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正文完他瘋了
抑郁癥。
張筱筱曾經患過中度抑郁癥,他一直知道。
但報告里說早已痊愈,現在是……復發了嗎?
她要做什么?
謝御安閉了閉眼,壓下焦灼,鎮定地打開手機郵箱。
正當他準備調出張筱筱的病例報告時,突然彈出了一條定時發送的新郵件。
謝御安,我想好好活下去,不要找我。
忘了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了。
——張筱筱
前排的秦叔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此時謝御安的模樣。
他第一次從這個強大的男人眼中看到了害怕。
謝御安甚至攥著手機,足足有一分鐘沒有任何動作。
像是一個掉入萬丈深淵的石雕。
“少爺……”秦叔擔憂地喚了一聲。
謝御安突然抬眸,看了一眼秦叔。
他已經冷靜下來,至少表面是這樣。
“現在去市局,叫王富用最短的時間查出她最后聯系的人,讓人鎖定監控里最后消失的地方。”
“好。”秦叔神情凝重地點頭。
“把祥老請到市局,我要立刻見到他。”
祥老著名的刑偵專家,早已歸隱。
輕易根本見不了一面,更別提請出山。
“少爺……張小姐她……”
“她不會有事的”謝御安倏地打斷了他“我不會讓她有任何事情。”
她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謝御安這樣告訴自己,可他的指尖卻在輕微的顫抖。
一向揮斥方遒的男人,一向自信強大,從容鎮定的謝御安……在害怕。
因為……他知道張筱筱是中度抑郁癥,有很強的自殺傾向。
甚至曾經早已自殺過。
而她這封郵件看起來是分手。
卻更像是……告別。
沒有哪一刻,謝御安如此痛恨自己的冷靜。
他像是承受不住地閉了閉眼。
三十秒后,他重新坐直身體。
薄唇緊抿,打開那份曾經的病歷報告,找到了那位主治醫生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謝御安甚至連寒暄的時間都沒有,單刀直入地問道“我是張筱筱的男朋友,她的病多久復發,現在到了什么程度?”
黎醫生短暫的怔愣后,立刻說道“抱歉,這是病人的隱私……”
“她消失了。”謝御安語氣極冷地打斷了他“我懷疑她有自殺傾向,把你所知的全部告訴我。”
黎醫生只是猶豫了幾秒,就沉著地開口。
“既然你能找到我,說明對她的基本情況應該也清楚,我就不介紹了,最近一次,她聯系我是四月底,她說她失眠每天很痛苦難受沒有精神,讓我給她開藥。”
四月底。
謝御安痛苦地用手蓋住眼。
那是她和他吵架離開的日子。
原來,那時候她的病已經復發了嗎?
為什么他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讓她一個人撐了那么久?
“她初三暑假自殺被救后,一直都是在我這里治療,所以以我對她的了解,如果她是有預謀的消失,那……請你立刻報警尋找她……一定要盡快……”
一定要盡快。
晚了,會來不及。
張筱筱的父母是被警察最先聯系的。
可他們對于這個早已扔掉的女兒沒有任何的了解,張筱筱的媽媽說“她已經成年了,跟我可沒有什么關系了……”
她爸爸也嚷嚷“我沒有再打過她了,我甚至每個月都有給她打生活費……你們可不要冤枉好人。”
已經各自組建新家庭的親生父母,提供不了一絲有用的信息。
他們都在努力想要擺脫責任,卻都沒想過要幫忙找她。
以謝御安通天的手腕和人力財力,即便動用天網,一個下午卻都沒有找到張筱筱的蹤跡。
被請來的祥老感嘆道“這位姑娘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
“從京都故意坐動車離開到達人口密集的景區,這是她手機最后的定位地點,也是故意給我們看的,這個景區一共有八個下山通道,她一定偽裝過自己,所以我們想要從幾萬人的游客中找到她,非常難。”
“即便是從身形來分辨,一旦找錯人,那就會錯過最佳的營救時間。”
祥老說到這里,看了眼身邊神情緊繃的謝御安“她已經消失了三天,全國都查不到她使用身份證的痕跡,那只有有限的幾種出行方式,要么包車要么搭便車……這么強的執行能力,看來……”
祥老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拍了拍謝御安的肩膀。
謝御安眼底的情緒失控了一瞬,可也只是一瞬就被他的理智再次掌控。
他在心臟撕扯的劇痛中,神情越來越堅毅“我會找到她的。”
說好了一輩子在一起。
誰也不準缺席。
這時,秦叔的電話打了進來。
謝御安走到外面走廊,接通了電話。
“少爺,張小姐通話記錄里最后一個接通的陌生電話查到了……”
秦叔罕見的猶豫。
不過只是一兩秒的
時間,謝御安都失去了耐心“說下去。”
“是王雪玉。”
謝御安眼中頓時掀其了驚濤狂浪。
大院里獨棟別墅的門被推開時,王雪玉剛從旋轉樓梯下來。
謝御安逆光而站,拉長的影子像野獸般扭曲地躺在腳下。
他問道“你對她,說了什么?”
