洛錦熙當然記得自己將人給拉黑了。

    賀彥淮的平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不在乎這些，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勉強沒用。

    但人也不能太沒出息。

    洛錦熙在聽完賀彥淮的話后，突然在他面前轉了一個圈圈，接著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道：“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賀彥淮：“……”

    哪怕沒有任何戀愛經驗，賀彥淮也沒見過誰會告白后像個小刺猬一樣的，唯一可行的解釋大概是洛錦熙已經放下。

    但她對這一段感到尷尬。

    其中不知會不會摻雜著后悔的情緒。

    賀彥淮不知道，他也沒辦法張嘴問，就在不久前，他見到了好幾次出現在她視頻里的那位藍眼睛英國人。

    對方給她送了東西。

    神態和肢體語言都明晃晃說明了自己的心意。

    賀彥淮也不意外自己會因此有情緒波動，他和洛錦熙一起長大，見過很多個她的追求者，沒有一個能看得順眼的。

    這個也不例外。

    但這個具體說不出什么，因為他不了解，沒有人再拿他當情緒垃圾桶進行傾訴。

    “我能上去看看嗎？”

    洛錦熙陡然聽見跟前的人問出了這句話，腦袋一下又抬起看他。

    她都做好賀彥淮沉默片刻然后跟她道別的準備了。

    “你想上去？”

    “嗯。”

    沉默的人變成了洛錦熙，她雖然不暈，但鼻塞帶來的呼吸不順暢讓她無法很好進行思考。

    腦子里一團漿糊。

    “行。”

    洛錦熙忽然有點想笑，她只是突然覺得，在這段關系里，怎么著上趕著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賀彥淮。

    她都這么有自知之明了，人家非要湊上前來，她不可能將人往外推吧？

    秉持著稍微有點陰暗又逆反的心理，洛錦熙就這么任由賀彥淮跟著自己上去了。

    他是異性沒錯，但也是賀彥淮。

    哪怕兩人的關系現在看著又幾分尷尬，他對洛錦熙來說，依舊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洛錦熙爹媽當初擔心洛錦熙住得不舒坦，想找個更大的房子，但洛錦熙覺得這個就很好，她一個人住，面積倒不是很重要。

    房子倒是保持干凈的，迎賀彥淮進門時她稍微頓了一下，然后憑著記憶拿了鞋套給他。

    洛錦熙這房子平時沒拿來待客，也就保潔上門時會用鞋套。

    等她進屋將身上的外套圍巾全都摘下后，賀彥淮才直觀感受到她在出國幾個月后的變化，瘦了不少，臉都跟著小了點的感覺。

    看著沒能將自己照顧好。

    賀彥淮環顧了一圈客廳。

    這里其實很明顯是獨居，他沒看見屬于另一個人的東西。

    “坐吧，要喝點什么？”洛錦熙悶悶問。

    人在生病的情況下實在活潑不起來。

    “不用，”賀彥淮沒坐下，但跟著洛錦熙走到廚房，看見她打開的冰箱里塞了滿滿當當的食材，“你平時做飯？”

    不怪賀彥淮驚訝，他印象里，洛錦熙雖然不至于不會，但做出來的東西確實自己也不愛吃。

    “你管我？”洛錦熙的語氣一般般。

    又不喜歡她，還問東問西的。

    賀彥淮又不是聽不出來她語氣，但沒說什么。

    “感冒吃藥了嗎？”

    “吃了。”但感冒藥又沒有這么快的神奇藥效。

    “我剛剛……看到樓下有人找你，是你在這邊的新朋友嗎？”賀彥淮垂眸，目光落在洛錦熙身上，將在喉間滑過幾次的話問了出來。

    “不然呢？”

    說話間的鼻音似乎又加重了，洛錦熙也沒管賀彥淮，她走開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小口喝著。

    溫熱的液體流經喉嚨，她覺得好了點。

    “吃東西了嗎？”賀彥淮又問。

    他不問還好，一問洛錦熙就想起自己剛才下樓的目的是找吃的，結果東西沒吃上，還領了個人上樓。

    “……”

    沒胃口但越想越氣……餓。

    但還沒等洛錦熙回答，賀彥淮就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給你做點吃的。”

    他說著，開始上手這個陌生的冰箱，探索里面的各種食材。

    這里到底不比國內，雖然有錢什么都能吃上，但還是不太一樣的，洛錦熙偶爾也點外賣，但幾個月下來踩雷好幾次。

    洛錦熙就抱胸站在廚房，聽著賀彥淮問她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

    “你什么意思？”她問，“你找我有其他事嗎？”

