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要吃了我嗎
破廟的門“吱呀”一聲自動打開,夜風呼嘯著灌入,吹得火堆處的火苗不停跳躍,光線明明滅滅,更顯陰森。
一個身形枯瘦的“人”從黑暗中走了進來,渾身上下被黑色的長袍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閃著幽光的眼睛。
他身后還安靜地跟著幾個高壯的屬下,均面容兇惡,帶著明顯的猛獸特征。
一行人進入廟中,目光在角落的幾個大箱子上轉(zhuǎn)了一圈。
“難得見你們這么積極,不像以前那般磨磨蹭蹭……”
被他們喚作大王的黑袍妖精聲音沙啞,語氣危險,“不會是給我?guī)Я耸裁绰闊﹣戆桑俊?br />
中年人面對他們的態(tài)度謹慎,語氣討好,笑容滿面,但并沒有特別畏懼,笑著解釋:
“我們大人說了,看在您是老主顧的份上才專門跑這一趟,一路急行不過是為了避免節(jié)外生枝。現(xiàn)在的行情您也知道,但要想得到好東西,總得冒點風險,您說對嗎?”
“難得他還惦記著我。”黑袍妖精發(fā)出嘶啞的笑聲,“是上次他提過的那個嗎?”
中年人點頭,“抓住她頗費了兄弟們一番功夫,為防萬一,用了藥,等順利交到您手上后我也好回去交差。”
“果然,就沒有他做不了的生意哈哈哈,我倒要看看是怎么個神奇之法。”
黑袍妖精偏過頭,身邊的妖立即上前打開箱子,露出蜷縮在里面的小妖。
阿桃低著頭,雖然沒睜眼,但也明顯感覺到光線變亮。
隨著黑袍人靠近,一股惡心的氣息彌漫四周,那是一股濃烈的死氣。
黑袍人抬手,一股陰冷的能量涌入阿桃體內(nèi)。阿桃難受得微微皺眉,好在她低著頭,加上夜晚光線昏暗,沒人發(fā)現(xiàn)。
大量的能量灌入,卻像是進入了一個空蕩蕩的無底洞,一片空曠,探不到底。
黑袍人收回手,“嘭”地一聲將箱子合上,細長的手指按在蓋子上,冷笑著說道:“你們耍我?妖丹呢?”
山間的風似乎更加劇烈起來,吹得破舊的門窗咿呀作響,縈繞四周的冷意仿佛能夠透過皮肉,滲透骨髓。
運貨的年輕人不禁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往中年人身后縮了縮。
中年人也臉色微變,但并沒有失了分寸,勉強牽起笑容。
“大王也知道,我們向來是誠信做生意,有妖丹可就不是這個價了,更何況……您是有眼力的人,該知道這妖精的特殊之處,若是妖丹還在,恐怕還不好對付呢。”
黑袍人周身涌動的黑色氣息稍緩,但語氣還是十分不滿:“他當時怎么沒說清楚。”
“一分錢一分貨,我們大人說了,怎么算您也不會虧的。這妖精即便沒了妖丹,也有的是人想要,您若嫌棄,大不了我們繞路再多走兩個山頭罷了。”
阿桃一直屏氣凝神,仔細聽著箱子外頭的動靜,才知道自己是真被賣了,還是賣給一具死尸。
她剛才就覺察出來了,這人根本不是尋常妖精,一身死氣毫無生機,也不知是用什么邪術維持著生前的狀態(tài)。
不,他裹得這么嚴實,說不定黑袍底下早就爛得只剩骨頭了。
阿桃厭惡地皺起鼻子,死在這種東西手里也太不劃算了。
趁著外面氣氛緊張,她小心地動了動手,將手上綁著的繩子掙脫開來。
方才那黑袍人探她妖丹的時候,她趁機悄悄吸收了一些,留在經(jīng)脈里。
這奇怪的能量雖然陰冷異常,但也勉強能用。
斷裂的繩頭抽打到了箱
子,發(fā)出一聲微弱的輕響,阿桃呼吸一滯,緊張地停下動作,細聽外面的動靜。
好在破廟里風聲四起,兩邊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方身上,沒人發(fā)現(xiàn)角落的動靜。
阿桃松了一口氣,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把腳上的繩索也解了。
手腳是自由了,可問題依然嚴峻,外面這么多人,單憑她一個人根本跑不掉。
難道要等外面的人交易完畢,被運回他們的老巢之后,再想辦法離開嗎?
不行。
阿桃想起剛才他們的對話,這些人盯上她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她在云京向來非常低調(diào),滿打滿算,主動找過她麻煩的人只有蕭家父母,但這種做法顯然不像他們所為。
那些抓她的人雖不是妖,卻明顯對妖十分了解,甚至知道她跟其他妖精不同,這一點連蕭執(zhí)都沒看出來呢。
阿桃仔細梳理了一下思路,得出結(jié)論,她必須得回去。
更糟糕的是,剛才中年人放進來的藥物果然效用很強。
她根本沒吸入,但皮膚自然的呼吸依然吸收掉了一些藥物,她又開始頭暈,整個人變得有些昏沉。
一旦睡過去,還能不能再醒過來都是一個問題。
她只能賭一把。
雙方的對峙已經(jīng)進入尾聲,黑袍人縱然不滿,但也不得不承認中年人說的是實話。
近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問題,這些人做生意突然變得十分低調(diào)謹慎,想從他們這兒拿點東西不容易。
況且這妖精確實是個好東西,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轉(zhuǎn)頭示意手下人,沒一會兒就有妖抬了幾個箱子進來。
黑袍人:“老規(guī)矩,東西都已經(jīng)備齊了,你們可自行檢驗。”
那運貨的年輕人接收到中年人的眼色,上前打開箱子一一核驗過,向他點了點頭。
中年人見狀內(nèi)心稍松了一口氣,笑容也輕松起來。
“大王還是一如既往地爽快,如此,我們就先走了。”
這破地方多待一刻都是受罪。
兩人沖黑袍人又行了一禮,隨即到門口吹了個口哨,幾個黑衣人從夜色中穿越而來,抬起箱子又很快融入夜色中。
黑袍人看著兩人逐漸走遠,周身的氣息不是很友善。
對方這么多人埋伏在附近,他來時居然沒有注意到,也不知還有多少人藏在暗處沒有現(xiàn)身。
旁邊的妖精手下上前一步,憤憤不平道,“老大,他們這是給咱們示威呢?送個半成品就罷了,還敢威脅我們……”
黑袍人抬手制止他繼續(xù)說下去,忍不住冷笑一聲,“這是在警告我不要妄想與他抗衡,罷了,等我的身體恢復……”
他的話漸低下去,聽不見了。
“好了,把東西抬回去。”黑袍人下令。
阿桃聞言知道不能再拖了,確認外面抓她的人已經(jīng)走了,她立即輕輕撞動箱子。
正要動作的妖精見狀停下,神色警惕起來,看向自家老大。
黑袍人走近,把箱子打了開來,意外地看到里面的妖精正睜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眼睛又大又圓,在昏暗燭火下也亮得驚人。
黑袍人先是不滿那些人的藥不靠譜,接著又對這妖精頗感興趣起來,發(fā)出沙啞的笑聲。
“你醒了,小丫頭片子。”
阿桃小心地挪起來,趴在箱子邊上感覺有些頭昏眼花。
“你要吃了我嗎?”
“吃了你?”黑袍人像是聽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更愉悅了,“你多慮了,我跟那些粗魯?shù)难灰粯樱也粣鄢匀恕!?br />
“不過……”他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我要將你的肉身煉制成丹丸,反正你沒了妖丹也活不長,這幅殼子不如用來做些有用的事情。”
他戴著手套的手捏住阿桃的下巴,就著燭光仔細打量了一番,“……就是可惜了這幅好相貌。你的氣息這般特殊,本該成為雄霸一方的妖精首領才對,卻落得這么個下場……可別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粗心大意,下輩子可要多長點心眼,別再叫男人給騙了。”
這怪異的妖精手勁極大,捏著她下巴很疼。
阿桃心中一動,裝作可憐無助的樣子,眼中擠出兩滴淚水。
“你能告訴我賣掉我的是誰嗎?”
黑袍人笑了,“你猜不到?真是個單純的妖精,他可最喜歡你這樣的了。”
“好了,不要再套我的話了,好好睡一覺吧。我是個心軟的人,不會讓你很痛苦的。”
黑袍人說著收回手,要沖她腦門上拍去。
阿桃心中一凜,不敢再廢話,直接說道:“你想要我的妖丹是嗎,我知道它在哪兒。”
黑袍人的手停了下來,饒有興味地回了一個字:“哦?”
第62章 生死人,肉白骨
阿桃也是失了妖丹之后,才知道那是如此好的東西。
以前她只當它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生來就有,還不如它圓潤的葉片來得有用。
后來沒了,才從別人口中知道,那妖丹凝聚著她無數(shù)靈藥澆灌而來的數(shù)百年修為,是治傷的無上佳品,連她一身皮肉,都浸了藥性。
她是非法成精,方方面面都非法。
所以,似乎比人家正經(jīng)成精的要厲害些,遭人覬覦也是難免。
她微偏了偏腦袋,更覺虛軟疲累,強打起精神:“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的身體雖然有用,但不可能讓你完全恢復,但我的妖丹可以。”
黑袍妖興味更濃,“仔細說說,若是有用,倒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馬。”
阿桃看了看周圍,幾個人高馬大的妖還立在昏暗之處,正不錯眼地盯著他們。
“你應該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討論你的事情吧?”
黑袍妖略微思索了一下,大約覺得她無法造成威脅,于是便把手下都驅(qū)退了,讓他們?nèi)ネ饷娴戎?搜索一下附近還有沒有埋伏的人。
阿桃藥效起來了,趴在箱子邊昏昏欲睡,眼睫毛像是千斤重,壓著眼皮睜不起來。
黑袍妖站在她面前,不滿道:“怎么?誆我把人趕出去,你倒是睡起覺來了?”
阿桃努力睜了睜眼,聲音含糊地說,“我中了藥……有點撐不住了。”
黑袍人沒說話,但阿桃能感覺到他的不滿,任誰被吊住胃口都會不爽。
過了片刻他才繼續(xù)道:“你的藥是銀面的人下的,我可沒有解藥。”
他說著突然笑了起來,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個骨制的匕首,“不過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要疼起來就不困了。”
阿桃瞇縫著眼睛看他,不受他恐嚇,坦誠道:“不行,我沒了妖丹,受傷容易死的。”
黑袍妖似是不耐煩了,“真是麻煩,那你說怎么辦?”
阿桃眨眨眼,強撐著坐直了些,“剛才你探我的妖丹,那股力量非常冰冷,我一下就清醒了許多……”
“原來如此,想借我的力沖淡藥性?”黑袍妖瞇了瞇眼,倒也沒有被她的一點小心機激怒。
“那就如你所愿。”他耐心所剩無多,將手貼上阿桃額頭,陰冷的妖力毫無憐惜之意,摧枯拉朽般一股腦涌進阿桃經(jīng)脈中。
顯然是這黑袍妖不滿受她拿捏,故意給她苦頭吃。
阿桃原本紅潤的臉色瞬間白了一個度,劇烈疼痛伴隨著寒冰般的冷意如閃電般從頭劈下,貫穿全身。
她閉上眼睛,悄悄地吸收著對方的妖力,儲存在經(jīng)脈中,卻不敢做得太過明顯。
只能任由那股力量在身體里一圈一圈的游走,幾乎帶走身上全部的溫度,眼睫都附上了霜。
黑袍妖眼睛中露出充滿惡意的笑意,“夠了嗎?”
阿桃低著頭,脊背僵直,牙關緊咬,“還不夠。”
沒想到小丫頭還挺倔。
黑袍妖有些驚訝,讓他幫忙沖刷經(jīng)脈,那滋味兒可一點也不比挨一刀好受。
想是這么想,他手上卻毫不留情地再一次灌入妖力,在這具失了妖丹的脆弱軀體中橫沖直撞。
直到阿桃抑制不住地開始發(fā)抖,他才撤回了力量,心情舒暢地說道:“如何,現(xiàn)在可清醒了?”
阿桃慢慢地睜開眼,整個人像是在冰窖里凍了一遍一樣,皮膚白得毫無血色。
她睫毛顫了顫,語氣平常,“謝謝,我好多了。”
這下連黑
袍妖都感覺有些敬佩了,意味深長地說:“我這力量陰寒入骨,尋常人妖難以承受,你倒是個能忍的。”
阿桃慢慢放松僵硬的身體,蔫噠噠地趴在箱沿上,并不答他。
黑袍妖對她疼不疼也不感興趣,只想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下可以說了吧?”
阿桃看向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指,“我猜測,你跟人買下我,是想要為自己生骨肉?”
隔著黑袍,阿桃都能感覺到對方氣息一滯,接著他語氣危險地說:“你倒是知道不少。”
“我是被無數(shù)靈藥澆灌數(shù)百年才成精的,妖丹可生死人,肉白骨,但肉身就差多了,頂多讓你漲幾年修為而已。”
聽到到“生死人,肉白骨”幾個字,黑袍妖明顯氣息亂了起來,“當真?”
阿桃真誠地點點頭,“既然你愿意花大價錢跟人換這么一個沒了妖丹的軀殼,應該能看出我的特殊之處。”
這倒是,黑袍妖早知道她與尋常妖精不同,只以為是得了什么天賜的機緣,沒想到卻是靈藥催生。
不過對于他來說,倒也沒什么差別。
“你說你知道你的妖丹在哪兒?”
“其實你被騙了。”阿桃用胳膊墊著下巴,語氣雖然還是平淡,神情卻有些沮喪,仿佛已然認命了。
“我落在他們手里時原是有妖丹的,只是被人取了,剩下的邊角料不好處理,才賣給了你。”
黑袍妖聽了之后氣息變亂,顯然動了怒。
他倒是不怎么懷疑阿桃的話,如今人類社會早就禁止再用妖丹修煉,對妖精的管理又十分嚴格,最近更是風聲鶴唳,連許多大妖都暫時收起了爪牙,以免引得人注意,遭了圍剿。
這樣緊張的氛圍下,銀面竟然難得主動跟他做起了生意,火急火燎地將貨送來,可不就是取了這小妖的妖丹,又怕殼子不好處理,這才冒著風險扔到這兒來。
說不準出了事兒還要栽贓在他的頭上,把鳳澤山莊的人引來對付他。
黑袍妖越想越驚,越想越氣,“好你個銀面,果然在耍我!”
“云京城里人多眼雜,勢力眾多,他定不敢將妖丹帶入城中。我大概知道會藏在哪兒,那地方在綃紗之外,妖也能去……”
她停頓了一下,讓黑袍妖好好感受這其中的誘惑,接著才道:“我可以帶你們?nèi)ィ磺竽軌蚧钕聛怼!?br />
黑袍妖語氣古怪,“你不想拿回你的妖丹?只怕是想要利用我給你當墊腳石吧?”
阿桃趴得累了,墊著腦袋往箱子里一蜷,只有小小的一團,聲音也弱。
“我本身就不是正常成精的妖,也沒什么本事,如今更是力量全無,連普通人都打不過。”
黑袍妖似笑非笑,不屑道:“你們女妖就是感情用事,銀面那一套用了多少年還屢屢見效。罷了,就信你這一回。你說說,他將你那妖丹藏在哪兒了?”
