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縣。
除去多了仙人顯靈事跡,這里尋常人生活并沒有發(fā)生太大變化。
威武鏢局里頭,黃鏢頭最近春風(fēng)得意,林安,賀無照被仙人看重,作為他們師傅的他自然也跟著面上有光。
晾曬場上,賈大夫捻著草藥,黃鏢頭喝著酒,晾曬場工作不算困難,但因?yàn)槭玛P(guān)鏢局里鏢師們治療的草藥,所以現(xiàn)在通常都需要幾名武者前來看守。
今天兩人正好在這里。
“賈大夫,我之前想了很多,沒想到啊,這兩個小子倒是沒有走上我的老路,真要是學(xué)得本領(lǐng)回來,那可了不得了!
黃鏢頭忽然放下酒盅,唏噓道。
賈大夫頭都沒抬,暗暗翻了個白眼,別以為他不知道對方的炫耀。
“得了啊,你不稀罕,外頭有的是人想領(lǐng)你這份香火情呢!
“不是,大夫,我是高興啊!
“我知道,你已經(jīng)高興了一個月。”
賈大夫面無表情,立馬打斷他接下來想要繼續(xù)吹噓炫耀的心思。
一開始賈大夫還會安慰幾句,結(jié)果說著說著,黃鏢頭又喜極而泣,說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教導(dǎo)出這么有出息的兩個弟子。
聽得賈大夫手上動作都麻溜兩分,趕緊走人不能繼續(xù)聽了,不然他會想打人。
“好好好,我不說這個!
黃鏢頭無奈,他也沒說多少次啊。
賈大夫瞧見他這般欣喜,也不由搖了搖頭,道“鏢頭,丑話說在前頭,咱們這里廟小,他們兩要是真學(xué)了真本領(lǐng),正如淺水灘哪能出蛟龍,他們兩個啊,日后和咱們也不是一條路了!
“你還想著惦記他們回來,壓根就沒有這可能咯!
賈大夫后面這句話是認(rèn)真的,看在兩人相識一場份上,不瞎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真要學(xué)習(xí)仙法下山來,那就是明明白白兩路人。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之前賈大夫走南闖北,披星戴月走過那么多地方,最后來到這小小的大青縣,瞧見父母子女反目成仇的例子多了去了,這師傅還比不上有一層親緣關(guān)系的親人呢。
賈大夫也是擔(dān)心,黃鏢頭想要把兩人重新拉回來鏢局里頭。
壯大鏢局,黃鏢頭年輕時學(xué)習(xí)鐵拳之后,在大青縣一扎根就是十幾年,威武鏢局太小,只能在這范圍運(yùn)運(yùn)大青山草藥之類,手底下的人還要吃飯呢,畢竟養(yǎng)活一個武者的功夫要白花花銀子供養(yǎng)。
“我在你眼里就是這種人?他們有他們的福氣,我教過他們,還不至于做出這種事來。”
見黃鏢頭心里有數(shù),賈大夫不繼續(xù)接著這話茬,“算了甭提這事兒,最近來了很多人,官府那邊又召集了鏢局還有那那幾個武館的弟子維持秩序,看來官府那邊這次也需要人手啊。”
賈大夫想到今天官府那邊張貼出來的召集榜,其實(shí)私底下早就找過鏢局武館的人,張貼出來的不過是為了多一份青壯人手。
可以看出來,這次大青縣官府是鐵了心要維持住這份秩序。
“那不是,大多數(shù)人都出去縣外那條路執(zhí)行工作,城里頭的,你別忘了,官府又不是沒有捕快隊(duì),那些人專門負(fù)責(zé)城里,還有江岸碼頭那邊,很多人是從大江那邊過來!
黃鏢頭喝著酒,談起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
最近這段時間,大青縣內(nèi)多出來不少陌生面孔。
要是多出一個兩個十幾個都不算問題,畢竟大青山草藥不算名聲遠(yuǎn)揚(yáng),可放在外頭那里的城池里頭,還是十分有名的。
因而平日里也不是沒有人過來采藥,武者普通人或者行腳商,各類閑雜人都有。
只是現(xiàn)在大批出現(xiàn)在大青縣,還不是走路或馬車來的,碼頭那邊江水闊闊,這些天鮮艷旗幟在江風(fēng)中獵獵揚(yáng)起,形成一條矚目的鮮艷江邊彩虹線。
“多事之秋啊,這些人都是練家子,我們這些人上去可比不上人家高門大戶養(yǎng)出來的,頂多就是維持一下秩序了!
“不然大青縣要是生出亂子,綿延到大青山那邊,我們那名縣令可是內(nèi)心不安得很!
都是在這里打交道的人,官府,鏢局武館他們都清晰知道,這件事就算是力不可為,也不能不做。
一路順風(fēng)無阻放任他們大批人進(jìn)山,和盡力卻不得是兩個概念。
別說,那名縣令想要修仙的心愿那么強(qiáng)烈,讓其他人都看了出來,所以對于這段時間這名縣令變化,誰都看在眼里。
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也不敢去賭自己所作所為能不能被看重,但要是不做的話,仙緣一定會和自己失之交臂。
“別說了,再說下去,我都要擔(dān)驚受怕。”賈大夫阻止黃鏢頭繼續(xù)往下說去的話頭。
“這些事讓縣令去頭疼,反正他又不是不能做到!
黃鏢頭呵呵一笑,“說的是,那些富貴人家家世好的過來,官府是最適合應(yīng)對,我這段時間就躲在外頭,懶得和這些斯文人打交道!