    都是成年人，處在他們這樣的關系境地，賀彥淮不至于聽不出來洛錦熙想問的是什么。

    他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我們遲點再談吧，你先出去休息。”

    “……”

    洛錦熙又不會對他客氣，他愛大老遠從國內過來給人做飯那就做唄。

    顯然賀彥淮一個新來的摸索過后也比洛錦熙要熟悉自己的廚房，洛錦熙坐在客廳沙發上，賀彥淮的外套搭在她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緊身毛衣在她廚房忙碌著。

    身上還掛著洛錦熙的粉色圍裙。

    包裹在衣物之下的肌肉曲線很有看點，在洛錦熙大多數時候只懷念他這個人的時候，賀彥淮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她的目光和思想都在為此而感到困擾。

    第28章 要喊你一聲爸爸嗎

    賀彥淮會做飯這件事,洛錦熙當然知情。

    只是現在想來，他們雖然認識很多年，也足夠熟悉,但到底不是能夠讓對方為自己洗手作羹湯的關系。

    等到那幾道很清淡但是看著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桌時,洛錦熙依舊不是很理解賀彥淮來的這一趟是什么意思。

    她閉塞的鼻子難得嗅到了點香味，于是坐在餐桌前,看著第一次踏入這個房子的年輕男人忙前忙后給她做了頓飯，也跟著坐在了餐桌前。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有些畫面時常會在賀彥淮腦海浮現。

    洛錦熙其實還是不喜歡倫敦這邊的伙食,偶爾吃到合胃口的，都會大動干戈地發條視頻來記錄。

    當然，幾個月的時間到底磨煉了她,現在只有吃到特別難吃的才會專門昭告天下。

    大家都知道的，互聯網上的東西,多少都帶點片面性，能夠展現出來的都是別人想分享出來讓別人看到的。

    洛錦熙沒那么可憐。

    只是賀彥淮總想起她可憐巴巴吃著難吃的飯時的模樣，還有那天晚上喝酒后抱著酒瓶紅著眼睛的模樣。

    再往前追溯,他們之間的相處其實并沒有太注重邊界,所以即便洛錦熙喜歡上他，這里頭也定然有一份他自己的責任。

    賀彥淮一直覺得成年人不至于蠢到摸不清自己的感情。

    現在他成了這個蠢人。

    因為即便到現在,他還處在迷茫的階段。

    洛錦熙沒有跟他客氣的意思,有人千里迢迢過來給自己做一頓飯,該吃吃該喝喝。

    但凡換個人,洛錦熙都不可能讓這樣一個異性進門。

    賀彥淮就是不會讓人覺得有危險。

    她這種有恃無恐的安全感也也不知哪里來的。

    賀彥淮的手藝比洛錦熙想象中好,但她的胃口不佳，也就沒有吃多少。

    “不合胃口嗎？”賀彥淮問，對面的人吃的和他印象中的飯量不匹配。

    洛錦熙搖頭：“不是,挺好吃的。”

    感冒影響了味覺，她有點不太想吃東西，要不是實在餓，她也懶得思考吃什么的問題。

    賀彥淮于是又不說話了。

    在來找洛錦熙前，他將自己的行李放在酒店，洗了個澡，收拾利索了才過來的。

    但他沒休息好，即便在飛機上時也沒睡好，過來的時間倉促，像心血來潮般的說走就走。

    只有賀彥淮自己清楚，他為此思考了很多個日夜，而在確定自己的心意和解決他和洛錦熙之間的關系前，他不打算繞過這個問題。

    室內的氣氛沉寂下來，只有賀彥淮還在吃。

    洛錦熙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不管賀彥淮有沒有看她，她都一直盯著他。

    他自己送上門來的。

    賀彥淮大概是能感知到對方的視線的，只是他的眼神一直在躲。

    躲就對了。

    洛錦熙就沒讓自己在一段關系里顯得被動過。

    不知是不是暖氣足夠，讓人覺得有些熱了。

    她看著眼前的人自覺地吃完又開始收拾，像一個遠道而來的沉默的保姆。

    一種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讓人欣賞的品質。

    尤其當心里那點念想還沒完全消散時，洛錦熙很難不看他。

    賀彥淮是很好看的。

    洛錦熙這個房子一直以來都有點冷清，但現在多了個人很賢惠地在廚房忙活，忽然就覺得溫馨了點。

    這種翹著二郎腿看別人干活的日子，她以前怎么沒發現有這么爽？

    賀彥淮其實沒察覺到身后的目光，有人一直這么盯著看，他又不是瞎的。

    只是當他從廚房出來，就這么直直撞入另一人的目光時，他眸光閃爍了些，他看了眼洛錦熙，又轉身回去給倒了一杯溫熱的水出來。

    他說：“你該吃藥了。”

