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王,你聽姎狡辯……”……
大殿內一片寂靜, 只余齊風禾的哭泣聲,她的淚一顆顆掉落著,落到溫王的衣襟上。
溫王被她死死地壓著, 身后是王座的靠椅, 齊風禾寸寸逼近,朦朧的淚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王。”
她輕輕喚了聲,松開了一只手,去勾住溫王脖子上的纏帶。
她綁得緊,又沒有扯著帶頭, 只勾著邊緣, 將本就無甚縫隙的圈帶扯出一些縫隙來,牽連著其它的布圈一齊收緊,頓時令溫王難以呼吸。
齊風禾扯著布帶慢慢靠近,溫王被她的力道牽引著,不得不仰頭。
齊風禾扯散了布帶, 布條一圈圈地散開, 露出了底下的紅印。她將手中的布條丟到一旁,掐著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掀開了面具, 順著紅唇親下。
以往齊風禾和溫王相親時,都是先輕輕相觸,上頭了,才會咬一下。如今上來便露出了尖牙, 刺破表皮, 流出血液。
疼痛一時刺激著他的意識,血腥味在口腔中的蔓延。
此時溫行的兩只手都沒有被控住,他的力氣比齊風禾大得多, 習武時間也比齊風禾長,只要他愿意,輕而易舉便能將她反制。
但他沒有這么做。
他抬起了雙手,輕輕拍撫著她的背部,無聲安慰。
耳邊還是齊風禾的哭聲,混在血腥的疼痛里,殿外飄著雪,宮殿中的燭光忽明忽暗,一時滅了,他竟只能看見齊風禾濕潤的雙眸。
莫哭……
他想張嘴,卻被咬得無法動彈,每動一下,便有尖銳的疼痛從唇上傳來。
又過了許久,齊風禾的哭聲好似小了,變成了輕輕的嗚咽,漸漸的,沒了聲響。
她松開牙,將臉埋在溫王懷里,口腔中還帶有血腥味。
“吾不怪卿,妻先歇下吧,等雪停了,再回寢宮。”
這次,齊風禾還沒有開口前,溫行便說了這句話。
他唇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他抬起手,從衣襟中取來一塊帕子,壓住上面的傷口,另一只手拍撫著齊風禾的背。
埋在他懷里的齊風禾許久才出聲。
“嗯。”
但在這一聲后,殿中便再次陷入了沉默,燭火已滅,殿中昏暗,鬼面丟于一旁,在黑暗中竟顯得有幾分恐怖。
不知過了多久,大雪停了,一直埋在溫王懷里的齊風禾抬起了頭,沉默地撿起地上布條,再給溫王纏上。
相比脖子上已經有些消去的紅印,溫王唇上的傷痕更加惹人注目。
齊風禾盯著瞧了一眼,在她眼眶開始濕潤前,溫王抬起了手。
“莫哭,很快便消了。”
齊風禾的眼睛哭得有些腫,淚跡凝結,留下了些印記,溫行抬手,以指腹擦去了上邊的痕跡。
齊風禾要哭別人是制止不住的,她盯著那傷口瞧了一會兒后,便從衣襟中取出瓷瓶。
作為一個醫者,隨身攜帶藥物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溫王唇上的血跡已經被他自己清理過,齊風禾只是消了一遍毒后,便直接在上邊抹藥。
酒精帶來的刺痛還沒持續多久,便被藥膏的清涼所覆蓋。
齊風禾流著淚,給溫王上藥,溫王上著藥,給齊風禾擦淚。
罪魁禍首一邊收拾犯罪現場,一邊被受害人哄著。
待到藥膏上完,她撿起了地上的鬼面,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給溫王戴上。
戴上之后,看不見那絕色容貌,也看不見面上的傷口。
“王,走吧。”
她牽著溫王的手,轉頭便向出口處,迎著光走。
大雪已停,外邊比殿內明亮了許多。
他們才在新下的雪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
經歷了齊風禾這次的發瘋后,接下來的幾日,她安分了許多。
又一次去大巫那邊學祭祀舞,前后的對比,把大巫看得一愣一愣,直接出師。
春宴的事也在緊張地籌備著——
大臣們緊張,齊風禾不緊張。
她每日除了跟緊些他們的進度,便是在看書舍的事。
而時間過得迅速,不多時,春宴已然到來。
作為祭祀的主持者,齊風禾今日比之前早起了一個時辰。
她睜著充滿血絲的眼,一直打架的上下眼皮,無不昭示著她,現在很困很困。
“王,如今是半夜嗎?”
她盯著頭頂那輪圓月,有氣無力地發問。
“如今是丑時。”
哦,是半夜剛過啊。
齊風禾郁悶地抱著被子打了個滾,中途被溫王擋住,頓了一下,直接從他身上滾過。
溫行:“……”
“吾為妻挽發。”
他先起了身,套上裘衣,也為她取了一件,將她從榻上拉起,帶到鏡臺前。
夜里昏暗,溫王先去點了蠟燭,才走到齊風禾身后。
今日要主持祭祀,裝扮自然不似以往簡單。
溫行早有準備,提前和大巫學過如何畫祭祀妝,所需飾品也提前準備好,已經在屋中,也被他一并取來。
他先為她挽發,照著溫國的習俗,將所需飾品一點點別在齊風禾的腦袋上。
在這個過程中,齊風禾昏睡了三次,其中有一次差點砸在了銅鏡上,還好溫王手快,及時攔住了她。
有了這次的教訓,齊風禾學乖了,她用雙手撐著臉,將手肘夾在鏡臺上,這樣,要昏睡的時候,也不會直接砸到銅鏡。
再次被溫王叫醒時,齊風禾已經趴在鏡臺上睡了有一會兒了,她剛抬起頭,雙眼還迷迷瞪瞪的,有些迷茫地看著溫王,臉上壓了幾道印子。
“要上面妝了。”
溫王瞧了她的臉,又道:“罷了,過片刻再上。”
齊風禾剛睜眼,不知道為什么又不上了。
“為何……”
她的話音未落,便從鏡中看見了她臉上的那幾道印子。好似她前世上學時,在桌上一趴,被校服鏈壓出來的紅印。
齊風禾:“……”
“王,你聽姎狡辯……解釋,其實不是姎故意要睡的,姎方才不是在睡覺,只是突然昏迷了,您知道的,姎從小身體便不好……”
“嗯。”
回應她的是溫王冷冰冰的一個字。
“先吃早膳吧,今日祭祀繁瑣,恐無時間吃食。”
“好的。”
齊風禾頂著一頭花里胡哨的飾品,又有些犯困了,溫王余光瞧見了她昏昏欲睡的模樣。
“……妻伏鏡臺上,莫要將頭飾撞散落。”
溫行知曉讓她保持清醒有些難度,便讓她趴在鏡臺上睡,別到時直接栽倒了,還要重新梳。
他聲音才停,一眨眼,齊風禾便已趴在鏡臺上沉眠。
他看了一眼,便去叫宮人取食。
待到工人將食物端上來的時候,齊風禾還趴在那里睡覺,溫行走了過去,將她叫醒。
“妻,膳食來了。”
溫王的聲音不算小,又冷冰冰的,在這天寒地凍的冬季,直接給齊風禾叫醒了。
她好似被嚇了一下,猛地坐起,眼神明亮,看清是溫王,覺得沒有危險后,又開始意識昏沉。
知道沒辦正事前她是醒不過來后,溫行便認命般將她半牽半拉地將她帶到食桌前。
看她吃兩口又點一下頭的樣子,直接搶過她的碗筷,給她喂到嘴里。
但是吃飯也抵不住齊風禾子時睡,丑時醒,她嚼了兩口,又點頭。
溫王:“……”
他看著差點倒下的齊風禾,將幾根蠟燭端到的食桌前,喚齊風禾。
“妻,瞧吾之面。”
意識到有人在叫她,齊風禾掙扎著睜開了眼,一睜眼,便看到了溫王那張盛世美顏。
此刻乃丑時,夜空圓月高照,屋中需點著燭火,方能看清周圍模樣。
溫王不知何時端來了幾個蠟燭,將放于他身側,蠟燭的火光合起來明亮,一下照清了溫王的臉。
他先前光顧給齊風禾梳妝,自己卻沒有打扮,此時還披散著頭發。
光滑如綢緞的長發半遮住臉,溫王抬手,撩開了遮擋住面容的長發。
齊風禾一直在打架的眼皮突然睜大。
趁著這個空檔,溫王夾起了一塊肉,送到齊風禾嘴邊。
“妻,張口。”
齊風禾此時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聽到聲音,便下意識地張口了。
肉被塞到了齊風禾嘴里,她下意識地嚼嚼,然后咽下去,黑白分明但不太明亮的眼還直勾勾地看著溫王。
又過了一會兒,溫王又夾了一些食物,喂到齊風禾嘴里。
齊風禾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溫王叫她張嘴,她就張嘴,嘴里有飯,她就吃,不知不覺,她竟睜著眼將早飯吃完了,中間沒有瞌睡過一次。
給她喂完飯,溫王也簡單地吃了些,回過頭時,又見齊風禾睡著了。
他叫醒了她,牽著她的手又回了屋。
因為要畫彩面,齊風禾被迫洗了個冰水臉。
就是那種,大冬天,水很涼,突然潑到臉上的那種,齊風禾當場就清醒了。
她抖著手用面巾將臉上的水擦去,緩了好一會兒都沒緩過來。
溫王拿來了畫彩面的顏料,看著齊風禾通紅的眼眶和鼻子,突然說道:
“莫哭,一會兒要見人。”
這句話直接硬控住了齊風禾,就是被凍得牙齒打顫,她也沒有讓一滴眼淚掉下來。
溫王用畫筆蘸去顏料,見齊風禾極力忍住眼淚的模樣,又道:
“妻若是難挨,便抓吾罷。”
第52章 第 52 章 “王與眾不同的模樣,只……
齊風禾將手伸到了溫王身上, 但她只是扯著衣袖,沒有真的掐他。
溫王手中的畫筆在她的臉上劃過,留下一道道冰涼涼的印記。
彩面畫法繁瑣, 溫王手穩, 一筆而過,沒有涂擦。
屋中燭火燒著,昏暗中,一張原始古樸的花臉便呈現出來。
自用冰水洗了臉后,齊風禾便一直清醒著, 此刻溫行停下手中筆, 起身取來服飾。
祭祀穿的服裝繁瑣而花哨,齊風禾自己一個人穿很麻煩,需要有人來給她穿。
但他們穿衣洗漱,一般不會叫宮人來,都是自己穿, 或者互為對方穿。
齊風禾站了起來, 張開雙手,當個衣架子似的任溫王擺弄,將一件一件繁瑣的衣物往她身上套。
用金銀制成的飾品掛在她身上, 稍稍觸碰,便會發出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響。
一整套服飾穿下來,齊風禾感覺身上掛了千斤鐵。
好重。
在溫王又取來一張黃金制的面具,掛在她臉上時, 齊風禾覺得自己快要被壓垮了, 好在溫王看出了的不適,及時扶住了她。
一通折騰下來,時間也差不多了, 在溫王的攙扶下,齊風禾走出了寢宮。
寢宮距離祭祀地點有些遠,自然不可能讓齊風禾穿著這一身衣物走過去,門外早就擺好了轎輦,齊風禾撐著溫王,踩上去。
溫王也緊隨其后,跟她坐上。
轎起,走至宮門。到了這,抬著轎輦的宮人停下。
這時齊風禾便不能再和溫王同乘一轎,兩人同下來,齊風禾被扶到了特制的出行工具上,而溫王則坐著君王的轎輦。
齊風禾先行,而溫王跟在身后。
行至目的地時,黎明將至,此時,百官整齊列在祭臺前,恭敬地迎接他們的到來。
抬著齊風禾的特殊器具停在了祭臺前,她頂著這一身沉重的飾品,走下來,朝祭臺上走。
祭臺很高,臺階長,齊風禾需一步步登上去。
她照著規劃好的儀式,一步步進行。
她手持翎羽,在器樂聲下跳著原始蠻荒的舞蹈,鼓聲鐘聲悠遠源長,好似從天邊傳來。
齊風禾身上的飾品隨著她的動作相互撞擊,玉玦聲、金屬音,皆混在這舞蹈中。
天邊,一輪太陽升起。
第一縷陽光照在祭臺上,黑暗退散,光明伊始。
祭祀結束,接下來,齊風禾作為鬼神的溝通者,會替鬼神行賜福庇佑之職。
溫國的賜福禮很簡單,只需要用沾過祭品血的翎羽,輕點受福者的額頭便可。
賜福由上至下,第一個受福的,是作為國君的溫王。
大巫割開牲畜的喉管,接了一大蠱血,盛到齊風禾面前,齊風禾用手中翎羽劃過血面,沾濕羽尖。
君王登上祭臺,取下面具,露出那張如玉面容。
他低著頭,垂眸,不與她直視。
晨光照在他二人身上,齊風禾抬手,羽尖輕觸眉心,留下一點紅印。
冰涼觸感自眉心升起,耳邊傳來玉玦撞擊聲,轉身那刻,君王抬頭,與戴著面具的祭司目光交錯。
下一刻,君王起身,轉面,面朝眾人。
君王受福結束后,便順從官職由高至低向下賜福。
齊風禾穿著厚重的衣物,站在祭臺上,一遍遍地給前來之人賜福。