他語氣很淡,眼中一片寂靜的蕭殺。
像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平靜,像是火山即將噴薄毀滅世界的片刻沉寂。
王雪玉扶著欄桿,慈愛一笑,“我被你們的愛情感動,祝賀她找到了如此愛她的男朋友。”
說完,她若無其事地招呼道“進來做啊御安,這畢竟也算得上你半個家不是嗎?別見外。”
這時,謝良平也從一樓的書房走了出來。
看到謝御安正要招呼,卻聽到謝御安喚了聲“王雪玉。”
謝良平頓時怒了,呵斥道:“你怎么說話的,謝御安,她是你的長輩。”
謝御安毫無笑意地笑了一下。
濃睫抬起時,看向王雪玉的目光似淬冰寒劍。
“因為你寶貝兒子被人議論,被強制送出國,你很不爽,所以你將怨氣發泄到筱筱身上。”
“謝御安,你在說什么?”謝良平愕然了一瞬。
謝御安卻看都沒有看他,盯著王雪玉的視線平靜到殘忍。
“既然一切因謝臣璟而起,那么……我奉勸你最好極盡所能地祈禱,筱筱她好好活著,但凡她有任何不測……我會讓你的兒子十倍償還。”
捏著軟肋明晃晃的威脅。
“你敢,謝御安。”王雪玉立刻變了臉色。
謝御安沒有回答,只是沖王雪玉笑了笑。
優雅得體,亦如曾經般從容不迫。
可那笑意像是從枯骨深淵里爬出來的惡。
讓人骨子里發寒。
謝良平也被氣得不行,怒罵道:“你瘋了?無論如何謝臣璟都是你的弟弟……”
“你想讓你的兒子活著?”謝御安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謝良平一眼“我也想要筱筱活著,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他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真的瘋了。
謝良平震驚地看著謝御安,他一向以這個大兒子自豪。
從小聰明冷靜,沒有任何事能讓他有一絲動容,他是最優秀的接班人。
而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變成了這樣?
看著越走越遠的背影,謝良平氣的追了出去“謝御安,你給我站住……”
可等他追到門口時,謝御安已經坐車離開了。
望著離去的紅旗車,謝良平氣得都變了臉“謝御安這是想翻天,為了個女人他是瘋了不成?”
他回頭,盯著王雪玉問道“你到底又做了什么幺蛾子?”
紅旗車里。
謝御安交疊雙腿坐在陰影里,撥通了姜特助的電話
“做好拋售鴻運資本股票的準備……同時向鴻運資本施壓,從長盛撤資。”
很快,姜特助回了電話說道:“長盛新項目中,鴻運資本砸了大量的資金……這樣一來長盛有面臨破產的風險。”
謝御安短促地笑了一聲,眼里卻含著冰霜“再好不過。”
而長盛集團是王雪玉背后的公司,由她娘家人代管,那是她主要的經濟來源。
這一夜,謝御安還是沒有找到張筱筱。
沒有人知道謝家到底積累了多少財富,也沒有人知道謝家的關系網有多深。
短短一天時間……變了天的京都讓這些人無比深刻地感受了清楚。
京都公子哥的群里也都炸開了鍋。
“怎么回事,聽說謝家那位要對付長盛集團,這股票是不是得立馬賣了?”