    洛錦熙的鼻音很重，聲音都變了。

    說完之后沒多久，賀彥淮終于忍不住開口：“你能不能，先不要這么看著我？”

    洛錦熙不知在想什么，垂眸沉默了兩秒，才慢吞吞地哦了聲。

    之后她就真的不看他了。

    充分尊重他人意愿。

    他們以前的氛圍并不這樣，雖然賀彥淮也是不愛說話，但洛錦熙自己能長篇大論很多事。

    現在兩人沉默得像中年已經沒有愛只是搭伙過日子的夫妻。

    噢沒有搭伙呢。

    賀彥淮看著她搗鼓著自己的感冒藥，正想開口說什么時，洛錦熙先開口了：“賀彥淮，你看也看了，關心也表達了，甚至都上門當免費廚師了，如果實在沒什么事，就走吧。”

    她下了逐客令。

    空氣又因此停滯了兩秒。

    賀彥淮說：“我想和你談談。”

    洛錦熙端著杯子，看著上面很輕微的水波，說：“我現在不想和你聊，我感冒已經很難受了，你別影響我心情。”

    這句話說出口時，一些很酸澀的滋味又緩緩從心頭涌出。

    她低著腦袋，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賀彥淮就像是一個完成了任務然后被掃地出門的上門保姆，洛錦熙知道自己這樣很不講禮貌。

    但是他先不講禮貌的。

    明知道她喜歡他，還上門來做這種讓人誤會的舉動。

    賀彥淮沒再說什么，很聽話地拿上外套出門了。

    他說：“我在倫敦待幾天，有事可以找我。”

    洛錦熙：“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于是這扇門關閉之后，有人在門口站了好幾分鐘，在那幾分鐘的時間里，賀彥淮也不知自己都想了什么，才后知后覺地抬腳離開。

    而門內的人在關門后也情緒低落下來。

    其實在樓下看見賀彥淮時，驚訝之余是有幾分欣喜的，只是他說來看她，大概率也只是為了再說一次拒絕的話。

    愛慕一個人的滋味是怎么樣的，洛錦熙已經明白，賀彥淮和她不一樣。

    她不能道德綁架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躺上床時，收到賀彥淮發來的消息，是一些感冒期間的注意事項。

    洛錦熙沒有回復他。

    她睡不好，晚上醒來過幾次，一大早就起床了。

    外面已經不下雪了。

    路面的雪也已經被清理干凈，倒是空地上的雪和樹枝上的雪看起來白茫茫的一片，格外有種意境美。

    倫敦初雪時，洛錦熙當時正在室外，還覺得浪漫，現在感冒了，又生出股難言的惆悵。

    門口門鈴被人按響。

    洛錦熙很意外，然后通過貓眼看到了昨晚才從她這里離開的人。

    “這么早你干什么？”

    賀彥淮還是全黑的打扮，他手里提著些東西，一邊進門，一邊道：“你感冒沒好，不要亂吃外面的東西。”

    賀彥淮雖然平時做事還算講究分寸和邊界，但他們的關系確實可以熟悉到這種程度。

    如果是洛錦熙沒有告白前的話。

    他出現得過于突兀，和昨晚一樣突兀。

    洛錦熙昨晚下逐客令時，潛在意思便是讓他不要再過來。

    賀彥淮不應該聽不明白。

    然而事實就是，賀彥淮現在已經自己去找了鞋套，拎著東西進廚房，脫下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毛衣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柔和了些。

    這一系列的舉動做完，洛錦熙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又或者是剛睡醒不久，昨晚還沒休息好，甚至是眼睜睜看著賀彥淮進屋，又看著他圍上了粉色圍裙。

    這樣的畫面有點像是她還在睡夢中。

    可是洛錦熙很清楚，她醒著。

    廚房里忙活著，洛錦熙沒什么胃口，賀彥淮就給做了碗清湯面，沒花多長時間。

    洛錦熙本來還想說點什么的，但清湯面熱氣騰騰，上面飄著零星油光，她不吃蔥只偶爾吃點香菜，所以上面還飄著點綠色的香菜葉。

    看著挺好吃的。

    賀彥淮明顯是沒吃早餐過來和她一起吃的，他坐下后，廚房里還有點動靜。

    “廚房還在煮什么？”

    賀彥淮：“給你煮點水果茶，補充一下維c。”

    “……”