……
在祭祀結束后,齊風禾蹲在屋子里瘋狂進食著。
這場春宴祭祀不僅需要大半夜地起來準備,持續的時間也很長,齊風禾繼跳完祭祀舞后,還要給百官一個個地賜福。
百官百官,是這么叫的,但實際上不止一百個人,齊風禾幾乎一整天都在抬著手,重復同一個動作,一天下來,她的手酸痛地幾乎不能動彈,連吃飯,都需要溫王投喂。
齊風禾臉上畫的彩面已經被溫王洗下,現在露出的是她那張白白凈凈的臉,身上沉重的衣服和不知有幾斤重的頭飾也已取下,她現在像一條死魚一樣躺在溫王懷里,張著嘴等待溫王投喂。
在吃了不少肉食后,溫王給她兌了一杯蜂蜜水,甜絲絲的,齊風禾勞累了一天的身心似乎都被安撫了。
杯子的的蜂蜜水只有一小盞,齊風禾一口悶完,舔了舔有些甜味的嘴唇后,說道:
“還要。”
習武之后,齊風禾的食量明顯增大,而今天又勞累了一天,更是饑餓,她吃了不少飯菜,現在還可以再干一大杯蜂蜜水。
聽到她的需求,溫王也沒有說什么,把懷里攤成一堆爛泥的齊風禾輕輕放到一旁,起身去兌蜂蜜水。
不一會兒,便拿著一大杯蜂蜜水來。
如今是冬日,兌蜂蜜用的是熱水,齊風禾悶了一口,甜味瞬間在口中擴散,甜得她眼睛都彎了起來。
“好甜。”
她道。
“喜歡。”
齊風禾前世便喜歡吃甜食,如今到了這里,糖成了奢侈品,又因工藝有限,做出來的糖雜質多,總有股奇怪的味道,吃得便少了。
如今來了一口自然的甜香,心情便愉悅了起來。
此世還沒有成型的蜜蜂養殖技術,他們食用的蜂蜜,都是野外采集的,數量少,比較珍貴,也只有王公貴族才有機會享用。
溫王又給齊風禾灌了口甜水,齊風禾嘗著口里的味道,想到一事。
她倒知道如何養殖蜜蜂。
前世鄉下奶奶家養有幾箱蜜蜂,有時候她去奶奶家玩,老人家會特地取來新鮮的蜂蜜,來給她兌水喝,味道,和溫王喂給她的差不多。
有時候為了哄她開心,奶奶甚至會當場取蜜,割下一塊巢蜜給她嚼著吃,她那時有蛀牙,一口咬下去,甜得她牙齒都痛了,但她愛吃,痛也要吃。
后來她長大換牙了,吃糖不會再痛了,但奶奶蜂箱里的結構,她還依稀記得。
到時候,她畫張圖紙,找匠人來做,做成了,便將圖紙公開,讓底下有需求的黔首自己制作,也算一項增收。
她這樣想著,又喝一口蜂蜜水,覺得肚子有些脹后,便停了下來。
“王,手痛,揉揉。”
齊風禾伸出她酸痛的那只手,理直氣壯地讓溫王揉。
不知何時起,齊風禾面對溫王越發放肆起來,明明她記得,她剛來時,膽小怕事得要命,說話都怯怯的,不敢大聲。
但是相處著,她開始咬溫王,親溫王,在溫王懷里打滾,做一些很放肆的事。
很過分,不說對方是一位征戰沙場,手握實權的君王,就是普通人,都不一定會這么縱容。
她的手才剛剛伸出,便被溫王握住,輕輕地揉按起來。
酸痛的手得到緩解,齊風禾眉眼舒展,放松地躺在溫王懷里,心安理得地接受溫王服侍。
她也不想的,可溫王對她實在太過縱容了,總讓人想做些過分的事。
無論是咬他也好,親他也好,又或者是些其它的事,莫名的,她就是想做,沒有理由。
齊風禾瞇著眼,迷迷糊糊地想著。
漆黑長發垂落,蜿蜒在齊風禾身上,她半睜著眼,從下往上看,看到了溫王那張猙獰的面具。
“王不要戴面具。”
溫王微頓,取下面具。
齊風禾用不怎么累的那只手攬住溫王的脖子,逼他往下彎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王對姎真好。”
那張冰冷淡漠的臉上染上紅色,藏在漆黑發絲里的耳朵也在發紅。
齊風禾彎著眼笑了起來。
“王好可愛啊,想親。”
溫王聽到她的話一愣,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正欲避開。
可在無人的私下,他阻止不了齊風禾想做的事。
“王,姎的手還是好酸好酸,王不要停下哦,被親也不可以。”
她不由分說地咬上了溫王的唇,用齒尖輕輕地壓著,含糊的聲音從她口中吐出。
“王不必擔心,姎這次不會咬傷王的哦,畢竟今夜還有個宮宴呢,要是讓王的臣民們看見了……王不會想這樣吧?”
耳邊是齊風禾可憐又無辜的聲音,溫行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由她隨意地咬著,手中揉著她酸痛的手臂。
齊風禾果然像她說的那樣沒有咬傷他的嘴唇,只是小狗磨牙般咬了幾下,便松開,用臉貼他的臉。
她下口的力度不算小,就算沒有咬出傷口,溫行的嘴唇也不可避免地腫了起來。
齊風禾用臉蹭著他的臉,又蹭他的嘴唇。
“腫了。”
她道。
柔軟的觸感從唇部傳來,溫行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
“今夜要與臣子共食呢,王。會被看到的吧?王的臣子中有許多武將,都是隨王出生入死征戰之人,武藝高強,想必,目力也不差吧?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看出王的異樣呢?”
“妻莫要再言……”
溫王的聲音依舊冷冽,卻好似有些顫抖。
聽著這悅耳的聲音,齊風禾突然想起他們初次見面時,年輕的君王騎著戰馬,于她前方領路。
后來,戴著面具的青年撩開馬車的簾布,朝她伸手,用冷冽的聲音喚她,好似塞北的寒風。
齊風禾惡劣的情緒軟了下來,她貼著溫王的臉,咬著他的耳朵,低聲輕語。
“王安心,姎不會讓王在別人面前失態的。”
“王與眾不同的模樣,只有姎可以瞧。”
第53章 第 53 章 “姎這么聽話,是不是可……
齊風禾道完這句, 便淺淺笑了起來,不再折騰溫王,躺下, 趁著還有些時間, 闔眸休息。
偷閑的時光很快過去,天逐漸暗下,宮宴也即將舉行。
齊風禾換了一身衣服,同溫王一起前往。
今日在祭祀中受到齊風禾賜福的官員都來了,在齊風禾與溫王到來后, 才依次入座。
宮人擺上食物, 坐在主位上的溫王取下面具,接來宮人遞來的食物,食下,底下的人才能正式動筷。
齊風禾安靜地夾著一些食物,放進嘴里, 隨意地嚼著。
早在先前, 回寢宮的時候,她便將自己的肚子給填飽了,如今對這些菜式也不大感興趣, 只是隨意吃了點。
夜里光線昏暗,就是點了蠟燭,也不甚明亮,坐得遠些的人, 齊風禾瞧不清他們的模樣。
想到這, 她偏了偏首,看向一旁的溫王。
溫王與她靠得近,就是光線昏暗了些, 她也能看清他的面容。
吃飯的時候是不能戴著面具的,溫王長發挽起,這次,他的那張臉沒有任何遮擋。
那張雌雄莫辨的面容就這么暴露了出來,昏暗的燭光打在他的臉上,纖長的睫羽掃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起他眸中的神色。
溫王的唇好像還有些腫,帶著充血一般的紅潤,他持著酒樽,抿下濃烈的酒,眼中好似泛起了水霧。
他放下酒樽,唇邊還沾著一些水漬,襯得紅唇水潤。
好像果凍。
齊風禾這樣想著。
好想想嘗一口。
此念頭一經冒出,便在她的意識里揮之不去。
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只能抬起酒樽,裝作飲酒。
真的好想嘗一口啊。
齊風禾的虎牙咬著樽口,金屬與尖牙相撞,發出細微的聲響,隱沒在觥籌交錯中,幾乎無人在意。
只有在她身側的溫王,朝她看來了一眼。
齊風禾注意到了,目光微移,圓溜溜的眼珠便與溫王對視,她淺淺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他的紅唇上。
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改口。
“姎敬王。”
她舉起手中酒樽,朝向溫王。
“愿王逢戰必勝,國泰民安。”
溫王看向她,亦舉起酒樽。
“愿風禾桃李天下,一世安康。”
齊風禾又笑了,這一次,眸中無它欲,只余欣喜。
底下百官飲酒暢達,有人酒意上頭,直言要獻武君王,溫王允了。
那名武將喝得滿面通紅,他折下頭頂的一支梅花,以梅枝作劍,舞起殺人劍式。
這名將領是隨溫王征戰打下來的爵位,手上見過血,一招一式都是沖著殺人去的,少了些美感,多了些凌厲。
這非觀賞性的劍式,齊風禾看得入迷,旁人也被吸引去了目光。
花枝作劍,劍上梅花飄落,花瓣四散,有一朵落到了齊風禾面前,她伸手取來,在桌底下塞到了溫王手中。
掌心突然被闖入,有些冰涼的手指打開他微合的手,塞進一朵柔軟冰涼的東西。
溫王低頭,打開掌心一看,是一朵黃色的小花。
送予他花朵之人并未看向他,目光依舊落在前方,觀武將舞劍。
他溫熱的手又攏起,含住這朵還帶著些冷意的小花。
武將很快舞畢,朝溫王抱拳行禮,又走回座位,繼續喝酒。
自他開頭后,又有不少人上來獻禮,托溫王的福,齊風禾看得津津有味。
宴席終有散時,到了后半夜,春宴結束,臣子紛紛告辭歸家,與親眷團聚,不多時,便又只留下了齊風和溫王兩人。
齊風禾喝得有些醉了,面頰微紅,她撐著桌子側身看著溫王。
溫王也喝了不少酒,那張蒼白的面容被酒氣醉得紅潤,也給他添了幾分血色。
蒼白的面容如一張白紙,若將紅墨潑向其中,顏色定無比分明。
齊風禾瞧著溫王的那張臉,突然憶起春日盛開的鮮花。
春日到來時,萬物復蘇,冰雪消融,在底下沉睡了一整個冬季的植物便會復蘇,冒出新芽,長出花苞。
那些花苞向著春日的暖陽盛開,明艷燦爛。
春日盛開的花朵有許多種顏色,但有一種紅色的小花,最似面前的溫王。
它們盛開得明艷又耀眼,如溫王的紅唇,又或者是他的臉頰、耳尖。
“王臉紅了。”
齊風禾盯著他瞧了許久,突然笑道。
她伸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面頰灼熱,似燒了般,不必想,顏色也當鮮艷。
“姎的臉也紅了。”
齊風禾酒喝得不少,如今眼睛已經迷離了,只長長地盯著溫王,瞧他的那張臉。
溫行今夜也喝了不少酒,但他意識依舊清醒,他看著好似有些醉了的齊風禾,為防止她發酒瘋,便朝她伸手,帶她回寢宮。
醉了的齊風禾沒有胡鬧,在溫王朝她伸手后,便乖乖地將手搭在了上面,聽話得好似初見。
溫王有些詫異,握緊了她的手,一抬頭,便看見了齊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齊風禾的眼睛其實很好看,平日里看見時,便覺清澈純凈,若是帶上了淚水,那定叫人覺得可憐,瞧上一眼,心便軟了。
如今她直勾勾地看著溫王,黑白分明的眼睛閃著純粹的喜歡,好似一只可愛的小狗,看到了它喜歡的玩具。
“回去吧。”
溫王對她言。
被牽住的齊風禾點點頭,“嗯嗯”地應著。
她緊緊跟著溫王,幾乎貼著他走,臉有好幾次撞到了他身上,頭還抬著,眼睛亮亮地盯著他。
一路回了寢宮,擔憂齊風禾明日醒酒了會難受,溫行給了她一杯蜂蜜水,讓她喝下。
醉了的齊風禾很聽話,溫王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讓她喝蜂蜜水,就喝蜂蜜水。
她雙手捧著杯子,將一大杯蜂蜜水都喝完,將杯子放在一旁。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模樣乖巧。
“王,姎喝完了。”
她乖巧地看著溫王道。
“嗯。”
溫王點了點頭,算回應她。
“王,姎喝完了。”
模樣乖巧的齊風禾又重復了遍,眼神期待地看著他。
“王讓姎回寢宮,姎回了,王讓姎喝水,姎也喝了。”
她盤坐著,雙手交疊在腿上,雙眼模樣乖巧又可愛。
“姎這么聽話,是不是可以得到獎勵啊?”
