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過后，周漫珊和原本正伸手想要扶過洛錦熙的陳嶼也順著方向望過去。
路燈不遠處，緩緩走來一道頎長的身影。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逆光走來的人，面孔愈發清晰。
賀彥淮最近和學長在籌備工作室，正在手頭上的一個項目數據出了錯，只有他有空回去盯著，耽誤了時間。
趕過來時已經很晚了，他給洛錦熙發的消息和電話都沒回應，想了一下還是過來了。
還沒走進就看見了這兩女一男的拉扯。
他腳步加快了些。
然后很順其自然地當著其他兩個人的面，將洛錦熙往自己的方向帶，而這個酒量不好喝得有點暈乎乎的姑娘，也就這么往他的肩膀上靠。
“淮淮，你怎么這么遲啊？”洛錦熙問了一句。
她上初中前其實都是這么喊賀彥淮的，后來人家不樂意了，就變成直呼其名。
但現在喝醉了，喊什么都有可能。
“工作室有事耽誤了。”賀彥淮給她又解釋了一次。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就連周漫珊這個室友也沒想過洛錦熙就這么水靈靈地往人家懷里倒了，她甚至沒來得及將人拉住。
賀彥淮這個名字曾經在洛錦熙的寢室出現過不少次，尤其是當他獲獎海報登上學校一些推文時，那張臉遠比得到的榮譽要有討論度。
周漫珊認識他，陳嶼自然也聽說這個計算機系的學弟。
“賀、賀同學，你能放開我朋友了嗎？”周漫珊甚至有點舌頭捋不直了，“還是說你們認識？”
“認識，”賀彥淮也言簡意賅，“我來接她。”
“誒？”周漫珊急了，“我們送就行了。”
賀彥淮停頓了一下，看了眼周漫珊，問：“你今晚不是要回家嗎？”
“你怎么知道？”
周漫珊問出這句話才后知后覺發現了更不對勁的事：賀彥淮明顯單方面認識她，正如她單方面認識他一樣！
賀彥淮想起洛錦熙邀請自己去她的生日趴時，在那通電話還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事，她以前就是小話癆，他也習慣了，洛錦熙順口說了室友今晚還要趕回家的航班。
現在這個點過去機場，趕凌晨幾點的航班正合適。
周漫珊聽了賀彥淮的話后還是沒反應過來，但她又馬上看向洛錦熙：“熙熙，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們是什么關系？”
洛錦熙雖然暈乎乎，但也只是反應慢很多，思考能力還在。
她慢吞吞地點了點頭，連說話都慢了點：“我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
確定不是男女朋友？
周漫珊腦子有點過載的跡象，陳嶼這時候開口：“就算你們是朋友，熙熙現在喝醉了，我們也不能任由她跟你走。”
“噢對，”周漫珊反應過來了，“熙熙要是清醒，她要跟你走沒問題，但她喝醉了，你除非是她親人，不然我不能隨便讓你帶她走。”
陳嶼想了想，對賀彥淮道：“這樣吧，周學妹現在去機場趕航班，我和你送熙熙回學校。”
熙熙。
賀彥淮才注意旁邊這男的也是這么喊的，他看了眼對方，沒什么印象。
洛錦熙不知道以前有沒有提起過這個人。
“不用了，我叫車過來，”賀彥淮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這位學長，不勞煩你了。”
大概有些不知名的火花在燃燒，但洛錦熙對此一無所知，她倒是沒昏迷過去，就是呆呆的，跟腦子被抽干了有得一拼。
“那我不能讓你就這么接走她，”陳嶼一陣見血道，“既然你們是好朋友，為什么連她的室友都不知道你們認識？”
周漫珊作為室友也責任感爆棚，附和了一句：“對啊，賀同學，我肯定相信你的人品，但我也得對我室友負責，以前確實沒見你們有什么交集啊……”
她在寢室念叨賀姓帥哥那么多次，洛錦熙每次都反應平平。
這哪像認識的樣子？
賀彥淮：“……”
他轉頭看了罪魁禍首一眼。
但因為罪魁禍首現在根本不具備和他吵架的思維能力，賀彥淮就很情緒穩定地換了個方法證明自己不是什么居心叵測之人。
“洛錦熙，手機給我一下。”他說。
洛錦熙的手機就在她包里，她聽完后又很自然伸手掏了出來，遞給賀彥淮。
賀彥淮手里拿著洛錦熙那個套著粉色手機殼的手機，其實還是思索了兩秒，他并不知道洛錦熙現在的手機密碼是什么，但根據一些對她的了解，這種需要記憶的數字，她又格外戀舊。
一串數字輸進去，開了。
于是旁邊兩個人就這么眼睜睜看著賀彥淮開了洛錦熙的手機鎖屏密碼，還當著他們的面在通訊錄里找到一個備注為【媽咪】的號碼打了電話。
開了免提。
手機響了幾秒就有人接起：“乖乖，回去了嗎？怎么給媽媽打電話了？”