    洛錦熙莫名有種回國了的錯覺，打小她生病了家里就喜歡煮各種湯湯水水，只是這種事現在換成賀彥淮在做，又有股說不出的怪異。

    她心里覺得溫暖，但又覺得酸澀。

    不喜歡她的人沒必要對她這么好。

    但這碗面太好吃了，洛錦熙暫時說不出趕人的話來。

    原本喜歡只是她一個人的事，現在的局面卻讓人看不懂了。

    “你不用忙工作嗎？”她問。

    對面的人停頓了一下，片刻說：“也沒有那么忙。”

    這頓早餐吃得相安無事，過后不久，洛錦熙捧著溫熱的水果茶在慢吞吞喝著，倚在廚房前看賀彥淮的背影。

    他打算給她做一日三餐。

    洛錦熙不是很理解他：“那明天呢？”

    賀彥淮說：“我給你做。”

    “后天呢？”

    “也可以。”

    “大后天呢？”

    “可以。”

    “……”

    洛錦熙忽然不說話了，安靜了幾秒后：“我這里還有空房，你怎么不干脆拎著行李過來住算了？”

    大概是聽出了她話里的陰陽怪氣，賀彥淮回頭看了眼。

    洛錦熙問他：“賀彥淮，你以什么身份來照顧我？”

    這個問題顯然橫亙在他們中間。

    洛錦熙走近了些，就站在賀彥淮身側，湊近了些，她身上不知是洗發水還是洗衣液的香味似有似無飄過來。

    這香味讓人的思維有些發散。

    賀彥淮聽見她說：“連男朋友都不一定能做到這么貼心，你既然不想做我男朋友，現在是打算做我爸嗎？”

    這世間的男人，大概只有親爹這么貼心才是合理的。

    賀彥淮原本也是聽她講話的，但他一心二用，猝不及防聽見洛錦熙這句，手抖了一下，眼皮也跟著一跳。

    偏偏洛錦熙還在旁邊繼續說：“要我喊你一聲‘爸爸’嗎？”

    “……”

    第29章 別看了

    “不要亂說話。”賀彥淮說。

    洛錦熙沒覺得自己在亂說話,她就這么看著正在忙碌的年輕男人，腦袋還稍微歪了一下，目光灼灼。

    賀彥淮無法忽視這樣的注視,他轉頭看了過來。

    片刻后又有些無奈道：“你先出去行不行？”

    “我不出去,這是我的地盤又不是你的。”洛錦熙說。

    賀彥淮以前雖然高冷，但不是這種悶葫蘆的性格,現在看著像有心事。

    洛錦熙覺得這個心事或許跟她有關，但具體怎么有關，不知道。

    廚房今日是忙碌的,但里面飄出來的香味讓洛錦熙好不容易恢復的那點嗅覺活過來了。

    一個宜室宜家的男人，入得廚房出得廳堂，討人喜歡的點又多了一個。

    洛錦熙為此感到惆悵,為賀彥淮這曖昧不清的態度。

    她不懂得，但也舍不得將人趕出門,于是很麻木地接受著這份遠道而來的照顧。

    賀彥淮每日來做一日三餐，陪她吃飯，監督吃藥,順便觀察洛錦熙的恢復情況,很多時候，洛錦熙都能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但很可惡地不說話。

    洛錦熙覺得進門就是客,客人買菜做飯了,她應該去收拾一下飯后殘局,要動手的時候又被攔下了。

    “我來。”

    更讓人看不懂了。

    洛錦熙更覺得自己說得沒錯,他就是想給人當爹了。

    這種細致的照顧和沉默寡言形成了對比。

    周末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洛錦熙正常去上課。

    感冒結結實實困擾了她幾天的時間，而這個周末之后，便好得差不多了。

    應該有賀彥淮的功勞在里面。

    他的身體倒是不錯,同吃兩天也沒被傳染。

    最近這天氣，感冒的人也不少。

    洛錦熙前兩天放了朋友的鴿子，今晚人家又組了局，她不好再推。

    只是到場之后，她總覺得這局像是一個撮合局，撮合她和Liam的。

    洛錦熙感冒剛好得差不多，沒有喝酒。

    室內溫暖，解開外套后，漂亮的姑娘或者男人都穿得很單薄。

    舞池里更是時不時貼身熱舞，周圍群眾的歡呼聲像是要將天給頂穿了。

    酒吧這種場所，多元化很合理。

    另一位同樣來自中國的留子端著酒杯摟著洛錦熙道：罷易思疤乙流救溜傘“寶貝，這么帥的洋嘴你都不親，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洛錦熙：“……你怎么不親？”