感情用事,屢屢見效?
阿桃心中有些疑惑。
看來這個銀面做過不少的妖精買賣,但過程與她是不同的,眼前這個黑袍妖精明顯是誤會了。
阿桃也不反駁,回答道:“在云京城外的茫山。”
“茫山?”黑袍妖的語氣稍有變化,“你別不是誆我的吧?”
他顯然對茫山有所了解,神情微妙,“難不成,你是有親友被關在那了,騙我去幫你劫獄?”
阿桃微微一愣,想起那株被鎮(zhèn)壓在坑底的白薔薇。
她搖了搖頭,兀自說道:“茫山頂上有一個祭壇,我的妖丹應該就是被壓在下方,不僅是我的……還有數(shù)百年來,被封印在茫山里的其他妖精的妖丹,應該都在那里。”
阿桃抬眼,果然看到黑袍妖眼中的貪婪之色一閃而過。
他聲音沙啞地說道:“你怎么知道?那茫山里的陣法,可不是吃素的。”
“我也不知道。”阿桃眼中有些迷茫,“里面的很多陣法,我都能解,解不了的也能避開。”
黑袍妖面露古怪,那茫山的陣法,都是歷代管理者一層層疊起來的。
而管理者無一不是四大世家的人,看來這丫頭的背景遠沒有銀面說得那樣簡單。
黑袍妖頓時更覺得不能輕易取了這女妖的性命,且先去茫山看看再說,小心一些,順便還能探探云京城的虛實。
阿桃見他神情松動,繼續(xù)說道:“那里常年沒有守衛(wèi),只需小心行事即可。若是我騙了你,你也大可先一步殺了我。我只想活著而已,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黑袍妖想了想,覺得有理,便應了下來。
“既然如此,明天我就隨你走一趟,你最好別耍什么花招,不然我也不是不能吃了你。”
他解開兜帽,露出一張已經(jīng)快爛成白骨的臉,露出陰森的笑容。
阿桃不適地皺起鼻子,低下頭不看他。
黑袍妖以為她害怕,滿意地笑了起來,沖外面喊道:“來人,把這丫頭帶回去,收拾一番,明日一早上云京城。”
他們妖不走官道,腳程也快,有個一兩日也差不多到茫山了。
黑袍妖暗中盤算著,忽覺不對,他那些屬下走了多遠,怎么沒有人應聲?
他回身向破廟外看去,山風吹散了云霧,一輪彎月露出面貌,撒下銀白色的月光。
今夜似乎格外寂靜,只有風吹過山谷的聲音,連夜梟也靜默著,空氣里似乎隨風飄來一絲隱約的血腥味兒。
阿桃也覺出異常,抬頭一看,一個黑影突然出現(xiàn)在廟門前。
那影子……似乎有些眼熟?
她本就有些昏沉的腦袋更加茫然,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從她被抓到現(xiàn)在,才過了幾天來著?
“何人在背后作怪?!”黑袍妖臉色一變,黑色妖氣蒸騰而起,直直往那顫顫巍巍的廟門轟去。
殘破的木頭門經(jīng)不住摧殘,瞬間碎成一堆木屑四濺開來,騰起的灰塵散去后,門外空無一人。
第63章 得救
黑袍妖憑借著強大的夜視能力,看出門口的青石地面上,有兩滴鮮紅的血跡,形狀圓潤,濺開的痕跡均勻,不像是那人受了傷,倒像是刀尖滴落的。
他神色凜然,銀面的人剛走,做生意銀貨兩訖,沒道理突然殺個回馬槍。
聽說最近人類那邊不知發(fā)了什么瘋,不少地方又掀起了一股滅妖的邪風,許多城鎮(zhèn)附近妖的老巢都遭了殃。
難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類勢力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
真當他跟那些徒有一身蠻力的蠢妖一樣么,殺他幾個手下就以為能夠戲耍他?
裝神弄鬼。
黑袍妖冷笑一聲,回身一手刀劈在阿桃側(cè)頸上。
情況急變,阿桃早就防備著他,瞳孔一縮,運起經(jīng)脈中剛攢下的一點力量,在脖頸脆弱處擋了一下。
隨即身體一軟,重重倒在箱子里。
黑袍妖早已對她放下了大半戒心,加上情況緊急,沒有仔細試探就蓋住箱子,重新鎖了起來。
接著一掌將箱子推到角落里,墻邊壘起的稻草被撞倒,剛好將箱子遮蓋住。
他掃了四周一眼,飛身竄了出去。
破廟重新陷入安靜,很快角落里傳來輕微的撞擊聲。
箱子被什么力量從內(nèi)部撐開,那鎖雖然設計獨特,但畢竟是凡鐵,難以抵抗妖力,幾息后就“咔噠”一聲斷裂。
阿桃從里面爬了出來,緩緩站起,她的身體依然有些虛弱。
好在剛才妖力灌體,讓她痛苦清醒,也給她帶來了一些力量。
空氣里彌漫著越來越濃重的尸臭味,
這是黑袍尸妖調(diào)動力量時產(chǎn)生的氣息,月色已完全被遮蓋,門外一片漆黑。
不一會兒,外面響起雜亂的動靜,能量撞擊的爆破聲夾雜著兵器交接聲,應該是剛才的黑影跟那尸妖打起來了。
阿桃的心跳變得很快,不敢靠近前門,沿著墻邊小心地往后走。
這山廟實在破敗,很多窗子都已經(jīng)腐蝕掉落,她找到一個可以容納自己出去的缺口,小心地不發(fā)出太大動靜,以免吸引前門的注意。
她剛才只看到一閃而過的影子,連男女都分不清,但她總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剛才的人,是蕭執(zhí)。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見了,找了過來,但她不解的是,外面好像只有一個人。
他沒有帶人嗎?
因這一點疑慮,本應該趁機溜走的阿桃,翻出破廟后遲疑了一下,緩緩挪到廟墻的拐角處。
這里堆積著一些木板雜物,不知原本是什么東西,但阿桃看到里面有一根小臂長的鐵棍,周身被銹跡覆蓋,看起來不怎么結(jié)實,但也聊勝于無。
她遲疑了一會兒,小心地把它抽出,拿在手里,然后借著雜物的遮掩,往外看去。
那兩人都穿著一身黑,幾乎完美融入夜色里,只偶爾借著能量碰撞時發(fā)出的火光,能看到兩個身影飛快地交錯而過。
之前那黑影手中的長刀閃著微光,在空氣中劃出凌厲的軌跡,連那身如鬼魅的黑袍尸妖也不敢試其鋒芒,匆忙后撤避開。
阿桃憑借著優(yōu)秀的視力,越看那黑影越覺得熟悉,微一晃神,想起自己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那時她不小心被喪鳥抓到了巢穴里,也曾這樣在隱蔽處悄悄地觀察蕭執(zhí)戰(zhàn)斗,被那流暢有力的身姿動作所迷惑,先入為主地誤認為他就是男主。
但是顯然,今日的黑袍尸妖跟那些不太聰明的喪鳥顯然不是一個級別。兩人交手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各自都沒占到對方的便宜。
阿桃屏息觀戰(zhàn),敏感地察覺到蕭執(zhí)一雙眼睛格外的沉靜專注,他在觀察那個尸妖的招式特點。
然而這尸妖乃人類所變,既具有惡妖的強大力量,又具有人類的陰險狡詐,渾身黑霧環(huán)繞,身法詭譎,招式莫測,極難對付。
纏斗這么久,那尸妖也曾因閃躲不及,被長刀劃破外袍,傷及皮肉,但產(chǎn)生的聲音卻十分怪異,不像是劃破血肉,倒像是砍到堅硬的石頭一般,而他本人更是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痛感,半點不受影響。
阿桃不禁心中一沉,發(fā)覺局勢對蕭執(zhí)并不友好。
她還看得出來,蕭執(zhí)的動作并不如她以前見過的那樣行云流水,偶爾似有輕微凝滯之處,出招也尤其謹慎小心。
她有些不解,但直覺這樣拖下去對他沒有好處,只會越來越危險。
就在她內(nèi)心有些焦急,又不知該怎么辦的時候,蕭執(zhí)終于看破了黑袍妖的出招規(guī)律,在看到他手勢的瞬間預判到他的動作,腳下瞬間移動,提前到達合適位置。
或許是發(fā)現(xiàn)了尸妖皮肉堅硬異常,蕭執(zhí)左手將長刀一收,右手成掌,帶著殘影狠狠擊中黑袍尸妖的胸口。
整個天地間似乎停滯了一瞬,接著被打入體內(nèi)的能量爆發(fā),黑袍妖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狠狠砸在破廟的墻角,震落無數(shù)碎瓦片。
巨大的碰撞聲中還隱約聽到骨骼斷裂的脆響,可見力道之大。
不巧的是,阿桃剛好就在躲在這個墻角的后面,兩人相距不到兩米的距離。
阿桃的腦子從來沒有轉(zhuǎn)的這么快過,一瞬間劃過無數(shù)想法,還沒來得及細究,她直覺地做出最優(yōu)選擇。
不過轉(zhuǎn)瞬之間,她從雜物堆后面閃身而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了摔懵了的黑袍尸妖后面,右腳踩住他骨頭斷裂扭曲的手,同時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后擰緊,一手快速將生了銹的鐵棍懟在他眼睛前,距離眼球不過毫厘之差。
她手中的鐵棍飛快地往上一挑,掀開了他的兜帽,露出下方一顆皮肉干癟的頭顱,然后鐵棍迅速回位,更加準確地緊緊貼著他的右眼。
“別動,我可能會手抖。”阿桃不太熟地低聲威脅。
他渾身皮肉已經(jīng)壞死,唯有一雙眼睛還算靈動,此時死死盯著懸在前方的尖銳鐵器,果真一動不敢動。
阿桃不準痕跡地松了口氣,她賭對了。
這妖的修煉方式詭異,這短鐵棍又實在沒什么威力,她經(jīng)脈中的力量也有限,稍有不慎就可能是白送到他手上當人質(zhì)。
但若不動,憑那黑袍妖的功力,一旦回過神來,肯定會發(fā)現(xiàn)近在遲尺的她,到時候必然陷入被動。
她之前跟他拉鋸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這妖渾身死氣沉沉,唯有一雙眼睛靈動閃亮,他如此執(zhí)著于重塑骨肉,想必很珍惜這一雙脆弱的眼睛。
黑袍尸妖喘著粗氣,顯然還有些沒回過神,口中不禁問道:“是你?你怎么出來的?”
“你不用操心這個。”
阿桃穩(wěn)穩(wěn)抓著鐵棍,手背甚至繃起青筋,同時腳上也絲毫不敢泄力,死死將他壓制住。
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這尸妖主要是忌憚眼前的鐵棍,一旦讓他找到機會,她的這點力量不可能壓制住他。
黑袍妖怒極反笑,“小妖精,倒是小看了你。”
阿桃并不答他,渾身高度警覺,一旦任何地方有異動,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把鐵棍扎下去。
她余光注意到蕭執(zhí)已經(jīng)迅速來到她身邊,手中提著染血的長刀,虎視眈眈地在一旁盯著。
此時黑袍妖就算想要犧牲一只眼睛反抗,也已經(jīng)失去最佳時機。
黑袍妖也終于發(fā)現(xiàn)他們是一伙的,這殺神是阿桃召來的,頓時大怒,“銀面耍老子。”
阿桃略松了一口氣,終于能跟黑袍妖談判了。
“你我本無仇怨,告訴我,銀面是誰,我就放了你。”
黑袍妖眼珠一轉(zhuǎn),銀面把自己藏得很好,在交易中從不輕易出現(xiàn),即便出現(xiàn),也用一張銀色面具遮得嚴嚴實實,別的妖或許不知道這人是誰,但他還真知道,只是……
“你們當真要放了我?”他的目光看向站在幾步遠處的蕭執(zhí),顯然不認為阿桃能做這個主。
阿桃仍盯著他,沒有跟著他轉(zhuǎn)移視線。
“我跟你合作是很有誠意的,之前如此,現(xiàn)在也是。”
她剛才就發(fā)現(xiàn)了,蕭執(zhí)狀態(tài)不太對,這妖又太難纏,表面上他們現(xiàn)在占據(jù)上風,但其實已經(jīng)外強中干。
如果把黑袍妖惹急了,拼著受傷跟他們動手,恐怕會很麻煩。
果然,蕭執(zhí)一身黑衣勁裝,提著長刀一言不發(fā),神色冷漠,看起來仿佛只是個聽話的殺手,唯主人之命是從。
黑袍妖這才把注意力轉(zhuǎn)到阿桃這里來,沙啞難聽地笑了幾聲,“你這小妖確實有幾分意思,銀面應該后悔惹了你。但是說到合作,你現(xiàn)在可算不上是有誠意。”
“籌碼不同,合作方式自然也不同,之前你對我也算不上客氣。”阿桃將鐵棍又逼近幾分,肌肉繃緊,“少廢話,快說。”
黑袍妖權衡了一下利弊,果斷選擇把銀面賣了,吐出一個名字。
“蘇選。”
阿桃神色不變,余光看到蕭執(zhí)的神色微動,看來這個尸妖并不是隨意說出一個名字糊弄他們,于是微微松開禁錮住黑袍妖的手腳。
“合作愉快。”
話音落下,雙方同時后撤。
阿桃迅速將全部力量灌注于腳下,撒開黑袍尸妖后瞬間往蕭執(zhí)的方向退去。
蕭執(zhí)反應極快地摟住她,幾個起躍后停在遠處的樹梢上回頭望去。
黑袍妖也已經(jīng)撤離到遠處,跟他們遙遙對峙,確定雙方都沒有追擊的意思后,才放心地各自離去。
這一片到處都是山,顯然還在黑袍妖的地盤上。
蕭執(zhí)沒有半分放松,極速向前趕路。
兩人久違地緊緊擁抱在一起,溫暖的身體緊貼著,能夠聽到彼此劇烈的心跳聲。
阿桃積累的一點妖力已全部用盡,加上之前壓制住的藥力重新上涌,讓她身上的力氣漸漸流失,頭有些無力地垂下,臉頰貼在蕭執(zhí)的脖頸處,犯困地數(shù)著他的脈搏。
為了讓蕭執(zhí)省點勁,她的雙手在他肩膀處環(huán)繞而過,隱約感覺到袖子處有被液體浸透的濡濕感,鼻尖是濃郁的血腥味。
蕭執(zhí)緊箍在腰間的手也微不可查地輕輕顫抖著。
阿桃猜到他受傷了,卻不知傷得多嚴重,但至少血流了不少。
她心情有些從沒感受過的微妙和復雜,心里有些酸酸漲漲的,很奇怪。
來到人間后過于豐富的體驗總是讓她有些茫然,但她覺得自己成長得很快,總有一天,她全部都能弄明白的。
她暫時放開那些莫名的情緒,貼著他的胸口建議,“要不要換個姿勢?你背著我可能會省力一些。”
蕭執(zhí)像是沒聽見她說話一般,悶頭趕路,也不看她,一張臉崩得緊緊的,額角處的青筋明顯。
阿桃猜測他應該是生氣了,不是平時他們打鬧時的生氣,是很認真的生氣。
她感到很抱歉,今日之事非她本意,但確實因為她給蕭執(zhí)添了麻煩,還害他受了傷。
她自知理虧,不敢繼續(xù)說話,只努力伸手抱住他,給他手省點力。
可惜體內(nèi)殘余的藥力不如她的意,她感覺眼皮變得很重,意識逐漸模糊,很快再次陷入沉睡。
察覺繞在脖子上的手臂慢慢失了力道,蕭執(zhí)腳步一頓,摟在她腰間的手收緊了些,低頭看她臉色,見她雖然皮膚蒼白,但呼吸平穩(wěn),不像是受了什么內(nèi)傷,這才放下了心。
此時早已離開之前那破廟所在的山頭,周圍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山林,但時間已經(jīng)是深夜,溫度也很低。
蕭執(zhí)低頭看向阿桃有些單薄的衣服,放棄了繼續(xù)趕路的想法。
第64章 疼不疼呀?