“長盛集團不是他后媽的嗎,好歹是一家人不應該吧?”
“你是2G網嗎?那位把弟弟女朋友搶了,已經鬧掰了,聽說女朋友也跑了,現在動用了所有關系在全國尋找……”
“這是真事我打包票,所以動起來啊兄弟們,這要是被誰找到了等于欠了謝家一個天大的人情,這不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嗎?”
“還是你小子腦子轉得快,那我可就先動手了。”
一天一夜后,依然沒有張筱筱的消息。
秦叔找到謝御安時,他在地下室第二層,拳擊室旁邊的屋子里。
他穿著黑色的拳擊服,靠在椅子上,垂在扶手邊的手夾著一只細長的煙。
而他的腳邊,堆滿了煙盒和煙頭。
秦叔甚至不知道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少爺……”秦叔穿過稀薄的煙霧,終于看清了謝御安。
這一刻,秦叔眼眶都紅了。
他何曾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的謝御安。
胡子拉碴,不修邊幅……
因為張筱筱的消失……強大的謝御安,無所不能的謝御安……被擊碎了。
他吸了一口煙,
在昏暗的光線里突然出聲問道“秦叔,你說這件屋子改造下如何?”
“改造成……什么樣?”秦叔下意識地問道。
“放上世界上最軟的床,插上筱筱最喜歡的花。”他突然抬手指了指角落“那里穿入鐵鏈,我要把她鎖起來……這樣就跑不掉了……一輩子都只能在我身邊……”
“少爺……”秦叔倏然一抖,被他失控癲狂的話震驚到。
謝御安也意識到了什么,突然用手蓋住臉。
像是在崩潰的邊緣。
時間越久,越沒有希望。
張筱筱消失的第六天,早上。
奶奶推開了書房的門,她望著滿眼血絲的孫子,一臉心疼地說道“御安,你該休息一下了。”
自從張筱筱消失后,他已經足足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皺巴巴的襯衣,西裝都因為久坐而充滿了褶皺,以往一層不染的皮鞋甚至沾染了灰塵。
他不眠不休,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張筱筱提及的地方,動用一切人脈極盡尋找。
甚至在她消失的山下,即便是無人深入的地方也動用了力量。
如果是個活人,一定早就找到了。
可如果……
如果……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奶奶踩著滿地的煙頭,走到他身邊“御安……聽奶奶的話,去休息一下好不好?你再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
瞳孔顫了顫,謝御安好像這才回過神來。
指尖的煙掉到地上“奶奶……我找不到她……我怎么樣都找不到……”
淚水從奶奶的眼眶滾出。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看到這樣的謝御安。
她的孫子不應該是這樣。
頹唐絕望,任由自己陷入泥潭里。
心疼地將謝御安摟入自己的懷里“御安,會找到的……”
“奶奶,我會找到她,帶回來,娶她。”
即便……是冥婚。
無論她生她死,他的妻子只會是她。
傳簪換箋,十里紅妝。
他說話時,眼底有著病態的瘋。
偏執的癲狂。
讓人悚然。
奶奶嘆了口氣,紅著眼拍了拍他的后背“御安,無論如何先去睡一覺,你垮了怎么找她?”
一句話真的讓謝御安去洗漱休息。
他一覺睡到下午,醒來,他重新換上了西裝,白襯衣束進西褲,西裝褲褲縫筆直,三接頭的手工皮鞋纖塵不染。
每個細節都透著一絲不茍的精致,又帶著游刃有余的貴氣。
他像是又回到了曾經,高坐寶座揮斥方遒。
在他走到走廊時,王雪玉突然闖進了,身后跟著幾個謝苑的傭人,臉上帶著攔住不及時的懊惱擔憂。
而王雪玉此時全無理智,她一臉憔悴地怒吼道“謝
御安,你竟然敢動長盛?”