她的眼睛亮亮地,滿眼期待地看著他,讓人不忍心拒絕。
溫行動作一頓,將花朵放在水盤上,轉身看向她。
“妻想要何獎勵?”
聽到此言,齊風禾笑容燦爛了起來,天真爛漫道:
“姎要親王,要咬王的唇,要把它咬破。”
她的聲音帶著藏不住的歡欣雀躍。
“……可。”
沉默良久,藏在黑暗中的溫王才道,他走過來,在齊風禾面前坐下。
才坐下,齊風禾便歡歡喜喜地朝他撲過來,目標明確地咬住了他的嘴唇,似發泄般在上面咬著。
喝過酒的溫王渾身溫熱,臉紅了,嘴唇也紅。
方才給齊風禾喝蜂蜜水的時候,他自己也喝了些,唇上還沾著些,相觸的時候能嘗到些甜味。
“王甜甜的,好軟,好像果凍。”
齊風禾含糊的聲音傳來,溫行不知什么是果凍,他只聽著齊風禾的聲音,閉著眼,忍受她帶來的痛楚。
自從被齊風禾親了第一次后,她便似上癮了般,發瘋時也不撕咬他的肩膀,也不摳他的手。
每次當她情緒不穩定時,便會將他推倒,壓在地上,榻上,或者王座上親,將撕咬血肉的勁用在咬他的唇上,每次都少不了受傷。
這次也不例外。
嘗了血后的齊風禾很快便會平靜下來,醉時的也是這般。
啃咬他嘴唇的力道逐漸小了,被輕輕地舔了下后,她便離開,靠在他的懷里,不知在想什么。
溫行擦了擦唇上的血跡,將放在一旁的蜜水取來,喂給齊風禾。
“妻喝完這碗水,便去洗漱寢下吧。”
碗口抵在了齊風的唇邊,她乖巧地張開了嘴,將其喝下。
甜絲絲的蜜水沖散了她口中的血腥味,只留下了沁人心肺的甜。
“好甜。”
齊風禾喝了一口,說道。
“王也喝。”
她將那碗水推到溫王面前,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在她的目光下,溫王張開了口,用被她含過的碗喝著,蜜水沒過傷口,有一瞬刺激的痛傳來,他閉了閉眼,將其喝完。
他的唇上還殘留著些水跡,正要擦去,一直盯著他的齊風禾突然湊近,將其舔凈。
溫行頓時僵住,全身的動作都停滯,連呼吸都暫停了下來。
混合著血腥味的甜在她口中蔓延,她咂了咂嘴,睫羽撲閃。
“好甜哦,好喜歡,蜜糖甜甜的,王喜歡嗎?”
過了許久,渾身僵住的溫王才稍稍緩過,冰冷的聲音好似有些凝滯。
“吾……亦喜。”
得到他的回答,齊風禾突然站起。
“姎最喜歡吃甜的了,不止姎喜歡,王也喜歡,大家都喜歡。甜甜的東西最好吃了,大家都要吃上!”
她說著便將屋子翻了個遍,終于找出了幾張紙和筆。
不知醉了的齊風禾要做什么,溫行也無法阻止,只能緊跟在她的身后。
所幸她沒有做出什么危險的舉動,只是坐在案臺前,認真在紙上畫著什么。
第54章 第 54 章 “王也要有禮物哦,王……
案臺上點著燈, 燭火的光將她的影子拉長,打在身后的屏風上。
溫行從后面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他上前幾步, 于她的身旁坐下。
齊風禾在畫一個箱子, 箱子里有許多木框,看著圖樣,好似可以取出。
溫行沒見過這個東西,他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畫,直到箱子快畫完的時候, 他才詢問。
“此為何物?”
“蜂箱。”
齊風禾的聲音還有些含糊, 好似還未完全酒醒,但手中所持之筆穩健,毫不搖晃,不似醉酒之人。
“此物何用?”
溫王又問。
“用以養殖蜜蜂。在箱內抹上蜂蠟,在分蜂的季節, 將其擺在野外, 可誘蜂王筑巢。或者直接取下野蜂巢,捉拿蜂王,令其在箱中安家。待其在箱中住下, 釀造蜂蜜后,養蜂者可取出蜂脾,取出蜂蜜,再將去過蜜的脾放回巢中, 可令蜜蜂再造, 如此,若需蜜,則無需冒險野采, 自養便可。”
齊風禾朝他徐徐道來,聲音平穩,邏輯清晰,不似醉酒者。
她講完這一段話,又繼續道:
“姎知如何培育新王,姎連同此一并寫下,如此,黔首便不必常常去野采其蜂。”
她不似在同溫王講話,倒似自言自語,一邊說著,又在紙上畫出圖案,標以文字注明。
溫行在一旁看著,沒有出聲打擾,待到其一筆一劃勾勒出一套完整地造新蜂王圖后,齊風禾放下筆,將紙上墨漬吹干。
“這是新年禮物哦!”
她揚了揚手中的紙,對著溫王說道。
“這是姎送給黔首的新年禮。”
她笑著說道,不甚清明的眼睛盛滿了笑意。
她看著溫王,笑了一會兒,漸漸停下。
“王有收到禮物嗎?”
“無。”
君王搖首。
醉了的齊風禾沉默了下,睜著不太精神的眼睛看著他,手撐著腿。
“王也要有禮物哦,王想要什么禮物?”
她問完后,撐著腿看了他許久,也沒能等到對方的答案。
“禮物?”
青年冰冷的聲線在昏暗燭光中響起,他對面的年輕女娘點點頭。
“對的,禮物,想要什么?”
她問完,對面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吾不知。”
溫行從來沒有收到過禮物。
他幼時不受寵,誕辰或節日時,總收不到前溫王送給新禮,明明別的兄弟姐妹都有,唯獨跳過了他。
母親亦厭他,莫說送禮,連瞧都不愿瞧上一眼。
后來他上戰場,手中有了軍權,若是有了什么想要的東西,便自己動手搶來,無論是權力,還是……王位。
他如今得到的東西,都是他自己搶來的。
金錢、權力……妻子。
他所擁有的,好似從未有什么是別人送的。
……不對。
他的手突然摸上了耳朵,那里,正掛著一個做工精巧的耳飾。
他斂下眼眸。
“王沒有什么想要的嗎?”
“嗯。”
他的聲音依舊冷冽,聲線毫無變化,聽不出什么情緒。
眼前光線突然昏暗,他抬頭,雙頰突然被捧著,額上被一柔軟相吻。
齊風禾突然親了他。
“沒有想要的東西,那姎就送姎想送的東西了。”
“……嗯。”
齊風禾親了溫王之后,便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要送什么呢?讓姎想想……”
她的聲音拉得很長,尾音下拉,過了許久,也不見有下文。
直到溫行保持這個動作到僵硬時,也不見回答。
他低頭,去看齊風禾。
睡著了。
閉著眼的齊風禾安靜地趴在他的胸口上,面上還帶著酒氣揚起的紅色,面容恬靜,好似在做什么美好的夢。
溫行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扶住了她有點些下滑的腦袋。
修長的手撫過她的長發,過許久,他站起,為她簡單擦洗,脫下外衣,置于榻上。
她縮在被子里,睡得安穩。
春宴這幾日,不用早朝,齊風禾難得睡了個懶覺。
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齊風禾氣色紅潤,連昨夜宿醉帶來的影響都小了些。
溫王早已不見蹤影,不知在何處,身側的床榻早已涼透。
她坐在榻上,用手摸摸自己的腦袋,揉揉眼,走下榻。
“王?”
身邊沒有溫王,還有點不太習慣,她不自覺地叫喚了一聲,就像前世不見媽媽,就到處找一樣。
聽到她的聲音,溫王從屋外進來,他的手中還捧著一碗水,還冒著騰騰熱氣。
進來后,他將手中的碗置于一旁,牽著還在打哈欠的齊風禾做到鏡臺前。
鏡中的齊風禾發型一團糟亂,亂哄哄地像一個雞窩。
還有些迷糊的齊風禾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王,為何姎的頭發如此之亂啊?”
溫行:“……”
“妻昨夜睡不太安穩。”
其實說睡不太安穩,已經相當委婉了。
誰曾想剛開始睡得乖乖巧巧的齊風禾,到了后半夜的時候,竟然一直在亂動。
先是從床頭睡到床尾,被他擺正幾次后,又滾到了地上,還好她怕冷,死死抓著棉被,掉下去時,把被子也扯下了,有它墊著,這才沒摔傷,也沒摔醒。
后來他怕她又掉地上,便把她放床里邊睡,哪曾想她竟然直接從他身上滾過,差點又掉到了地上。
幸好溫王手快,扯住了她,才沒讓她又掉到地上。
在這一次后,溫行便不敢讓她平躺著,將她摟在了懷里。
但就是這樣,齊風禾也沒靜下來,她一直在他的懷里翻身,又拿頭蹭他,翻來覆去,折騰到天快亮時,才靜了下來。
如此折騰,溫行也睡不下,早早便起了身。
但齊風禾對此無知無覺,聽到他的回答,大驚。
“這是多不安分?沒有用頭頂著倒立旋轉三百圈弄不出來這種效果吧!”
齊風禾摸著她的雞窩,面色震撼。
溫王:“……”
差不多。
“尚好。”
他沒有解釋,只拿起鏡臺上的玉梳,細細解開她打結的頭發。
齊風禾的頭發在她昨晚堅持不懈得折騰下,亂得很徹底,一個死結接一個死結,若是讓她自己來梳,可能她會暴躁得直接將頭發扯斷。
但給她梳頭發的人極其耐心,一點一點地將其分開,花了好長時間,才將她一團糟的長發恢復原樣。
在這個過程中,齊風禾百無聊賴地東摸摸西摸摸,在翻箱倒柜時,突然摸出了一張紙。
上面畫的東西很熟悉,是她前世蜂箱的結構。
齊風禾看清上面的東西后,突然頓住。
“這……是誰畫的?”