阿桃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四周充斥著生機勃勃的草木氣息,平靜而寧和。
恍惚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來自己在哪兒,慌忙坐了起來。
她躺著的地方在一個石壁凹陷處,上方的巖石遮住森林里的雨露,留下一處干燥的地面,上面的碎石明顯被清理過,旁邊還有一堆仍閃著火星子的碳灰,顯然昨晚有人在這里搭了個火堆。
阿桃抬眼向周圍看去,見蕭執(zhí)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赤著上半身,露出肌肉緊實的后背,正在有些艱難地上藥。
那是一道利器劃開的口子,從右側(cè)肩膀處蔓延到左側(cè)肩胛骨下,傷口皮肉翻卷著,周圍的皮膚蹭得滿是干掉的暗紅色血漬。
此時他正有些費勁地反手把藥撒上去,因角度問題,大半都撒在了地上,旁邊還放著撕成條狀的染血的內(nèi)衫,看起來他昨天只是簡單粗暴地捆扎止血,今天天亮了才解開處理。
阿桃看到那一片刺眼的紅色,下意識地伸手摁了摁胸前,感覺胸口緊緊的,有些不太舒服。
雖然蕭執(zhí)總是惹她,但她發(fā)現(xiàn),比起現(xiàn)在這個場景,她還是寧愿忍受這人時不時莫名其妙地生氣抽風。
“睡傻了嗎,笨妖精?”
在她出神時,聽到蕭執(zhí)充滿嫌棄的聲音。
阿桃回神,沒有理他的挑釁,走過去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背。
“疼不疼呀?”
“不疼。”蕭執(zhí)背對著她笑了笑,拿起旁邊的布條準備重新裹上。
阿桃卻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湊過去細看。
“對不起……”阿桃指尖順著傷口的走向輕輕滑動,卻不敢真的碰到他。
蕭執(zhí)騙人的,這肯定很疼。
她想說對不起是她太不謹慎了,想說對不起打暈了他的人,想說對不起瞞著他去調(diào)查自己的事情,但最后還是他來幫她收尾,還想說句謝謝他特意趕來救她……
可能想說的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開口了,阿桃眉頭微微皺起,再次體會到屬于人類的糾結(jié)和煩惱。
蕭執(zhí)聞言轉(zhuǎn)過身來抬頭看她,互相對視了好一會兒沒人說話。
直到蕭執(zhí)看到阿桃的眼神開始有些放空,不知道思路已經(jīng)跑馬到哪兒去了。
這次的事情,他原本攢著一腔怒火,但昨晚在火堆旁守了阿桃一晚,那點火氣竟然自己漸漸消失了,只余慶幸。
他有時候覺得阿桃真的變了很多,但有時候又覺得她還是那個傻乎乎的妖精,自己倒有種認命了般的無奈。
“不用道歉,壞人盯上你并非你的過錯。”他抓住阿桃的手,捏了捏指尖,“我受傷也是因為自己急中生亂,不夠小心。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也不值一提,比這嚴重十倍的傷也不是沒挨過。”
阿桃以為他說的是腿上的傷,低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他背上也遍布大大小小的傷痕,其中有一道靠近心臟部位,看形狀似乎是貫穿傷,可想而知當時的兇險。
阿桃恍然想到,也是,蕭執(zhí)帶領鳳澤山莊眾人剿滅了那么多惡妖,打出響徹南北的赫赫兇名,受的傷又怎么可能少。
蕭執(zhí)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況且,某只小妖精昨天表現(xiàn)得聰敏機智,有勇有謀,我也該謝謝你才是,不然要想打發(fā)那老妖還有些麻煩。”
難得蕭執(zhí)嘴里說出點好聽的,阿桃被夸得有些愉悅,又不想表現(xiàn)出來,抿著唇說道:“早跟你說過了,我不笨,只是不懂。”
比起昨天的冷冰冰,蕭執(zhí)今天難得地好脾氣,“對,是我應該多給你一些耐心。”
他說著語氣一轉(zhuǎn),“但是你為什么總想方設法擺脫我的人,背著我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躲著我跟躲瘟疫似的,在我面前耍賴的時候不是理直氣壯得很,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阿桃轉(zhuǎn)移話題,抓起旁邊的藥瓶,“你別動,我?guī)湍闵纤帯!?br />
這傷口一看就是有人從后方偷襲產(chǎn)生的,幸好蕭執(zhí)身法快,當時察覺危險后迅速往前避開。傷口流血雖多卻不算很深,只傷了皮肉,不及筋骨。
棕褐色的藥粉均勻地撒上去,傷口受到刺激,本能地微微抽搐著,不時仍有一些血液滲出。
阿桃不自覺地皺起了眉,看著那傷口,腦中有什么一閃而過。
她眨了眨眼,試探性地攤開左手,右手飛快劃開掌心,鮮紅的血瞬間涌了出來,滴在皮肉翻卷的傷口上。
蕭執(zhí)察覺到觸感不對,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她被鮮血染紅的手,厲聲道:“你在干什么?!”
“真的可以!”阿桃表情有些興奮,重新把他摁坐回去,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你別動,一會兒浪費了。”
剛才她的血滴在蕭執(zhí)傷口上,瞬間救化成能量被吸收進去,甚至能肉眼看到新的組織在快速生長。
她抬手蓋在他肩膀的傷口處,撫摸一般順著傷口的走向緩緩向下。
異樣的觸感讓蕭執(zhí)渾身一僵,然后才注意到傷口處傳來明顯的拉扯感和瘙癢感,疼痛明顯緩解。
意識到什么,他神色凝重,不由分說地扯下阿桃的手,動作麻利地上藥包扎。
阿桃不解地看著他,“為什么不讓我給你治療,這樣能讓你好得更快。”
蕭執(zhí)的神色卻依然不好看,隱約好像明白了阿桃被人盯上的原因,勉強笑了笑。
“笨蛋,這種能力怎么能隨意表現(xiàn)出來?實在要用也不能用在這種小傷上,等我快死了再用不遲。”
反正他的傷口已好了大半,阿桃任他動作,眉眼間難得染上了幾分憂愁。
“沒關系,反正之前那些妖都知道了,那尸妖不一定會為我保密,說不定不久后就會有很多人知道了。”
蕭執(zhí)把干凈的布條纏上阿桃的手心,打好結(jié),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厲色,聲音卻是平靜的。
“不會,我會殺了他。”
阿桃眨了眨眼,直覺他說的雖然不是現(xiàn)在,但應該也不會很久。
她問:“說起這個,你為什么一個人來了,你那些神出鬼沒的下屬呢?”
蕭執(zhí)起身拿起旁邊的外衫穿上,遮住一身輪廓流暢的肌肉。
“你被抓后不久,云京就亂了,鳳澤山莊的人被絆住了腳,我把朔云他們留下來處理,只帶了一個小隊出來……”
他早先就發(fā)現(xiàn)了一些馬腳,一直找人盯著,后來阿桃失蹤后,又得了一些情報,很快就找到了那些人的蹤跡,順著方向一路追趕。
但載著阿桃的車隊基本不走常路,路線十分曲折刁鉆,又一路疾行趕路,他們
追在后面得一度走錯,加上本來出發(fā)就晚了好幾步,因此反而比那些載著貨物的人慢了一籌,愣是沒追上。
最后終于找到正確道路進山,對方的車隊卻已經(jīng)返回,兩波人在山道上狹路相逢。
一方是深夜鬼鬼祟祟地出現(xiàn)在人跡罕至的深山里的商隊,一方是騎著高頭大馬,兵器閃著寒芒,氣勢凌厲的黑衣人。
雙方都察覺來者不善,幾乎無需廢話,瞬間戰(zhàn)成一團。
被蕭執(zhí)帶出來的個個都是精英,練的是殺人的手段,下手果斷狠辣,但對方也不是吃素的,同樣有高手護衛(wèi),而且人數(shù)上還略占優(yōu)勢。
眼看一時難以分出結(jié)果,蕭執(zhí)心中更有幾分焦躁急切。
他發(fā)覺阿桃并不在隊伍里,又趁亂劈開那幾個箱子,里面是各種生長在無人深山里的珍貴藥材和各種奇奇怪怪的雜物,還有一小箱個頭很小、顏色雜亂的妖丹。
意識到阿桃已經(jīng)被轉(zhuǎn)手,蕭執(zhí)內(nèi)心的不安更重,怕她出什么意外。
他不愿在這里浪費時間,給屬下做了個手勢,很快脫離戰(zhàn)場鉆入密林中。
他身法靈活,又小心謹慎,沿著車轍印記,一路找到了破廟。
他潛在暗中逐一解決掉外面巡邏的妖,又用計把尸妖引了出來,以免交手時誤傷阿桃。
后面的事情,兩人就都知道了。
阿桃聽完,才得知這里居然已經(jīng)離云京十分遙遠,她足足昏迷了三天。
蕭執(zhí)幫她理了理睡亂了的鬢發(fā),“看來,云京那邊的事兒,是那幕后之人想拖一拖我。”
深怕他來得太早,沒來得及把阿桃交到那黑袍尸妖的手上。
阿桃不解地看著他。
蕭執(zhí)解釋道:“我早就在查云京有人借商隊與惡妖交易的事情,略有了些眉目,但你可能想不到,我查到的幕后主使,也就是銀面,指向的是另一個人,那人甚至不在云京。”
阿桃跟他的關系,云京上層無人不知,背后之人動她,除了阿桃自身的因素,估計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
他近來在云京的動作太大、太快了,有人想轉(zhuǎn)移他的視線,利用他對阿桃的在意,讓他把注意力轉(zhuǎn)向別處。
用阿桃的失蹤,甚至是她的性命,激他馬上帶著人跟那些錯誤的人和勢力杠上,最好離開云京暫時別回來。
這樣他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掃尾,甚至找機會除掉他。
可惜,銀面大概也沒想到,曾經(jīng)是人類的尸妖,同樣疑心深重,早幾年就想辦法探到了他的底細。
更沒想到,阿桃這樣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軟綿綿又失了妖丹的妖精,竟然能反轉(zhuǎn)局勢,從尸妖手中換得情報。
蕭執(zhí)低頭看著阿桃,目光中不自覺地帶著憐意。
“算起來,可能也是我連累了你。”
這一趟摸爬滾打,又累又餓又受了傷,讓她看起來很有些狼狽,一張精致的臉蒼白如雪,從頭到腳都有些凌亂臟污。
阿桃聽得懵懂,又似乎有一些領悟,人類的思維方式總是彎彎繞繞,所以能想出許多陰謀詭計。
她覺得她再入世修煉十年,也還有很多需要學習和提防。
不過還好蕭執(zhí)有時候雖然討厭,但是個好人。
她安心地請教他,“那我們怎么辦?是不是暫時不能回學宮了?”
“不,要回。”蕭執(zhí)臉色微冷,“對他來說,我把你救出來或沒救出來,都不重要,只要能成功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就行了。而且看之前那尸妖的表現(xiàn),說不定這兩人早已互相心生不滿,這一步棋,也是那背后之人想借著我的手,除掉這煩人的老主顧……”
阿桃聽得嘴巴微張,這就是人類嗎?好復雜。
蕭執(zhí)繼續(xù)說道:“我們不如將計就計,假裝被他蒙騙,轉(zhuǎn)移了調(diào)查方向,看看他的后續(xù)動作。”
這個人藏得太深了,動作越多越頻繁,才越能抓住他的小辮子。
阿桃皺眉苦思,半響得出結(jié)論:“那是不是沒我的事兒了?”
蕭執(zhí)的計劃很大的樣子,她有點擔心要是輕舉妄動會壞了他的事兒。
蕭執(zhí)捏住她的臉頰,警告她:“別放心這么早,回去以后不準甩掉我的人,也不許再自己出去亂跑。”
他想起什么,微微一頓,“之前一直沒問你,你三番兩次跑去芒山干什么?”
阿桃神色有些微妙,頂著被捏變形的臉頰抬頭看他。
“我覺得,我的妖丹可能在那里。”
第65章 重回學宮
蕭執(zhí)捏著她的手一松,神色微變,“你確定?”
阿桃微皺著眉頭思索,搖頭,“也不能說完全確定……”
經(jīng)歷了昨晚的事情,她也不好再瞞著蕭執(zhí),把此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之前她一直在搜集關于妖丹的信息,原本是想要找找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丹藥,卻在一些古籍上看到了囚月籠。
這是以前用來保存妖丹的法器,以便使其妖力長期不散,這一下啟發(fā)了阿桃,她忍不住想,自己的妖丹會不會此時也被禁錮在某一處,為人所用呢?
如果是以前,她必定也不會多想,這畢竟只是一個小說中的世界,而她的妖丹在現(xiàn)代就丟了,但經(jīng)過這段時間對蕭懿的跟蹤觀察,她總覺得此人跟她的主人之間必然是有著某種聯(lián)系的。
既然她可以在這里,蕭懿也在這里,那她的妖丹會不會也在這里呢?
她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在某種奇異念頭的驅(qū)使下,去跟她認為人很好的師兄和后山養(yǎng)雞的老大爺都打聽了一下情況,知道了囚月籠的大概樣子,也得知了茫山上的妖精可能也被取了妖丹,只是不知道鎮(zhèn)壓在了哪兒。
她回到宿舍后左思右想,腦中突然閃過之前偷偷潛入茫山時,在山頂看到的那個祭壇,于是產(chǎn)生了再去探查一次的迫切想法。
因為上一次比較順利,她其實沒怎么把山里的陣法當一回事,有些她能解,解不了的大部分都能繞過去,但蕭執(zhí)肯定會很生氣,又找她的麻煩,可能還會半路攔住她,所以她才把想辦法把跟著的人給弄暈了。
阿桃畢竟沒干過什么壞事兒,當著蕭執(zhí)的面說到這個時有些心虛,好在對方皺著眉頭思索,沒有跟她算賬的意思。
她很快略過這些事情,繼續(xù)說道:“那天我潛進了山頂?shù)募缐[約好像感覺到了妖丹的氣息,但那里機關很多,我下不去。”
遇到兩個埋伏的壞人以后,她只以為是自己倒霉,又沒時間去報官,就匆忙把人綁在管道旁邊,繼續(xù)往山上去了,沒想到對方就是專門沖她來的,下到山底下的時候,就不慎被抓住了。
蕭執(zhí)目露思索,眉頭皺得很緊,良久才說道:“茫山上可能確實封印著一些妖丹,但那里我也不能輕易上去,現(xiàn)在不宜打草驚蛇,等處理了這邊,我陪你去。”
阿桃有點擔心,不過此時距離她去查探已經(jīng)過了三天,如果她的妖丹確實在那里,對方發(fā)覺不對,可能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妖丹,要是沒有發(fā)現(xiàn),那再推遲幾天應該也不耽誤。
現(xiàn)在蕭執(zhí)的一舉一動肯定很引人注目,連帶著她也是。
想到這兒,她抿了抿唇,“還有一件事兒,記載著囚月籠的古籍是蘇平塵給我的。”
囚月籠因為是封存妖丹的專用法器,因其造價貴,數(shù)量少,大多只用來封存大妖的妖丹,比較罕見,加上如今早就禁止使用妖丹修煉,相關書籍也大多銷毀或封存,只有一些古籍上有些蛛絲馬跡。
但畢竟是特殊用途的法器,又不至于罕見到所有人都不知道,像她師父、師兄這些專研煉丹的人,多少也有所耳聞。所以她只要有心,就不會完全打聽不到,而云京城里,最有可能有囚月籠這種法器,又封存著大量妖丹的地方,就是茫山。
蘇平塵那時候突然把這些書送過來,是巧合嗎?