失了一貫的從容。
謝御安伸手,折了一束桂枝,在手中捻了捻。
然后,慢條斯理地看了眼王雪玉笑道:“這才只是開始而已。”
他分明笑著,毫無光亮的眼如吞噬一切的深淵。
王雪玉頓時毛骨悚然“你……還要做什么?”
“你侄子在上海的公司不是發展得挺好嗎?”
他笑著,眼中卻因為血絲而閃過猩紅。
“謝御安……為了一個女人……你……真的瘋了。”
“瘋了嗎?”他優雅地扔掉手中的桂枝,拍了拍手中的灰塵“或許吧。”
王雪玉絕望地質問道:“你以為良平會允許你這樣做嗎?”
“你猜,他能嗎?”
謝御安盯著她,宛如看著死物,那是一種透著無機質的冷意。
在他這樣的眼神里,王雪玉渾身發冷倒退一步。
她終于無比清晰地認識道,如果張筱筱真的死了,謝御安這個瘋子真的會拖著她陪葬。
用盡一切手段。
這時,秦叔快步跑了過來“少爺……少爺……”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謝御安倏地抬頭朝秦叔看去。
這一刻,甚至王雪玉都在慶幸。
謝御安問道”她還好嗎?”
聲音里有著微不可查的顫意。
希望又恐懼,謝御安從來不知道如此懦弱的情緒竟然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沒有人想過張筱筱會來到長平村。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外婆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可她一直記得小時候挨打時,外婆曾經將她拉到身后保護過她。
手指縫都是泥,卻拿出幾顆彩色的糖果悄悄塞進她的兜里。
她記得,一直記得。
渾渾噩噩,身體疲倦,卻撐著一口氣輾轉了許久。
剪了短發,穿著男裝,也搭過貨車,坐過三輪。
等她到達外婆家的那一晚在下雨。
山路泥濘,她跌跌撞撞的走,最后甩進了路邊的深溝里,半天才爬起來。
臉被尖銳的葉子劃破,血水悄無聲息地落進了黑色的運動衣里。
雨水滴滴答答地在她身上臉上敲擊。
她只能抱住自己,拐著腳,踩著進水的板鞋,一深一淺地繼續走。
雨只是下了兩個多小時,天快亮時停了她終于到了外婆家。
可昔年的土屋因為長年無人維修而坍塌了大半。
堆積的泥土上露出了參差不齊的發黑房梁。
她在一堆破舊里,看到了坍塌了一半的床。
掛著的蚊帳甚至長了青苔。
她抱著自己的包,縮進了混著泥漿和青苔的床里。
留著淚水一直哭。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
又什么時候醒來的。
她只是躺在半榻的床上,蜷縮在冰冷的泥水里一動也不動,僵硬得像是失去了知覺。
飛向長平村的直升飛機上,謝御安一直攥著一顆海星。
那是塔西堤時張筱筱送給他的禮物。
他看起來很平靜
可手背卻青筋暴突。
他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良好的記憶力。
就在來之前,黎醫生給謝御安發來了張照片。
那張照片是一張泛黃的信紙。
上面是張筱筱的字跡。
它躺在謝御安的手機里,他甚至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眼。
他只是看了一遍,可每個字都牢牢地記在了腦海里。
如一根根尖銳的細針,無時無刻不扎著他的神經。
他不想再想,可卻無法控制。
“爸爸媽媽”
你們好!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吧。
你們討厭我,打我,知道我有多痛嗎?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你們一定要生我,卻又這么恨我嫌棄我。
現在我已經不在意啦。
我床底下有一個存錢罐,里面有我存的八十九塊。
你們可以打碎它,當做這些年對你們的養育之恩的報答,雖然很少很少,但對不起,我沒有更多的錢了。
你們放心,我會死得遠遠的,不會死在屋子里拖累你們了。
下輩子,我一定不要再做你們的女兒了。
永遠不要見了。
張筱筱。
在直升飛機的轟鳴聲里謝御安攥著手,眼尾紅得嚇人。
他的女孩,怎么能……怎么能善良成這樣?