她才問完,又看清了上面標注的字,是她的筆跡。
“……姎畫的?何時畫的?”
正耐心解著發結的溫王朝她瞥了一眼,在瞧見紙上的圖案后,手中動作一頓。
“妻昨夜所畫……可還記得?”
齊風禾回想了下昨夜的事,記憶到臣子舞劍那里便斷片,欲再往后回想,卻想不起來,記憶里一片空白。
“不記得了,宴會后面的事,都不記得了。”
她努力回想,卻無結果,便老老實實地搖頭。
鏡中溫王的面色好似有所變化,仔細去看,卻看不出什么端倪,好似只是她的眼花。
“記不起便不記了,昨夜也無甚要事發生,妻喝了蜜水后,便言要令眾者皆可食之,便翻屋取紙筆,將此圖畫下。”
對于溫王說的話,齊風禾一點印象都沒有,但紙上的東西看起來真的是她的手筆,應當就如溫王所言。
沒想到她喝酒竟然會斷片。
齊風禾心里閃過這個念頭。
前世她滴酒不沾,此世雖制作酒精,卻也不是拿來喝的,昨夜那場宴會,確實是她第一次喝酒。
沒想到一喝就喝出記憶斷片了。
所幸沒出什么大事,看來往后要小心些,不能隨意喝酒了。
其實也不怪她,這里沒什么飲料,宴會上只有酒,白開水又不好喝,她便跟著大家一起飲酒了,她喝著也沒什么感覺,便一直當水來喝,哪曾想直接喝到斷片這時,算了,以后不碰便是了。
她這般想著,身后的溫王也已為她挽好發,正為她找衣物。
今日是新的一年的開始,有換新習俗,溫王翻找來了一件齊風禾沒穿過的新衣服給她換上。
新衣裳好看,齊風禾提著裙擺看了幾眼,才去洗漱。而趁這時間,溫行將一旁已經涼透的蜜水拿走,重新熱了一遍,回來時,齊風禾正好洗漱完。
蜂蜜水是用來給她解酒的,她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想必今日也會有些難受,溫行便為她提前備著。
齊風禾瞧了一眼,道了一句“謝謝王”,才接過飲下。
今日是新的一年的開始,早膳的食物也豐盛了許多,好多食物都用上了齊風禾造的廚具,因此花樣也多了起來,比之之前的食物好吃了不少。
國中就她與溫王最大,而溫王不在意她的禮儀,齊風禾便大口吃了起來。
真好吃,要讓大家都吃到。
她彎著眼想著。
早膳結束,這幾日他們可以不用休息幾日,不用工作,因此,齊風禾便放下了她腦中的事,牽著溫王的手,一齊在宮中行走。
“王,國中春宴幾日,民間有何風俗?”
齊風禾不是溫國之人,不了解他們的習俗,不懂除祭祀外,他們還會做什么事。
溫王的腳步停頓,齊風禾也被迫跟著停了下來。
第55章 第 55 章 “姎說不是就不是!”……
宮中的雪正在消融, 最是寒冷。
齊風禾今日穿得多,身上裹著厚厚一層,幾乎將她團成了球。
她戴著披著斗篷, 將斗篷后的帽子也戴了上, 下半臉也圍了起來,只露出一雙明亮眼眸。
比昨夜清明許多。
溫行看著那雙眼眸片刻,別過。
“春宴幾日,闔家團圓,黔首多留于家中, 與親眷相處。”
春宴后馬上又是開春, 那時農忙,舉家勞作,難得歇息。他們便趁著這幾日清閑,多與家人相處。
“而出嫁之女,也會于這幾日歸家……妻, 卿可想歸國。”
溫王望向遠處的目光又落在齊風禾身上, 黑色的斗帽邊緣圍著一圈毛茸茸的毛,齊風禾藏于其中,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
“嗯?不回。”
齊風禾愣了一下, 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笑話,回去,回去干嘛, 看她那間破敗的屋子生草的庭院嗎?
齊風禾在齊國那幾年過得并不好, 長達十年的關押讓她心生抵觸,她與家人的關系也不好。
最初那幾年還好,還是個正常人能過的日子。但是后來的那幾年, 她的父母和她越來越疏離,甚至看著她的眼睛里帶著忌憚。
她不知道他們在怕她什么,但那些情緒帶到相處中,便顯得處處不合。
后來,更是見都不見她一面,將她關押在冷宮中。
出嫁那日,她再次見到他們,好似還在他們眼中看到了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情緒。
她終于要死了。
不知為何,她在看到齊王的眼睛時,下意識地想出這句話。
她那時只當是她的錯覺,但是。
“王。”
齊風禾扯了扯溫王的衣袖。
“當初那場婚事,究竟是為何?”
在齊風禾目前的認知中,她嫁予溫王,是因為齊王好面,用嫁女之嫁妝來掩蓋戰敗賠款之實,可是,如今想來,這理由著實牽強。
齊王戰敗賠款,是人盡皆知的事,此時若再用別的東西遮掩,反而欲蓋彌彰,落天下之笑柄。
比較,被溫王打過的國家不少,割地賠款之事也不少做。一件令人羞恥之事,做的人多了,也變得沒那么羞恥。
可齊王偏要拿嫁女之事掩蓋,倒顯得他好面不堪,落了名聲。
在她的印象中,齊王雖然無大才,或者可以用昏庸來形容,可也沒有蠢笨到如此地步。
況且,不說別的,底下百官也有明智者,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做出此事。
或許其中,還有齊風禾不知道的緣由。
她將目光看向溫王,希望他能給她解惑。
齊風禾目光與溫王有一瞬相觸,但對方很快避開,盯著她的發飾說道:
“年前吾交戰勝于齊國后,正欲攻入國中,卻收到了齊王的議和書。他言可割讓十富庶郡,以求停戰,吾思之,便同意。吾在等待他割地時,齊王又來書,言割讓十郡,需娶其女,否則不讓。”
溫王徐徐道,聽得齊風禾發愣。
“他還有別的要求嗎?”
“無。”
齊風禾皺起了眉,總覺那里有些不對,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齊王嫁女,名義上是聯姻,可從溫王口中,并沒有提到兩國要結好之事,她到溫國快一年了,一直跟在溫王身邊,溫國眾政務她也有過目,可從沒有看到有要和齊國交好的意思。
“他沒有說要和王交好嗎?”
“無。”
相比交好,從齊王書信中的語氣來講,更有逼迫他娶齊風禾的意思。
這倒怪了。
齊風禾想不明白,她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又抬頭。
“王為何會答應?”
雖然只是由溫王口述,沒有看過信件原件,但齊風禾也可以知道“否則不讓”這四個字所帶來的威脅感。
這個態度太奇怪了,不像嫁女,倒像要激怒溫王。
但比齊王更怪的是溫王,他不可能看不出這信中的威脅,怎么可能會乖乖同意。
不說別的,繼續攻打,到時候把齊國打沒了,別說十郡,齊國那一大片國土都是他的。
齊風禾靜靜地看著他。
溫王似乎受不了她的目光,又偏了偏首。
“吾年歲已足,也當娶妻。”
齊風禾:“……就這?”
“嗯。”
溫王頷首,目光看向遠處。
溫王的這句話,齊風禾是一個字都不信的,她猜想,這其中或許還有別的緣由,只是如今他兩人關系好,不宜再言。
想到這個可能,齊風禾也不再追問,又提起了齊王的事。
“王可還保留那些信件?”
“有。如今放于書齋中,若妻所需,可現去取。”
齊風禾還挺想知道齊王給溫王寫了些什么的,便點點頭,跟著溫行去了書齋。
推開書齋的門,點燃燭火燈,昏暗的屋子一下子明亮。
溫王前去翻找,齊風禾則在后方看著。
這個地方她來過不少次,當時看刺殺她的的名單時,便是在這里,如今,看齊王的信件,也是在這里。
心中閃過奇怪的念頭,只一瞬,便聽到溫王喚她。
“妻,便是此書。”
他走到案前,將兩張帛攤開。
除去用竹簡書寫外,一些貴族還會用帛、羊皮等物品書寫,只是那些東西實在貴重,并不常用,但在外交時,便可能會用到。
齊風禾跟著他,一同在案前坐下。
案前有兩塊帛,一塊是求和的,一塊是變卦的。
求和的那張很正常,有問題的是另一張。
“溫王親啟:
孤膝下有一女,傾心于君,知曉孤割讓十郡于君后,便央求孤將十郡作她嫁妝,令其帶著十郡嫁予君。孤不愿,她便以死相逼。孤子嗣單薄,膝下唯有一女,自幼獨寵,孤不忍難過,便應下。現條約有改,愿無償贈予改為孤女嫁妝,女嫁予君后,十郡便歸君。若君不娶,則十郡不讓。”
她細細地將上面的文字瀏覽一遍,越看眉頭越皺。
簡直實在胡言亂語,她何時傾心溫王,以死相逼。
這上面的文字實在太奇怪了,像逼迫溫王娶她似的。
齊風禾不喜歡被人逼著做事,齊王給出的條件確實不錯,但她看著實在膈應,若她是溫王,肯定不爽,要么繼續打,要么捏著鼻子應下,但她絕不會對書信中的“王女”有什么好臉色。
若是個脾氣暴躁些的,說不定娶了回來就把她殺了。
等等……
把她殺了。
齊風禾突然驚起一身冷汗。
或許,齊王就是想她死呢?
她又想起了出嫁前,齊王看她的眼神。
——她終于要死了。
溫王在外的名聲如何?
殘暴、好戰、獨斷。
他的暴君之名響徹列國,這樣的人,一旦被逼迫,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擔。
她先前所想的“脾氣暴躁些”的人,好像便是外面所傳的溫王。
齊王會不知道嗎?
他知道的,他當然知道,他太知道了,所以才要編撰這些文字,來陷害齊風禾。
到時候她嫁過來了,便離死期不遠了。
齊風禾的面色逐漸沉了下來。
自她顯露出與眾不同之貌后,齊王便對她越來越疏遠。原本還和普通王公家的相處方式差不多,但是在她顯露不同后,齊王對她便不滿了起來。
她那時愚鈍,察覺不出,后來似有所查,但為時已晚,她已被齊王禁錮,不得自由。
但她沒想過,齊王對她的不滿竟然到了要她死的地步。
只是不知為何,要要用這樣迂回的手段,明明他可以直接賜死她的,就算不想擔個殺女的名聲,也可暗中派人殺死她,或者偽裝病死。
這個年頭,死一兩個人太正常了。
她盯著帛上的文字,沉默良久,突然對溫王說道。
“王,上面所言,皆為假。”
溫王突然抬眸看她,又低首,撩起耳邊碎發,不經意觸碰到掛在耳上的翠色耳珰。
“姎于齊國時,為齊王軟禁,根本沒有受寵之說,至于以死相逼一事,便更沒有了,整篇文書,都是他在胡言亂語!”
齊風禾說得生氣,一巴掌拍在了案上,震得案上的燭臺都抖了抖。
溫王的手指收了收,捏著衣袖邊緣,似乎想抬起,但才抬了些,又放下。
“他想要姎死!他明明知道的,嫁給一個暴君……”
齊風禾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激動的情緒逐漸緩了下來,氣得要站起來的身體也緩緩坐下。
書齋內安靜頓時安靜,過了許久,才聽到齊風禾怯怯的聲音傳來。
“王……姎不是有意要罵君的,姎只是太生氣了,姎再沒有嫁予王時,被齊王軟禁于冷宮中,不通外事,偶爾聽來零星傳言,聽到的也是王暴君的名聲……但姎知道,這都是謠言,王是明君,都是小人欲摸黑君造謠的……”
“吾就是暴君。”
溫王冰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齊風禾的話。
“吾攻打他國,滅其國,殺其民,他們所言皆準,吾便暴君,妻未有錯。”
溫王冷冰冰的話聽得齊風禾一個激靈。
“沒有,王不是暴君……”
“吾就是。”
“不是……”
“就是。”
屋內驟然安靜,雙方都未言聲。
過了許久,耳邊傳來了齊風和的抽噎聲。
她的眼睛不知何時蓄滿了淚水,她看著溫王,突然扯著他的肩膀,強迫他轉過來,一把掀開他的面具。
“姎說不是就不是!”