要知道她平時
在學宮里生活,要不是因為急著去探查這事兒,幾乎不會出城。
那個尸妖說銀面真名叫蘇選,會不會跟蘇家有關系?
蕭執(zhí)猜出她的未竟之語,意味深長地說道:“蘇選是蘇家旁支子弟,算起來是蘇平塵的堂弟,在蘇家地位不顯,常年在外做生意。若不是我之前把云京各個世家從頭到尾地捋了一遍,也沒注意到這么一個小人物。”
阿桃只是不太通人情世故,并不傻,所以蕭執(zhí)也是點到即止,并未多說。
比起這個,他現(xiàn)在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茫山上的祭壇只有歷代管理人能打開。”他看著阿桃,“現(xiàn)任管理人是誰,你知道嗎?”
阿桃微微低下了頭,“我知道,是你哥。”
入世不久的小妖精其實還不太會掩飾情緒,蕭執(zhí)明顯地感受到她略帶茫然的哀傷,微弱得恐怕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卻忍不住殘忍地繼續(xù)揭開這處傷疤,“你覺得要是你要求,他會讓你上去看看嗎?”
他不得不承認,他依然介意阿桃跟蕭懿之間莫名其妙的聯(lián)系,以及偶爾出現(xiàn)的,仿佛旁人難以插足的詭異氛圍。
又或者說,是嫉妒。
他暗中咬了咬牙。
“我不知道……”
阿桃直覺自己離真相已經(jīng)很近了,但事到臨頭,反而不愿意去深想,只一心想要看看自己的妖丹是不是在那里。
至于蕭懿,她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備,去直面各種可能。在那之前,她不愿做任何假設。
她抬頭認真地看著蕭執(zhí),“這件事情不能讓他知道。”
蕭執(zhí)不想承認,這話聽得他有些舒適。
其實阿桃背后的謎團更加復雜,但如今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也不愿再逼迫阿桃,把兩人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繼續(xù)弄僵。
等她拿回自己的妖丹,得到足夠的安全感,或許愿意對他更坦誠一些。
他沒有繼續(xù)再問,抬頭看了看天色,“那走吧,先去找其他人匯合。”
阿桃體內(nèi)的藥物基本已經(jīng)代謝出去,但經(jīng)脈中空空蕩蕩,能量用盡又沒得到補充,所以還是蕭執(zhí)抱著她趕路。
蕭執(zhí)帶來的其他人在他走后,又廢了一些時間處理掉了那個商隊,隨后才進山接應。兩隊人沒過多久就遇到了,一行人稍作休整,很快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云京。
回到城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夜晚,城門已經(jīng)關閉,城墻下巡邏的人明顯比平多了一倍。
蕭執(zhí)一行人來到城門下,主動出示蕭家的令牌,城門守衛(wèi)也認識他,象征性地挨個檢查了一下,很快便放行了。
阿桃看著似乎格外緊張的守衛(wèi),想起蕭執(zhí)之前好像說云京出了點事兒,疑惑地問:“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蕭執(zhí)跟她同騎一匹馬,雙手拉著韁繩半環(huán)著她,“你還記得江蒙嗎?”
阿桃當然記得,當時從滄源前來云京的時候,他們就是跟這個江蒙還有一個叫藍景亦的公子哥兒一起坐船北上,聽說他們是蕭執(zhí)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只是初到云京時,還偶爾看到蕭執(zhí)跟他們來往,后來不知為何,卻極少再見到他們了。
蕭執(zhí)說道:“那次江蒙差點害你墜馬,我讓他給你賠了點銀子,還讓他去幫我辦了件事兒。”
阿桃依稀記得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兒,那位江家的公子貌似還去了挺久的。
“我看他那么閑,嘴又那么碎,就讓他去給我當說客了。”蕭執(zhí)笑了笑,“成果還不錯。”
蕭執(zhí)此次北上本就不是為了給老爺子祝壽,而是帶著別的目的來的,稍微聰明敏感一些的人,很容易猜到他的心思。
只是北方世家盤踞,勢力盤根錯節(jié),他要在這片地界上清理那些惡妖,基本不可能繞過世家。
云京也就罷了,水實在太深,周邊那些城市,卻多少要打個招呼。
他的人去的時候碰了不少壁,而江家素來行事圓滑,跟許多中小世家的關系也維持得很不錯,而江蒙更是個咋呼性子,朋友遍布大江南北,哪個世家年輕一輩里沒有他能稱兄道弟的人。
江蒙自己也是偏向他的,只是礙于家族制約,不好明面上支持他,上次被他抓到把柄,趁機使喚。江蒙也老實地去了,果真幫他把一些太過謹慎的人給說動了,愿意配合鳳澤山莊的行動。
蕭執(zhí)說道:“而隔壁蒼梧城的陳家,就是其中之一。前幾天在茫山發(fā)現(xiàn)你失蹤后,我正要去查,就有急報遞到面前,是蒼梧城發(fā)生了一場小規(guī)模的惡妖暴動,死了不少人,陳家來找我算賬來了。”
當時被派來求援的是陳家的一個長輩,一大把年紀,頭發(fā)花白,指著蕭執(zhí)的鼻子罵,情緒十分激動。
蕭執(zhí)也確實被這事兒絆住了不少的時間,只得將鳳澤山莊大部分人派去蒼梧城協(xié)助守衛(wèi)城池,以免繼續(xù)增加傷亡,而云京城距離蒼梧城不遠,多少年沒有再發(fā)生過這樣惡劣的事件,自然也戒嚴了。
阿桃聽他說得輕松,但想也知道,這幾天他肯定面臨著極大的壓力。
她皺著眉,“蒼梧城的事情也是幕后之人干的嗎,怎么這么壞?他們會怪你嗎?”
蕭執(zhí)聽著她有些幼稚的指責和不經(jīng)意間的關心,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拔除腐爛多年的癰瘡,疼痛總是難免的。”他的聲音十分冷靜,甚至有些冷漠。
對方想用這種方法威脅他,逼迫他放手,卻不知,這反而更堅定了他除惡的決心。
說話間已經(jīng)穿過長長的城墻門洞,一路進入城區(qū)。想來是因為隔壁惡妖暴動的事情,打破了和平安穩(wěn)的假象,引發(fā)了人們的危機感,云京城內(nèi)的夜晚仿佛也沒有平時熱鬧了。
他們一行人挑了個比較偏僻的街道一路疾行,還沒趕到家門口,朔云已經(jīng)接到了消息,騎馬遠遠迎了上來。
他看到蕭執(zhí)后明顯大松了一口氣,“莊主,您可算是回來了。”
說完又看向阿桃,關心地問道:“阿桃姑娘沒事吧?”
阿桃搖頭,“我沒事兒。”
蕭執(zhí)并沒有刻意停下,策馬路過朔云身邊,口中說道:“邊走便說,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
朔云道:“蒼梧城那邊守住了,并沒有造成百姓的傷亡,咱們的兄弟現(xiàn)在暫時還留在那邊,繼續(xù)向外清掃,再過兩天應該就能回來。”
他說著頓了一下,“不過陳家的人不肯走,吵著嚷著要見您,學宮的尹先生也來打聽了好幾次。”
“我知道了。”蕭執(zhí)說道,“差人去鶴臺跟尹飛沉報個平安,就說阿桃先在家里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報道。一會兒我跟你去見陳家人。”
他們腳程很快,沒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蕭執(zhí)把阿桃放下,早已等在門口的下人們團團把她圍住,顯然也是擔心了很久。
蕭執(zhí)騎在馬上看著她,說:“你先回去好好洗漱一下,吃點東西,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學宮。”
阿桃這次沒有反對,只是看著他有些欲言又止。
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你不休息嗎?”
蕭執(zhí)身上還有傷,又一路奔馳了這么久。她知道他現(xiàn)在肯定很多事情要忙,但是這也太辛苦了些。
蕭執(zhí)臉上冷硬的神色瞬間變得有些柔和,“我還有些事情,很快就回來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阿桃心說我才不是要等你,偏頭看了看周圍都是人,還是給他留了點面子,沒吭聲。
蕭執(zhí)說:“晚上冷,快進去吧。”
說完便一勒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目送他們離開,阿桃才在下人們嘰嘰喳喳的簇擁下進了府中,回到熟悉的小院里。
嬤嬤們幫著阿桃打來了熱水,洗凈了一身塵埃,接著她又久違的吃上了家里的飯菜,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阿桃醒來洗漱完畢,發(fā)現(xiàn)蕭執(zhí)已經(jīng)回來了,衣著整齊地坐在外間,也不知是睡了一覺起來了,還是根本沒睡過,反正從外表和臉色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盯著我看做什么?”蕭執(zhí)說道,“過來吃飯。”
桌子上早已擺好了吃食,每份分量都不大,但種類豐富,都是她喜歡吃的。
“你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阿桃走到他對面坐下。
“已經(jīng)處理好了,不用擔心。”蕭執(zhí)說道,“不過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可能會比較忙,學宮那邊的課程不一定有空去上了,過段時間可能還要離開云京一趟。”
他把面前的一個晶瑩剔透的湯包挪到阿桃面前,“你在學宮好好上課,不要惹事兒。”
阿桃知道他在做的事情可能有些危險,心里雖然不服,但看在對方昨天才千里迢迢把她帶回來的份上,也不好頂撞他,乖乖應了。
吃完早餐兩人便收拾東西出了門,學宮那邊蕭執(zhí)早已經(jīng)幫她請過假,除了尹飛沉夫婦等極個別人之外,大家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蕭執(zhí)這次只送她到了學宮門口,就是那片養(yǎng)著仙鶴的空地旁。
他把早上嬤嬤特意打包的一堆吃食交給阿桃,反復叮囑她好好上課,不要露出異樣,沒事兒盡量不要出學宮。
阿桃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還挺有老媽子的潛質(zhì)。
被嫌棄的蕭執(zhí)冷著臉給了她一個腦瓜崩,然后又安撫地摸了摸。
他斂下眉眼,最后啰嗦了一句,“等這件事情結(jié)束,我們再好好地聊一聊,到時候我有話跟你說。”
阿桃抱著食盒,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說道:“那你也要注意安全。”
蕭執(zhí)的嘴角忍不住彎起些微弧度,“我會的。”
學宮里就像是一個隔絕外界紛擾的象牙塔,生活總是十分的平靜,阿桃以前很喜歡這樣,可以沉下心來快速吸收著各種知識。
而現(xiàn)在明明才過了不到一周的時間,重新回到這里,她卻一時找不回狀態(tài),總有些靜不下心的感覺。
她回到宿舍放好東西,然后去師父的小院那里報個到。
尹飛沉和柳初都知道阿桃這幾天沒來上課是因為失蹤了,心中自然也十分擔憂,尤其是柳初,幾乎飯都吃不好,不停地讓尹飛沉再去打聽一下情況。
得知阿桃已經(jīng)安全回來后,柳初今天原本準備一大早去學宮門口接她,還是尹飛沉把她攔住了,說是蕭執(zhí)肯定會把人送來,讓她安心等著,別去打擾人家。
柳初這才定下心來,但又坐不住,就去廚房做了些阿桃愛吃的點心。
于是等阿桃剛一來到小院,就接收到了師父充滿怨念的視線和師娘的熱情招待。
柳初握著阿桃的肩膀,把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看了個遍,只看到左手手掌上包著一層薄薄的紗布,其他地方都好好的,這才大松了一口氣。
她拉著阿桃在桌子上坐下,把剛做好的點心塞到她手里。
“快吃點東西,這幾天餓壞了吧?真是太嚇人了,這都什么時代了,竟然還有人敢公然拐賣妖精?”
阿桃想說自己吃過早飯了,宿舍里還放著一堆吃的,但想到這是師娘的心意,還是老實接過吃了起來。
尹飛沉在旁邊順手給阿桃倒了杯水,“這種事情可從來不少,只是沒有擺到明面上來罷了,不然你以為云京城里那么多妖精都是哪兒來的?有人買自然就有人賣。”
柳初瞪了他一眼,“你會不會說話,這可是你自己的徒弟。”
尹飛沉立即投降,“我知道錯了,我閉嘴。”
柳初不再搭理他,攬著阿桃詢問細節(jié)。
阿桃大致講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只是隱瞞了自己去茫山的事情以及和黑袍妖對峙的過程。
在他們說話間,院外的竹門被人敲響,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尹飛沉打開門,臉上不由得露出詫異的神色。
蕭懿身姿挺拔地站在外面,手里拿著一疊書稿,神色平靜而溫和,“你有些資料落在我那兒了。”
尹飛沉跟蕭懿雖然是上下級,但平時的交集其實并不多,更別說把書稿落在他那兒了。
不過他向來很上道,腦子一轉(zhuǎn),很快知道了他來看誰的,于是接過那薄薄一疊紙張,側(cè)身讓開路。
“真是麻煩您了,剛好阿初做了些點心,院長進來一起吃點兒?”
蕭懿掃了一眼里頭,看到坐在桌子前面,嘴里塞著糕點,看起來活蹦亂跳的阿桃。
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沒什么異樣,還是一如既往直勾勾地盯著,像是在煩惱地觀察和分辨。
蕭懿轉(zhuǎn)開了視線,對尹飛沉搖了搖頭,“不用,我還有點事兒,先走了。”
尹飛沉自然也不會強留他,目送他走后,低頭翻看了一眼手中的文稿,眼睛微微一瞇,轉(zhuǎn)身回屋收到書房里,然后出來與阿桃她們坐在一起。
第66章 你早一點回來
蕭懿的到來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似乎并沒有影響到什么。
阿桃垂目出神了一會兒,很快又被師娘說話的聲音喚回了注意力。
柳初語氣有些擔憂:“最近總感覺有些不太平,隔壁蒼梧城又出了那種事情,不知道會不會亂起來。”
尹飛沉順勢說道:“城里都戒嚴了,最近就在學宮里活動吧,盡量少出去,也別去人多的地方。”
他說著點了點阿桃:“尤其是你,很快又要到下一次月考了,還一天天地往外跑,以后我會重新給你安排學習計劃,加大任務量,沒意見吧?”