    “我倒是想，人家看不上我有什么辦法？”

    對方說著說著又促狹地撞了一下洛錦熙的肩膀：“話說回來，除了你長得漂亮以外，還有沒有什么能拿捏男人的訣竅？我最近看上一個弟弟，想追。”

    洛錦熙也老實：“……我好像沒追過男人。”

    唯一一個主動表白的還是認識二十多年的發小，以失敗告終。

    她在這方面似乎不具備什么干貨可言。

    但想來，不管男人女人，只要喜歡，不需要多余做什么的。

    不喜歡的，長得再漂亮也沒用。

    洛錦熙在心里蛐蛐了幾句某個沒眼光的人。

    身旁驀地有另一個人落座，一杯溫熱的水被端在她跟前。

    轉頭對上了一雙藍色的眸子。

    Liam的眼睛是那種湖水藍，很迷人的顏色，在一個很迷人的男人身上，他的眼睛像是寶石一樣美麗。

    旁邊唯一聽得懂中文的人很懂事地拍了一下洛錦熙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后就端著酒杯往別處跑了。

    洛錦熙倒沒有對旁邊的人避之不及，正常聊天。

    只是這會兒也能稍微感受到賀彥淮前兩天的滋味，被直勾勾盯著。

    被不同的人這么看著，感受不同，Liam的目光灼灼，洛錦熙總覺得這樣下去，她的意志也在經受拷打。

    從她的審美看，這確實是個外形條件格外優越的人。

    不分男女的好看。

    手機驀地震動了一下，洛錦熙垂眸看了眼屏幕，是賀彥淮。

    她今天沒見著他。

    工作日，她也默認賀彥淮需要處理工作上的事，至于周末時所說的，賀彥淮天天過來給她做飯這件事，她沒當真。

    也沒什么好當真的。

    賀彥淮問她什么時候回家。

    她回了個問號，下一秒那邊就來了個電話。

    洛錦熙看了眼嘈雜的環境，起身換了個地方去接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這邊嘈雜的聲音也就順著傳到了對面。

    電話里的沉默長達幾秒。

    “你在哪兒？”洛錦熙聽見對方問了這么一句。

    洛錦熙頓了一下，才開口回復：“和朋友在外面玩，怎么了？”

    她在倫敦這邊并沒有很孤獨。

    “把地址發我一下，我去接你。”

    這句話落在耳邊，洛錦熙有些話想說，但這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賀彥淮也不在她眼前。

    地址還是發了過去。

    酒吧里有個樂隊在表演節目，紅發的主唱穿得格外性感，洛錦熙也沒忍住多看幾眼。

    那種健碩的性感美，很難不引人注目。

    旁邊的男人偶爾會低下頭來和她說話。

    洛錦熙也就側耳傾聽，現場的氛圍過于熱烈，如果不湊近些，他們可能聽不清彼此在說什么。

    賀彥淮出現時，樂隊正在表演一首很舒緩的英文歌，曲調舒緩，但歌詞細品其實很曖昧。

    亞洲面孔其實不是多稀奇的存在，但一張即便東西方審美存在差異的情況下也依舊讓人覺得驚艷的臉在人群中慢慢走近，原本沉浸在曖昧情歌中的人看到他時，目光會情不自禁為之停留。

    但他為之而來的人并沒有看見他。

    賀彥淮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很快就看見了洛錦熙。

    她正側頭看著身邊那個高大的藍眼睛男人，對方低頭正和她說著話，兩人臉上帶笑。

    出于對洛錦熙身邊那個男人的印象，賀彥淮不難察覺出兩人周圍縈繞的淡淡的曖昧。

    從他的角度看，甚至還能看到旁邊有其他人正在偷看他們。

    洛錦熙對對方的態度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她此刻確實是笑著的，眼神也同樣溫柔。

    室內的燈光打落在她臉上，很大程度上放大了她的美貌。

    酒吧的燈光當然算不上多明亮，但這五顏六色的光，又在暗處不知滋長了多少曖昧糾纏。

    他的相貌過于出眾，還沒走近，就有喝得半醉的人端著酒杯想要跟他貼身熱舞，更是張口不問姓名年紀，而是問今晚有沒有空。

    “……”

    賀彥淮沒有讓貼，很利落地繞過去，周圍的聲音一概不入耳。

    而當洛錦熙有所察覺時，賀彥淮已經站在跟前了。

    她抬眸望去，這個視角下的賀彥淮沒有半點表情，但光打在他臉上，冷峻的面容又染上了幾分同這里一般的曖昧般。

    “你感冒還沒全好，就喝酒？”賀彥淮問。

    洛錦熙晃了晃自己還剩半杯的水：“我沒喝，這是水。”