下一刻,她猛地靠近,用嘴唇堵回了溫王的話語。
第56章 第 56 章 “王為何不高興?是因……
齊風禾的眼淚滴滴掉落, 砸在了溫王臉上,順著他的臉頰一直向下滑落。
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他的感官瞬間放大, 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齊風禾這次沒有別的動作, 只是單純地將唇壓他上,似乎只是想讓他閉嘴。
但溫王還是失神了許久,待回過神來時,齊風禾還死死地抓著他,肩膀細微的顫抖。
還在哭。
他腦中突然閃過這句話, 又過了一會兒, 他才重新掌控僵硬的身體,抬起了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部,無聲安慰著。
——吾不言。
——妻所言皆是。
他緩緩握住了齊風禾的一只手,將它從他的肩膀上挪開, 放在腿上, 食指在上邊書寫著。
他將這兩句話寫完,便將手掌攤開,蓋在齊風禾的手上。
哭泣中的齊風禾好似讀懂了他的這兩句話, 眼淚漸漸停了下來,慢慢地松開了他。
齊風禾的眼睛哭得通紅,她嗚咽停止,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溫王, 不說話。
溫王將手從她的后背移開, 去擦她臉的淚水。
“王不要生氣。”
齊風禾委委屈屈說道,任由溫王擦著她的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溫王。
“吾不氣。”
溫行垂著眸, 看著她那副可憐的模樣。
“是吾有錯,不應使小性,與卿爭執。”
齊風禾眨眨眼,眼中仍舊濕潤,她又看了眼溫王,湊到他身邊,用臉蹭他的臉,然后趁他不注意,偷親了一下他的臉,溫王的耳朵刷一下紅了起來。
“不要再氣了,姎往后不提這事了。”
溫王的睫羽撲閃了幾下,目光落于別處,不敢看她。
“嗯。”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輕到齊風禾都快聽不見了。
所幸他兩人挨得近,齊風禾還是抓到了一個尾音。
“王答應了,姎聽到了,不許反悔哦!”
得到了回答,齊風禾笑了起來,溫行仍舊看著遠處,耳尖依舊潮紅。
哄好了溫王后,齊風禾又將目光落在了那封書信上。
那張滿卷謊言的書信還放在案上,雖不知齊王為何想殺她,還用這么迂回的方式殺她……
算了,想不明白,反正,如今必然不能如了他愿。
恐怕齊王也想不到吧,溫王不僅沒有殺她,還待她極好,不說齊王,齊風禾本人也沒想到。
她嫁予溫王時就已經做好要死的準備了。
案上燭光跳動,齊風禾又盯著那張書信瞧了一會兒,便將目光移向溫王。
“王。”
她輕輕喚了一聲,拉回了溫行的注意,對方將目光從遠處移至她身,耳上潮紅正在褪去,面容冰冷地看著她。
“當初王,為何會對姎如此好?”
在這場婚事中,不僅齊王的行為怪異,溫王本人的舉動也讓齊風禾摸不著頭腦。
同意成婚之事,雖他先前的那個理由牽強,但齊風禾也無意深究,倒是溫王對她莫名其妙的好,讓她不解。
溫王對她實在太好了,好到世俗無法理解,齊風禾本人也無法理解。
什么人,會將權力分給一個陌生人?雖然那個陌生人,是他名義上的妻,可他們先前完全沒有見過,毫無感情基礎,就算要給予妻子尊重,也不是這個給予法。
齊風禾實在太好奇了,甚至開始發散思維。
她前世也是看過小說的人,她閱書千萬,看過不少狗血的劇情,溫王這奇怪的表現讓她有了些猜想。
“姎與王……可是從前見過?”
在那些狗血的劇情里,不少是女主小時候救過男主,然后男主愛上了女主,長大后,便會對女主特別好。
溫王對她也很好,所以溫王……
“吾與卿何時見過?”
溫王突然看向她,神色不解。
“吾初次見卿,是在迎親那日,吾撩開珠簾,那為吾初次見卿面容。”
齊風禾:“……?”
沒見過,那他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
她還以為她以前救過他呢。
“那王不識姎,為何會對姎這般好?”
齊風禾不懂了。
溫王也不理解。
“卿為吾妻,吾對卿好,乃是理所應當之事。”
兩人都一臉疑惑地看著對方,都對對方的思想感到不理解。
齊風禾:“……?”
“僅此理由?”
“僅此。”
齊風禾對溫王的想法感到震撼。
齊風禾不解。
齊風禾大驚。
這是什么人啊,竟然會有這種覺悟!
齊風禾看溫王的眼神像看什么奇行種,看得溫王渾身難受。
“妻為何如此看吾?”
面對溫王提出的疑問,齊風禾沒有回答,反而反問他:“王如何有這種想法?王可知,世人可不會如此想。”
“世人如何想,與吾何干。”
溫王的聲音冷漠,帶著幾分對世俗的蔑視。
“吾為王者,天下當以吾為尊,而非吾順從天下。”
他口中的話霸道而蠻橫,倒應了傳言中的專橫獨斷。
齊風禾瞪著眼愣了許久,才緩緩道了一聲:“有理。”
言落,兩人皆靜,雙雙坐于案前,不知做何。
齊風禾看著面前的那兩封書信,突然沒了繼續探究的興趣。她將兩封書信疊了起來,交給溫王。
“王收回去吧,姎不想看了。”
溫王冰冷的眸子掃過齊風禾,伸手將書信接過,起身,將其置于原位。
他回來時,看見齊風禾撐著手看著燭火發呆。
“妻?”
他輕輕喚了一聲,齊風禾聞言,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嗯”,轉頭看他。
“妻可還要留于書齋?”
先前他們在宮中散步,是齊風禾想知道齊王書信中的內容,才突然到此的,如今不欲探究了,留在此處,也無用處,于是齊風禾便搖頭。
“不留。”
她站起身,順手牽上溫王,帶著他往屋外走。
齊王之事她已不愿再探究,反正如今,若無必要,她也不會再回齊國,齊王要殺她,估計也動不了手。
反正,從今往后,她與齊王再無瓜葛,她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強。
她慢慢走著,突然扭頭看向身側的溫王,溫王感受到她的目光,亦轉頭看她。
齊風禾沒有說話,只是朝他笑了笑,又扭頭看向前方,漫無目的地走著。
兩人肩并肩,初春的陽光落在他們身上,枯樹上的雪正在消融,有新芽在顧自生長著。
春宴清閑的幾日很快過去,齊風禾很快又忙碌了起來。
寅時,準時起,齊風禾頂著兩個黑眼圈,跟溫王排排坐在王位上,一起聽底下的大臣匯報事務。
下朝后,齊風禾又掏出了她的那張圖紙,先拿去讓人抄寫幾份,再讓匠人照著做了一批,再取其中幾份送至十郡,讓十郡的人也用上。
在齊風禾找出這張圖紙,打算拿去讓人抄寫時,溫王也跟在她的身側。
那時他們正牽著手,不知為何,在她翻出圖紙時,溫王的手好像突然握緊了些,齊風禾問他為何,他又回答無事,讓她二丈摸不著頭腦。
齊風禾花了片刻思考了下,想不出,便放棄思考,取圖紙送去抄寫。
這里,活字印刷術還沒出現。
當然不可能出現了,這里的紙都是齊風禾讓人弄出來的,活字印刷術這種需要紙來支撐的東西,怎么可能先紙張一步出來。
但是,既然齊風禾出現了,那么它也該誕生了。
齊風禾在讓匠人做蜂箱時,順便讓他們把活字印刷的木塊一起弄出來了。
過段時間她便要開書舍教學,有了這個東西,課本才能大量印刷。
說到課本,這個東西是由她、溪及十郡招來的一些能人合寫的,參考了溫王從貴族那里搜集來的書籍,涉及了醫、農、政、機關、外交等各個方面。
初版已經定下了,到時再查看一遍,若無問題,便可大量印刷,投入使用。
無論是造蜂箱還是造活字印刷的模板,都不是馬上便能完成的事。
齊風禾在把圖紙給了匠人后,便又回到了王宮。
如今她手中還有不少叫人抄來的圖紙,她想了想,便派人將此圖在告示處張貼,將蜂箱的造法公開。
“……便言,此為姎送予黔首的春宴禮。”
齊風禾在將圖紙交給辦事的官員后,隨意地說了這句。
溫國有春宴送禮的習俗,她手中的這份圖紙,便當是送予黔首的禮物了,這也能解釋她這個王后為何莫名其妙公開此物。
比竟,此世的知識都是封鎖壟斷的,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公開。
辦事的官員接過圖紙,告辭齊風禾,出王宮后,也顧不得休息,即刻啟程,將圖紙張貼各處。
官員離開后,這里便又只剩下了齊風禾和溫王。
“王,回寢宮吧。”
齊風禾盯著官員離開的方向出神了許久,才對溫王道。
“嗯。”
冰冷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好像與以往沒有差別。
齊風禾的手從衣袍下伸出,先用食指勾了勾溫王的手指,然后其余手指緊隨其上,鉆到了溫王掌中,插入指縫中,和他緊緊扣上。
“走了。”
齊風禾起身,和溫王一起并肩走著。
路過宮道兩側的樹,隱約看見了點綠色,齊風禾在樹下停住,與她牽著手的溫王也被迫停了下來。
齊風禾的手指松開,從溫王的掌中抽了出來。溫行的手指下意識都收緊,又松開,任由齊風禾離開。
“王不高興。”
齊風禾突然轉頭,對著溫王道。
“并無。”
齊風禾的目光來得猝不及防,溫行猛地偏過,不與她對視。
“撒謊。”
齊風禾踮起腳尖,壓著溫王的肩,咬著他的耳朵說道。
溫王沒有再說話,目光看向遠處,被齊風禾如此撩弄,身體不自覺地輕顫起來。
齊風禾攬住他的胳膊,靠著他的身體,將量都壓在了他身上。
“王今日一直不高興,和姎說話時,一直冷冰冰的……哦,王說話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好吧,都差不多,但今日王就是不高興。”
溫王的睫羽似乎輕顫了下,但他戴著面具,叫人看不起。
“讓姎想想,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齊風禾突然轉過臉,湊到溫王耳邊。
“姎知道哦,是從姎在找圖紙那時。”
溫行身體僵住。
“王為何不高興?是因為別人有禮物,王沒有嗎?”
“不是哦,王也有呢!”
第57章 第 57 章 “王是姎的。”
四處無風, 只余齊風禾翻動衣裳的聲音。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盒子,輕輕打開。
是一對新的耳珰。
“先前姎在為王準備禮物時,便苦惱要送王何物。王為一國之主, 自不缺錢財珠寶, 可若送惠民造物,那是給黔首的禮物,而非王的。”
她抬起了臉,取出耳珰,看著溫王, 她的目光落到溫王耳上, 盯著那只似在搖晃的翠色耳珰,只覺恍然。
“姎初嫁時,與君走夜市,恰見此物,覺與君甚配, 便將其買下, 贈送與君,那時,未有它意。”
齊風禾只晃神了片刻, 便重新抬起雙眸,看向溫王。
“王,低頭。”
溫行彎下腰,垂首, 眼睫顫動。
齊風禾取下了原先的耳飾, 將新的耳珰重新戴上。
這對耳珰,是齊風禾親自操筆設計,叫人打造的, 她有意瞞著溫王,畢竟禮物,提前知道了,便沒有那種驚喜感了。
耳珰上掛著的是兩顆鮮紅的寶石,如血般紅,亦似成熟的鮮果,格外誘人,如溫王一般。
這款耳飾同先前的那款一樣,都是無需耳洞,便可掛上。
她的手撩起溫王的鬢發,將新的耳珰掛上,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他,溫王的耳尖也似寶石般紅了起來。
兩邊的耳朵都戴上,齊風禾輕輕地撩撥了下,讓它們搖曳起來。
“王。”
齊風禾湊在溫王耳旁,咬著他的耳朵說道。
“初來時,姎尚不知贈予耳珰的含義,但是現在,姎知道了哦!”