阿桃也很需要暫時先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抿著唇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
柳初實在是非常喜歡她,又給她投喂了一塊點心,“你師父說得不錯,現(xiàn)在外頭太亂了,安心在學宮里上課,外面的事情自有人解決。”
在師父的小院里待了有小半個時辰,很快就要到上課的時間了。上午柳初沒課,只有尹飛沉跟阿桃一起出門。
走到一處岔路,兩人要去的方向就不一致了,尹飛沉再次叮囑道:“好好上課,有疑問可以來找我,或者找你師兄也行。今天你剛回來,中午和下午就不給你額外布置任務了,你好好休息調(diào)整一下,明天再說。”
阿桃點了點頭,心里有些奇怪,今天怎么都在叮囑她好好上課。尹飛沉其實是粗放派的師父,平時大多都是放養(yǎng),很少關心得這么細致。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這次的事情,讓大家都有點應激,阿桃只在心里稍稍留意了一下,并沒有多在意,轉(zhuǎn)頭去上課了。
不管外面如何風起云涌,鶴臺學宮的課程總是一切如常,隨著基礎知識得到鞏固,阿桃在煉丹上的天賦漸漸顯露出來,已經(jīng)基本能夠跟上黃乙級的課程。
按照這個學習進度,也許用不了一個學期,她就可以再次跳級了。
不過阿桃現(xiàn)在反而沒有那么急切地想要升級了,更多地是在如海綿一樣吸收著各種知識和信息,每天被學習填充得滿滿當當?shù)模旧鲜撬奚帷⑹程谩⒄n堂、瀚書閣、師父的小院這幾個地方活動。
那天送她來之后,果然再也沒在學宮見過蕭執(zhí)的影子,阿桃偶爾會想起他,但很快又搖了搖頭,把事情拋到腦后。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很緊迫,接下來每一天都可能發(fā)生各種各樣的變故,讓她面臨新的危機,她只能趁著現(xiàn)在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掌握更多的自保手段。
所以她除了學習丹藥知識,還沉迷在瀚書閣中,查找各種簡單可用的法術,在劍術課、體術課上也不再偷偷摸魚。
另外一點與之前不同的是,她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有見過她的室友了。
蘇圓家里管得嚴格,之前也經(jīng)常因為各種事情被叫回家里去,但這次她回來以后,就沒見過她回過宿舍。
按照蕭執(zhí)所說,她被抓的
事情很可能跟云京蘇家脫不開關系,但蘇圓才十五六歲,只是一個有些驕縱的小姑娘,而且性格爽直,顯然不可能參與其中。
她依然認為她們是朋友,多少有些擔心,既擔心她出了什么意外,又擔心蘇家有什么別的動作。
阿桃越想越沉默,再次覺得人的感情真的很復雜,連她都有些被傳染了。
在忙碌的間隙,她從管理老師那里得知,蘇圓好像是因為家里有什么事情,暫時不能來上課了。后來她又專門找到學宮里一些蘇家旁支的學員打聽,但他們都搖頭說不清楚,只知道蘇家一切正常,好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阿桃絞盡腦汁考慮了很久,還是托一個蘇家的同學幫忙帶個口信過去,嘗試一下能不能見到蘇圓,確認一下她的情況。
好在不久之后,還真讓她等到了蘇圓的回信,信中表示她很好,只是因為犯了個小錯,被家里人禁足在家,她鬧著要回學宮上課,反而被禁得更厲害。
從信中的語氣來看,她已經(jīng)郁悶極了,倒是沒有其他什么異常之處。
阿桃隱約猜到可能是蘇家人故意將她拘在了家里,只要人沒事兒就行。她看完信后,從角落里拖出來一個火盆,將紙燒了,看著格外空蕩蕩的宿舍,嘆了一口氣。
時間飛快流逝,很快就再次迎來了學院的月考,阿桃在師父和師兄的幫助下猛猛補習,輕輕松松地飛過了及格線。
距離破格升級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加上阿桃一直非常低調(diào),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關注她的成績,只有師父、師娘、師兄給她簡單的慶祝了一下,紛紛予以夸獎和鼓勵。
后山養(yǎng)雞的瘸腿老大爺早已經(jīng)不缺人手了,甚至還常有富余,但考完試休息的時候,阿桃還是特意去食堂打包了一些好菜,然后去了一趟后山。
上山后她還在不及格受罰的浩浩大軍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熟人,都是上一次也沒考過的學渣,姿態(tài)嫻熟地接過工具開始干活,顯然已經(jīng)是養(yǎng)雞場熟練工,偶爾還能給一臉懵逼的新來者提供一些指導。
這其中也包括上個月跟她一組的那個姑娘,對方同時也看到了她,先是一愣,隨即大喜,熱情地招著小手。
“啊呀阿桃!這次你也沒有過呀,那我們繼續(xù)一組呀!”
周圍不少人聽到聲音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阿桃抬高手里的食盒示意,澄清道:“我是來給大爺送飯的。”
現(xiàn)在人手多到已經(jīng)快溢出了,暫時不需要她幫忙打掃或喂雞,以后她大概也沒有時間經(jīng)常來,對這位姑娘實在是愛莫能助,只能祝她分到一個好點的活兒了。
養(yǎng)雞大爺使喚這群學生已經(jīng)非常熟練了,把點名和分配工作的活兒都交了出去,挑了個機靈的接手了,這會兒優(yōu)哉游哉地坐在小院門口的躺椅上,看著上山的雞飛狗跳,偶爾吆喝幾聲,讓那群毛手毛腳的小子姑娘別把他的雞嚇壞了。
阿桃頓時感覺這個場景十分親切,她感覺大爺年輕的時候應該也很有故事,知道的事情很多,她還挺愿意跟他聊天的。
而且這些信息大多都是瀚書閣里的書籍無法給她的,同時她也是真心地感謝他。
這一路,她遇到了很多對她充滿善意的人。
“你有段時間沒來看我老頭子了。”大爺笑呵呵地抱怨,“這山上清凈是清凈。但待久了倒也有些無聊。”
阿桃從屋里端了個矮桌出來,把食盒里的飯菜擺上,一邊解釋道:“之前出了點事情,我有段時間不在云京,回來后又即將面臨月考,師父管得緊,抽不出空到后山來。”
大爺點了點頭,“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在城外讓人給捉去了?”
阿桃并不驚訝他知道這件事,這位老大爺雖然看起來普通,但似乎有自己獨特的消息渠道。
她扁了扁嘴:“那些人手段不光彩,我被人迷暈了,不然才不會被捉。”
大爺感嘆道:“人的手段多著呢,豈是你能防得住的。好在蕭家那位二公子人倒是不錯,能把你帶回來。”
“嗯。”阿桃想了想,認真道,“不過沒有他,我也不會讓自己輕易死掉的。”
聽聞此言,大爺大笑出聲,贊許道:“我是相信你有這幾分本事的,但也該好好地謝謝他才是。這個蕭家老二近來動作不斷,把北方這一片攪得不得安寧。他倒是個長情的,恐怕一直忘不了蕭夫人的事情,就等著這一天呢。”
他拿起一根雞腿啃咬,輕輕搖晃著躺椅,“也是,這云京的風氣,早該整頓整頓了。”
阿桃也不知道他看出了多少,好在似乎也是站在蕭執(zhí)這一邊的,便試探性地問他:“您知道是誰在跟外面的惡妖做生意嗎?”
老頭瞥她一眼,“那可太多了,據(jù)我所知,一些偏僻小城,還有定期給惡妖上供的呢。”
阿桃知道肯定不會只有一個蘇家,卻沒想到比她預計中的更加復雜,可想而知蕭執(zhí)面臨的壓力和困難。
她其是對人或妖都沒有什么意見,但根據(jù)她之前跟惡妖接觸的經(jīng)驗來看,這些妖身上都彌漫著一股惡心的氣味,一看就是干了很多壞事的,竟然還有人跟他們做交易,實在不可思議。
如果蕭執(zhí)真的能處理掉這些東西,無論是對人,還是對那些正常的妖精,都是一件好事兒。
見她又不知在想什么,大爺點了點她的腦袋,“你啊,別以為自己長了幾分本事就不得了了,在真正厲害的人面前,你還是不夠看的。沒事兒少琢磨那些事兒,自有該操心的人去操心,好好上學,本來妖丹就沒了,小心再性命不保,到時候可就沒有人來給我老頭子送飯解悶嘍。”
“我知道了,謝謝您。”阿桃認真地道謝,待他吃完了飯,跟他聊了一些家常話,就下山去了。
剛到學宮門口,她就差點撞到了愁眉苦臉的師兄。
沈樂白不知去干嘛了,白胖的臉上染了一層汗,見到阿桃后一把抓住她,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我的師妹誒,你去哪兒了?”
阿桃嚇了一跳,“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兒了嗎?”
沈樂白拉著她就走,“快別說了,師父剛才找你來著,以為我把你弄丟了,差點砍了我。”
他早就已經(jīng)得了師父的命令,這段時間要看著點小師妹,不能讓她亂跑。
最近阿桃也表現(xiàn)得十分乖巧,中午下了課基本都會拿著自己不懂的問題,來他的聽風苑請教,晚間兩人再一起去師父的小院那里上一節(jié)晚課。
今日阿桃沒來,他想著剛考完試,或許小師妹想輕松一下,沒當回事兒。
沒想到師父會突然過來,問他師妹去哪兒了,得知他也不知道,直接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出來找人了。
阿桃還是一頭霧水,在學宮里她能丟到哪兒去?
兩人急匆匆趕回聽風苑,被尹飛沉挨個訓了一遍,得知阿桃只是去后山放松了一下,沒有走遠后,才留下一堆作業(yè)后走了。
看著面前的一疊作業(yè),阿桃十分不解,她還以為有什么急事兒呢,只是作業(yè)而已,讓師兄轉(zhuǎn)交不就行了。
沈樂白也覺得奇怪,小聲嘀咕道:“看來你這次遇險把師父嚇得不輕,深怕你離了視線再出什么事兒。”
阿桃若有所思,“或許吧。”
距離下午的課還有一小段時間,師兄為了找她在這深秋的季節(jié)都熱出了一頭汗,阿桃不好再打擾他,就先回了自己的宿舍,準備一下下午上課要用的東西。
到了青竹院門口,只見院門處站著一個人,背影非常熟悉。
阿桃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頓住腳步,等那人轉(zhuǎn)過身來才確認,居然真的是蕭執(zhí),他不是在忙嗎?
蕭執(zhí)沖她招了招手。
阿桃走過去,問他:“你怎么來了?”
蕭執(zhí)笑了笑,“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等你半天了,上哪兒去了?”
“去后山玩了。”阿桃打開院門,示意蕭執(zhí)到院里的石桌石凳處坐下,將作業(yè)放回屋里,又給他倒了杯水出來。
蕭執(zhí)把水杯接過放在一邊,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雙手鐲,晶瑩剔透的質(zhì)地,汪藍的色澤,一看就價值不菲,里頭偶爾還有一道隱蔽的暗光閃過。
阿桃敏銳地察覺到這手鐲里暗藏著的龐大能量,不由得問:“這是什么?”
蕭執(zhí)抓過她的手,點了點她手腕上那個有些粗糙的月光鐲,“我用這一對跟你換這個,好不好?”
阿桃
眨了眨眼,雖然她很喜歡師兄送的這個鐲子,但蕭執(zhí)提出的條件也實在很難拒絕。
他實在太懂她需要什么了。
阿桃感覺得到,這對鐲子好像是用某種很高級的能量石雕琢而成,隨便一個鐲子里儲存的能量,都夠她日常煉丹用很長一段時間,更何況打架的時候,如果有這個東西,她就不會像上次一樣了。
蕭執(zhí)見她不說話,就知道她是答應了,從善如流地把她手上的月光鐲褪下,把另一對套上去,左右一邊一個。
“以后用完了就來找我。”蕭執(zhí)對自己想出的這個主意非常滿意,不僅把那個礙眼的破石頭換了下來,還有了借口讓阿桃以后不得不主動來找自己。
等阿桃回過神,手上的鐲子已經(jīng)換了,冰冰涼涼地環(huán)繞著手腕。
“這個……很貴吧?”阿桃有些遲疑,她是了解過能量石價格的,這種品質(zhì)和儲能量,恐怕賣了她也不一定買得起。
“不貴,庫房里翻出來的石頭。”蕭執(zhí)握著鐲子轉(zhuǎn)了一圈,“這是專門給你做的,你不要就只能重新把它放回庫房了。”
隨著蕭執(zhí)的動作,鐲子上帶花紋的那一面翻了過來,因為能量石的特殊性,不能雕得太細致,上面雕刻的紋路極淺,依稀能看出形狀,是幾片圓胖圓胖的葉子。
阿桃看著十分眼熟,顯然是蕭執(zhí)照著她的原型雕刻出來的,拒絕的話更說不出口了。
蕭執(zhí)也不給她反悔的機會,飛快地把她之前戴著的月光鐲收了起來,換了個話題。
“我要暫時離開云京了。”
阿桃瞬間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你要去哪兒?”
蕭執(zhí)還握著她的一只手,輕輕摩挲著腕上的鐲子,“去收拾上次那只尸妖,幫你報仇。”
他語氣淡淡,說得仿佛和吃飯河水一樣簡單。
阿桃早已經(jīng)知道蕭執(zhí)要將計就計,按照那幕后之人的計劃假裝轉(zhuǎn)移調(diào)查重心,也記得他說會幫忙除掉尸妖,但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總覺得有幾分不安。
“他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不再原處了吧?”
那尸妖也不是傻的,跟蕭執(zhí)交手過后肯定能看出點問題,不會留在原地坐以待斃。
蕭執(zhí)說道:“這還要多虧了那背后之人,早已經(jīng)幫我們安排好了,前幾天暗部的人已經(jīng)得了消息,那尸妖逃往西邊去了,投奔了另一個大妖,我只管帶人去剿滅就是。”
他說得簡單,阿桃卻知道里面肯定有風險,卻又幫不上什么忙,更說不出阻止的話。
最后只能皺著眉頭,說了句:“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這一句話就已經(jīng)讓蕭執(zhí)十分滿足了,他站起來沖她張開手,“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好長時間見不著了,要不要來一個離別的擁抱?”