    于是賀彥淮的眉心舒展開來，他在她其他朋友的注視下坐在了另一側，挨著洛錦熙。

    洛錦熙聽見另一邊的Liam問了句這是不是她的朋友。

    是朋友，但也不是很單純的朋友。

    洛錦熙接收到其他朋友探究的目光，突然覺得他們坐在一起的三個人，關系是有點怪。

    她喜歡賀彥淮，賀彥淮不喜歡她。

    Liam喜歡她，她又沒辦法給他想要的回應。

    說來說去，兩情相悅這個課題比想象中要難很多。

    不久前還問她為什么不親旁邊這張洋嘴的留子朋友這時候投來了一個理解的眼神。

    “……”

    Liam和賀彥淮的目光有短暫的接觸，兩個男人開始隔著洛錦熙聊天。

    賀彥淮的英文也不算差，兩個人的交流也順暢。

    洛錦熙還給他們做了個簡單的介紹，介紹賀彥淮時，她卡頓了一下，告訴Liam這是她從小認識的好朋友。

    “Childhood friend？”這位異國他鄉的追求者用一種微妙的目光看著突然出現，據說是來倫敦探望朋友的年輕人。

    任何人都會對出現在追求者身邊的異性保持警惕，何況是這這種外形條件優越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些洛錦熙不理解的火花，只是她不理解的人只有賀彥淮。

    賀彥淮并沒有打擾洛錦熙和朋友的交談，但耳朵和眼睛都不是擺設，哪怕現場有音樂聲，他也能聽見她和別人的一些聊天內容。

    是她每日的日常，包括作業和吃飯，那個追求者邀請她明天下課后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音樂聲在這時候陡然加大，賀彥淮沒聽清洛錦熙到底是同意還是拒絕了，只是過后兩人依舊有說有笑的。

    洛錦熙的目光落在她的追求者身上。

    周末他在她的住處忙活時，她直勾勾盯著的畫面仿佛只是錯覺。

    在有第三人的場合里，原本屬于他的目光也不再屬于他。

    賀彥淮意識到自己在計較這點時，余光瞥見洛錦熙另一側的男人抬手替她撩了一下垂落的頭發。

    他眸光動了一下，但很快意識到，自己沒立場管。

    在洛錦熙的介紹里，他只是一個發小。

    洛錦熙沒有完全忽略他，還記得轉過頭來小聲問他：“你要不要喝點什么？”

    這個燈光下，洛錦熙的眼睛有點亮亮的，五官還是這個五官，但又似乎不太一樣。

    賀彥淮搖頭，又提醒了一句：“不早了，要回去嗎？”

    “再等等。”

    于是賀彥淮就陪著她再等等，看她跟朋友們打了招呼后再起身跟著他出去。

    結果在酒吧門口，身后有人喊了她的英文名。

    Liam跑了出來，晚風吹亂了發型，但硬帥的五官吹不亂。

    他給洛錦熙拿了落下的手套。

    再轉身回去時，洛錦熙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賀彥淮只覺得礙眼，他終于抬手將她的腦袋往前面轉。

    “別看了。”他說。

    第30章 生澀

    洛錦熙聞言,確實沒有再看。

    只是她轉過頭來，探究的目光落在賀彥淮臉上，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答案來。

    可惜賀彥淮這個人喜怒不形于色。

    她被賀彥淮拉著上了輛車,和司機說了地址后,車子啟動。

    回去的路途不算漫長但也不短暫。

    離開了酒吧的喧囂，只有他們兩個坐在一起,前面的司機放著舒緩的純音樂，似乎根本不關心后座的兩人。

    這是另一種安靜。

    氛圍上的安靜。

    他們的距離很近。

    洛錦熙的意識也清醒著，沒有松懈到會將腦袋擱在某個人肩膀上的程度。

    即便累了,腦袋也是往另一邊靠去，她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光景，而車窗倒映的模糊畫面里,她似乎看見另一人往自己的方向看來。

    某一瞬間，他們透過車窗對視了。

    洛錦熙僵硬了片刻,遏制住了自己回頭的欲望，但她看向那抹模糊倒影的視線沒有閃躲。

    像是賭氣那般，她覺得自己怎么也不應該是先躲開的那個人。

    可賀彥淮沒有再躲。

    這種隔著一層介質的對視,和夜幕相互映襯,平添了一絲難言的曖昧。

    洛錦熙沒有任何預兆地轉過頭來了，目光直視著賀彥淮,不出意外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閃爍。