齊風禾的尖牙輕輕地咬著溫王紅透的耳朵,像是在淺嘗熟透了的果實。
“王的耳朵和寶石一樣紅了呢。”
她的這句話讓溫王偏了偏首,垂著的手忍不住抬起,輕輕環住了她身體。
溫行的手抓著齊風禾的衣物,她的牙還在咬著,溫行忍不住朝她的方向靠了靠,被斂下的雙眸放空,讓人瞧不出什么情緒。
只咬了一會兒,齊風禾松開了她,她的視線始終落在溫王身上,落在他的鬼面上。
齊風禾的手抓住了鬼面邊緣,她緩緩地掀開,將溫王那張泛紅的臉暴露在陽光底下。
溫行眼睫輕顫,摟著她的手更緊。
“王臉紅了哦,是在害羞嗎?”
溫行的身體細微地抖著,連新戴上的耳珰也在搖曳。
齊風禾瞧著她親手戴上的新耳珰,將說話的語調拉長。
“王還記得姎方才說過的話嗎?姎言從前不知贈予耳珰的含義,但如今知道了。”
溫王似乎閉上了眼。
“姎的意思是說,王是姎的——”
齊風禾的嘴被堵住了。
她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面前這張放大的臉。
溫王常年帶著面具,不見陽光,臉是極白的,甚至是蒼白,但如今不知怎的,這張臉紅潤了起來,如春日盛開的鮮花般嬌艷,如秋日豐收的碩果般紅。
好似熟透了一般,引誘著人去品嘗。
齊風禾想嘗一下,但她的嘴被堵住了,她眨了眨眼,伸出了手,去觸摸溫王的臉。
溫王的睫羽又顫了顫,身體的溫度上升。
——王熟透了呀。
齊風禾有話想說,奈何嘴被堵著,說不出話來。
她的眼睛無辜地看著溫王,伸出了手,去摸他的臉,他的脖子,他的……
溫行立即松開了她。
落空了的齊風禾在原地眨眨眼。
能說話了。
于是她微笑著張開嘴——
“王是姎的——”
齊風禾又不能說話了。
她又伸出了手。
又能說話了。
“王是……”
又不能了。
如此反復了幾次,齊風禾一口咬住了溫王,用含糊的聲音說道:“王是姎的,王不想聽,姎偏要說,王是姎的,是姎的是姎的!”
溫王的嘴被她咬住,耳畔傳來對方含糊的聲音,不清晰,但他聽得很清楚,包括自己的心跳聲。
他們不知維持這個動作多久,好像齊風禾累了,她才松開。
唇上的觸感消失,溫行站在原地緩了許久,過速的心跳才緩了下來,涼風吹過,消散了他的灼熱。
他二人在原地靜默許久,才聽到齊風禾的聲音。
“王還生氣嗎?”
“不氣了。今日……吾甚欣喜。”
溫王冷冽的聲音隨風飄遠,不知跑到了何方。
“好吧,那王同姎回去了吧。”
她歡歡喜喜地牽著溫王的手,和他往前走。
溫王被她拉扯著,跟在她的身后。他看著在他跟前行走的齊風禾,漆黑的眼眸垂下,鬢邊黑發飄動,嫣紅的唇張了張。
“妻……是何時憶起春宴那日之事?”
“嗯?”
齊風禾的腳步緩了緩,轉頭看向他。
“姎不記得啊?春宴那日姎做了什么出格的舉動嗎?”
“并無。”
溫王極速否認,也不看她目光飄向別處。
“好吧。”
溫王不想說,齊風禾也不追問,她繼續向前走著,風迎面而來,將她未束起的碎發吹起。
“是春宴那日姎言要送王禮物嗎?姎什么也沒有記起來哦,但既然姎送了黔首禮物,又怎么會落下王呢?春宴那日說的話,記不得便記不得吧,反正只要姎在乎,便一定會重新想做的。”
“……嗯。”
他們安靜地向前走著,十指交握-
蜂箱的圖紙公開后,很快便有不少的黔首去制作。它的結構也不難,齊風禾畫得又清楚,只要按著圖紙來,用心點,都能做成。
而課本的終稿也定下,正在大量印刷著。
書舍開課在即,齊風禾把醫軍中一些成績突出的人招來王都,來幫她教學。
書舍招募學子沒什么要求,她開設的是開放班級,現在只要有人愿意來學,她便教。
而每月,她都會設置一次考核,來選拔優秀的學生,如果考核過了,那他們便可進入書舍,更深入地學習,如果沒過,想學,無人阻攔,下次考核仍可考,過了,便可照常進入書舍。
書舍的招生要求已經下達,她嚴令要求底下官員將她的命令準確地下達到各處,讓所有黔首都知道這件事。
齊風禾的目的是想讓所有想學者都能有機會讀書,可一切畢竟才剛開始,不能事事完備,因師資缺少的緣故,她的開放課堂只能設在王都,一些偏遠的區域,目前還不能配備教育資源,只能讓她的第一批學生出師后,再另作打算。
偏遠地方的,先讓他們知道有這個事,若有人非常想學的,只能讓其自行打算,想方法來到王都。
若要教育資源下達,還需些時日。
齊風禾算算溫國的國土面積和交通情況。
嗯,若想普及全國,需要個五六年吧,這還只是照著溫國目前的國土面積來算,依著溫王每年秋收那一個國家開刀的性格,時間線還得延長。
這是個持久戰。
走一步看一步吧,齊風禾目前要做的是,先將王都教育的事落實了。
今日是她公開教學的第一天,按照她前世的習俗,她需要在大庭廣眾下發表一通講話,激揚慷慨,然后再宣布教學正式開始。
但齊風禾實在懶得這么做。
本來教學就已經夠累了,還要講些廢話,這不是個自己添堵嗎?
她懶得講,于是只是在開放學舍門口寫上一句話:
“人生而有讀書識字、探索穹宇之權,愿入此門者尋得己之所求。”
她讓人將這句話擺在學舍入口處,便坐到講臺上,等著她的學生到來。
學舍內的四個角都站有軍士,溫王也在她身旁坐著。齊風禾沒那么心大,廣招學生,除貴族余孽外,不限身份。
雖進入學舍時會進過排查,可人總有疏漏,鬼知道里面會混入些什么東西來。
她一個統治階級,身邊還有個拉仇恨的暴君,想殺他們的人多了去了,多點守衛,安心點,還不怕學生不聽課,挺好。
她與溫王端坐在講臺上,有軍士看著,齊風禾沒有做什么出格的是,只是在寬大衣袍遮掩下悄悄勾住了溫王的手。
溫王身體一僵,耳上鮮紅寶石輕輕搖晃,折射出耀眼的光。
他今日換下了鬼面,戴著齊風禾畫的一個可愛彩面。齊風禾的畫法略粗糙,只是用幾筆勾勒出了一張笑臉,讓人瞧著心情便好。
如果無視他那雙眼睛的話。
溫王那雙冰冷眼眸改不了,就是在安慰她時,也是如此,只有在被齊風親懵的時候,才會做出失神的模樣,平常時,無論如何,都讓人不敢直視。
改不了,齊風禾也不想讓他改變。
畢竟這樣親起來才帶感。
齊風禾朝他笑了笑,然后再學子進來前,讓他起來,到一旁的角落里站著。
進來的學子朝齊風禾行禮,齊風禾以微笑示意,讓他們入座。
今日來的學生不少,齊風禾也不可能自己全部教完,她這里有一部分的學生,而在隔壁,也有人來教。
溪便是其中一個,她與齊風禾只隔了一堵墻。
待學子全都進來后,齊風禾便舉起了手中的書卷,開始教學,隔著一堵墻與齊風禾背對背的溪亦舉起了手中的書。
齊風禾:“諸位,今日,我們開始上第一課。”
溪:“諸位,今日,我們開始上第一課。”
第58章 第 58 章 天啊長矮了。
書舍中有固定的位置, 每個位置都配備有一本教輔書,是公用的,不能帶走, 但在學習時可以翻看。
齊風禾一邊教他們認字, 一邊解釋這些文字的含義,學生們都很認真。
因為四周都是持刀械的軍士。
唯一的缺點是,大家都不太活躍。
她告訴他們,有問題可以直接提出來,但學生們都很拘謹, 沒有一個人有疑問。
齊風禾問了幾遍沒有人提出疑問后, 抬頭看了看四周。
算了,不為難他們了。
她拿起手中的課本,繼續教書。
一節課只有半個時辰,同一天的課,內容都是相同的, 他們只上一節, 上完后,就必須出去,讓下一批人來上。
齊風禾在教完這一批學生后, 很快便迎來了下一批,他們所學的內容都是相同的,齊風禾將之前的內容又重復講了一遍,時間很快過去。
“好了, 今日便上到這里, 回家去吧。”
她合上課本,宣布下課,學子們聽此, 也合上書,將其整齊地擺在桌面上,陸陸續續離開。
在他們都離開后,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溫王也走過來,他朝齊風禾伸手,將坐了一天的齊風禾拉起。
“回宮。”
“嗯。”
他們倆的衣袖都寬大,靠近的時候,衣袍都碰在了一起,別人在外看著,也不知是否牽手。
其實是牽了,齊風禾還用指尖撓了撓溫王的掌心,引得溫王一頓,腳步停住,朝她那邊看了眼。
“王,怎么了,走啊?”
可當他看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了齊風禾那張無辜迷茫的臉,若非她此時還撓著他的手心,還真讓人以為她什么都沒做。
“無事。”
溫行將目光收回,默認了齊風禾的小動作,和她踏出這間書舍的門。
剛出來的時候,便看見了溪。
小女娘似乎長高了些,身體也壯實了許多。
她面上沒有什么表情,但看到齊風禾的時候,眼睛咻的明亮,小跑著朝她過來。
“老師。”
溪停在了齊風禾面前,手抓著衣袖,眼睛明亮地看著她。
“溪長高了。”
齊風禾摸了摸溪的腦袋,和自己的身高比劃了一下,比之前高了不少。
溪的臉有些紅,朝她報羞地笑了一下。
“今日教學如何,可有難處?”
比劃了一下溪的身高,齊風禾又提到了教學的事。
畢竟溪才長到她的肩膀,時刻在提醒她,溪還是個孩子,雖然聰慧了些,但也不是事事都能解決。
溪承擔的責任大,身上的壓力也多,齊風禾不希望她過于內耗,反毀了自己,她作為溪的長輩,自然要多幫助她。
但溪卻搖了搖頭。
“很順利,大家都很聽話,沒有鬧事的。”她說完這句,停頓了下,又補充了句,“我的朋友知道我來教書,怕我一個人害怕,就帶著她的姐妹一起過來,給我打氣。”
溪說完,低頭,有些害羞。
“她是我在軍中認識的,年前打仗的時候,我給她醫治,她好了后,便拉著我說要和我結拜做姐妹,今日她帶著她的姐妹來,一直站在角落里,陪了我一天。”
齊風禾聽了后,愣了一下。
軍中認識的朋友……好了,原來溪的課堂也有軍士把守,那她教的學生肯定不敢鬧事了。
齊風禾已經能想到那些學生的狀態了。
一個個安靜如雞,打起十分的精神來聽課,一點神都不敢走,和她教的那幾批學生一樣。
“無事便好,往后若有難處,溪可直接來找姎。”
她又和溪聊了幾句,知道她有朋友在等,也不過多交談,交代幾句后,便讓她回去。
齊風禾看著溪走遠的身影,突然扯了扯溫王。
“王,溪長高了。”
“嗯。”
她朝溫王靠近了些,比了比她和溫王相差的高度。
“姎覺得姎也長高了……怎么還比之前差多了些!”