主要是說話文縐縐又勾心斗角,實(shí)在不是他們這些粗人喜歡的風(fēng)格。
大青縣官府內(nèi),溫縣令熱情招待著面前這些人。
佳肴香氣四溢,清爽可口果子擺在果盤里,而此時招待著的客人們卻是沒有下筷。
三男兩女,他們圍在中間一名錦衣中年人身側(cè),那名中年人腰間掛著一枚晶瑩綠玉,上頭篆刻著章印大小的“溫”字。
溫縣令熱情招呼:“大人,您過來這邊讓我這里這大青縣蓬蓽生輝啊!
來到這里的錦衣中年人自然就是溫家主。
他擺了擺手,示意溫縣令停下來拍馬屁的話,面色無笑意,幽深眼睛落在溫縣令面前,語氣緩卻厲:“你既然認(rèn)我是大人,那么我兒在這里被妖人欺瞞,你為何不報?”
“其二,妖人在何處?”
換作平日,溫家主這般口吻質(zhì)問,只怕下邊的人都管不得去揣摩意思,而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溫家主卻瞧見面前這名窮山僻壤的小縣之官,聽到他說出來這番話之后,面色反倒沒有惶恐,也沒有急切想要解釋。
反倒是搖頭道:“大人,這件事我辦不到!
“為何?”溫家主一瞇眼睛,來到這里,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去大青山,就是想要從這里知道一些消息。
手下那些收下來的消息,在溫家主看來,和那些之前道聽途說過的神仙遺跡沒有什么不同。
只是沒有其他那些人說的那樣圣人轉(zhuǎn)世那么夸張。
“大人,那是神仙,不是我們能揣度的人。”溫縣令知曉神仙的本領(lǐng),可這些外來的人,說實(shí)話溫縣令知道他們不會聽自己說
眼見為實(shí),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沒有看到那種神乎其神的場面,是不會相信這里有什么神跡。
尤其在天子醉心得道的朝廷環(huán)境之下,那些人為了搞出來那些由頭,一個兩個都往大了去吹,有的還甚至偽造出來一份古籍記錄,言當(dāng)今天子是圣人降世,只需要這一世過后,便能從人間天子轉(zhuǎn)變成萬萬年天子。
到那個時候,什么大周、大梁都不過是天子手下管轄之地。
這般說法莫名其妙,聽到的人都心照不宣。
大家拿出來都是人工造出來的痕跡,偏偏你這里說自己出現(xiàn)了真正神仙,旁人一聽都會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先入為主認(rèn)定是假造出來。
“神仙?”
溫家主被這句話氣笑了,他視線看著溫縣令,怒氣也上來了,事到臨頭,還拿這套神仙之說來糊弄他。
當(dāng)他溫家是軟柿子嗎??
“好,既然你說是神仙,這次我到來,我偏要看看你口中的神仙是何等人物?呵!”說罷,一行人當(dāng)場拂袖而去。
“神仙居于大青山之中,隱隱霧生,常人尋不得!
溫縣令最后那句提醒讓還沒有遠(yuǎn)走的人聽到,面色更是黑沉沉的難看。
朝廷如何,他們溫家不管,溫縣令作為旁支的人,現(xiàn)在沒有迎合主家也就算了,還聯(lián)合了那些人搞出來這套東西。
想到自己聽到的消息,這名溫家家主周身仿佛一瞬間降下寒意。
“縣令大人,這次會不會太冒險了,要是溫家那邊有什么本事,咱們也不能得到神仙庇佑啊!
主簿剛才在旁邊一直沒說話,氛圍像是寒冬那樣,沒有幾個人敢上去說話。
但是主簿沒有拉住,也是因?yàn)檫@名溫家家主居然說神仙是妖人。
這話一聽,他就心涼了,知道這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要是真的被神仙留意到,那可是大禍臨頭啊。別忘記,現(xiàn)在縣令大人至少名字上還沾上溫家的一個溫姓。
誰被叫做妖人,恐怕心情都不會好。
溫姓悠哉悠哉坐下,端起旁邊茶杯抿口茶,清清嗓子道:“都是府里的老人了,遇到這點(diǎn)事沒必要驚慌。先前我就說過了,主家這些人還有那些家族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好打交道的人,我們這些人放在他們眼里算不上什么人物!
“這次他對神仙出此之言,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出口不遜,要是被神仙留意到了,確實(shí)麻煩!
“這樣吧,你備好貢品,我們先去祭拜神仙,言明今日發(fā)生的事,還有那些外來的人也是,一個個都是兇徒,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個入了深山回不來。”
溫縣令放下茶杯,口吻漠然。
“你說的神仙庇佑,我們感謝神仙先前救命之恩,又怎么能要求更多!
主簿道:“可大人,這件事萬一沒成功呢。”和神仙對話,誰都知道神仙哪里會理會這些,他們供奉了那么多年的神像佛像,也沒有見過幾個回應(yīng)。
也就最近發(fā)生了這些事之后,溫縣令仿佛一夜之間找到自己孜孜以求的東西,對待縣內(nèi)之事也上心許多。
但問題是,說到虔誠,主簿心頭嘀咕著,這縣令大人看著也不像是虔誠的樣子啊,起碼還沒有那群佛教徒虔誠,說到善良,這和溫縣令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溫縣令也知曉自己是什么人,他道:“你盡管去做便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幽幽嘆了一聲,最后那句話似乎變得很輕,眨眼消散風(fēng)中。
“家主大人,我們?yōu)槭裁床恢苯油评T他。”
一年輕人不解。
錢財(cái)名利色,總有一種是對方需要的。
他們初來乍到,帶的人并不夠,而且這里是青州府和云州府相鄰的地盤,大青山山脈綿延萬里不絕,真要是入了這茫茫山脈,沒有足夠人手搜山,尋人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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