    “你要看就大大方方看,我又沒小氣到不讓你看。”洛錦熙說。

    賀彥淮沒法反駁,就這么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轉頭看向自己那邊的窗外風光。

    他的態度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就比如他出現在倫敦的這幾天，洛錦熙不清楚他具體都有什么樣的工作內容，這并不妨礙她思維發散一下。

    車子停在樓下,關上車門后司機便開走了，然后賀彥淮跟著洛錦熙上樓。

    洛錦熙沒攔著他。

    電梯緩緩開了，她走出來，身后跟著沉默寡言的年輕男人。

    要開門只需要指紋解鎖。

    但站在門口停了一秒后，她驀地轉身看向身后的人。

    “賀彥淮，”她先開口了，“不是有話要聊嗎，就在這里聊吧。”

    洛錦熙的話并沒有讓賀彥淮驚訝，她就是一個不愿意在一件事上內耗太久的人，能夠讓她內耗很久的人或者事，賀彥淮很少見。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其中一個。

    但她不內耗，內耗的人反倒成了他。

    “對不起。”這樣的沉默持續好幾秒后，洛錦熙聽見跟前的人說了這三個字。

    賀彥淮大概也不常和人道歉，他并不熟練。

    不然不會將道歉說得這么生澀……和曖昧。

    洛錦熙抬眸看他，兩個人的目光再度交匯一起。

    她今天出門時覺得臉上沒什么氣色，化了個淡妝，口紅也是用的粉嫩的顏色，一晚上后，喝水吃東西都沒掉光。

    現在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還有層淡淡的光澤。

    賀彥淮的目光不覺落在上面。

    而目光的流轉，其實瞞不過誰。

    下一秒，燈滅了，周圍陷入一片昏暗，這個光線下唯有彼此的眼睛還帶著點亮。

    周圍仿佛也因此安靜下來。

    洛錦熙聽見了很淺的呼吸聲，盡管輕微，但因為距離過于近，還是讓她聽出了幾分紊亂。

    這樣的安靜沒有持續很久，但又仿佛很久。

    “賀彥淮，”洛錦熙的聲音很輕，“你剛剛是想親我嗎？”

    她就這么直白地問出來了。

    這里的聲控燈不是很靈敏，周圍還是昏暗著的。

    洛錦熙的視線范圍內，能勉強看到賀彥淮的面容，他保持著原本的動作和姿態，就在洛錦熙以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時，賀彥淮開口了。

    “嗯。”

    就應這一聲。

    然后輪到洛錦熙愣住了。

    她分明記得賀彥淮今晚沒喝酒。

    有些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她有些沒反應過來，也沒想到賀彥淮這么干脆承認。

    情緒的變化讓她覺得腦子有些飄飄然，有些話也不經大腦說出來了：“那要親嗎？”

    這句話后，燈倒是不合時宜亮了起來。

    視線范圍內明亮起來，洛錦熙看到賀彥淮的耳垂，紅了。

    即便認識多年，她也沒見過這樣的畫面。

    洛錦熙的目光不覺被他的耳垂吸引，而耳垂似乎能感知到她的目光一樣，顏色又悄悄深了些。

    她覺得那耳垂很可愛，然后想伸手去摸摸。

    探手那瞬間，她沒想著一定能碰上的，因為賀彥淮人高馬大，他不讓，洛錦熙自然也不可能強人所難。

    但意外的是，賀彥淮沒躲。

    他就這么站在她跟前，微垂著眸子，任由洛錦熙的手觸碰到了自己的耳垂，直到那處傳來了被揉捏的觸感。

    燈亮起后，他的視線還是忍不住流連過粉嫩的唇，隨后慢慢轉移到她的眼睛。

    他的思緒完全還沉浸到洛錦熙剛剛問的那句要不要親，以至于沒聽到她一邊揉捏著他右邊的耳垂一邊問他“耳朵為什么紅了”。

    面無表情的人，腦袋卻在過載。

    洛錦熙沒等到跟前的人開口回話，她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誤解了他的意思。

    可賀彥淮的眼神還是有些微變化的，于是洛錦熙就這么直勾勾再迎上他的目光。

    賀彥淮的唇色很紅潤，比她涂了口紅的看起來還要紅潤，那種很健康的感覺，看起來很好親。

    洛錦熙還處于暗戀階段時曾經觀察過他的唇形，很好看，不算太薄，就是不知道嘗起來是什么滋味。

    燈又滅了。

    這次陷入昏暗時，賀彥淮稍微低下了腦袋，像是要湊過去。

    洛錦熙在這時候轉身了。

    于是賀彥淮的氣息落在她耳畔，唇似乎也跟著輕輕擦過耳朵。

    這個姿勢，像賀彥淮從身后抱著她，洛錦熙感覺周圍縈繞著他的氣息。

    “我想親，能親嗎？”