賀彥淮：“莊姨，是我。”
“彥淮啊，熙熙呢？”
“莊姨是這樣的，錦熙喝醉了，我來接她，她的朋友不放心，擔心我是壞人，我給您打電話說一下。”
莊女士在那頭噢了聲：“這樣啊，那麻煩你照顧熙熙了，有空來家里吃飯啊。”
賀彥淮和那頭的莊女士匯報完，這邊的周漫珊已經完全呆滯了。
這不僅是兩人認識，連父母都見過的關系。
“現在我能接走她了嗎？”賀彥淮再次看向兩人。
“……”
周漫珊想了想，人家親媽都發話了，好像她確實沒什么立場攔著。
陳嶼看著倒像是還想再說句什么，但他更沒有立場。
就在這時候，賀彥淮手機響起，他接了個電話，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么，他嗯了聲，又接著道：“按照我給你發的地址過來吧。”
不多時，一輛低調的黑車開來停在路邊，賀彥淮將洛錦熙扶上車后，自己也跟著上車，還不忘確認洛錦熙的隨身物品有沒有帶全。
車門合上，外面的晚風被隔絕，洛錦熙又很順其自然地靠在睡覺。
她確定自己現在是安全的。
就是車一拐個彎，慣性之下，她整個人就往旁邊倒了，結結實實地靠了過去。
洛錦熙有種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睡著的精神，加之靠著確實還挺舒服的，沒挪動，就這么睡過去了。
這個點實在不算早了。
到了校門口，賀彥淮搖了一下旁邊的人。
洛錦熙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聽見賀彥淮說：“外來車輛不能開進學校，下車吧。”
“好累，好遠，我不想走進去。”盛安大學的面積不小，校門離寢室又遠。
賀彥淮站在車門外盯著這位壽星，見她真的沒下車的意思，保安那邊也不容商量。
“錦熙，下車，我扶著你走。”
好說歹說是將人給哄下車了，不知道她今晚喝的什么酒，后勁這么足，現在比剛才還暈乎。
沒走兩步就東歪西倒。
賀彥淮實在受不了她，給人扶穩了，然后在她跟前蹲下。
“上來，我背你。”
洛錦熙頓了一下，然后又被催促了：“快點。”
她趴到賀彥淮背上，確定人趴好后，賀彥淮緩緩站了起來。
洛錦熙驀地也覺得眼前的視線高了些，高處的風景是開闊些。
片刻，賀彥淮聽見背上的人來了句：“你好像長高了。”
“……”
洛錦熙被背著也不老實，她雙手空著，到處亂動，像摸狗一樣摸賀彥淮腦袋，又摸他的臉，然后順著臉往下摸到了脖子和喉結。
賀彥淮終于開口：“你能不能老實點？”
這句話說出口，背上的人好幾秒沒有動作，也安靜了。
賀彥淮卻不知為什么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洛錦熙那種催命般的委屈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你沒來我生日趴，沒給我準備生日禮物，甚至還沒跟我說生日快樂，你還兇我……”
賀彥淮給洛錦熙的備注是【愛哭包】絕對不是主觀看法。
話音還沒落下，賀彥淮就察覺到后脖傳來濕意。
抽泣聲都響起了。
“……我沒兇你。”
“這還叫沒兇？”
賀彥淮：“真沒兇。”
“那你也沒祝我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現在說有什么用，都幾點了？”
聽得出來是傷心了。
賀彥淮：“生日禮物也準備了。”
“哪兒呢？”
“現在給不了你。”
背上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還帶著點哭腔：“你沒準備就沒準備，說實話我也會原諒你的。”
賀彥淮：“……”
他實在受不了：“你非得現在要你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不是只有當天收到才更有意義嗎？”
“行。”
洛錦熙醉酒，說出來的話根本不怎么經過大腦，可能醒酒了也不會記得。
冷風吹了會兒，清醒了些，但也不多。
她迷迷糊糊間被賀彥淮送到寢室樓下，她上去了一趟，不知道為什么又下來了。
賀彥淮檢查好她帶的東西，又將人背走了。
出校門的路，洛錦熙在他臉上脖子上亂摸也沒管，他生怕這個祖宗又哭。
洛錦熙覺得這一晚很是波折，但是后半夜混混沌沌地睡過去了。
再睜眼時，周圍陌生得像她在醉酒時被人拐了。
腦子還沒來得及開機，身體先感受到了一陣顛簸，她忽然覺得旁邊的東西有點眼熟，抬手那一瞬想起這是飛機窗口的遮光板。
抬手往上拉，光線投射進來，藍天白云。
她在萬米高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