阿桃發(fā)現(xiàn)蕭執(zhí)有些行為不僅奇怪,還有點幼稚……忍不住無語地抬頭望天,停頓了一下,還是起身抱了他一下。
“你早一點回來,要是太晚,我就不等你了。”
她說的是去茫山的事情,她依然擔心會有別的變故。
蕭執(zhí)卻聽得柔和了眉眼,低頭收緊手臂擁住她,“知道了,你自己乖乖的,茫山那邊我也一直找人暗中盯著呢,你最近最好不要跟蕭懿接觸,蘇家那邊的人也離遠一點。”
第67章 墜崖
蕭執(zhí)離開后,阿桃的生活重新恢復了平靜,但沒過幾天她就發(fā)現(xiàn),蕭執(zhí)雖然人不在,但依然在倔強地散發(fā)著存在感。
從他離開的第三天開始,阿桃就每天都能接到一封信,內(nèi)容十分無聊,都是些蕭執(zhí)路上的見聞,恨不能連路邊的野花什么顏色都要跟她說一遍。
阿桃先前十分嫌棄,后來也習慣了每天傍晚去問一問有沒有她的信。
偶爾她會試探著離開學宮一會兒,但都會很快被師兄叫回來,她隱約意識到師父好像在刻意限制她的活動范圍。
想起那天出現(xiàn)在小院門口,和師父短暫交流了幾句的蕭懿,阿桃微微垂眸。
她起身在宿舍的箱子里翻了一會兒,把最近練習積累下來的丹藥裝進包裹里,在里面塞了一封信,然后到學宮門口托人送去給寧霜林。
鶴臺上師生人數(shù)眾多,經(jīng)常有需要采買一些私人物品,又沒時間下到城里去閑逛的,因此催生了一個代辦的職業(yè),不管是買賣東西還是送信,只要在學宮門口找到他們提出要求即可。
阿桃之前賣丹藥時也找過代辦,倒也算熟門熟路,很快把包裹送了出去。
她在信里也沒寫什么特別的東西,只是跟寧霜林打聽一下云京城里近來的情況。妖精保護會的人常年游走在云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對市井里的消息非常了解,而且對人妖雙方關系的變化也十分敏感,往往能把局勢看得更清楚。
代辦的腿腳很快,等她下午下了課,再來到學宮門口時,就已經(jīng)受到了寧霜林的回信。
大概是挺長一段時間沒有聯(lián)系,寧霜林有許多話要跟她說,信足有厚厚一沓。
阿桃回到宿舍后才打開信仔細瀏覽,信上說近來云京城內(nèi)的氣氛依然有些緊張,百姓對之前隔壁城市惡妖圍城的事情十分恐慌,也有一些說是鳳澤山莊逐漸往北發(fā)展,動作太大激化了人和妖之間的矛盾,才導致惡妖打破了雙方多年的默契,居然聚集起來圍攻城市。因此,坊間有不少對鳳澤山莊不滿的聲音,不過總體來說人數(shù)不多,大部分人只是擔憂而已。
此外,妖精保護會最近的活動也開始往回縮,沒有之前那般張揚了,高層更是有些動蕩,似乎有什么矛盾。總體來說,各方面尚且還算平穩(wěn)。
阿桃反復閱讀信上的內(nèi)容,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問題,鳳澤山莊近些年發(fā)展極快,風頭正盛,有人稱贊,自然也有很多人反對和不滿,但她總是有些不安。
她撐著下巴,看著桌子上擺著的信紙,努力轉(zhuǎn)動著腦筋。
想了一會兒,她起身去把另一個盒子里的信取了出來。這些都是蕭執(zhí)寄回來的,距離他離開已經(jīng)過了將近半個月,或許是距離遠了,最近幾天的信來得不再那么密集,最新的一封是說他路過一個偏僻的村莊,有戶農(nóng)家的女兒被惡妖捉了去,他們順手打掉了惡妖的老巢,把人救了回來,還在那妖的老巢里發(fā)現(xiàn)不少有了意識或已經(jīng)部分化形的善妖,也被他們救了出來,送去了附近的城鎮(zhèn)中安置。
在蕭執(zhí)的信中,這種情況并不是第一次發(fā)生。
上次那只尸妖十分敏銳,那天和阿桃他們分開之后,很快回去收拾了自己的家當,往西投奔了另一只惡妖。他那朋友行事十分低調(diào),領地也在很偏僻的地方,遠離人類居住地,距離云京更是有很長一段距離。
但并不是說那是一個好妖,而是跟喪鳥一樣屬于飛行妖精,雖住得偏遠,但卻時不時出來騷擾人類,附近的村莊沒少受他禍害。
只是那邊山多林深,發(fā)展比較緩慢,周圍也沒有什么成氣候的大城市,那些貧苦的村民毫無辦法,又沒能力搬家,被抓也只能認栽。
不巧的是,那只惡妖也在鳳澤山莊記錄的惡妖名錄當中,蕭執(zhí)先暗中組織人手過去盯著,自己帶著一隊人稍慢一步。
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注意,一路上并沒有急速行進,而是喬裝改扮成普通探險者,順手把路上遇到的惡妖鏟除。好在這些都是小嘍啰,幾乎不怎么費功夫。
蕭執(zhí)把這些事情當做故事一樣講給
阿桃聽,十來天下來,讓阿桃也越來越理解他的做法。
有時候她也會很困惑,難道有了強大的力量,就要作惡嗎?
其實她一直對人類劃分善惡妖精的標準有些不認同,但也不得不承認,大部分惡妖都是仗著天賦技能強,體質(zhì)強悍,加上本身的獸性未除,不僅殺人食肉,連那些普通的小妖,也是他們迫害的對象。
可是這個世界靈氣那么充足,總是源源不斷的有妖精出現(xiàn),有善有惡,光靠殺哪里殺得完呢?
這實在是個難解的題,阿桃甩了甩腦袋,把它扔到腦后,先思考眼前的事情。
她想了想,把這些故事抄錄下來,原想自己潤色一下,但是拿著筆抓耳撓腮半天,還是放棄了。
她學認字才多久,現(xiàn)在能夠順暢閱讀已經(jīng)很不容易啦,要寫故事實在是有些難為她。最后她還是用自己賣丹藥得的錢,去文院那邊找了個代寫,沒過兩天就收獲了幾個十分精彩的小故事。
連阿桃這樣已經(jīng)知道大概內(nèi)容的,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遍。她把手稿和一封信一起送去給了寧霜林,拜托她幫忙刻印一些出來,向城中百姓免費發(fā)放。信中她還特意囑咐了,不需要印太多,以免引起太大的注意,只需要往那些平民百姓住的地方隨機發(fā)放即可,不要往繁華的街道上發(fā)。
寧霜林收到她的信后有些猶豫,他們妖精保護會的宗旨是實現(xiàn)人妖平等,這里的妖雖然單指人類社會中受壓迫的善妖,但宣傳剿滅妖精的故事,多少跟他們這個組織的調(diào)性有些不符。
妖精保護會對于野外同屬妖精的惡妖,態(tài)度其實比較曖昧。既不倡導剿滅他們,也基本不譴責剿滅他們的行為,大部分人還是傾向于劃分界限,互不干擾。
不得不說,這種想法是有一些過于理想化的,寧霜林一直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所以她只專注于解救被人類欺壓的那些可憐妖精。
從個人的角度上來說,她覺得這些小故事寫得十分精彩有趣,看得人心情舒暢,大呼活該。但她畢竟處在這個環(huán)境下,多少要顧及一下周圍其他人的感受。
想了一會兒,她在保護會中找來幾個相熟的妖精,讓他們傳閱這些小故事,發(fā)表一下感想。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幾個妖精完全沉浸在了故事里,一起聲討惡妖的可惡,對被抓的人類和善妖十分同情,甚至還互相分享起了小時候在山里躲避壞人的經(jīng)歷。
他們太弱小了,又蘊含有獨特的能量和價值,不僅是人會抓他們,妖也會,而且被妖抓走的下場更慘。
見身為妖精的他們都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寧霜林就放心了,決定幫朋友這個忙。她在妖精保護會中一直是負責宣傳,手下帶著一個幾十人的小隊,平時也經(jīng)常印制各種橫幅、傳單,在這方面很有門路,很快就印制好了。
第二天再上街宣傳時,寧霜林他們將印著小故事的紙和妖精保護會的傳單一起發(fā)下去。
之后幾天她發(fā)現(xiàn)然這些小故事的反響居然不錯,底層的百姓娛樂生活比較匱乏,居然有很多年輕人喜歡這些小故事,還有人特意主動來問他們還有沒有。
阿桃在學宮里只要收到蕭執(zhí)的信,就拆出來看看有沒有類似的小故事,然后抄錄下來請文院的同學潤色,再送去給寧霜林。
如此過去半個月,寧霜林跟她反饋,市井中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對蕭執(zhí)和鳳澤山莊不好的聲音了。至此,寧霜林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真正意圖,不免有些郁悶,在回信的末尾恨鐵不成鋼地加了一句“冥頑不靈!”
阿桃看了也無從解釋,便暫時放下,好在寧霜林應該不會因此跟她絕交。
云京城底層對蕭執(zhí)的看法有明顯好轉(zhuǎn),但中上層卻不是他們能左右的,別說阿桃有意避開這部分人,即便是想,寧霜林估計也很難辦到。
妖精保護會從來面向的就是底層中的底層,那些稍微有些勢力,有些財力的人都不愿意搭理他們,自然也不是他們能夠影響的。
除了這件事以外,阿桃這段時間也一直留意著蕭懿的行蹤,因為一些顧慮,她并沒有像以前一樣湊上前去,只是不動聲色地觀察和打聽,發(fā)現(xiàn)他來學宮的時間更少了。
外面倒是有傳言,說他和蘇婉兒訂婚后感情越來越好,二人同進同出,經(jīng)常有人在云京大街上看到他們一起騎馬出城。
阿桃想到這里便有些焦慮,不自覺地蜷著手指輕咬關節(jié)。
距離蕭執(zhí)離開云京已經(jīng)一個月有余,也不知道他那邊怎么樣了,她已經(jīng)連著幾天沒有收到新的信件了。
之前蕭執(zhí)的信里告訴她他們已經(jīng)到了地方,只是還需要做一些布置,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所以她猜測他后來幾天會比較忙,應該沒空寫信,但還是忍不住每天去收信處問一問。
又過了兩天,阿桃照例去食堂買飯,打包去聽風苑跟師兄一起吃,然后讓他幫忙補補課。
走到食堂排隊的時候,她突然聽到旁邊有人低聲議論著什么,隱約聽到鳳澤山莊的字眼。
阿桃下意識地側(cè)過身,就聽見那人小聲對同伴說道:“聽說了嗎?鳳澤山莊那位莊主在雍山出事兒了,聽說被惡妖圍剿,墜崖死了!”
阿桃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轟鳴,耳邊嘈雜的聲音似乎都遠去了,只有那句“墜崖死了”在不斷回蕩。
她感覺自己似乎愣了很久,但其實只是過了短短一秒,她就撥開人群跑了出去,以至于沒有聽到那兩人的后面兩句對話。
“誰說死了,不是說墜崖失蹤嗎?”
“嗐,那不一個意思,聽說那懸崖高達百米,誰掉下去還能活下來?”
第68章 薔薇
阿桃下了鶴臺一路疾奔回家,家里下人亂成一團,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議論紛紛,她無暇跟他們打招呼,直接跑去找朔云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朔云顯然也忙得焦頭爛額,只能告訴她消息屬實,莊主確實失蹤了。
“失蹤?”阿桃一愣,瞬間反應過來之前那人是誤傳了,心下一松,差點軟了腿,但想起他現(xiàn)在下落不明,連朔云都沒有消息,心又提了起來。
“你們派人去找他了嗎?”
朔云疲累地揉著眉頭,“在雍山附近的兄弟已經(jīng)騰出手來去找了,而且莊主早已預料到此行可能會有意外發(fā)生,準備非常充分,肯定不會有什么事兒的。”
阿桃看得出他在安撫自己,說明他手里也沒有更多的消息了。
她有些難受,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她應該跟蕭執(zhí)一起去一趟的,要是他受了傷,她還能幫上點忙,不至于對方現(xiàn)在生死不知,她只能站在這兒干等著,什么也做不了。
她早該想到的,既然是那背后之人有意引誘他過去,那這一行程又怎么可能簡單輕松,必然有很多不可預知的風險。
但現(xiàn)在說什么也晚了,阿桃轉(zhuǎn)著手上的兩只鐲子,這里面的能量足夠她用一段時間,最近她也努力學習了一些攻擊技能,面對一般妖精或修煉者時,已經(jīng)足以自保。
她想了想,詢問朔云,“你們是不是要從云京派人去支援?已經(jīng)出發(fā)了嗎?”
朔云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圖,“你想干什么?派去接應的人上午已經(jīng)出發(fā)了。”
阿桃算了一下時間,看向他,“告訴我路線,我可以追上他們。”
“不行!”朔云堅定搖頭,“莊主離開前特意囑咐了,無論如何要看好你,不能讓你出城,更別說讓你一個人出去!”
阿桃急道:“萬一他出了事情,我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朔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能違反蕭執(zhí)的命令,安撫她,“阿桃姑娘也不必太過擔憂,莊主早已料到可能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已經(jīng)提前做了安排,斷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他想了想
,阿桃是知道一些內(nèi)幕的,便也不瞞她,“我們要對付的人十分謹慎,雖然隱約知道了是哪一方勢力,但一直抓不到他們的尾巴,莊主出事的消息傳來后,對方的動作更大了,難免有所疏漏,正是我們的好時機。興許等我們這邊處理得差不多,莊主就回來了。”
阿桃的臉糾結(jié)地皺起,覺得他拿她在當小孩哄。
“就算是做給別人看,也沒有連自己人也瞞著的道理,你確認他現(xiàn)在沒事嗎?”
朔云為難,“這……莊主吉人天相。”
他也不是不著急,只是莊主離開前特意把他叫去了書房,下了死命令,說把阿桃姑娘和云京這邊交給他,不許有任何疏漏。
在這緊急關頭,他不能亂了陣腳。
阿桃深吸一口氣,反復思考后還是妥協(xié)了,背后盯著她的人也不少,要是硬要去,可能也無法順利追上去,反而給朔云他們亂上添亂。
她心急如焚,卻也不好耽誤朔云太多時間。
蕭執(zhí)出了事情,而且消息傳的如此之快,顯然有背后之人推手,現(xiàn)在各方肯定動蕩不已,全靠朔云從中周旋,還要完成蕭執(zhí)之前給他留下的任務,壓力也很大。
阿桃放心不下,在學宮里待不住,又開始每天回家,偶爾朔云有空回來,就跟他打聽一下消息,連之前拜托寧霜林那邊發(fā)的小故事也暫時沒有閑心去做了,已經(jīng)斷更了很多天。
最近管她管得緊的師父也知道蕭執(zhí)失蹤的事情,沒有再刻意拘著她在學宮,偶爾師兄有空還會送她回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
直到有一天,阿桃心不在焉地在丹房里練習當天新學的內(nèi)容,就聽到外面有人疾步走來,很快丹房的門被人敲響。
“誰?”阿桃等不及對方回答,主動上前去打開門。
朔云站在門外,特意看了一眼四周沒人,才從外面走了進來。
阿桃看到他主動來找她,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緊張地問道:“怎么了?”
朔云臉上緊繃的表情一松,常年冷冰冰的臉上難得露出點笑意來,“剛收到莊主的消息,他人在秦城,傷得也不重。阿桃姑娘可以放心了。”
阿桃睜大眼睛,語氣急切,“他回來了嗎?”