齊風禾比劃著他倆相差的高度,驚恐地發現他倆的身高差竟然比先前還多。
先前她是到溫王的耳尖那,現在竟然到耳垂了!
齊風禾震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逆生長?
“風禾……吾今歲十九,將二十,亦在生長中。”
溫王的聲音傳來,提醒被她遺忘的事。
所以說,不是齊風禾變矮了,而是溫王長高了,她選的參考系不準。
齊風禾愣了一下,突然才想起來這事。
對哦,溫王之比齊風禾長一歲,男性的生長期本就比女性遲緩,既然齊風禾能長,那么溫王自然能長。
她側過臉,看了看已經長得很高的溫王。
“忘了,說起了,王還未及冠呢。”
溫王常年帶著面具,行為又穩重,常常讓齊風禾忘了,他其實年歲也不大,放她前世,還是個大學生。
齊風禾看看自己,她前世死的時候二十多歲,如今的這具身體年歲也不大,十八,再過幾月,便是十九了。
他們都還很年輕。
齊風禾牽著溫王的手,坐上馬車,和溫王回了宮。
“對了王是幾歲登基?”
溫王不到二十便是一國王君,齊風禾的思維有些遲鈍,一時竟想不起來他是何時登基。
“十四。”
溫行目光向下,看著他兩人交握的手。
“姎記得王是殺了先王登基的吧,王如何保證自己一定能繼位?畢竟先溫王可不似齊王只有姎一位子嗣。”
齊風禾轉向他,眼睛看著她親手畫的那張面具,一張笑臉,不看雙眸,竟也有幾分可愛。
“此易,將所有可能繼承者都屠戮,操軍隊封鎖王都,將不服者皆殺,便無人可阻吾登基。”
齊風禾撓著溫王掌心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
“王十四便手握軍權……”
“嗯,吾七歲便入軍中,七年,也當有所收獲。”
齊風禾七歲時在上一年級,因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見不到家人,偷偷趴在桌子上哭,在人走過來的時候,還會急忙擦干眼淚,假裝自己剛才沒有哭。
老師詢問,她也不說她哭了,只說眼睛不聽話,它自己要掉眼淚的。
“王會害怕嗎?在第一次上戰場時。”
“不記得了。”
“哦。”
齊風禾捏著溫王的手,撓撓他的掌心,引得溫王一陣顫動,忍不住別過臉,抓著她的手,又松開。
他沒有制止她的動作,只是自己忍受著。
齊風禾沒有見好就收的說法,還想干些別的什么,但一想到這里不是王宮,外面還有軍士,他們的耳目明銳,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都能聽到。
她一下子就安分了。
不能亂動,齊風禾只能無聊的撓著溫王的掌心,過了一會兒,有將它抬起,把衣袖往上推,露出了溫王修長而有力的手。
溫王雖是習武,又常年征戰,卻不會有很夸張的肌肉,他被齊風禾扒出來的這只手臂十分修長勻稱,在骨骼上附著著一層薄薄的肌肉,秀美而不缺力量感。
齊風禾覺得,溫王一拳能打死她。
她將溫王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又撩起了自己的衣袖,和溫王做對比。
她也在溫王的引導下練過一段時日的武,歸國后,也沒有落下,時常和溫王對打,因此,她的手上隱隱能看出一些肌肉線條。
不明顯,在不用力時,她的手和平常的貴族沒有什么區別,都是白白嫩嫩的,除了掌心有一些繭子。
她握著溫王的手,突然想和他掰一下手腕。
不知她的力量,比之溫王如何。
“王!”
她突然扯了扯溫王,叫望著簾外的溫王回頭。
“和姎掰一下手腕吧。”
馬車內有一茶桌,上面擺有一些東西,齊風禾把他們清理完,將手擺在桌面上,看著溫王,躍躍欲試。
溫王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也放在桌面上,握住齊風禾的手。
“開始!”
齊風禾下令,兩人馬上開始掰扯。
在和齊風禾打斗的時候,溫行從來沒有放過水,一直都是一上來就使出全力,這次也不例外。
她一開始便做好了要迎接溫王全力的準備,一開始便用猛勁,竟真讓她和溫王齊平了。
齊風禾開始數數。
一、二、三……六百三十二,齊風禾敗陣。
畢竟不是武將,齊風禾只是個學醫教書的,自然比不過溫王這個自小上戰場的。
數了六百三十二個數,換算成前世的時間單位,也堅持了十分多種吧,還行,不枉她這段時間天天練劍。
“一共六百三十二個數,姎下次要掰到一千。”
齊風禾松開了溫王的手,閉眼靠在馬車上休息。
“……為何不是勝吾?”
溫王問道。
齊風禾突然睜開了眼,一臉疑惑得看向溫王。
“王主戰,常年于戰場上奔波,而姎習醫教書,無論是武藝還是蠻力王都應當比姎強,哪有武者不及書生之理?”
“可姎如今亦習武,有何不可?”
齊風禾張了張口,瞪著眼看向溫王。她摸了摸自己酸痛的手,言道:
“如此極難。”
“妻懼難?”
齊風禾沉默了,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改口:“好吧,那姎下次要勝過王。”
掰手腕時,她用了全力,掰得她都紅溫了,現在臉頰燙燙的,手酸酸的。
她將手往溫王懷里一擺。
“勝王乃往后之事,今日姎手甚累,若不能好,恐往后都不能與王比試。”
她眼睛一閉,往溫王肩膀一靠。
“王,揉。”
第59章 第 59 章 造紙完成。
溫王沒有說話, 只是握住齊風禾的手,給她捏捏酸痛的手,齊風禾就這么一直靠著, 直到馬車回到王宮。
要下馬車, 靠了一路快要睡著的齊風禾突然驚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整理好凌亂的衣服,牽著溫王的手出去。
離開前,還幫溫王扯了下衣袖, 將推起的袖子拉了回來。
回到王宮的時候, 天色已經不早,天幕一邊黑暗,一邊昏黃。
他們食過完膳,便開始處理今日的事務。
今日溫王陪著齊風禾去教學,政務都沒怎么處理, 都堆積到了晚上。
他們兩人端坐于案前, 看著臣子呈上來的折子。
齊風禾對于政事已經有了些了解,平常時,都會和溫王一起處理, 臣子呈上來的折子擺在他倆面前,他兩人討論著,定下了批案。
“妻來書寫。”
溫王在一側研著墨,將筆遞予齊風禾。
目前溫國臣子使用的還是竹簡, 當初齊風禾在讓人薅貴族羊毛的時候, 特地讓他們避開了溫國。
畢竟是自己人,不能連自己人的錢都騙,雖說對方也是和他們對立的貴族, 可抄家時,他們的金錢還是要入溫國國庫的。
這跟左手套右手沒有區別。
不過使用竹簡也不方便,待紙張的生產擴建得差不多時,也當替換。
“王,造紙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齊風禾已經將造紙法共享給了溫王,讓他設立造紙坊,專門進行紙張生產工作,幾月過去,想必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在她提問后,溫行在一疊竹簡中翻找出了和造紙相關的折子,攤開給齊風禾看。
“嗯?已經開工了,馬上便能將樣紙呈上來?不錯。”
她仔細將上邊的文字瀏覽一遍,提筆批奏。
先前都奏折,都由溫王一人批奏,不假他人之手。
溫王的字跡遒勁,筆鋒鋒利,如一把出鞘的利劍。而齊風禾的字跡相對工整平和,不似溫王鋒芒畢露,而她又無意掩飾,想必他人一看,便能看出書寫者換人了。
齊風禾可不管那些人看到字跡后會如何猜想,她只認真將他們所遇之難都一一批奏解決,溫王在一旁研著墨,安靜瞧著。
她將批奏完的竹簡遞給溫王,溫王接過,置于一側。齊風禾又隨手拿了卷,發現是司農呈上來的。
春耕在即,司農向溫王請示春耕之事。
“春耕要來了啊。”
她看向一旁的溫王,對方亦朝她轉來。
“王,姎手下有一能人名春谷,其造出的堆肥術經試驗后,取得了不小的成果,王可要將其術推行全國?”
“由妻抉擇。”
溫王對國中事務幾乎是全權放手,只要妻風禾沒做出什么離譜決定,他都不插手。
齊風禾先前便問過幾次,溫王都是這個回答。
“好吧。”
她將面向溫王的臉轉回來,手肘撐著案,抬起毛筆。
“堆肥術對作物的生長有很大的增肥左右,使用過的試驗苗相比對照組,生長快了不少,結出的果子也比對照組繁碩。若要提高糧食產量,解決饑飽,在新種出來前,此術必不可少……哦,新種出來后它也很重要。”
她說著,好像是在說給溫王停,又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她提筆,將此術講與司農,并令寫一召令,召春谷來王都,普及此術。
離春耕開始還有些時日,讓春谷加急趕來,應當還來得及。
她在快收筆時,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水車。
若將那水車一并普及,那黔首耕種的難度又可減少。
索性她便在結尾處有添一句,讓春谷帶著水車圖紙及幾個制造過此物的匠人來。
讓周河來是沒有必要的了,他早在齊風禾讓他在十郡推廣此物時,教會了他的弟子及一些匠人。
來回奔波勞苦,他可是不可多得的研究人才,要事不小心在路上出來些什么意外,她上哪兒再找一個周河出來。
至于春谷……
先前溫王不是砍了大批貴族嗎?如今司農那邊,空出了不少位置,正缺人手呢,讓她頂上。
齊風禾將寫好的召令吹干,置于一側,放下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王,國中還未鋪火炕吧?”
“確是未有。”
他們當初回到王都后,秋收已至,黔首們忙著收割谷物,軍隊處于備戰中,抽不開人手去造,便一直拖著,到了如今。
“可農忙將至,黔首也抽不開身啊。”
“妻可等到夏日時,那時閑時較多,黔首有空,將時吾下令百官,令其督促黔首建造,應當能趕在冬日前造完。”
齊風禾算算時間。
“也只能如此了。”
她將召令放下,待明日再傳至十郡。
計劃好春耕的事,齊風禾又繼續批奏,接下來都沒有什么大事,簡單批奏,不需花太多時間,但奏折數量多,她還是批到了半夜,才將它們批完。
將最后一卷奏折合上,遞予溫王,齊風禾便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酸痛,整個人趴在了案桌上。
一動不動,如死了一般。
溫行出房門,叫了宮人添水,他回來的時候,齊風禾仍舊趴在那,姿勢沒有絲毫改變。
“妻。”
溫行推了推她,沒推動。
齊風禾連臉都沒抬一下,理都不理溫王。
溫王又叫了幾聲,還是沒能得到齊風禾的回答,便道:
“妻不若先去洗漱,早些上榻。”
“不想動,王抱姎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齊風禾沉悶的聲音傳來。
溫行沒法,只得將其抱起,帶到浴桶邊。
“妻下來吧。”
溫行正欲放手,將她放下,卻發現齊風禾死死摟著他的脖子,將腿掛在他腰上,不肯下來。
“王和姎一起洗。”
他低頭,對上齊風禾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對方一臉無辜,沒了先前那半死不活的模樣,手牢牢摟著他,一點都不像累倒了。
“不可……”
“有何不可?”
溫行還沒說幾句,齊風禾自己先哭了起來,黑白分明的眼蓄滿了淚水,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王說話啊,有何不可。”
齊風禾的眼淚掛在眼角,在燭光下,映著閃爍的光。
“你我……”
溫王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找不到理由,他不敢看齊風禾的眼睛,別過首,不去看她。
“有何不可?”
溫行沒有去看齊風禾,但光聽她的聲音便覺得她委屈極了,好似下一刻便要滴答滴答掉眼淚似的。
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你我為夫妻,同拜天地,同牢而食,王不與姎合床也就罷了,為何連一起洗個澡都不得,王是不喜歡姎嗎?”
齊風禾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哭著,將臉埋在溫王頸間,小聲哭著。溫熱的淚水流在溫行肩頸上,他似乎被燙到了,忍不住收緊了手。
“沒有的事,只是不合禮法。”
“哪條禮法寫了不準夫妻同浴?”