    這一刻，胸腔被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得到釋放般。

    見面后，賀彥淮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自我懷疑和譴責終于得到了最佳的舒緩方式。

    是和她保持接觸。

    但現在發現不僅如此。

    洛錦熙的手已經按在指紋解鎖的位置，門開了。

    她往前走進去，身后的人自然也跟著，洛錦熙并沒有將他拒之門外。

    室內燈沒開，陽臺處投來些朦朧的月光。

    賀彥淮剛跟著進來就被洛錦熙伸手按在門后，背部緊貼著門，他只能垂眸看著她。

    “不是說拿我當妹妹嗎？”洛錦熙直勾勾看著他，“誰會想親妹妹啊？”

    這句話一下子讓賀彥淮想起了去年冬天自己說過的話，也一下子讓他們此刻的曖昧染上了幾分禁忌。

    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以兄妹相稱了，從洛錦熙小升初起，她意識到賀彥淮和自己雖然住得近，但到底不是一家人。

    像堂哥，那種才是哥哥。

    這種不是。

    “賀彥淮，你說句實話，到底喜不喜歡我？”

    洛錦熙再遲鈍，這幾天過去，總還是能品出點什么來的。

    這次她沒有再得到否定的答案。

    “嗯，我喜歡你。”賀彥淮聽見自己說。

    即便光線并不好，他說這句話時也依舊緊盯著洛錦熙的臉，因為他現在不確定，經過了這么長的時間，洛錦熙是否還保持那個答案。

    他比她遲鈍很多，這段時間足夠她遇到很多人和產生很多交集。

    而賀彥淮也知道，洛錦熙在拒絕人這方面太熟練了。

    有時候被她拒絕的人在被拒絕前都沒想過洛錦熙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因為作為朋友，他們相處得很好。

    很容易有人將她對朋友的好當成了曖昧。

    這個問題到賀彥淮這里，他難免也會忐忑些，哪怕他曾經得到她的告白。

    高中時期的那個體育生，在告白時其實已經得到洛錦熙的好感，賀彥淮確定洛錦熙那時候喜歡對方，甚至因為他的阻攔而憤怒，他們的友誼曾經因為一個男生迎來危機。

    而當高考畢業，他再也沒有阻攔的理由時，人家再度告白的時候，洛錦熙已經不喜歡他了。

    賀彥淮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也是這種命運。

    不能同頻的荷爾蒙和感情，本身就是不合適的一種體現。

    洛錦熙終于聽見了想要的答案。

    相對比探究賀彥淮這些日子里來的感情，她有別的事想做。

    “真的嗎？我不信。”

    于是難題拋回給賀彥淮，他需要證明自己喜歡她。

    賀彥淮想了想，說：“我把我的錢給你。”

    “……”還是這么沒浪漫細胞。

    “我要你的錢干什么？”她自己又不是沒有。

    洛錦熙湊近他，給出了答案：“親我一口。”

    這個要求說出，她看到賀彥淮的喉結又滑動了一下。

    于是這個根本算不上半點考驗的證明方式，讓洛錦熙得到了一個臉頰吻，蜻蜓點水一般。

    洛錦熙甚至沒覺得這個算吻，只是彼此都屏著呼吸，都有點不明顯的緊張。

    “你親哪里？”她不滿。

    “你希望我親哪里？”賀彥淮開口，嗓音微啞。

    洛錦熙的地位這會兒已經不同，求愛的人不是她，哪怕兩情相悅也不代表就這樣。

    “那算了。”她轉身就要走。

    賀彥淮下意識拽住她的手將人拉了回來，而且因為慣性，洛錦熙結結實實撲在他身上。

    兩具軀體貼在一起。

    賀彥淮借助昏暗的光線垂眸看著懷里的人，那雙杏眼依舊明亮美麗，他覺得胸腔溫熱，像有什么在消融，逐漸成了溫水，在他胸腔里晃蕩。

    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擁抱，帶著情愫的那種。

    賀彥淮沒有再猶豫，低頭吻上了那張微微張著的唇。

    親上那瞬間，似有電流劃過全身，興奮的信號讓兩人都有短暫的戰栗。

    昏暗的光線，生澀的吻技，彼此交纏的呼吸，成了夜幕里的一角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