朔云搖頭,“那邊還有一些事情,很快就能返程了。”
他說著又補充道:“這個消息還需要保密,切記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阿桃知道其中的道理,認真地點頭。
此后幾天她依然跟之前一樣,每天下了學就急匆匆地回家里等著。
心頭的擔憂解除,加上有更多的機會脫離師父和師兄的視線,她還暗中跟寧霜林見了幾次面。
寧霜林告訴她,妖精保護會近來高層也很是動蕩,她的職位不算高,但與一些高層的關系還不錯,偶然得知他們好像是因為第一任會長的事情產(chǎn)生了分歧和爭吵,加上最近外界動蕩,氣氛十分浮躁。
阿桃好奇問道:“我記得你之前也提起過這位會長。”
她記得寧霜林說過,那還是一只妖精呢。
“是呀……”寧霜林嘆了口氣,憋不住跟她分享了第一任會長的事跡。
原來妖精保護會最初是一個叫做靜蘭的妖精創(chuàng)立的,她是一個難得的具有很強攻擊力的善妖,因為喜歡人類社會的生活,化形后就一直跟人類生活在一起,后來輾轉(zhuǎn)來到云京,在中間人的擔保下,拿到了綃紗的進出憑證,從此在云京定居下來。
妖精保護會最初只是一個很小的慈善組織,是靜蘭發(fā)現(xiàn)很多妖精在云京城中過得極其凄慘,就將這些妖召集了起來,不依靠人類的力量,彼此互幫互助在城中生活了下來。
靜蘭還教他們讀書寫字和修煉,讓他們逐漸掌握能夠在人類社會里生活的一技之長,隨著時間增長,她收留的妖精越來越多,也引起了周圍一些善心人的注意。
他們租的房子地方偏僻,周圍都是些生活辛苦的普通人,很少對妖精有歧視和覬覦,見他們生活得辛苦,慢慢也有一些人類主動過來幫忙,接著又有一些同樣凄慘的孤兒來尋求庇護。
這就是妖精保護會的雛形,靜蘭一直有意改變妖精在人類社會中的處境,最初只是一個想法,隨著聚在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這個想法逐漸成型,最終成立了妖精保護會,并定下了追求人妖平等的宗旨。
這個理念獲得了許多人的認同,使妖精保護會快速發(fā)展起來,同時也得到了云京首富蘇家的支持和幫助。
寧霜林語氣中滿是對這位會長的佩服與崇敬,“我小時候還見過她呢,不過已經(jīng)是很多年以前了……”
她說起十歲出頭的時候,在妖精保護會里玩耍,見過靜蘭指導別人修煉,她的本體應該是一株藤本植物,開著白色的小花,十分漂亮,但攻擊力十足,隨便就能抽斷一根比大腿還粗的木頭。
阿桃原本只是當故事聽著,但此時聽著這描述總覺得有些熟悉,心中一動,“你說的那個會長,不會是一株白薔薇吧?”
寧霜林有些驚訝,“你怎么知道?”
她并不刻意提起靜蘭的本體,只是描述她戰(zhàn)斗時出現(xiàn)了開著白花的藤,這類植物應該還挺多的才對。
阿桃張了張嘴,遲疑道:“我好像,在城外的茫山見過她。”
她把那次的經(jīng)歷簡單說了一次,寧霜林驚得一下站了起來,“她果真沒死嗎?”
近些年對于這位首任會長,眾人其實很少提起,彼此之間也有爭議。
當年靜蘭是突然消失的,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寧霜林隱約知道她是為了喜歡的人離開了一趟,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是的,靜蘭作為妖精保護會的首任會長,她見過太多被人類欺辱、辜負的妖精,卻還是愛上了一個人類。
寧霜林是意外知道這個事情的,靜蘭請她吃了好吃的,還跟她拉鉤,請她幫忙保密。
當時寧霜林還小,什么也不懂,高高興興地應了,還好奇地問她是誰,靜蘭卻只是笑笑,并不說。
靜蘭離開之后,會中眾人也找過一段時間,結(jié)果毫無所獲,最后只能作罷,選出了新的會長。
而這次高層之間的爭論和分歧,也是因為有人堅持認為靜蘭沒有死,想要找她回來,另有一些人認為此時正是多事之秋,沒有必要去浪費這個資源。支持的人則表示,正是因為這是多事之秋,才更需要她回來。
妖精保護會中許多人對靜蘭有著特殊的情感,因此爭論了許久也沒有什么結(jié)果,她聽說是有人私下里派人去找的,只是都沒有什么線索,沒想到會在茫山之中。
阿桃聽完她的講述,也是沉默許久,最后說道:“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沒有多少意識了,我只從她那里感知到了一些模糊的畫面,唯一確定的是,她喜歡的人,是蘇家大公子,蘇平塵。”
寧霜林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有種恍然大悟之感,難怪……但隨之而來的又是更多的疑問,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阿桃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她,還有之前發(fā)現(xiàn)蘇家可能暗中與惡妖有來往和交易的事情,舉出了一系列的證據(jù),但這些證據(jù)主要還是她自己的主觀判斷,并沒有客觀抓到對方的明確把柄。
但作為朋友,寧霜林同樣相信阿桃不會撒謊騙她,一時間世界觀都要崩塌了,畢竟她一直以來就把蘇家,蘇婉兒和蘇平塵當做與薔薇一樣值得尊敬的人,現(xiàn)在告訴她這許多的苦難,正是他們帶來的,怎么能不讓人震驚失望。
她腦子混亂地擺了擺手,“你讓我好好想一想。”
阿桃點頭,“就是千萬要注意保密,不能告訴其他人,如今到底有誰參與到其中還不明確,不能打草驚蛇。”
寧霜林神色凝重的點頭,“我明白。還有最近你讓我打聽坊間的言論,是不是那些話也是蘇家的人刻意讓人宣傳的?”
阿桃搖頭,“我不確定,只是防范于未然而已,這是新的小故事,時間不早了,我們各自回去吧,千萬千萬要記得,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蕭執(zhí)那邊的信早已停了,這是她根
據(jù)之前的經(jīng)驗,和幫忙潤色的同學商量著自己寫出來的。她把疊好的紙還有一些銀子交給寧霜林。
寧霜林的神情還有些恍惚,努力提起精神笑了笑,“你還不知道我嗎?事情的輕重我還是分得明白的。”
第69章 惡妖圍城
就在阿桃和其他人都有些放松警惕的時候,某一天夜晚,城門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陣異樣的喧囂。
躁動的氣氛從城墻附近往城內(nèi)蔓延,阿桃半夜在睡夢中被驚醒,聽到混亂的聲音,心中涌起一陣不安。
她披了衣服走出去,遇到同樣被吵醒的嬤嬤們和其他人。
“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這么吵?”她問。
大家都是一頭霧水,嬤嬤說道:“我們也正準備出去看看呢,外面冷,姑娘先回屋等著。”
阿桃搖頭,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跟你們一起去。”
一群人急匆匆地來到前門,只見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一眾下人,有巡邏的衛(wèi)兵敲著響鑼經(jīng)過,口中聲嘶力竭的喊道:“惡妖入侵!注意警戒!”
阿桃有些懵,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一些年齡大、有經(jīng)驗的嬤嬤連忙把她拉回去,叫人把門關好,一邊向她解釋:“姑娘,快回去,尋常情況衛(wèi)兵是不會驚擾百姓的。這樣走街串巷的敲鑼警告,肯定是有惡妖進了城了!”
阿桃先是一驚,再是不解:“不是有綃紗嗎?”
嬤嬤無奈搖頭,“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況。朔云管家又剛好不在。”
有人對阿桃道:“姑娘先回去,我去細細打聽一下。”
阿桃不太放心,但現(xiàn)在外面一片漆黑,遠處依稀傳來慌亂的聲音,家里的守衛(wèi)也在加強警戒。
她不好再出去添亂,便回到屋里,在堂上坐著等著消息。
朔云本來就忙著鳳澤山莊的事務,現(xiàn)在又出了這事兒,肯定更加忙亂,想來不會這么快有消息。
過了一會兒,出去細探的人回來了,嬤嬤把消息傳給她。
“唉,可嚇人。說是現(xiàn)在綃紗外面圍著成千上萬的妖,官府那邊正去找四大家族族的人幫忙抵抗呢。也不知那些妖使了什么手段,竟有一些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城。在南邊那一片殺了好幾個人。弄得人心惶惶,被殺了一些,也不知道有沒有清剿完。好在離我們這邊還遠,小心著點兒應該沒事。唉,咱們莊主還沒有音訊呢,又出了這樣的事兒。”
嬤嬤的聲音沮喪萬分,想到自家莊主生死不知,不由得抹了把眼淚,又勸阿桃。
“至少咱們府上還是安全的,姑娘,回去睡吧。明天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阿桃哪里肯睡,想起蕭執(zhí)現(xiàn)在可能正在回來的路上,要是撞上這惡妖潮,不知會不會有危險。
阿桃發(fā)動自己并不常用的腦子仔細思索,妖精圍城總不能毫無緣故,肯定是有什么誘因促使了這一切發(fā)生。
就像上一次顯然是有人為了給蕭執(zhí)添亂,擾亂他的視線。
那這一次,會不會也是那背后之人所策劃的?但之前一直很穩(wěn)定,為什么突然就這樣發(fā)瘋了?威脅著全城百姓的安危,對他又有什么好處呢?
阿桃在屋里想了很久,腦子里梳理著各種線索。到了第二天凌晨,朔云終于回來了。
他那邊果然也忙得顧不上,只匆匆告訴阿桃,具體是什么原因現(xiàn)在還不清楚,但云京確實是被圍了,現(xiàn)在只能配合城防,見機行事。
阿桃把他拉到書房里,兩個人秘密商量,她把自己的疑惑跟他說了一下。
朔云沉吟了一下,說道:“對方可能也得了消息,知道莊主沒事,又察覺了我們這邊的動作。計劃失敗必然狗急跳墻,否則等莊主回來要收拾的就是他們。”
阿桃思考了一下,冷不丁問道:“蕭懿有什么動作嗎?”
朔云回答:“大公子昨日清晨帶著蘇小姐去了城外,暫時沒有回來。”
自從蕭執(zhí)察覺到蕭懿有些不對之后,就一直找人盯著他,朔云也一直關注著那邊的消息。
阿桃說:“我想出城看看。”
朔云第一反應是反對。
阿桃說道:“我是妖,只要小心一些,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是從城里出來的,就不會有人針對我。”
惡妖圍城,說明外面的妖此時正處于結(jié)盟當中,不會互相攻擊。
數(shù)以千計的妖彼此之間也不可能都認識。
朔云還是堅決反對:“莊主不日就要到達云京,或許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到了城外不遠處,等他回來再說。”
阿桃握著手腕上的兩個玉鐲,她擔心茫山的情況,也有點擔心蕭執(zhí)。
他剛失蹤受了傷,一路圍剿那些妖怪帶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損耗多少,還有幾分戰(zhàn)力。此時若不小心撞上外面的妖精大軍恐怕兇多吉少。
知道蕭執(zhí)正在趕回來的路上的人只有朔云和她。
現(xiàn)在朔云和鳳澤山莊的人不好出去,她卻可以。
正在互相說服時,外面突然有人急匆匆來報,城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股流言,說妖精圍城是因為蕭執(zhí)最近在大范圍清剿惡妖,壓得他們失去生存空間,狗急跳墻之下才來圍住云京城。
現(xiàn)在民間很多人都在喊,說要把蕭執(zhí)交出去,把鳳澤山莊趕出云京城。
尤其是妖精保護會的人反應巨大,他們雖然也不喜歡惡妖,但向來倡導的是慢慢通過感化消除人妖之間的矛盾。先從城市開始改變妖精的地位,再慢慢地影響外面的野妖、惡妖。
所以他們向來不太滿意蕭執(zhí)和鳳澤山莊的做法,此事一生頓時反應激烈。
雖然最近一個多月寧霜林一直在幫忙發(fā)放小報,有不少人對鳳澤山莊的看法已經(jīng)發(fā)生了極大的轉(zhuǎn)變,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小頭領,所帶領的人十分有限。
最近妖精保護會里面也不太平,彼此之間意見不一,已經(jīng)挺久沒有一起進行集體活動。所以大部分人還是不滿鳳澤山莊的,趁機落井下石。
輿論來勢洶洶,一夜之間甚囂塵上,壓都壓不住,更不知源頭從何而來。
阿桃隱約想到之前的事情,知道此事早已有所端倪。背后之人陰險狡詐,已經(jīng)鋪了不同的道路。
這種情況下,即便蕭執(zhí)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也沒會面臨著巨大的麻煩。更何況面對惡妖圍城的困境,他更不可能袖手旁觀,到時候必然損失巨大,自己也可能危及生命。
聽到這消息,阿桃反而不急著走了。
且不論他之前跟蕭執(zhí)之間的恩怨,至少現(xiàn)在他們面對的是同一個目標。之前蕭執(zhí)也幫過他許多,他不能袖手旁觀。
朔云也想起了之前坊間的一些傳言,當時他并沒有在意,因為只在一小部分人嘴里流傳,只是一些嫌棄無聊時的閑話而已,無傷大雅,之前他們的名聲也并不是很好。
但萬萬沒想到后面還有這么一出,一口巨大的黑鍋子直接就扣在了他們的頭上。
匆忙之間,他還真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來應對,他們鳳澤山莊向來靠武力值說話,什么時候打過輿論戰(zhàn)?
阿桃在這時候站了出來:“或許我可能有一些辦法。”
朔云不太信任地看著她,在他的印象里,這個小妖精單純的有點傻乎乎的,跟在他們家莊主后面像個小寵物。
后來進了學宮以后像是翅膀硬了,跟宗主也給鬧翻了。但也不過是個普通小妖而已,實在看不出有什么本事和聰明急智。
阿桃也不介意他懷疑的眼神,說道:“我認識妖精保護會的一個人,現(xiàn)在要先去見她。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去,這件事情交給我。”
此事確實關系重大,朔云只能先相信她。外面這會兒正亂,他強行安排了兩個人給阿桃保護她。
城里處處戒嚴,大家都縮在屋子里不敢出來,只偶爾在門口跟鄰居之間互通一下消息。
妖精保護會的大多數(shù)人雖然再次上街抗議,但寧霜林知道是怎么回事兒,肯定不會去湊這個熱鬧。所以阿桃直接去寧霜林的住處找人,果然她只敲了兩聲門,就聽到了寧霜林的回應。
“是我
,開一下門。”她說道。
寧霜林聽到她的聲音,很快就把門打開了。阿桃讓跟在她身邊的兩個人在外面等,她自己進去跟寧霜林說話。
情況緊急,阿桃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城里今天有一些對于鳳澤山莊不好的傳言,你肯定也聽到了。”
寧霜林神情凝重地點頭,她當然聽到了,畢竟妖精保護會是主力之一。
阿桃說道:“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阿桃想的是,妖精保護會確實是一股很大的輿論力量。那背后之人可以利用它,把蕭執(zhí)和鳳澤山莊逼上絕路。
而她也可以利用它,幫助蕭執(zhí)和豐澤山莊絕地回生,揭開背后之人的真面目。
寧霜林也有點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你想讓我把會長的事情告訴他們是嗎?”