齊風禾抽抽嗒嗒地說道。
溫王又答不上來了。他艱難地扭過頭,看著昏暗的角落,不言。
燭光打在他的面具上,眼神冷漠,鬼面猙獰。
埋在他頸間哭泣的齊風禾嗚咽著抬起頭,松開了纏在他身上的下肢,環著他的脖子的手也緩緩松開。
感受到了齊風禾的動作,溫行別過的臉轉了回來,他看向了齊風禾。
齊風禾哭得滿臉淚水,眼眶通紅,瞧著十分可憐。
溫行頓住了,他停頓了片刻,抬起手擦去了齊風禾臉上的淚水。
“莫哭……妻!?”
溫行的手突然被抓住,齊風禾將他狠狠一扯,將他扯到了浴桶邊,用力往后一推。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溫王被推進浴桶中,渾身濕透,連面上那張鬼面都濺上了水花。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齊風禾便爬了進來,壓在他身上,不讓他離開。
齊風禾還在哭著,甚至哭得更猛了,纖長的睫毛都被打濕,粘成一絡絡的。
溫行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下一刻,面上的鬼面突然被掀開,啪嗒一聲,鬼面被丟到一邊,齊風禾堵住了溫王的嘴,不讓他發聲。
齊風禾嗚咽著啃咬,雙眼都被淚水模糊,像一只被欺負了的小狗。
他倆離得近,溫行能清晰地看見她黑白分明的雙眸,甚至連她黑瞳上的紋路都可以看起。
他許久沒有動作,甚至連嘴唇被咬出血了也沒有在意。
熱水覆過了他的胸口,發冠被扯落,長發披散,落到水中,一路蜿蜒,水打濕了他的長發,漆黑的濕發貼著臉。
黑發白面紅唇,鮮明奪目。
他漆黑的眼眸靜靜地看著齊風禾,抬了抬,撫在齊風禾背上,似哄稚兒。
吾妻,莫哭……
風禾……
他發不出聲音,只能在齊風禾的手背上寫字,齊風禾一手抓著他的頭發,一手壓著他的肩膀,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他不知道,只能一遍遍地重復著。
妻……
莫哭……
風禾……
風禾……
熱水覆過他兩人,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齊風禾在哭。溫王的長發飄散在水中,粘在齊風禾的手上,與她的長發糾纏。
他靠著木桶緩緩放松,望向房梁,深深閉目。
第60章 第 60 章 剪頭發就免了。
不知過了多久, 齊風禾松開了他,抬起一張哭花了的臉,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唇上沾了些血跡, 模樣看著更可憐了。
溫行有些疲憊得抬起眼皮,漆黑的眼眸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抬了抬手,抹去她唇上的血跡。
齊風禾用臉蹭了蹭溫行的手, 小聲嗚咽, 貼著他的掌心撒嬌。
熱水浸透了他們兩人的衣物,濕透的衣袍貼在他們身上,溫行的衣袖都皺在一起,齊風禾的幾根發絲也纏了上來。
他將手往外伸了些,試圖扯開那些粘起來的長發, 還在撒嬌的齊風禾感受到溫度離開, 眼見又要哭了。
溫行的動作停下,將往外伸的手收了回來,落在齊風禾的腦后, 輕輕往下一壓,齊風禾便順勢將臉埋在了他的頸間。
齊風禾的臉貼著他頸部的皮膚,熱水冒出的熱氣將他的身體熏得泛紅,蒼白的皮膚透著不正常的紅暈。
像病了似的。
溫行有些累了, 他拍了拍齊風禾的背, 又哄了她一會兒。
又過了許久,齊風禾好像沒有動靜了,他才稍微動了下身體, 試圖站起來。
但是他稍有動作,齊風禾便渾身緊繃,雙手緊緊地抓著他,不讓他離開。
“妻……”
溫行張了張口,齊風禾從他的頸間抬臉,紅著眼看他。
溫行閉口,無聲。
他又重新坐下,拆開齊風禾的發簪,舀起一瓢水,將齊風禾的頭發澆濕。
齊風禾很乖巧,一動不動,任由溫王動作。
他將齊風禾的頭發自己梳開,用發藥慢慢搓洗著,揉出了些泡泡,齊風禾頂著滿頭的泡泡,朝他輕輕地笑了下。
很可愛,頂著一雙哭紅的眼,臉上的淚水還未擦去,好像好在流著淚,卻笑了起來。
溫行的目光向外移,下一刻,卻覺得嘴唇被觸碰。
齊風禾朝他靠近,輕輕舔了下他唇上的血跡,腥紅的,一股鐵銹味。
下一瞬,本就透過紅色的溫王面色更紅了,像熟透了的果實,與他耳上墜著的寶石一樣矚目。
溫行沒有說話,他看了遠處許久,才僵硬轉過來,仔細抓洗著齊風禾的頭發。
此世有蓄發的習慣,無論是齊風禾還是溫王,都留著一頭長發,要洗時,不是很方便。
以往齊風禾自己是個人洗頭,都要磨蹭許久,如今溫王給她洗,也要一點一點地搓洗。
她的頭發長,但是發質不是很好,發尾劈叉,叉了一根兩根三四根,劈成樹杈子。
她看著溫王給她洗發尾,有種在觀看洗麻繩的錯覺。
她的視線移了移,挪到水中飄散的如綢緞般滑順的長發上。
溫王天生麗質,從指尖漂亮到頭發絲,一頭長發烏黑柔順,齊風禾拍馬也趕不及。
“王的頭發真好看,不似姎,枯燥得似一團亂草。”
她撩起一縷在水中搖晃的黑發,將其在手中捆卷,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散開,落回水中,齊風禾又將它撩起,如此重復。
“妻若是喜歡,吾可將其剪下予卿。”
“嗯?”
正在玩著溫王長發的齊風禾一頓,抬頭看向他。
“也不必如此,此物于王身上更好,若剪下了,不若多久,也枯死了,那便不好看了,姎不喜。”
溫王沒有接話,他認真搓洗著齊風禾的頭發,眼看差不多了,便舀起水將她頭上的發藥洗去。
浴桶中的水仍是熱的,流過齊風禾頭時,溫熱輕柔,沖走了初春的寒氣。
齊風禾喜歡這樣的水流,她仰著頭,不讓水流到她的臉上,以免進眼睛。
溫王一邊沖著,一邊以手為梳,將齊風禾的長發理順。發尾莫如水中,四處散開,鋪滿了水面,和溫王的長發糾纏在一起。
將發藥沖洗干凈后,溫王又給齊風禾擦了擦臉。
他將齊風禾洗得干干凈凈,才開始打理自己。
先前他的發冠便被齊風禾打落,一頭長發無所束縛,隨意地披散在水中,如一朵盛開的花朵。
熱水沒過了他的胸膛,潔白無瑕的臉上有一抹嫣紅,上面殘存的血跡已經凝固,似血珠掛在唇上,他垂著眸,撩起臉側的長發,一點一點將發藥抹上。
已經洗干凈的齊風禾沒有離開,反而在溫王的勸說下死皮賴臉地待在浴桶中,死死扒著桶壁,連肩膀都不露出水面,只余一顆腦袋在上面待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溫王。
溫行拗不過她,想著自己離開,卻被齊風禾一把拉住,跌回了水里,轉頭,只看見齊風禾通紅的雙眸,沉默,只得如此清洗自己。
他先從臉側的長發開始洗,慢慢洗到發尾。他是分成一份一份洗的,在洗完大部分的頭發后,他撩起最后一縷,卻感受到了阻力。
他的頭發長,一部分浮在水面上,一部分漂入水中,他順著那縷長發追尋,發現它的末端在齊風禾手中。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正在繞著他的長發玩的齊風禾抬頭,無辜地看著他。
溫行沉默了片刻,于水中隨意撩起一縷,換走齊風禾手中抓著的那股長發。
齊風禾手中有了新的長發,可她突然對玩溫王的頭發不感興趣了。
她看著手中漆黑順滑的發絲,又看向正在清理自己的溫王,眨了眨眼,悄悄湊過去。
齊風禾想悄悄靠近,可木桶就這么大,還塞了兩個人,同一片水中,有絲毫動作,對方都清楚。
因此齊風禾才剛開始動作,溫王便朝她瞥了一眼,她立即停下,繞著溫王的頭發,假裝自己剛才什么也沒有做。
溫王只朝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齊風禾用余光悄悄看著,見他低頭,又緩緩湊了過去。
她的動作其實很大,但溫王并沒有理會。
下一刻,她突然湊得很近,在溫王唇上猛親一口,然后退回。
溫王的身體僵住,臉洗頭發的動作都頓住了,他半垂著眸,面上沒有表情,卻連眼都沒眨一下。
退到浴桶邊的齊風禾見他如此,又大膽地湊近,又親一口。
啪嗒。
長發落入水中,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安靜的環境中,顯得無比吵鬧。
溫王的睫羽快速撲閃了幾下,不知是不是齊風禾的錯覺,她總感覺溫王臉垂得更低了。
過了許久,愣了原地的溫王才有所動作,重新撩起他的長發,繼續梳洗。
齊風禾在一旁看著,見他又恢復了原來冷靜的模樣,心中升起了壞心思。
她又動作很大地悄悄靠近,趴在他的胸前,從下方看著他的臉,溫王沒有看她,仍在自顧清理著,齊風禾安靜看了他許久,突然往他身上一親,溫王整個人顫抖,推開了齊風禾。
被推到桶邊的齊風禾眨眨眼,瞬間眼淚決堤。
她捂著臉,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委屈兮兮地看著溫王。
“都是夫妻了,親一下又如何……”
她幾乎將整個身子都埋在的水里,只露出一個腦袋,可憐兮兮地哭著。
溫王緊緊貼在木桶邊,手抓住木桶邊緣,整個手都在顫抖。
齊風禾一邊掉眼淚一邊嗚咽著,溫行雙眸失神,微微抬頭,沒有去看她。
室內一片昏暗,燭火搖曳,燭淚滴滴滑落,幾乎要見底了,若無人及時換取,恐不多時,其便會熄滅。
“王……”
溫王的長發散得到處都是,將整個水面都鋪滿,齊風禾隨意勾了勾其中幾縷,輕輕呼喚著他。
似乎是這幾根發絲牽動了他,溫行失焦的雙眸漸漸回神,他用盡全力,才將那莫名的異樣壓下,止住了手的顫抖,只指尖還微微戰栗著。
他看向了齊風禾,對方還在哭著,先前早已紅透的眼眶還未消去,便重新紅了起來。
他十指蜷縮,將指尖摳入了掌心,待掌中滲出了紅色,方才松開。
又過片刻,他有些艱難地抬起手,朝齊風禾靠近,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妻莫哭……妻做何……皆可。”
溫行的手是濕的,無論他如何擦,都不能令齊風禾臉上的水漬少去,他動作頓住,取一旁的布,一點一點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這次,齊風禾很乖巧,仰著臉,任由他擦著。
水溫漸漸下去,原本的熱水逐漸轉涼,溫行抹去齊風禾的眼淚后,又開始打理起自己。
他不再似先前那樣動作緩慢,而是將水從頭澆下,將所有的發藥都從走。
他閉這眼,水流過他的臉,打濕他的睫羽,將他的長發粘在臉上,凝成一絡絡的,與蒼白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不知是被這一幕震撼到了,還是水溫涼了,接下來的時間,齊風禾都沒有再搗亂,而是睜大著眼睛看著。
見他將頭上的發藥都沖走后,齊風禾遞上了干燥的毛巾,擦干了他臉上的水。
溫王接過了她手中的布,睜開了眼。
他握住齊風禾的手,站起,拉著坐在浴桶中的齊風禾一起起來。
一離開水面,夜里的寒氣馬上襲來,但下一刻,一張浴巾立刻裹住了齊風禾,將她整個人包住。
身上披了一塊布,頭上也被丟了一塊,齊風禾眨眨眼,從布下看正在穿衣的溫王,乖巧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