為什么不能自私點,為什么就不能為他自私一點?
天又黃昏了。
張筱筱又醒了過來。
她得好好活著,穿鮮艷的裙子,看美好的風景和謝御安在一起。
謝御安……謝御安……
一想到他,她又忍不住哭。
她想和他在一起啊。
可她為什么會這么的不堪?
現在,還這么的臟。
她呆呆地在泥水上坐了許久,緩緩低頭,看到臟兮兮的自己時覺得自己應該去洗一洗。
太陽明天又會升起來的不是嗎?
此時,大多的村民在家里吃飯。
調皮的小孩也被叫回了屋。
村子里有不時傳來村民教育孩子的吼聲,還有裊裊升起的煙。
她拖著一身干巴的泥巴漿走出坍塌的房屋,沿著記憶朝后山的小河走去。
有趕回家吃飯的村民見她走得跌跌撞撞,好奇的問了句“你是誰啊?”
像是肌肉記憶一般,她沖他笑。
然后又慢吞吞地走,步子沉重得好似拖著千鈞重擔。
村民奇怪地看著她。
直升機的轟隆聲響徹這落后的山村。
不少人端著飯碗出來看熱鬧。
早就收到電話的村長將謝御安帶到了那破敗的草屋“就是這里……這里就是宋春香家。”
謝御安抿著唇,神情隱忍至極地朝又臟又亂的土屋走去。
有人問道“這是干嗎?”
“找人,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姑娘……”村長問道。
一個端著飯碗的大叔說道“剛才有個渾身泥漿的人,瘦瘦的,朝后山走去。”
謝御安頃刻回身。
“她走的哪個方向?”
村民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指了指張筱筱消失的地方。
“這邊,這條路通向后山的一條河……”
謝御安心口猛地一縮,強烈的痙攣讓他踉蹌了一瞬。
河。
又是河。
她第一次自殺……也是跳河。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被沖的遠遠的,最好尸骨無存,不會再拖累任何人。
謝御安拔腿就朝河邊跑去。
他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
雙目赤紅像瘋了一樣。
身后沒有人能跟得上他。
他不敢停下一瞬,生怕晚了一步,晚了一步……
張筱筱一直走一直走。
她終于看到河。
因為下過雨,此時的河流有些急,她慢慢地走到了邊沿,
想蹲下身時,卻在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骯臟的破碎的……洗不掉的洗不掉的……怎么能洗得掉。
淚水再次從麻木的眼眶滾落。
從有記憶開始,她就知道父親討厭她,因為她不是兒子,經常動手打罵。
而她媽只能在一邊哭。
很多時候也一起罵她不爭氣,說自己被她拖累,說她是個累贅。
她一直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她不想死……
可她為什么要存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么……總是要拖累別人?
只有死了,只有死了別人都能解脫……
謝御安……也不會再被她拖累了。
她看著滾滾的河水,恍惚中好像聽到了謝御安的聲音。
她緩緩抬眸,看向他。
他叫著她的名字,朝她奔來。
真好……
還能再見他最后一面。
張筱筱沖他笑了笑,在金黃的夕陽里,義無反顧地投入了河水里。
她才不想讓他看到她此時的模樣。
太丑了,是個累贅。
她應該記住她最好的樣子。
“筱筱……”謝御安的聲音都在顫。
“噗通”一聲,水花飛濺。
纖細的身影在河水中起起伏伏,被河水沖得越來越遠。
幾秒后,謝御安追上她。
毫不猶豫縱深一躍。
他這一生。
在遇見她之前,從未對任何異性動心。
遇見她之后,便是一輩子。
即便是一起死,他也會抓住她,陪著她一起,再也不會讓她一個人踽踽獨行獨自支撐。
他永遠會站在她的身后,即便天塌下來他也會為她兜底,
筱筱,說好的一輩子,就是一輩子,一天也不準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