“不止。”阿桃還把他們之前掌握的一些證據(jù)告訴了她,這些都是他們最近暗中搜集到的。足夠讓人相信是有人在故意搗鬼,而這背后之人才是引起云京養(yǎng)妖之風以及如今亂局的罪魁禍首。
寧霜林看著那些證據(jù),神情越看越凝重。
阿桃笑了笑:“拜托你了。之前聽你說妖精保護會上層有些意見不合,可是如今局勢緊張,他們肯定聚集在一起商討。你幫我把事實告訴他們,想來他們自然會有自己的決斷。”
寧霜林點頭,表情沉重,“真沒想到,竟然會是蘇平塵,是蘇家。”
阿桃搖頭:“現(xiàn)在只是指向他,卻沒有確鑿的證據(jù),等蕭執(zhí)回來,肯定會要開始處理蘇家,前提是先解決惡妖圍城的事情。”
“我知道了。”寧霜林果斷應下。
阿桃并不清楚妖精保護會有沒有背后之人埋下的眼線。
她總覺得這是一個有一些單純的組織,甚至過于理想化,就連時常資助他們的蘇家中,除了蘇婉兒以外,其他人隱約都是有些看不起的。
所以妖精保護會肯定有他的眼線,但應該并不受重用。
即便有她也不怕,據(jù)寧霜林所說,妖精保護會上下對那位創(chuàng)始人都異常的崇拜,一旦得知靜蘭被害可能是因為蘇平塵,就絕不可能站在對面那方。
這些人都有著崇高的信仰和自己的獨特的價值觀。根本不是殺了他們就能控制住的。
果然,得知了妖精保護會一直被人利用,而創(chuàng)始人被關在芒山之中取了妖丹,瀕臨死亡后,妖精保護會炸了,立即開始開會,制作新的海報。
一時間輿論飛快反轉(zhuǎn)。
與此同時,蕭執(zhí)也組織了在外的所有鳳澤山莊人員,還聯(lián)合了一些其他的世家,趕到了城外,與城內(nèi)四大家族成合圍之勢,將那數(shù)千、上萬的妖精夾在中間,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當天下午,蕭執(zhí)就勇猛無比地帶人撕開了妖精的包圍,進入了城中。
他一分鐘也不耽擱,直接去找了他爹。
蕭鴻曦看到他時還有些懵,第一反應是抓住他仔細看看。
他之前也被小兒子墜崖的消息嚇得不輕。
蕭執(zhí)卻沒工夫跟他上演父子情深,直接說到:“把家主令給我,順便幫忙把各家管事兒的集中起來一下。”
蕭鴻曦見他神色匆忙嚴肅,連忙問是怎么回事。蕭執(zhí)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遍,蕭鴻曦第一反應是不信。蘇家確實暗中做一些妖的生意,但很多家族都沾了一點,大家心照不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蘇家怎么可能跟惡妖合作這么深入,甚至幫著他們偽裝成人類混進云京,還不止一次。
就連他發(fā)妻的死,也跟這個有關,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他的大兒子蕭懿,居然可能一直知道這些事情。
蕭執(zhí)把證據(jù)都擺在他面前,關于蕭懿如何幫助背后之人遮掩,不讓他查到。但他沒有給他父親看的是,阿桃被抓的時候,蕭懿也故意會給他放了一些消息。
讓他一下抓到了幕后之人的尾巴。
說實話,他現(xiàn)在一時也沒想明白他哥為什么這么做,但現(xiàn)在他只要拿出對自己有利的證據(jù)就可以了。
如今云京局勢變化太快了,大兒子又帶著兒媳去了城外,一直沒有消息,蕭鴻曦無從驗證,只能選擇聽小兒子的,把家主令給他,由他來調(diào)動人馬。
搞定了自家之后,蕭執(zhí)又很快在江蒙和藍景亦的幫助下,獲得了藍家和江家的支持。
他秘密把除了蘇家以外的其他幾個家族高層聚集在了一起,把證據(jù)全都擺出來,要求他們幫忙處理蘇家。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蕭執(zhí)雖然已經(jīng)派人去圍住蘇府,但云京不是他的一言堂,必須得到其他家族的支持和幫助。
鐵證如山,加上來之前各家族也聽到了一些城中的輿論,心里知道蘇家無法翻身了,便從善如流的答應了幫忙。
留足了人手守住城門這邊,四大家族的人聯(lián)合來到天境蘇家,然而蘇平塵消息靈通,見勢不對,已經(jīng)早一步帶家人逃離。
眾人只能先拘住剩余的蘇家人,待處理好城外的惡妖,再進一步進行處理。
搞定了這些人,蕭執(zhí)帶著一大批人出去清理惡妖,他眼神極冷,正好,免得他一個個去找了!
這些惡妖本就是臨時聚集起來的烏合之眾,凝聚力可以說是沒有。之前占據(jù)優(yōu)勢還好,此時鳳澤山莊在蕭執(zhí)的帶領之下個個勇猛無比,殺妖如砍瓜切菜一般。
深受其害的惡妖一時被激起了心理陰影,內(nèi)外夾擊之下很快潰散,但也仍有一小部分在負隅頑抗。
阿桃來到城下,特殊時期,平時城門上的關卡都撤掉了,守著的不少人都認識她,知道她是蕭執(zhí)的人,都沒有阻攔。
阿桃不愿引人注意,出了城門之后就帶上了一頂白色的圍帽,手上的兩個鐲子微微閃光。
她踏入戰(zhàn)場往外走,有惡妖看到她從城里出來,又看似柔弱,毫不猶豫地向她抓來。
阿桃將能量灌注到手中,第一次開始殺人。
第70章 妖丹
起初只是幾個小妖看阿桃好欺負,主動湊上前來,想把她抓了帶回去邀功。
沒想到阿桃一身純凈的善妖氣息,居然有著極大的爆發(fā)力。
小妖只看到那只纖細柔弱的手在眼前一晃,動作看似緩慢,卻能精準繞過他的利爪,直抵胸膛。
淡藍色的微光在他胸口炸開,小妖還沒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經(jīng)吐血倒地。
阿桃如法炮制,將圍著她的幾個小妖全部解決,順手抽走了一把掉在地上的長刀,繼續(xù)往外走去。
她穿著一身白衣,即便用白色帷帽遮住了容貌,在戰(zhàn)場上依然十分顯眼,很快有大妖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
一個小山一般巨大身影朝她沖了過來,周身帶著橙紅色的火光,一看就不太好惹。
阿桃抬頭看去,手腕一轉(zhuǎn),手鐲中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注入長刀中,讓那凡鐵也變得堅硬無比。
兩人正要當面對上,側(cè)方卻突然橫插進來一把刀,擋住那火焰的去勢,同時反手揮刀而去,將那大妖擊退。
蕭執(zhí)突然出現(xiàn)在阿桃面前,將她擋在身后。
他剛才就注意到了阿桃,別人或許認不出,但是他一看身形就知道那人是誰,更何況她還帶著自己親手雕琢的鐲子。
于是他立即結(jié)束眼前的戰(zhàn)斗,甩掉那些糾纏不休的惡妖,往阿桃這邊極速趕來。
對面的火焰妖一看到那刀就已經(jīng)心生不妙,
趁著被擊退的力道直接轉(zhuǎn)身而去,不再與他們直接對上。
蕭執(zhí)抬手護住阿桃,語氣難得有些焦急,“外面危險,你怎么出來了?”
阿桃同樣著急,“我要去茫山!”
距離蕭懿他們離開已經(jīng)兩天了,云京城出了這樣大的事情,連蕭執(zhí)都從外地趕回來了,蕭懿和蘇婉兒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
阿桃早就想去茫山看看,只是之前被城里的事情拖住了腳步,現(xiàn)在城外惡妖已散了大半,她也不是毫無自保之力,就忍不住出來了。
不用她明說,蕭執(zhí)也很快明白了她的目的,他一直關注著茫山那邊的動向,只是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一時沒顧上。
他沒有再強行讓阿桃回去,而是帶著她去找了幾個人,暫時把云京城的事情交給別人處理,然后點了一隊個人,跟著她一起往茫山的方向趕去。
在蕭執(zhí)他們的幫助下,阿桃很快就沖破了城外幾十米的戰(zhàn)圈。
茫山距離云京城并不算太遠,但眾人沒想到,他們到達山下的時候,居然還會遇到熟人。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細語,阿桃將帷帽上白色的幕簾向后掀開,露出一張清麗不施脂粉的臉。
一路疾行之下,幾縷凌亂的發(fā)絲垂在額前,沾了不知汗還是雨,襯得那張素白的臉更顯冷淡,連額間粉花也掩不住的清冷氣質(zhì)。
阿桃淡淡說道:“師父,我要上山。”
在她前方的道路上,尹飛沉正站在路中間,與他們遙遙相望,成對峙之勢。
“阿桃……”尹飛沉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
蕭執(zhí)帶著四五十人站在阿桃身后,抬眼看他,目光沉沉。
他們剛經(jīng)歷完一場與妖族的廝殺,玄衣上無不沾了血跡,顏色更深,煞氣滿滿。只有站在最前方的阿桃,像是泥潭里開出的一朵清新嬌嫩的花。
但尹飛沉非常確定,如果他不讓道,這朵花卻會操縱腳下的血色泥潭,將他淹沒。
阿桃偏了偏頭,再次提醒,“師父,請讓一讓。”
尹飛沉內(nèi)心衡量了一下,深知自己不可能打得過蕭執(zhí),遂沉默地往旁邊讓了讓。
在阿桃的帶路下,茫山中層層疊疊的陣法變得毫無威脅,他們能避則避,避不開的則眾人齊心協(xié)力強行破除。
茫山的山頂是一個巨大的道場,阿桃他們來到山頂時,蕭懿正在試圖幫助蘇婉兒完全融合妖丹。
他盤腿坐在祭壇一側(cè),空中旋轉(zhuǎn)著好幾顆妖丹,阿桃的那顆則在蘇婉兒體內(nèi)。
阿桃剛進到這里,就感受到了屬于自己的妖丹的強烈氣息,目光直直定在盤腿而坐的蘇婉兒身上。
她雙眼緊閉著,神色平靜安然,聽到外面的動靜也沒有絲毫動作,似乎處于沒有意識的狀態(tài)。
阿桃又看向坐在蘇婉兒對面的那個人。
蕭懿緩緩收回手,周身強大的能量場緩緩回縮,懸在半空中的幾顆碩大的妖丹四散而去,落入圍繞在兩人周圍的幾個囚月籠中。
阿桃第一次見到這東西實物的樣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包裹著各色妖丹緩緩旋轉(zhuǎn)著,看起來纖細稀疏的球形籠子上環(huán)繞著一個個金色的符文,深奧而神秘。
下一瞬,祭壇的機關自動啟動,帶著幾個囚月籠一起沉了下去。
阿桃的妖丹不再里面,故而沒有動作,只是安靜地看著這一幕。
做法被迫中斷,蕭懿看起來卻沒有多少失望之色,他將蘇婉兒放平,讓她舒服地躺在地上,然后緩緩站起。
他看向阿桃和蕭執(zhí),早有預料一般平靜地說道:“你們來了。”
褪去了那一層溫和柔善的假象,眼前的人已經(jīng)不太像平時人們熟悉的那個蕭家大公子,而更貼合阿桃記憶力那個孤僻而冷淡的人。
阿桃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眼前之人雖然長相有所差異,但就是她的前任主人。
至于她被人挖走的妖丹為什么會在主人手里,她已經(jīng)不愿去想。
她向?qū)Ψ缴斐鍪郑澳銈冇玫脡蚓昧耍埵捪壬贿我的妖丹。”
細雨簌簌落下,天空黑沉沉的,隱約有雷光閃過。
蕭懿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個世界的發(fā)展已經(jīng)與原本的劇情發(fā)生了偏移,留給他的時間不會太多,卻沒想到居然這么短。
他預感到今天不會如此順利,故而看到阿桃破陣而入時,有種果然如此的應驗之感。
那張平時單純懵懂的臉上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一幅神色,看向他的眼神沉靜而陌生,像是幽深的寒潭水,明明一片平靜,卻令人心底生涼。
“如果我不給呢?你覺得,憑你們能搶得到嗎?”
在兩人曾經(jīng)漫長的相處時光里,阿桃雖然從未真正見過他出手,但仍然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覺察到他能力之強大。
而且,他在兩個世界之間一手安排了這一切,又豈能以常人之理度之。
阿桃不禁沉默了一會兒,即便是她妖丹在身時,也不敢應這一句話。
蕭執(zhí)不知她心中顧慮,只覺得這個哥哥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完全陌生的一個人,只感覺到他語氣之囂張,如目中無人。
他冷笑一聲,“少廢話,既然你不肯交,那只好動手了。”
蕭懿像小時候看他調(diào)皮那樣輕輕一笑,溫和地教訓道:“蕭執(zhí),你打不過我。”
蕭執(zhí)眉毛一跳,越過阿桃反手一刀劈了過去。
蕭懿并沒有抽出武器,只是用寬大的袖袍一甩,整個祭壇上的空間似乎都被他調(diào)動,明明沒有多大的變化,卻給人一種異樣之感。
站在阿桃身后不遠處的鳳澤山莊眾人想要上前幫忙,卻發(fā)現(xiàn)上前兩步后就動不了了,仿佛將他們與里面的空間隔離開來了一樣。
蕭執(zhí)的刀卡在半空中難以寸進,他臉上不由得露出愕然之色,看向蕭懿的目光十分陌生。
這真是他喊了二十幾年的哥哥嗎?
眼見兵器無用,蕭執(zhí)一咬牙,直接棄刀,徒手向他攻去。
他招招狠戾異常,直取蕭懿命門,逼得他不得不動手相迎。
蕭執(zhí)目光中有著難以壓抑的恨意,不止是為了阿桃,更為了他自己,為了自己幼時對蕭懿的崇拜和枉死多年的母親。
蕭懿徒手跟他過了幾招,卻顯得十分游刃有余,“你小時候,這些招式還是我教的呢。”
蕭執(zhí)的眼眶都紅了,“你不配提以前。”
“是我對不起你們。”蕭懿嘆息一聲,手上的動作卻毫不留情,不再跟蕭執(zhí)糾纏,再一次調(diào)動周圍能量場,將蕭執(zhí)狠狠擊飛出去。
不等他捂著胸口再爬起來,蕭懿沖他張開手,空氣中緩緩顯現(xiàn)出一根金色的絲線,一端連著蕭懿的手指,一端沒入蕭執(zhí)的心臟。
蕭執(zhí)低頭看著那根絲線,一下子愣住。
阿桃也不由得面露詫異,不等他們有所反應,蕭懿已經(jīng)輕輕一抽,一道金光隨著絲線收回,沒入他的手心之中。
蕭執(zhí)感覺有什么地方空了一下,整個人緩緩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阿桃下意識往那邊跑了過去,從懷里拿出一個瓷瓶,將里面的藥丸倒出來喂進蕭執(zhí)嘴里。
這藥丸是她前幾天突發(fā)奇想,用了自己的精血與藥物混合煉制而成,效果比普通療傷藥強上數(shù)倍,但蕭執(zhí)還是毫無反應。
阿桃抬頭看向蕭懿,難壓心中的憤怒,“你對他做了什么?”
“拿回屬于我的東西而已。”蕭懿也緩緩走過來,“不然你以為,我不是他真正的哥哥,他為何會與我長得有幾分相像?”
阿桃看向他的手。
“他還在孕育的時候,我就在他的體內(nèi)注入了一絲我的神魂。”蕭懿說道,“所以他的事情,只有我不想知道,沒有我無法知道的。”
阿桃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慶幸蕭執(zhí)現(xiàn)在昏迷了,不然他聽到這話,肯定會瘋的。
“……所以,我們調(diào)查你,闖到這里來,你都知道?”
蕭懿說道:“你被抓的時候,還是我刻意給他透露了點消息。蘇平塵這個人還是有些危險,以后你們要小心應對。”
阿桃歪了歪頭,有些不理解他了。
蕭懿抬頭看了看天空,說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阿桃隨著他的眼神看去,只見天空中厚厚的云層翻卷著,紫色的雷電閃爍而過,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這是……”她喃喃說道,“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